阿里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刑侦:黎明之后 > 2、刑侦:黎明之后
    方惜亭血压飙升,躺回办公室还得猛按人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

    谢序宁那时还不知情,专心研究尸块来源,折返座位后递他一袋早餐。

    谁知撞人枪口上,心意险进了垃圾桶。

    只是担心浪费,方惜亭没扔出去,而是把餐袋递给隔壁新来的小同事,以表态度。

    谢序宁不高不兴地瞥眼:“……”

    男人看他不吃,还顺手给了别人,便强调:“特地托食堂阿姨给你留的豆沙包,最后一个,我亲自去拿的。”

    哟哟哟,他还亲自去拿,屈尊了是吧!

    这是从哪里伸出来的皇帝手,这么高贵,镶着金子了?

    方惜亭冷笑,又白眼他:“谁要你管,翻过垃圾的手,死臭。”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谢序宁遭人嫌弃,被噎一句。

    要知道能和食堂阿姨打好关系,在并不全天开放的市局食堂里,托人留下一只白白胖胖、香甜软糯的豆沙包,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吗?

    自己因此承受了多少热切的相亲攻击?

    在被反复追问:“小谢,我们家雯雯说你总不回她信息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

    还得赶在收队间隙,抽空去商店挑选几条丝巾当做礼物,才有资格获得被单独预留一只豆沙包作为早餐的殊荣。

    结果方惜亭就是这么对他的?

    谢序宁气得不行,未及发作……

    又见方惜亭起身,完全无视他地拿着手里的文件袋拍拍桌面:“开会。”

    男人憋了满肚子的话硬咽回去,险吞出内伤。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又凑过鼻尖去嗅了嗅……刚才清理周身污脏时,分明拿肥皂搓了十余遍,怎么可能还臭?

    方惜亭这牙尖嘴利、爱咬人的猫,一天不气他,浑身难受是吧!

    男人手里攥着的紫薯糕还冒着热气,谢序宁嘴凑过去,又失了胃口。

    他懒得再吃,干脆用力一捏,把那早饭揉成团,“嗙”地声扔在桌面,起身拿了资料袋快步跟上。

    办公区靠后的会议厅内,两组成员团团围坐,气氛凝重。

    由于碎尸发现点环境潮湿,赃物混杂,袋子早已经受到污染,很难提取出任何有用的物证信息。

    而案件虽已做封锁,但分拣场内人多眼杂,一些细微风声恐怕早也传了出去。

    市民人心惶惶,随之而来的办案压力,也悄无声息地围绕着整个刑侦支队。

    “已将尸块送至法医室检测,凶手作案手法娴熟、心理素质极强。”

    “行凶后,以非常专业的切割利器,将尸体分解成大小一致的肉块,并剔骨剥皮,手段凶残。”

    “根据犯罪心理学分析,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碎尸,大概率不是首次作案。”

    “且在仅仅只有碎肉的情况下,若不是意外混入一根断指,我们可能连受害人的性别、年龄都很难进行分辨。”

    “选择在午14-晚20点抛尸,还把三袋碎尸扔在位置较近,或同一只垃圾桶内。”

    “在头颅及四肢还未被发现的前提下,不排除凶手蓄意挑衅警方的行为……”

    方惜亭重点培养的新进组员,上台总结案件信息。

    由于首次参与侦办,情绪紧张,以致于抱住文件夹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对方话没讲完,谢序宁便懒洋洋地举起手来:“我有异议。”

    他刻意把调子拖得很长:“方副队,有关您组刚刚的案情陈诉,我有异议。”

    “……”方惜亭视线望过去,咬紧牙关忍住没骂。

    他的小组成员是刚入职的新人,自己亲自在带。

    对方经验不足,但需要积攒的空间和平台,所以今天是特意推他上台。

    没想到谢序宁这个混蛋王八蛋,连他身边的人都不放过,新人也要欺负。

    抢人家副驾,不乐意人家吃他拿的豆沙包,现在还要当众指出对方总结的错处,击碎别人自信心?

    方惜亭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努力压制厌烦,礼貌伸手示意:“谢副队的高见,我们洗耳恭听。”

    谢序宁双手插兜,慢吞吞地从围坐的人群里起身。

    他192cm的身高,鹤立鸡群,黑色工装裤里修长的腿,半步就能迈至方惜亭的眼前。

    两人身高差得不多,但方惜亭从小就比谢序宁矮半个头。

    在两人同龄且有“男人尊严”意识觉醒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努力吃饭、运动、喝牛奶……

    好不容易在停止发育前,身高窜到182cm,却也还差那倒霉鬼10cm。

    尤其又在案情细节梳理的过程中,谢序宁质疑任何与方惜亭有关的事,司空见惯。

    同事们见怪不怪,只认真倾听他们各自的办案思路,以及见解。

    谢序宁踏步而来,猛地逼近,头低下来时,鼻尖几乎快要抵住方惜亭的额头。

    突如其来被拉近的距离,像要接吻。

    方惜亭吓了一跳,在突然面颊发烫、心率变快的同时,他正要躲开。

    可谁知,谢序宁只是弯腰拿了自己手中紧撰住的一支黑色马克笔。

    “首先,根据碎尸娴熟度、抛尸时间、抛尸地点……”

    “凶手并非首次作案,板上钉钉。”

    “其次,被害人的指骨能被碎到只剩半截,却又在抛尸时,这么大意地混入被剔骨剥皮的躯干碎肉之中。”

    “这样可能性有多少?”

    “并且,假设最难被碎掉的头颅和四肢,都已经被凶手处理掉。。”

    “那么就这三袋碎肉,他还有必要特意拎出来,再扔进可能会被发现的垃圾桶里吗?”

    “而若是头颅和四肢还未被处理,那对方又需要这么着急的,必须要先扔掉这三袋碎肉吗?”

    所以这三袋碎肉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非常奇怪。

    极有大可能是凶手故意而为之,使警方发现,再借以挑衅。

    他特意扔出三包碎肉,又怕垃圾分拣站当猪肉处理掉,所以故意混入半截人指。

    目地就是为了享受这种,警方知晓有人遇害,却又因线索不足,而始终无法将凶手捉拿归案的快|感。

    台下谢序宁组,有队员应声:“所以只要混入人指,那么这袋碎肉,无论是被拾荒老人捡走,还是进入垃圾分拣站,就都会被人发现。”

    “且在今年年初,云京市刚刚发布一则预计在七月份,往蓝湖垃圾场引进自动化分拣高精仪器的新闻,凶手会选在这个当口作案,是随机还是……”

    “不管随机作案还是预谋作案,至少感谢他给了我们半根断指。”谢序宁笑起来。

    “如果不是这半根断指,只拿一团失去皮骨的碎肉,恐怕我们连想要通过骨龄测算出受害人的一些基本信息,都很困难。”

    方惜亭抿着唇,听他分析,心里认可,嘴上却不肯服输。

    那时男人显摆完,低头贴来他耳边,嗓音沉沉道:“怎么样?”

    谢序宁自小学习就好,从不埋头苦读,却次次都能考取第一。

    而方惜亭笨鸟先飞,总是刻苦,大大的书包里始终要比别人多装几本习题集。

    但又不得不承认,谢序宁在某些方面的思维理解能力,确实要比自己严谨。

    如果断指的意外混入和刻意为之,被他们混淆,那么后续对凶手的行为形象刻画,也会出现较大误差。

    新人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胆小怯懦地后退一步。

    他站到白板后端,把位置让给谢序宁:“谢,谢副队,您来。”

    谢序宁孔雀开屏,将人揽过来:“第一次上台,勇气可嘉,错处分析不多,值得鼓励。”

    他虽那样说着,但视线却紧盯着方惜亭,挑衅的眼尾翘上去些:“就是不知道你们方副队,是怎么教的你。”

    “在人证、物证,各项线索都不充足的前提下,花费时间分析这些有的没的,没太大作用。”

    不……不是这样的!

    新人急切,又结巴着辩解:“方副队教的很好,是我学艺不精。”

    “是吗?”谢序宁捏着那家伙的肩。

    此番,由外人瞧着,分明是他们两人的纵横博弈,

    但奇怪的是,自己和方惜亭对视的目光,却几乎快要喷射出高温火花。

    “那你说说你们方副队的教学成果。”

    “现在比起凶手的作案动机,我们最迫切需要确认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在尸源都没能确认的前提之下,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确认尸源。

    以受害人为圆心,从社会关系和受害前的活动轨迹入手排查,这当然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方惜亭并不担心自己带的新人回答不出。

    但不知是否谢序宁给人心理压迫感过强的缘故,以致于让人自我怀疑,这时说什么都是错的。

    在“对方不可能提那么简单的问题来考我”的前提下,更不敢随意回答。

    方惜亭常年被谢序宁这样的心理战术压制,看不过去,挺身而出把那孩子护到自己身后。

    男人疯狂逼近的视线,在捕捉到自己的瞬间戛然而止。

    谢序宁眸色清亮,眼睫几乎都要和方惜亭贴在一处。

    双方气息温热,呼吸深深浅浅地紧密交递着……

    谢序宁看方惜亭终于按捺不住,面上笑意更深:“方副队想出头?”

    方惜亭白眼翻得眼疼:“欺负新人好玩吗?”

    副驾明明给你让了,豆沙包虽然给了他,但人家也没来得及吃。

    谢序宁你心胸狭隘,仗势欺人,斤斤计较也别针对的太明显。

    “嗯……倒不怎么好玩。”男人轻吸口气,认真点评:“但分析的重点确实是错了,我也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才特地指正。”

    男人贱兮兮地:“你知道我平时不爱管这些事。”

    方惜亭恨不得打他:“你的提问,要不要我替他回答?”

    “如果是方副队回答的话,那我得换一个问题。”

    谢序宁没拒绝,反而若有所思道:“但我不能白动脑筋,要不要赌?”

    又赌?

    方惜亭险笑起来:“你先出题。”

    谢序宁绝不让步:“是不是怕输,不敢赌?”

    “……”

    那时明知是个圈套,两名“赌徒”却互不低头,疯狂下注。

    方惜亭仿佛忘了,自己刚输给谢序宁,还要做他一个月司机的事。

    当下被人架在火上烤,气血翻涌起来,自己拍桌应下:“赌。”

    谢序宁顺势而入:“就赌你车的使用权,你要答不上来,半年之内,你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停,谁能坐,谁不能坐,通通我说了算。”

    那副驾的位置,谢序宁要定了。

    双方气势汹汹、电光火石,若不是现场有人,怕是都能直接动起手来。

    而诸如查案过程中的重点、顺序,这些问题对方惜亭来说都是小菜一碟,谢序宁自不会提。

    男人早有准备:“既然大家都知道,碎尸是从蓝湖垃圾场被发现的。”

    “而蓝湖垃圾场,晚20点会有垃圾车准时出发,根据不同的绕城路线,收取生活垃圾运回。”

    “那么请问,根据已知的条件,我们应该怎样才能算出装载碎尸的垃圾车,是由第几辆返回车辆倒入的?”

    果然是这个问题,方惜亭就知道!

    刚刚返程路上,他看到谢序宁算了一路,难道那臭狗已经算出结果来了?

    如果能得知是第几辆返程车投入的垃圾,确认车辆行走路径。

    就能立即缩小凶手抛尸的大致范围。

    在天网覆盖的当下,三袋黑色重物并不容易掩人耳目,说不定他们还能直接锁定凶手的住址片区。

    但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那么好计算的。

    尤其客观变量很多,不管是当天的垃圾分拣进度、重度等等,都会导致计算结果出现偏差。

    如果是方惜亭自己,可能会采用现场实验的方式来锁定车辆。

    就算结果不精确,但也能前前后后划出一个大致范围。

    只是在谢序宁一整套精密的计算公式之下,他如果说出现场实验这样的话,又未免有些可笑。

    毕竟那是一项极其耗费时间,以及人力物力和大量实验对比数据的繁琐工程。

    方惜亭正迟疑间,面上表情变得复杂。

    谢序宁胜券在握,开始倒数:“五、四、三……”

    现在拿笔也来不及了,而且自己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计算的思路。

    根据传送带的运转速率,阿姨分拣时的手速,当天垃圾车倾倒的时间,收容池的厚度以及各方面因素,都很难得到完全精确的答案。

    即便在内心只认可通过监控查询,以及实地垃圾倾倒的实验数据结果。

    但方惜亭在谢序宁草稿纸上那一大篇的计算数据之下,没办法心安理得说出这句话。

    他丢不起这人。

    在“二、一”也倒数结束后。

    方惜亭咬牙认输,想来不过半年的车辆使用权而已,比起这个,他自然更好奇地问:“说吧,你怎么算出来的?”

    谢序宁:“算?算什么?”

    方惜亭:“你不是算出第几辆车了吗?”

    谢序宁:“没有啊,谁说我算出来了?”

    方惜亭:“那你问我这个问题?”

    谢序宁:“我就是因为算不出来才问你呀。”

    男人理直气壮地:“我要是算出来了,有答案了,我还问你干什么?”

    方惜亭牙快咬碎了:“……”

    这句话的逻辑无懈可击,自己张开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要不是现场还有外人,谢序宁这时候已经挨打了。

    方惜亭:“所以这个问题没答案?”

    “答案嘛……倒是也有。”谢序宁摸摸下巴。

    他站在方惜亭的雷点仰卧起坐、反复横跳:“我虽然推演出了两个结果,但根据变量的变化,得到的结果差异太大,感觉不太靠谱。”

    “所以个人意见还是,再去蓝湖垃圾场实地实验。”

    他说什么?

    他还是要去实地试验?

    “……你。”你tm的。

    方惜亭咬牙的腮,气得鼓起,这句话谢序宁不如不说。

    双方在气对方的这一点上,似乎都有天生的优势。

    会议后半程,几乎完全是两个人互博的八角笼场。

    在安排各组所需负责的当前任务后,方惜亭倒回办公桌前,又缓了小半天的气。

    他血压飙高180,差点直接撅了过去。

    而部分小组成员,负责在各片区派出所,拿取近期失踪人员的档案资料进行比对。

    符合最终尸检结果的,一律进行实地摸排走访。

    再根据得出凶手并非首次作案的结论,需要在公安系统搜索未破悬案。

    确认是否能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结合前期案件的遗留线索获取信息,对凶手进行更加细致的人物刻画。

    而方惜亭作为核心警员,自然和谢序宁被分到了模拟实验,确认尸源的那一组中。

    出发时,方惜亭带了同组新人,谢序宁单枪匹马。

    局里警车数量紧张,方惜亭新买的车,顺道行了方便。

    他刚上车时,没等上厕所的组员跟上,谢序宁便抱着自己的毛毯和抱枕躺进副驾。

    此次不同往常,他一来便将座椅靠后推了几个度。

    给自己的两条大长腿留出充足的活动空间,摆出那副要留下常住的姿态。

    又在腰后垫了抱枕,毛毯暂用不上,用袋子装好,随手扔往后座。

    直到把自己身着警服的警校毕业照掏出来,准备往车台上放时,方惜亭终于忍不住问:“干什么呢?”

    谢序宁瞥他一眼,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单人照的摆件,卡在车身前台部位。

    他故意让方惜亭抬眼就能看见。

    “半年加一个月,这车……使用权在我。”

    “从现在起,除却副驾驶是我专座,任何人不许搭乘的前提下,这车你要载谁、去哪、去多久,也必须及时和我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