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今天下班晚, 等时今回到碧溪湾的时候,发现书房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秦聿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时今缓了下神推开门,书房里却并没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里是秦聿平时在家里办公的地方, 很多资料都放在这里,但秦聿似乎从不对他设防, 甚至在他来的第一天就把他医学的书也安排放在了里面的书架上。

    不过他也无意窥探秦聿公司的文件就是了时今垂下眼,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 走了一圈发现没人正要退开时,突然余光瞥到那张黑色实木桌上被压着的文件的抬头。

    过分优越的视力和极快的读写能力让他在反应来之前已经读完了那两行字, 下一秒整个人就如坠冰窖。

    等到秦聿在阳台上和人打完电话再推门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书房内顶灯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青年僵立在书桌前, 透过白色衣衫甚至可以辨出背后优美凸起的肩胛骨的轮廓。

    秦聿皱了皱眉一阵极大的不安陡然从心底升起,他试探着走到桌边想开口, 视线骤然看清了时今手里拿的那份文件, 接着瞳孔紧缩,

    ——那上面分明是林成峰这些年交易的一笔笔账单,和时今从幼年到成年的全部经历!

    秦聿心中一跳正想解释不是故意调查他, 却见青年先抬起头,冲他露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微笑。

    那其实是极好看的, 时今生的美, 只是平日里惯于以冰霜面示人, 如今乍一笑如春雪消融,此刻却又透出几分让人心惊碎裂的意味。

    时今轻轻开口,

    “你都知道了。”

    那一瞬间巨大的酸楚涌上心头, 秦聿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却见青年整个人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怖的事情全身急剧颤抖了一下向一边猛地一躲。

    秦聿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手指还维持着前伸的姿势。

    时今侧着身面庞偏向一侧,从秦聿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柔黑的发梢和在黑发映衬下愈发冰白的面颊。

    “我”仅仅是一开口又哽咽住,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而时今只是依旧站着,青年身形削瘦,身上还穿着家居服,本是为了柔软质地单薄轻便,此刻却显得身形愈发空落落清瘦削薄。

    秦聿看向他,只觉得呼进去的空气都变作刀子,一寸寸地割着他。

    "我以为我能做好的"青年整张面孔漂亮地几乎失真,声音轻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中,“我以为我能做好的”

    其实他想过这一天的,遮掩着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秦聿会知道他是如何一个阴沉的,劣等的私生子,如何使见不得光的下滥手段心机深沉手段地驳倒自己的生父,如何像一样在林家过的那几年。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看着桌上摆着的那些资料时,他突然又想到小学刚入学的第一天,有人亲亲热热地拉他的手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等他晚上小心翼翼倒出糖罐里所有的糖来回数了好几遍准备和人分享时,第二天被推到地上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谁要和小三的孩子做朋友。

    糖果丁零零散了一地,自此之后所有人有意无意地回避下是长达十数年的孤立,闪着颜色的透明糖纸被踩进雨后的淤泥里。

    那其实是七岁的小时今攒了很久没舍得吃的。

    天旋地转间,接着涌起来的就是巨大的茫然,是不是一但露出不好的一面就会被抛下,那秦聿时今突然打了个冷颤,眼中浮现出茫然,秦聿也会对他避而远之吗。

    青年此刻痛苦而缓慢地摇头,

    “我…没想把这些事情拿到你面前的我以为我能做好的”

    时今以为自己表现的镇静,其实他整个人瞳孔都虚焦了,手上那几张薄薄的纸被他攥地要破开,手指因为用力过大指甲处甚至洇出青白。

    然而时今对此一无所知,以一种近乎的剖白的姿态。

    像是终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又像是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判决。

    他反反复复地重复这几句话,“我没让你知道的我想我可以自己解决的我以为我能解决好的”

    时今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看着他,像是溺水者看到最后一根稻草要证明什么般紧紧望过来几乎是急躁地加紧了语气,

    “我都想好了的只要让林成峰闭嘴”

    青年声音急促起来,却又像想到什么骤然低落下去…

    “可是我搞砸了你什么都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卑劣地、泥泞、阴暗的过去,我最无力、最难堪、最不愿让人知晓的少年期。

    和那点固守的可怜的泡沫般一戳就破的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时今眼睛已经完全红了泪水像是下一秒就要涌出来,可就算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他依旧极力强忍着没让它落下来,

    秦聿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一同碎裂开来,他终于忍不住不顾青年的抗拒上前一步伸手要将人揽入怀中,却在下一秒突然看见时今整个声音戛然而止,喉间气管抽搐胸膛开始一阵阵的发抽,——那是因为情绪过激又强行压抑导致的急剧倒气。

    那一瞬间秦聿全身几乎是冰凉的,从群虎狼环伺明枪暗箭到谈判桌上多少亿大单如流水,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恐惧。

    仅剩的理智常识让他知道把人就近扶住靠在地上,青年在怀中呼不出气着抽搐,秦聿跪在地上不断地给他进行人体心外按摩,按摩眼周、鼻翼,终于几分钟后时今嗝出了那口气。

    秦聿甫一松气,这时才发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了。

    眼前重新清晰起来,下一秒时今被整个抱入怀中,过激的情绪后使他仍在生理性地不住呛咳着,条件反射性地把人往外推。

    秦聿箍在他腰间的手臂用力之大,以至于他以为自己要被整个揉进另一个人的骨血。

    旁边所有文件已经散了一地,两个人就那么凌乱地坐在地上,秦聿强硬制住他想要逃离的动作一手扣在他的头部让人面颊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下颌接着青年柔软发顶,

    “我爱你。”

    时今还在瞳孔虚焦着仿佛陷在一场极可怖的梦境中无法醒来,只剩本能地复述梦中的内容,

    “我是一个坏人我”时今断断续续地说,“我会给很多人添麻烦,妈妈是因为我才被退学,我会给别人带来很多不好。”

    “我爱你。”

    “我很孤僻,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他们都不理我”

    “我爱你。”

    “我和人打过架,我捅过崔协山”

    “我知道,我爱你。”

    “你爱我。”青年眼瞳扩散思索着,像是孩童第一次学语不知道意思地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爱你。”

    “你爱我?”

    “我永远爱你。”

    像是一道惊雷炸在耳侧,世界重新变得可以感知。

    十八年禹禹独行,七年异国孤身,二十年前被关在门外满身青紫的孩子徒劳伸出的手终于得到了回应,有人跨过深深岁月握住了他的手,说他永远爱他。

    时今狠狠闭了闭眼,下一秒泪水蜿蜒而下,终于伸手回抱住秦聿。

    时隔多年命运齿轮终于再次转动拨正,二十年前那个绝望站立伤痕斑驳处强忍泪意的人终于在岁月深处咧口哭出了声。

    秦聿抱着他一遍遍地亲他,大掌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一直到不知道哭了多久,时今才慢慢停下来,只是肩膀依旧细细地抽动着,带着一时无法停止的小声抽噎。

    秦聿亲了亲他的眼皮,因为哭的太久已经全红了,纤密眼睫被泪水凝成一小撮,鼻尖眼尾都红红的。

    此刻被秦聿从怀里扒拉出脸来骤然暴露到灯光下,时今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抬手要去遮光,又被秦聿捉住亲了亲手心,纵着他重新把哭成一团的脸埋进他怀里,下一秒时今只觉得身上骤然一轻,下意识地小声惊呼出声搂紧秦聿的脖子,发现秦聿竟就就着抱着的姿势直接把他单手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有些懵懂抬眼望去,因情绪过于激动哭泣后大脑缺氧还有点晕晕的,灯光下瞳孔像猫儿一样剔透。

    秦聿看着他,“眼睛痛不痛。”

    时今眨了眨眼,想要摇头又觉得眼上确实有点痛,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秦聿伸手探了探他眼皮的温度,“我去一边给你冰个毛巾敷一下。”说着就要把先时今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而秦聿刚往那边走了两步甚至还未碰到椅子,青年就搂着他的脖子缠了上来上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秦聿一愣,“小今?”

    时今并未说话,冰凉面颊贴在他的颈侧,两条手臂搂着他。

    秦聿只觉得心都软成一团,亲了亲他的耳侧,“好,不松手,我们一起去冰毛巾。”

    冰块和毛巾都是现成的,秦聿常年健身规律锻炼,成年男性力量足够,即便手上抱着一个人,走路依旧极稳,熟练地洗净毛巾包好冰块后,又单手抱着时今走到了卧室。

    秦聿坐在床上让时今靠着自己,青年穿着柔软居家服被抱着乖乖坐在自己腿上,一双眼睛如水专注地望着他。

    秦聿喉结隐秘地滚了滚,拿着包了冰块的毛巾小心地敷在他眼侧。

    时今被冰地下意识地往一侧偏了偏面颊,又被秦聿反应更快地扣住下颌纠正过来,

    “乖,敷一下,不然明天眼睛会痛的。”

    时今抿了抿唇,没有再躲。

    其实是很舒服的,冰块只是最开始冰,后面贴上来凉丝丝的,秦聿时间间隔把控地极好,既能很好缓解眼上的胀痛,又不会冻伤皮肤。

    毛巾取下的间隙,时今愣愣地看着卧室灯光下被映得愈发肩宽腿长的人,男人眼睫低垂,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的大手平日里从来都是接触上亿大单,偏偏此刻这样专注地将冰块包进毛巾又细心叠好。

    时今抿了抿唇,下一秒又要落下泪来。

    秦聿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好笑的用指腹贴了贴替他抹掉那点水汽,

    “小哭包。”

    时今把头往边上一偏,侧面面颊雪白,还带着一层未消下去的粉意。

    秦聿缓缓收回另一只拿着毛巾的手,舌尖泛起痒意。

    第52章

    最后凭着良好的自制力, 秦聿还是移开了视线,将毛巾和冰块放到了一边。

    而时今见他重新看过来,眉眼弯了弯露出个笑。

    那其实是极漂亮的, 青年面容精致,只是平时一直面若冰霜, 此刻乍一笑如春雪消融,春水潮生。

    要是他能一直这么笑就好了。

    秦聿心中陡然生出这个想法, 大掌缓缓抚上时今的面颊,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时今看向他, 一双眼睛清凌凌的。

    掌下皮肤温热细腻, 仿佛能让人手一同化进去一样, 秦聿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眼,

    "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那么欺负你。"

    时今垂下眼睫, 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是真的不太记得了,其实都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又大概是人生来天性就趋于忘记那些痛苦, 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只是几个断裂的片段和模糊的影子

    他有些放松地靠在秦聿怀里, 情绪消耗过大以至于让他还有点提不起精神, 又许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防线, 就那么放纵自己沉溺,耳边是另一个的心跳。

    时今有些断断续续地说着,

    “但也没怎么受欺负我上学早, 小的时候不记事,长大了开始记得后, 林文远那边确实有几个故意来找我,但都被我打回去了,而且我打的狠,他们后面也不敢再来惹我。”

    “只有最开始小学时太小了不知道,后面就好了。”

    “我知道”

    秦聿叹了一声,亲了亲他的眉心。

    他当然知道他的小今有多厉害,看着清清瘦瘦,但肩背永远挺直,哪怕不靠任何人,他都可以凭借自己活的很好。

    时今轻轻扯着秦聿的一节衣服,“而且也不晚啊,后面不就遇到了你,然后你就救了我啦。”

    秦聿轻轻摇了摇头,捧起青年巴掌大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是你先救了你,是你前十八年一直没有放弃,我才能遇见你。”

    “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是这么勇敢的小今。”

    时今被他说的有点脸红,小声扒开他的手掌,颤着眼睫不说话。

    秦聿笑了声没接着往下说,抱着他懒洋洋地转了个话题,

    “嗯如果我们一起长大的话,小时候手拉手上幼儿班,长大了一起读书上学,然后打跑所有偷偷给你塞情书的坏小子,晚上再一起睡被窝抱着睡觉,”

    时今听到前面还在听,到往后面越往后越没谱,他眉眼弯了弯捶了下秦聿,“哪有什么塞情书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是捶了一下,其实那点力气倒更像是小猫伸出爪子轻轻挠了下,勾的人心里软软的。

    时今捶完就要把手收回去,下一秒又被秦聿攥着手腕一下控在了手里,手背雪白指节纤细,握在手里小小一只,像是玉瓷做的艺术品。

    秦聿低头在关节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离开后留下一个浅白的牙印,

    “怎么没有,上次机场那个金头发的”

    时今瞪大了眼微微从秦聿胸膛里直起来点,不知道只是一面秦聿怎么就记到了现在,“他是戚远,我国外一起合租的室友。”

    秦聿还捏着他的那只手不放,闻言又在上面咬了一口,

    “室友?”

    时今一面去推秦聿一面要把手抽回来,“他有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

    “好吧,”秦聿有些不舍地松开了被咬了好几个牙印的手,临放开时又在上面最后补了一个。

    “那还有你医院那几个同事,上次你们聚会我去接你的时候,”秦聿止住话头,有些严肃地看着他,“你下次和他们出去不许再喝那么多酒了。”

    时今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什么万人迷,谁遇见了都会喜欢上我”

    秦聿没第一时间接话,看着怀里人灯光下愈发潋滟绝色的面容,心说那可能还真的是。

    他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又想到了高中时的时今。

    时今总说自己孤僻不合群,但他不知道当时他刚转学来时就在十三中的校园帖子上爆了一把,之后更是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单薄削瘦,自带着难以言喻的疏离神秘气质,走过时风一样,悄然无声又足够鲜明,无声无息地吸引着人的目光去探寻。

    不过不知道也好,秦聿漫不经心地想,小今只要知道他喜欢他一个人就够了。

    最后秦聿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又亲了亲青年薄薄的眼皮,喃喃道,

    “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

    秦聿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发现整栋别墅一层空空的,他看了看表,

    晚上七点零八。

    中午和时今发短信时说今天下班早,对方当时只是回了个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秦聿脱下外衣挂在衣立上,换了鞋往室内走。

    当时买的时候图省事,整栋别墅外包装修又旷又大,他之前也不怎么回来住,时今来了才显得有了居住的人气。

    他随意地想着,突然停住了脚步。

    厨房内,青年换上了家居服,柔软贴身的布料被围裙的丝带从前往后一勒,勾勒出盈盈一截极细的腰线,看上去一只手就能掐住,又绕到臀上的位置打了个节,仿佛某种等待拆开的礼物。

    秦聿缓缓走近,双手环抱着斜倚着厨房门,就那么看着厨房里的人忙前忙后,厨房温黄光线打下,寒冬里世界这一角弥漫着食物的热意,温馨的就像曾无数次幻想过的美梦一样。

    他隐秘的喟叹一声,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古代那句话爱美人不爱江山。

    所谓美人乡,英雄冢,真真能让人把所有雄心壮志都消磨去,就想这样一辈子和这个人就这么在一起。

    他走进去,从身后抱住了时今,往锅里看了看,“在做什么?”

    时今先是惊了一下,背后骤然贴上来的温度滚烫,眉间又染上点喜意,“你回来啦,不是说八点才到吗?”

    “嗯,”秦聿应了一声,蹭了蹭他侧边的面颊,“想早点见到你,就快点做完了。”

    时今睫毛剧烈颤了下,秦聿最近对这些腻歪的甜言蜜语说的是越来越顺口了,他其实还有些没转变过来的不好意思,但心底又无可抑制地涌上几分甜蜜,

    他抿了抿唇撑出冷静的样子,却不知道耳尖早就红红暴露了主人真实的心思。

    “只差一个罗宋汤了,马上就”还未说出的“好”字一瞬消音,拿着汤勺的手剧烈一抖掉进小锅里溅出乳白汤汁,时今一手撑在餐台上稳住身形手背上纤细掌骨凸起,

    “你做什么?!”

    秦聿含着那小巧盈润的耳珠用齿尖细细磨着,怀中的人被磨得受不了下意识地想往一旁躲,却又被揽在腰间骤然发力的手牢牢固定在身前。

    背后传来的男人的声音因含着东西低沉含糊,“我饿了”

    时今胡乱看着眼前七零八落的厨具,刚想说菜已经做好了,下一秒就被掐着下颌转过头与人交换了一个缠绵潮湿的吻。

    等到两个人再做到餐桌前的时候,已经是快九点了。

    青年眼尾还带着没散去的薄红,侧面耳廓是被人反复舔舐磨咬过的水痕,时今小口扒着饭,雪白侧颊被饭撑得鼓起小小圆润的弧度。

    突然饭碗里多出一只剥好的虾,“吃点肉。”

    时今将那小块虾肉拨到一边,没理他。

    秦聿轻咳一声,也知道刚刚在厨房有些过分,难得有些心虚,放下饭碗坐到并排的椅子旁,再次环住青年腰际像只大型犬一样凑过来把下巴搁在时今颈窝处蹭了蹭,

    “宝宝,你理理我。”

    时今被他蹭的颈间发痒笑着往一边闪,“我在吃饭。”

    秦聿依旧没有松手,“你不吃我给你剥的虾。”

    时今看着那颗无辜的虾肉,正了正脸色,“你下次,不准在我做饭的时候那样了。”

    “嗯?”秦聿长眉挑了挑,往他腰上摸了一把,“哪样?”

    时今被他摸地浑身一颤差点把碗摔了,又羞又恼,“秦聿!”

    身后胸膛传来阵阵震感闷笑,到后面变成了放肆的大笑,秦聿亲了口他的面颊,

    “怎么这么可爱。”

    吃过晚饭后秦聿把碗筷收拾了放在厨房,又看了眼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擦了擦手上的水走过去做在一边,

    “今天怎么突然做了饭?”

    时今侧着头没看他,声音有些闷闷的,“想做就做了。”

    “哦”秦聿刻意拉长了尾音,“原来是想给老公做饭啊,终于记起来自己是我的小妻子了?”

    话音刚落脚上就传来一阵痛感,秦聿低声嘶了一下,下一秒就看着那个始作俑者已经噔噔噔跑上楼了。

    好吧秦聿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一眼,视线又锁定在那个要消失在二楼的身影,说是踩了一脚,其实时今能有多大力气,倒像是伸出柔软肉垫,踩的人心里痒痒的。

    叮咚。

    手机上传来提示音,秦聿拿起来看了下,是有封紧急邮件需要处理,想到时今此刻大概羞恼地不想见他,索性就直接去了书房,等待会儿要睡觉的时候再哄一哄。

    等他刚在办公椅上坐下不过十分钟,书房门就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秦聿挑了挑眉,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专注于电脑上文件。

    下一秒门被悄悄推开,身形清瘦柔软的青年飞速从书架上拿了本坐在软椅上,察觉到秦聿看过来的目光回瞪回去,

    “我来查个资料,不行吗!”

    秦聿笑了一声收回目光,“当然可以。”

    电脑右下角工作消息依旧不停弹出,秦聿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飞了心思,注视着玻璃窗反光中青年好看的身形,隐秘地磨了磨牙,有些后知后觉地有些察觉到,

    小今今天,好像有点黏他啊。

    第53章

    比如回家后做饭给他, 又比如在他洗碗时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他,——时今之前回了家都是径直去二楼做自己的事的。

    秦聿视线还落在电脑屏幕上,心里却又不知道心猿意马了起来, 罕见地觉得平日惯常处理的文件这么难看起来。

    他轻咳一声,正想着随便找个借口把人抱过来搂着, 目光再去看时突然与时今同样看过来的眼对上。!

    时今倏地一惊手里书差点掉下,嗖地一下缩回去整张脸埋在书后, 握在书边的手指透着粉意。

    秦聿也愣了下,索性不再为难长腿一迈跨过椅子径直走到软椅前, 时今还没来得及想好措辞下一秒身上一轻, 他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性地抱住男人的脖颈, 手上的书哗啦啦翻页掉在地上。

    “你做什么?!”

    秦聿一路走出书房踢开卧室门又腿一勾关上, 把人往柔软大床上一扔,

    “睡觉。”

    剖去了那层顾虑, 秦聿之后连装都懒得装这几天变着法的往他身边凑, 时今也从最开始的有些不适应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能从善如流地接受身边时刻多了个人。

    秦聿这几天非说要弥补一下这些年来的亏欠送他上下班,一院和奥泰虽说都在市区直线距离虽然不远, 但奈何早高峰实在太堵,若想都不迟到, 就得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时今顺着让秦聿送了几天, 最后毅然决然坚持取消了早上。

    秦聿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看着人眼底下微微青黑的困倦样子,还是舍不得, 说以后尽量早点下班就去一院接他。

    于是连续几周秦聿都成了一院下班时休息等候区的常客,就连前台坐班的都一来二去认识记住了他。

    后来秦聿来的次数多了, 就算时今没有正式说,一院里的众人也渐渐明白过来,三楼科室那个冷面小美人居然已经结婚了!对象还是个超级大帅哥,一时间一院无数对他有意思的单身男女同胞春心碎了一地,转眼又八卦起时医生对象来。

    为了让时今工作不受打扰秦聿保密工作做的极好,那次交流项目的医生都打过招呼不会乱说话,众人只知道时医生的结婚对象又高又帅,事业还很有成,不过想想也是,时医生这么优秀,他的对象也不能是个普通人。

    对此施永涛大有发言权,天知道他在下班看到秦聿找过来时震惊的心情,当时秦聿已经来的次数够多对时今的位置驾轻就熟,手机信息发好后就直接找到了科室来,施永涛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身形高大的人一边替他收拾桌上摆开的东西一边给时今围围巾,而素日冷淡一碰就漂亮眼睛冷冷睨过来的时医就那么乖乖坐着任人动作,小声说两句后又时不时弯了弯眉眼。

    一直到时今回头和他们说了再见两个人身影消失在门边,施永涛才如梦初醒怪叫着掐了周峰一把,“那是我们交流项目的那个董事长?!!”

    周峰一边次牙咧嘴打开他的手又捂嘴状示意他小声点,心说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用他再一个人憋在心里了。

    施永涛再一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时候底下一个子公司的项目秦聿这个顶头老板下来视察了那么多次,还有时今低血糖晕倒时秦聿怀里就带着糖。

    对此他啧啧啧感叹了好几天,时今接受着他时不时看过来的奇怪目光最后还是没忍住一本书拍他脸上,但某种程度上施永涛也算是理解的没错。

    有次时今周末加班秦聿兴起要过来到他们食堂看过一次后大为皱眉,时今晚上脱了衣服摸着那么瘦,只吃这些怎么供得上营养?当即就让福味斋中午把菜做好放进保温盒每天外送过来。

    时今最开始还去拿,但有天晚上突然拉着秦聿的手说不要送了他不想一直搞特殊,秦聿当时挑了挑眉应了没说什么,第二天就让李森联系了院长委婉提出了承包食堂的意愿,自此顿顿鱼虾蛋奶厨子水平也提升了不止一个个档次。

    对此施永涛感动地眼泪汪汪每次把铁盘打的满满当当,而周峰则是嫌弃地戳着他愈发圆润的肚子说他是不是提前发福了。

    除却这个就是时不时送过来的下午茶和小点心,完全收买了科室所有人的人心,某天施永涛手里拿着嘴里吃着知名私人烘焙坊里从烤出来到送过来不到半个小时的马卡龙,第一百零一次感叹秦总人真好。

    周峰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一副全然陶醉的样子,“你嘴巴上有碎屑。”

    “啊啊?”施永涛睁了睁眼睛不甚在意地一抹嘴巴,又拉着椅子坐到时今旁边说继续夸,“秦总是真的大好人,我之前看他还觉得怪凶的,其实人真挺好的。”

    时今整理着桌上的资料没有和他接话。

    施永涛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说,“秦总那是真的,一看就是老板精英范,关键是事业做到这个地位了还那么年轻,肯定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时今手上理资料的动作缓了缓,眉尖挑了挑心想可能还真不是。

    就他当时亲身体验所知,他是因为为了规避陈凉意的敌视注意才故意每次都把分数控制在一个比较低的区间,但秦聿当时是真的就只能考那么点分,基本上每次考完成绩表贴出来两个人的排名都大差不差地挨在一起,对此秦聿还开过玩笑说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虽然不知道这个歪理一样的结论是怎么凭空得出来的,但其实那时候秦聿成绩差成那个样子也不是没有原因时今正随意发散地想着,突然闹钟铃声又响了,——该去上工了。

    施永涛匆匆往嘴里最后塞了几口说着等会儿见,就急急跑过去了。

    时今也深呼了一口气,收拾干净思绪回到了位置上。

    快下班的时候时今照例去看手机有没有消息发过来,罕见地是一片空白。

    时今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下,是今天忙吗?

    最后时今也没多想,收拾了收拾自己开车回家。

    那天秦聿回来的特别晚,时今一开始还撑着没睡等他,最后实在太困就那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到昏昏暗暗时突然身上一重,是有人在他身上盖了件毯子,他还有些没醒过来地睁眼,先看到的就是一身夜里霜寒未消的秦聿。

    微暖灯光打下,男人轮廓愈发深邃英气。

    时今迷迷糊糊地摸上他的脸,问“怎么了?”

    那一瞬间秦聿脸上的神色很难形容,像是重新失去了又得到了,下一秒时今就被整个拥入怀中,男人手臂肩背力量极大两个人近乎严丝合缝地相贴着。

    “今今,”秦聿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面颊,声音因为埋在衣服里显得有些闷闷地。

    时今这时已经完全醒了,双手在秦聿背后试着回抱回去轻轻嗯了一声,“我在。”

    “怎么了?”

    秦聿没有回答,摇了摇头抱着他的力道收紧了点又喊了一声,“小今。”

    其实是有点疼的,男人力气大弄的时候不经意就会不知轻重,时今皮肤又薄,力气重一点都会留下痕迹,事后上药时秦聿很多次后悔,还是时今抱着他的手说没关系的,不痛,眼睫颤着,偏偏一双眼又黑曜石水洗般清凌凌的。

    比如此刻,秦聿箍在他腰上的手的力气就弄得他有点疼,但时今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讲话,甚至顺着他的力道往对方怀里贴得更深了点,安抚地用面颊去蹭秦聿的侧颈,

    “我在呢。”

    秦聿似乎深吸了口气,然后靠着他缓缓吐出,想说没事收回时,又被时今在他身后的力道停止住动作。

    “抱一会儿”

    怀中的身躯柔软温热,青年两条手臂纤细雪白,就这样乖乖任他抱着,相贴之近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说不出具体什么又引人入迷的、独属小今的味道。

    秦聿突然觉得心都软成一片,时今是这样的,性格话少,却天性敏锐能察觉到并容纳所有的情绪,安慰人时就像某种不亲人小动物笨拙地凑过来,毛茸茸一小团往人手心里凑。

    他亲了亲人薄薄的耳侧,“今晚等了很久了吗?”

    时今摇了摇头,小声说,“也没有太久”

    还是久了,冬日天冷,就算开了地暖这么在沙发上还是会冷的,要是睡着了一夜,第二天肯定身上不舒服着了凉要发烧。

    秦聿有些心疼,“临时出了点事回来晚了,下次不要等了”

    时今唔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

    秦聿把他连人带毯子从沙发上抱起来,长腿一迈向楼上卧室走去,把人塞进被子里掖好被角,又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睡吧。”

    到最后时今也没有问那天晚上秦聿到底去哪儿了,但也没有关系,秦聿现在没和他说,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等将来某天合适了,自然会再告诉他,总之,秦聿不会骗他就是了。

    这种坚信是这样的,一直到那天时今在回来和秦聿拥抱时闻到了对方身上还未消散的浅浅的香水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

    第54章

    那其实是很奇怪的, 秦聿的香水大多是成年木质男香,而这个味道却明显属于某位偏女性的柔和香水,以及他在医院惯常闻惯了的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秦聿是去医院了吗?

    可是没有听说他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那是去看望别人了吗。

    时今有些出神地想着,而秦聿抱他抱得紧, 又亲了亲他的发顶,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男人身上传来的温度那么温热可感, 说话时深邃眉眼微低显得少见的温柔,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时今暂且把心放回去, 任由秦聿那么搂着他往屋内走。

    是这几天来的常事了, 平时工作日两个人出行时间差见不到, 偶尔凑上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黏着一点。

    他虽然嘴上不说, 但也是喜欢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的。

    “没怎么样”他小声回应着,两个人一同坐到了餐桌前。

    曾姨最近看他们这么好心里也高兴, 菜上花样做的更多, 见秦聿回来就极有眼色地给两人留下足够时间。

    灯光浅浅,美酒佳肴,美人如玉, 室内层层升温,一顿饭吃着吃着, 就又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碰了还是对视了一下, 就又交缠着亲到了一起。

    一夜荒唐的结果, 就是第二天时今早上到了医院时,罕见地想起来把今早汇报例会要用的U盘落在了家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再翻回去拿一趟肯定来不及上班了, 最后打电话给秦聿,秦聿说让李森给他送过去。

    休息的间隙他下楼去拿, 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李森正在和人打电话。

    李森见他到了连忙要挂,时今摇了摇头示意他先打完。

    前后总共没有多少时间,从手机那头隐约透出来的交谈声,似乎是某个花店工作人员在做客户信息确认。

    李森和花店的人做完最后送花种类和时间的沟通便摁断了通话,带着歉意地把U盘递过去。

    时今伸手接过来,目光却带了探寻。

    李森握着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老板对时少爷的重视程度,应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安排送到城南的松乔养老院,老板的外婆在那边。”

    时今有些惊讶,秦聿的外婆?

    李森,“三年前刚刚把老夫人从岩城接过来,老板一般每两个月会去看望一次。”

    啊时今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时间紧张,时今送走李森重新回到科室时,汇报已经要开始了。

    时今从后门坐到方茴给他留好的位置上,手里捏着钢笔,又想起了李森的话。

    松乔疗养院是本市很知名的一家私家疗养院,洛市很多有钱人家都会将年老来不及照料的长辈送到那儿,可秦家这么大家业,给一个老人置办一处房产请位保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秦聿有点反常的那晚也是去见了他外婆吗?时今眼睫垂了垂,突然发现秦聿几乎从未向他提起过他的外婆,而他同样对秦聿的外婆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但这其实是不应该的,秦聿从十一岁到十八岁在岩城的这几年,都是跟着外婆住的,按理来说亲缘不该这么淡漠,但记忆中关于这个人的身影却很淡,以至于他现在再回想起来,惊讶地发现这么多年里他只和秦聿的外婆见过一面。

    那个时候他才刚转到十三中两个多月,和秦聿还远没有确定心意,运动会他胃疼晕倒后秦聿那段时间就一直缠着他一起去吃午饭晚饭,美名其曰关心同桌展示当代学生友爱美德。

    其实他们那个高中食堂一共就两层,吃来吃去也只有普通铁盒饭盖浇饭炒米饭煮面条这几种,但秦聿偏偏每天拉着他往不同窗口排,告诉他哪儿哪儿的好吃。

    其实当时时今是觉得很烦的,他十几年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突然身边到哪儿都多了个人黏着,偏偏又赶不走,心里只想着秦聿什么时候能自己走开。

    但某天中午打了下上午课的铃一教室的人都呼啦啦冲出去食堂,他慢悠悠地盖好笔帽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教室门时突然感觉缺了点什么,然后发现他那个烦人的同桌今天一天都没出现。

    那天刚要入冬天惯是阴阴,他一个人站在食堂门口想了半天,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吃什么,最后直接没吃回宿舍睡午觉去了。

    一连三天秦聿都没出现,也是后来一个下课的课间班主任突然找到他,告诉他秦聿请了好几天的假,委婉地问能不能让他把这几天的试卷和作业给秦聿送过去。

    高三的资料多,两三天就是厚厚一叠,时今盯着那沓白花花的试卷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直到傍晚照着班主任给的地址找到秦聿住的家门前时,才后知后觉地有点怪。

    这么乐于助人,不像他之前的作风。

    时今抱着那叠试卷站了会儿,来都来了,反正放下东西就走。

    出乎意料地,秦聿的家在岩城的城西老居民区,那时还不是现在的居民楼,都是一间一间的小平层,估计是年头久了,墙壁上还有着被雨淋又暴晒后留下的斑驳痕迹。

    他试着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居然根本没锁,又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犹豫了下最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聿?”

    早期造房子很讲究光线窗户开的很大的,但这座屋子里的窗帘却几乎都是拉着的,一进来视线就抖一变暗,时今眯着眼睛待了会儿适应过暗的光线,接着小心地往里走。

    屋内很安静,陈设整齐精致,但多数都显出用旧了的样子。

    时今皱了皱眉,记起秦聿在联系簿上填的是他外婆,这里应该也是他和外婆一起住的地方。

    那他的爸爸妈妈呢?

    当时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转而过,时今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看到了一扇正对着的虚掩着的门。

    某一瞬间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秦聿就在这里,他伸出手,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房间里很幽暗,时今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秦聿靠着床边坐在地上,背对着窗,头微微低垂两条长腿随意曲折着,窗□□进白日将尽的余辉。时今无声张了张口走近他,秦聿听到响声后缓慢地抬头看他,眉峰处有被尖锐物品砸出的未凝固的血痕。

    时今在他面前不到一尺处站定,冰凉手指抚上秦聿眉骨时,两个人俱是一愣。

    “啊”秦聿对他笑了下,“你来了啊。”

    后面再发生了什么时今已经不太记得了,他好像在秦聿说完那句话后抱了他一下嗯?怎么就抱上了。

    时今轻咳了下有些脸热,再往下回忆时却后知后觉地察出不对来,他当时虽然心性冷,但应该是有问秦聿这几天怎么没去学校。

    秦聿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只随口调笑了两句又去闹他,时今当时恼了要走,秦聿送他出门两个人又在楼下客厅说了会儿,在迈出门口时时今冥冥中感到什么似的回头,悚然发现二楼楼梯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老年妇女,一双年老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

    秦聿敏锐察觉到一侧身挡在他面前,他开口要说秦聿抢先一步回答说是他外婆,接着又种种保证了一番自己会好好学习,就把他推出了家门。

    “时医,时医?”

    时今猛地回神,发现是方茴在小声叫他,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他。

    ——到他做报告了。

    时今轻咳了下起身致歉,所幸他准备足够充分,上场也没有出什么错漏。

    会议报告结束后众人收拾东西往外走,方茴有些担忧地跟在他身后,“你今天走了好几次神了。”

    时今脚步没停随口说了下,“可能最近晚上有些没休息好吧。”

    “噢,”方茴应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哪儿,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落后了半步又憋着脸过来,

    “你和聿哥还是注意下,你第二天还要工作呢。”说完不等时今反应就勾住同样出来的周峰脚底抹油溜走了。

    时今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怔愣,最后又无语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松乔疗养院。

    “滚!让他滚!”干瘦的女人浑身剧烈颤抖着,抓起身边的东西就要往人身上砸。

    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多年疾病早已透支了她的全部生命力,为了防止出事一应杯碗器具都换成了耐摔的,那个白杯从她手里扔出去,也只是在不到两米处就掉下咕噜噜地滚在地上。

    一旁的院长和一干护工冷汗都快下来了,有些东西真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他们一点也不想看到外面权势鼎盛的秦家掌权人被自己的亲生外祖母这样咒骂。

    偏偏老夫人的病情况是真的不好了,才会一个月内连着给秦总打了几次电话。

    天知道为什么,周老夫人虽然话少,但也算个和善的人没为难过护工,偏偏每次秦总来了就像变了个人这幅发狂的模样。

    “当初就不该叫小惜生下你!都是因为你!”

    周亢琦手指抽搐不断呛咳着,眼皮一阵一阵地往上翻,旁边候着的护士赶紧上前把吸氧器给她插上,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而另一个主人公始终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动作,直到医生委婉地提醒他他在这里会刺激到病人的情绪,而加重病情反应。

    秦聿最后瞥了一眼护床上躺着呼哧呼哧喘粗气的人,收回视线走了出去。

    医生跟着他一路出来,同样在门口站定。

    “她还有多久?”

    私人医生小心觑着老板的脸色,心里斟酌着用词开口,

    “老夫人这个病反反复复好几年了,能拖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恐怕”医生一咬牙,“恐怕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

    第55章

    医生在一旁小心补充着, “老夫人这个病是多年病史了,八年前动的那次大手术虽然暂时治疗住了,但病人这些年一直情绪郁结, 病情也反反复复,这个月尤其反扑的严重”

    秦聿并不说话, 不知道在听还是没听,光线掩映下神色晦暗莫名。

    其实他是清楚原因的,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周亢琦的情况反应总格外激烈, 毕竟几天之后, 就是她的女儿难产而死的日子…

    医生心里也有不忍, 不知道亲生祖孙关系怎么能差到这种地步, 但到底是豪门家世,他只负责治病救人, 旁的, 就不是他能插手置喙的了。

    时今晚上回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有本很早之前的资料书不知道放到那里去了,问了下陈叔,才知道当时他的书大部分放在了书房, 剩下的家政归类好,放在了楼梯角那间屋子里。

    陈叔知道他要用当即就要上楼去找, 时今摇了摇头说左右不过那么大地方, 他自己去找就可以了。

    陈叔犹豫了下, 想到自己可能对那些专业封皮确实知之甚少,最后还是留下来同意了。

    楼梯角这边的屋子在整栋房子最偏的地方,应该一开始就是做杂物间用的, 但秦家钟点工佣人打扫得当,即使是杂物间依旧干净没有灰尘, 小空间内东西虽然多,但规整极为整齐。

    时今进去观察了一下,拆开纸箱封线翻了不过一会儿,就找出了自己要用的东西。

    他重新将东西收好要往外走,手肘突然碰掉了什么,接着啪的一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嗯?

    他寻声望去,是一本旧书,摔落的原因书页散开,露出了里面夹着的东西。

    时今俯身去捡,将那小张东西拿起来,——竟然是一张照片。

    照片看上去已经很旧了,边缘微微泛着岁月的黄,但看得出保存的很好,一点卷边都没有。

    照片上是两个女人,一站一坐面容极为相似,只是坐着的那位面容已有了风霜的痕迹,而她身后站着的脸上还带着烂漫的微笑,而背后布景陈设也极为熟悉时今眯了眯眼,呀了一声。

    这不是岩城时秦聿住的那间房子吗。

    那照片上的这两个人,是他的妈妈和外婆吗。

    时今觉得新奇,又把照片拿近了些。

    仔细看还是认得出来的是与秦聿相似的,眉眼处都相像,不过女子面容柔和,而秦聿的长相线条流畅锋利,有可能是更像爸爸一点。

    时今心里思索着,这么一张照片,应当是很珍贵的,可为什么会被夹在书里放在这间杂物间呢。

    还是佣人不小心,把东西收拾错了呢…

    等到秦聿再回碧溪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过了。

    时今当时正在书房查最新的医学资料,看秦聿进来先是笑了下,在秦聿伸手要抱他时身形一转,将放在一旁的那张照片拿出来给他。

    秦聿有些不明就里地接过来,接着身形一僵。

    时今凑到他身侧,“今天去楼梯角那间屋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本书,里面夹的这张照片就掉了出来。”

    时今明显有些兴致勃勃,“你妈妈和你眼睛好像哦。”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照片上的女人虽然面容娴雅,但那双笑起来温柔的眼,分明和秦聿很像。

    嗯时今想了下,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秦聿眼型偏上挑,不笑时尤为冷厉,但笑时眼尾弧度变化,看人时便带上几分缱绻深情的味道。

    他专注地沉浸在新发现的和秦聿有关的事情上,因而也没有注意到在他拿出这张照片时秦聿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然而那也只是片刻,不过一瞬又被秦聿掩盖过去,脸上又挂上若无其事的笑容。

    秦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从背后将时今抱住,下颌卡在青年柔软侧颈,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目光却并没看着那张照片,

    “我的外公去世的早,外祖母独自抚养母亲长大,对于她来说,母亲就是她活着的全部希望与寄托。”

    “噢,”时今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心不知为何像被小刺扎了下,“那你外婆应该很辛苦吧…你小时候会不会经常惹她生气。”

    “不过也是,”时今眉眼偏头弯了弯看向他,“你高中时成绩又不好,又总是逃晚自习去刺青店那儿,外婆不被你气到就不错了。”

    这句话一说完时今就鱼儿一样腰身一转先要往外滑走。

    秦聿听到后先是愣了下,接着身体条件反射地抓住要溜的人纤薄肩背往怀里一带,长眉一挑,“胆子大了,还笑上老公了?”

    秦聿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往他腰上痒处摸,时今被他弄得一边笑一边往后躲,“我哪有,实话还不让说了。”

    秦聿难得寻到个理由自然不会放过,一手按在人肩背后一手就把人往桌子上抵。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从时今进他书房的第一天他就想过,办公桌用的红木实木,桌面宽敞足够躺下一个人,小今那么瘦,即使漂亮的手和肩背伸展开都能躺下吧。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时今被他逼的一路往后退,最后退无可退腰臀处抵到了桌沿,一个重心不稳便哗啦啦整个人往后倒在了桌子上,凌乱书籍噼啪掉落散了一地。

    时今后背猝不及防地与冰凉桌面接触,被激的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后脑却没有传来想象中碰撞硬物的痛感,——一只温柔大掌垫在了他的脑后。

    他仰躺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秦聿按住他一侧腰际欺身而上,像是某种凶猛兽类终于将心爱的猎物捕获按在利爪之下,视线天然居高临下。

    时今被他看的有些心慌,又有些愣愣地没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就从一开始正常地讨论照片变成了现在这样桌上一上一下的姿势,轻咳了下要别开脸,下一秒就被掐住下颌扳正,吻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唔!

    唇舌径直扫荡了进来,纠缠让舌根都发麻,仿佛口腔里每一块软肉被打上了另一个人的标记,时今纤长脖颈被迫高高仰起去一个脆弱的弧度,来不及吞咽的涎水顺着张开的唇角滑落。

    水声淹没了听觉,视网膜一阵阵发黑,时今双手抵在秦聿胸前似推拒又似迎合,又被攥住手腕按在头顶上摁着亲的更深。

    “”

    所有的呼吸和话语都被剥夺,微微窒息下肾上激素一路飙升,白光在眼前炸开又湮没,一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才终于被放开,时今偏过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睫濡湿成一片。

    他恼怒地抬腿要踹,下一秒突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存在。

    时今一下就僵住了,单薄的身子几乎要弹起来又被制住似的一动不敢动,双眼圆睁静愕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我明天还要上班…”

    如果今晚要来的话,他明早一定会起不来的…

    “嗯,”所幸秦聿理智尚在,低头在他眉心处亲了亲,“我知道,不闹你了。”

    手上桎梏被松开,压迫着的起身后身上倏地一轻,秦聿替他理了下皱掉的领口,

    “我去洗个澡。”

    刚转身要走,衣角处却传来一股小小的力道,

    ——秦聿挑了挑眉视线看过去,灯光下青年低着头雪白耳尖红的滴血,

    时今嗫喏着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我可以帮你…”

    凌晨两点。

    主卧厚实窗帘将光线全部遮挡,室内私密而温暖,秦聿半裸着站在床边,精悍流畅的肌肉上带着几处不太明显的抓痕。

    床边微微下陷,是秦聿坐了下来,凭借极佳的夜视能力注视着时今沉睡的面庞。

    青年眼尾还带着未消散的薄红,被汗湿的黑发凌乱搭在额前,侧边柔软家居服领口微张,露出极为纤长线条优美的一截脖颈,只是那白瓷般如玉的肌肤上却遍布了青紫密密重重的咬痕与吻痕。

    而此刻时今就这样毫无设防的安然沉睡着,仿佛他是他能极为信任交付的人。

    不远处唯一一盏昏黄夜灯无声晃动,映得秦聿深刻五官上神情晦暗不明,唯有眼中光芒微闪,间或显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冷色。

    白天照片上女人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记忆中绵长阴冷的冬季袭来,——那是他在岩城过得第八个冬天。

    十一岁时因为打碎了,在元旦家宴第二天被送到岩城从未见过的外祖母家,打扮整洁面容已显衰老的妇人站在门口阴冷眼睛盯着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他,背后老旧的木门像森然巨物张大的黝黑的大嘴。

    小秦聿捏紧了书包的背带,还未长成的幼兽危险警觉下呲起雪白的齿牙,眼前是更为险恶叵测的未来。

    两个人之间从不交流,但无论如何那几年是因为周亢琦他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所以当周亢琦病癌复发急需大笔手术费用时,15岁的秦聿毅然开始正式艰难地赚钱谋生。

    最初总是最困难的,秦聿每天奔波在学校和各大打工场所,过早重压下他偶尔也会在恍惚间觉得茫然,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

    生母早逝,生父身亡,偌大秦家皆是虎狼成群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好叫最后财产分割时能多得膏腴。

    唯一的亲人外婆,认为是他害死了她最爱的女儿,罹患重病又对他冷眼残虐。

    不会有人关心他成绩品行如何,都巴不得他同样事故猝死,那些年昼夜颠倒与其说是为了挣钱给外婆治病,不如说是挣扎着来找事情麻痹自己,好叫能给他赋予些价值像个活着的正常人。

    只有时今…秦聿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肺里浊气缓缓吐出,只有时今…

    高三时周亢琦原本稳定住的病情摧枯拉朽般再次汹汹反扑而来,当天就进了医院急救病房手术下来要十好几万,就算当时秦聿前面攒了一笔,十几岁的少年的脊梁在当时那样一个天文数字下足以被压垮。

    他东拼西凑借遍了所有的人和钱,变卖东西最后甚至将那栋房子都一同抵押出去,终于暂时让手术进行了下去,而周亢琦一醒来就拼命砸东西闹着不在要回去。

    那时周亢琦的状态其实已经很不好了,病症带来凶猛的老年病发精神症状,她有段时间甚至只记着她的女儿,以及对长相肖父的他的巨大仇视。

    等他终于筋疲力竭地把人从医院弄回到原来屋子,眼眉上还带着周亢琦扔过来的瓷杯砸碎划破的血痕,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天没去学校了。

    室内一片昏暗带着久未住人的灰尘气,他看着空气中浮着的微尘漫不经心地想就这么死了也没事吧。

    一片寂静之中房门骤然被敲响,有人在遥远的地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是谁?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在需要我的?

    如果有一个人能需要我…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黑发雪肤的少年奇迹般出现,眉眼是一贯的冷淡精致,冰凉手指抚上来的时候,眼里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疼惜。

    啊…疼惜,多么肉麻又美妙的词。

    他抬头去看,对方那双黑曜石一般深黑的眼瞳里此刻映着他的倒影。

    只有他的倒影。

    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将人拥入怀中,柔软温热的体温告诉他此刻他还在这个世间。

    时今小幅度的动作了一下,……别推开我,他在心里祈求着,那纤细手臂却是伸手回抱住了他。

    两个同样孑然一身的少年命运一般的互相靠近在了一起,即使都还懵懂一知半解又不可抗拒地在冥冥中回头时被人群中相似的对方吸引难以抑制地想要接近,而前方是更加暧昧叵测狞笑的未来。

    秦聿闭了闭眼,手里那叠试卷早就散落一地,耳边清晰传来另一个人跳动的心跳。

    少年一字一顿地和他说,

    “秦聿,我一直在等你。”

    自此之后风霜雨雪,多少血泪离合都能为他咬牙撑过,险恶尘世之中有人一直在等他,那他就能一直站起来,深深扎根生长枝叶,想在某一天能足够强大到为能当年那个抱住他的身形单薄的少年遮风挡雨。

    外界甚至连都认为是时今运好提前遇到了他,但其实幸运的是他,是时今赋予了他重新活下去的意义,如果没有他,秦聿可能早在多年前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个阴暗逼仄的老旧房间了。

    如今的滔天权势,当初仅仅是因为想在巨力来临能够把他爱的人留在身边。

    ……

    秦聿缓缓吐了口气,最后低下头,在安然沉睡的青年的唇角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第56章

    第二日清晨。

    晨光透过窗帘在地毯上拉出一道单薄微光, 突然响起的闹钟声打破了早上的宁静。

    时今动了动手指迷迷糊糊地要起身,下一秒又栽倒回被窝里,睁了睁眼才发现腰上横亘着一条坚硬滚烫的手臂, ——刚刚正是它在自己要起来时重新把自己揽了回去。

    昨晚都已经那样了,怎么今天早上还不让走?时今头脑还没完全醒来, 但仍有些恼怒地要推那条胳膊,在发现推不动和自己双手乃至手臂都透着使用过度后的酸痛发软时更加恼火, 改推为扇扬手要打,被已经清醒的男人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秦聿攥着他的手腕低头亲了他一口, 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昨天晚上还一口一个哥哥的, 怎么醒了就翻脸不认人”

    时今嘴巴抿得直直地, “我要去上班!”

    时医生素来爱岗敬业,工作日迟到那是万万不可的, 最后秦聿有些遗憾地亲了亲他的唇边, 移开了钳制着的人的手。

    时今松了口气,飞速下床直奔洗漱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所幸他们昨晚没有真的做到最后, 双腿和腰间并没有太多的异样,今天就算坐一天也不会难受, 时今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 一边挤好牙膏把牙刷往嘴里送。

    送到一半时今突然嘶了一声, 对着镜子凑近一看,才看到是唇边有一处细小的撕裂伤口,被凉水一蛰, 更显得刺痛起来。

    时今面色更加沉沉,觉得昨天心疼秦聿不纾解难受主动开口说要帮他的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下次再也不这么说了, 时今心里小声骂着,说好的一次硬是被延长到那么久,到后面他手酸口痛地不想做了,又被掐着腰重新拽回来弄得更狠。

    平日里看着衣冠楚楚的,脱了衣服分明就是只永远不知道满足只会发情的公兽!

    时今心里恨恨地下了定论,早上的时间到底还是紧张的,匆匆洗漱完换好衣服就要下楼。

    等他走到餐桌边时,发现秦聿正在打领带要出门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譬如秦聿现在就明显可以看出来的已婚男人房事和谐的舒爽,此刻见他的小妻子走下来就要上前最后交换一个缠绵的离别早安吻然后出发公司,下一秒秦聿突然眉间一皱捏住时今尖尖下巴,

    “嘴边怎么了?”

    刚刚卧室光线昏暗没看清,此刻青年唇角分明破开一道口子,因为刚刚沾过水边缘已经泛白了,落在白色薄瓷一般的面上格外显眼。

    时今被他这么近距离地靠近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脸,原本打算好好说秦聿一顿的心思也被这么一捏捏跑了,后知后觉地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秦聿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有些心疼地留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先转身离开。

    不到一分钟秦聿就又折返回来,手上多了药膏和一盒棉签。

    秦聿修长手指拆着药膏的包装盒,“先涂一下,晚上回来再看看抹点别的。”,说着用棉签蘸了白色药膏就要往他唇边点。

    时今站在桌边下意识地伸手虚握住秦聿的手做阻挡,“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一个小伤口话未说完男人骨节修长的两指已经抵在了他的喉结处,喉间所有的发声被顷刻制止。

    时今愣愣地看着抵上来的近在咫尺的大手,和他偏纤细秀气的手不痛,男人手指有力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指腹处微微可见薄茧,——那是常年锻炼留下的痕迹。

    昨晚就是在双手下

    时今耳尖迅速泛红眼睫扑簌扑簌地眨着,可他此刻却一点不敢动,那么脆弱的喉结被人压着,力道不重却又足够强硬无法抗拒。

    秦聿捏着他的下巴迫使青年整张漂亮的脸仰着面对他,小心地一点点往他唇边抹药。

    除了刚接触时一瞬间的刺痛,药膏抹上来凉凉的还是很舒服的,时今安适地微微眯了眯眼,最后就由着秦聿去了。

    他看着男人此刻专注的动作,有些出神地想着。

    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了,秦聿看着对他体贴纵容,在一些事情上顾忌着他的身体和工作不会太过火,但骨子里仍带着雄性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与控制欲,平日里藏得再好,在某些事上还是会克制不住地暴露出来

    等到两人彻底涂好收拾好已经比平时晚了十分钟了,时今急急忙忙把早餐往嘴里塞要出门,中途喝牛奶杯呛住还是秦聿拍着他的背顺了好几下,眼里一副想把那个让他的小今这么着急的医院买下来的不爽冲动的样子。

    但其实现在这样已经是秦聿教育过后的结果了要知道最开始时今要晚点了甚至都随便塞片面包或者直接不吃就去医院了,虽然时医生一向准时准点如果没有某人的打扰也不会迟到。

    总之,等时今最后赶到科室的时候,已经正正好好卡上了要开始的点。

    他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准备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过了元旦春假就近了,午间休息时一众人气氛活跃着聚在一起说着放假了要去哪云云,又聊到了最近接诊时的各种病例和好笑故事,

    “前几天有个小孩被他爸拎着来洗纹身,衣服撩起来背后那一大片说是暑假不懂事刚纹的,把他爷知道后气得要命,在科室还闹着呢”

    另一个皮肤科的医生也哎呦了一声,“我说那天嚎什么呢,原来是这个,纹的时候疼洗的时候得更疼”

    时今坐在一边听着听着有点出神,秦聿之前是不是也干过纹身?

    他又想起了在小饭馆里打工时第一次见到秦聿时的场景,当时觉得尴尬窘迫,多年之后再回忆起时,却又多了几分别样旖旎的味道。

    时今随意想着,当时和秦聿一起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开了个纹身店。

    据说当时是为了给他的外婆治病凑钱时今动作一顿,心里呀了一声,不知道他外婆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之前每次提到都被秦聿找别的事岔开了话题,这么久也一直没有去拜访过是不是不太合礼

    回去什么时候问问秦聿好了。

    时今心里想着事,晚饭的时候果然被秦聿看了出来,等他说了自己的顾虑,秦聿出乎意料地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又凑过来想亲他,被时今用筷子抵在身前不让靠近。

    时今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秦聿长眉挑了挑,神情无辜。

    见时今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外婆身体不好,病情一直在反复,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就算去了,她也大概率是在昏睡,讲不了多少话。”

    时今皱了皱眉,“外婆生病了,更应该去看望才是”

    秦聿唔了一声,将人揽进怀里嘴里哄着,“过段时间就去,我问问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了来,吃口鱼,挑过刺的。”

    时今被他揽着喂了口鱼肉,上好的鱼肚那块嫩肉煎的香而不焦,他小口咀嚼吞咽着,垂下的眼睫纤长浓密。

    在时今看不到的地方,秦聿面色冷峻瞳孔深黑。

    去让小今见她做什么?骂他一个不够,还要把他的心肝送过去让打骂一顿吗。

    但这件事到底是被时今记在了心上,秦聿对此态度一直暧昧回避,他猜到可能祖孙二人之间有过摩擦,但毕竟是共同唯一生活了八年之久,如今老人身体每况愈下他不想让秦聿之后留下遗憾。

    在某个周末秦聿还在公司加班的上午,时今带着置办好的礼物,开车踏上了去往松乔疗养院的路。

    根据导航到了才发现疗养院绿化极好环境清幽,但距离城区确实远,他停好车后拎着礼盒,和护工说明情况后就被带到了一处房间前。

    护工一开始也是不信的,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见除了秦聿之外别的人来看过周亢琦,但时今给她看了两个人结婚证照片,他也就信了,一路上絮絮叨叨地,

    “老夫人平时都是我们在照顾,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秦总都要生好大的气。”

    “您能来看看也好,到底是亲祖孙,老夫人可能真的没几天了”

    时今听着抿了抿唇,面上神色发冷,他不认为秦聿是一个亲情冷漠无视重病祖母的人,那到底是什么心结,能让到这种地步了,见面时还是恶言相向。

    护工将他带到房前就离开了,时今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中年女护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时今简单说明来意,又给人看过照片,就被带了进去。

    周亢琦果然如秦聿所说,昏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此刻靠在床背上,神情有些木木的。

    时今轻轻将东西放在一边,试探着开口,

    “奶奶?”

    老人并不回应,一双眼睛看着别处。

    时今坐在旁边看护椅上,“我是时今,秦聿的结婚对象,原本该早来一起看您的,可是”

    时今一句话还没说完,周亢琦像是突然被按到了什么开关,神情剧烈反应起来,

    “滚!滚!秦萧斋,你去死!”

    又抓住枕头紧紧抱在怀里神情痛苦,枯瘦的手背上用力到青筋根根凸出,“妈妈都说外面都是坏人让你不要跟别人玩了,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怎么就是不听话?”

    女人呼吸急促着因情绪过激眼皮阵阵上翻,时今心道不好要扶住她却被她紧紧抓住手腕,一双灰色浑浊的眼死死盯着他,

    “你认识秦萧斋是不是?他骗我女儿跟他走,他该死!”

    “还有那个孽种,一样该死!”

    第57章

    女人一双枯瘦手指紧紧抓过来, 浑浊眼中的强烈恨意几乎要透出来。

    时今瞳孔缩了下,手臂被她紧紧攥着,他下意识地抽手想要挣脱, 却不料手臂上爆发出来的力气如此之大他竟一时没有抽开!

    看护的护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急忙过来安抚,又不敢直接去掰着她的手指只得扶住她肩膀不断言语劝慰。

    周亢琦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片混乱中时今找准时机一用力抽手出来,远远站离在床边冷眼看着。

    护工一边替周亢琦带呼吸器一边额头冒汗地看向他, 面色为难,“先生”

    时今抿了抿唇, “那我先走了。”

    门外天空一片湛蓝冷意,

    他沿着来时路走到车前, 伸手去拉车门时车窗玻璃一晃, 他才发现照出来的自己此刻面色难看得吓人。

    时今扯了扯嘴角,唇齿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舌尖探了下, 才知道是口中软肉被他压抑中咬开了个小口。

    浑身像是骤然卸了力,时今反身背靠在车门上,望着天边的树的高枝, 开始想自己之前和秦聿都说了什么。

    他说外婆和妈妈长得好像,问秦聿是不是有什么瞒着他, 说为什么外婆生病了他不来看望

    时今紧紧咬着下唇, 齿列下一小块皮肉被磨地发白, 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

    或许早该察觉了,秦聿一直以来回避的态度,看护人员闪烁的口辞, 乃至更久之前高中时他去找秦聿时周亢琦冷视的态度。

    那秦聿这些年又是怎么过过来的?

    他将脸埋在双手掌心,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痛。

    等到晚上秦聿回来的时候, 屋子里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

    小今不在家吗?

    他脱下大衣往里走,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这才看到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青年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薄薄毛衣领口下锁骨深深凹陷,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坐了多久。

    秦聿眉间皱了皱,压下心底怪意坐过去亲了亲人的面颊,“小今?”

    时今眼皮抬了抬,灯光下皮肤泛着一层冷白莹润的光泽。

    下一秒似乎认出了来人,伸手就那么侧着要抱他

    这是怎么了?秦聿眼底讶然,但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岂有拒绝之理,当即反客为主揽上人柔韧的腰肢,手一用力时今只觉得身上一轻,就被从沙发上移到了男人腿上。

    那其实是个有些冒犯的姿势,跨坐的原因时今原本虚抱着秦聿的手此刻结结实实搂了上去,上身相贴严丝合缝,双腿被迫分开在两侧大腿内侧与男人肌肉坚硬的腰部相贴,他有些不适地想要并拢双腿,却不想把秦聿的腰夹得更紧。

    秦聿被他动作地隐秘地喘了一声,满意地看着人迅速红起来的耳尖,同时更多的是疑惑。

    往常若是想这样抱他,时今早就推开拒绝了,怎么今天这么乖乖窝在他的怀里。

    秦聿低头看着人柔白的后颈,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真的在公司冷落了他,导致小今现在都会主动抱他了。

    他顺手托住青年臀部往上提了提,正想开口逗他两句,却发现脖颈处突然传来一片湿意。

    秦聿大惊,伸手就要把人扒出来问怎么了,时今却死死搂着他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把脸抬起来。

    秦聿又急又气,一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低声温柔哄着,

    “小今?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时今不说话,摇头搂他搂得更紧。

    秦聿一手像安抚某种小动物一样轻抚着怀中人清瘦的背部,一边一下一下的亲青年柔黑的发旋,

    “好了,没事了,今今,宝宝,我在呢,哥哥在呢”

    到后面时今也觉察出不好意思,侧过脸在秦聿上衣上抹了抹眼泪,露出的眼睫都被漂湿成了小块。

    秦聿的心都快化了,亲了亲人红红的眼尾,“宝宝发生什么了?跟哥哥说说。”

    时今抿着唇不说话,眼泪又有往下落的趋势,偏偏又忍着不让掉下来,眼眶里晶亮晶亮像是蓄了一汪清泉。

    秦聿心疼得不行,不断地哄他亲他,不知道怎么才一个白天不见回来就哭成了这样。

    时今唇瓣张了张,鼻尖红红的,他“我今天,去松乔疗养院了…”

    秦聿面色一变,

    时今断断续续地说,“下午,去找楚哥了。”

    楚行,岩城西区纹身店的老板,也就是秦聿当时打工的地方。

    脸上已经带了岁月痕迹却更显雅痞魅力的男人神色复杂地让他进屋,听他表明来意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看着眼前热茶上空袅袅白气开口,

    “他外婆对他,确实不算好,很长一段时间他连饭都是在外面吃的,睡也是工作室休息了随便找个椅子一睡……但毕竟是他家里事,我除了明里暗里帮衬着点,也不好意思多问。”

    “其实我能感觉出来的,他之前那几年看着也在过着,但更像只是一种现阶段全然放手的无所谓,能做就做,做不了就放弃……直到后来你来了,你们要高考了,我从来没见他那么认真全力地想为未来做点什么。”

    “但当时已经高三下了,他成绩前面差太多实在够不上北市那几个名校,又舍不得跟你分开,后来你走了……他的本科算不上好学校,但硕博都是顶尖商院,一边进修一边打理企业,这几年也挺不容易的。”

    时今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神情听完了这些话,木木地迈出门要走时楚行又叫住他,面色纠结,但还是说了出来,

    “阿聿不会说漂亮的面子话,但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的…如果可以的话,对他好一点吧。”

    “我不知道…你当时也那么难过……”时今喉间哽咽着,想着当时十二三岁的小秦聿背着书包孤零零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一个个接走,自己还要去打工赚钱,回去了还要挨骂。

    秦聿看着他,半晌低低叹了口气,亲了亲人又薄薄泛红的眼皮,

    “小哭包。”

    他揽着人低声说着,

    “楚行还是夸张了…哪有他说的那么可怜,只有开始刚起步的时候麻烦点,后面做熟了也没什么。”

    “一开始也做过别的,像倒卖本子文具,摆小摊但都是学生能有几个钱,后来也被城管发现追着跑”

    时今想了下秦聿被城管追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

    秦聿好气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脸,雪白的脸颊肉嘟起可爱的一块,“后来想起来小时候秦家安排的统一上的艺术课,学了点画画的,误打误撞在那儿做了几年。”

    时今唔了一声,将脸埋在秦聿胸口,

    “那你恨她吗?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那么小就要想办法挣钱…”

    秦聿抱着他倚在沙发背上,“谈不上恨不恨的,毕竟被赶出来时是她给了我个地方,不然留在洛市境遇会更差当时年纪小太要面子,做事也不成熟,其实我也气过她不少。”

    唯一的亲人也冷眼,纵使秦聿说的轻松,时今心里还是闷闷的,“那你会不会被她说的很伤心”

    秦聿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嗯,不过她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从小就没什么东西是我的,也没有谁需要我,”话未说完,纤细两指突然压在了他的唇上,青年直起身看着他,一双眼睛像被水洗过的某种名贵黑色宝石。

    下一秒时今收回手,双手交叉握住毛衣下摆开始往上脱。!秦聿心里一惊,不知道突然这是怎么了,下意识地伸手护着他不让他掉下去,时今却摇了摇头将衣服直接扔在了地上露出了整个上身,下一秒秦聿整个瞳孔骤然紧缩。

    时今身体属于那种极具少年感的纤薄,不过分瘦弱却又覆着的薄薄一层肌肉,动起来时每每让秦聿爱不释手,而此刻原本该是雪白一片的胸膛左侧,却分明纹着一个聿字!

    秦聿的呼吸都要停滞了,虚扶在时今腰侧的手用力紧紧掐住,用力之大手臂上青筋暴起。

    大抵是刚纹上的缘故,字的边缘还泛着红肿,范围覆盖整个左胸,血色空针下那个字就好像是原本就生长在那单薄的胸膛!

    时今隐秘地吸了口气,下午纹的还是有些疼的,脸上却又分明笑开,灯光下眼眶中几乎泛上水意。

    他握着秦聿的手引导他去摸,秦聿手指绷直着覆盖上去,掌心清晰下传来另一个人心脏的跳动。

    他看向时今,青年嘴唇细微颤抖着,眉眼漂亮得不像话,

    “我是你的。”

    “我需要你。”

    秦聿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两人体位调转就将时今压在了沙发上,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时今整个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脖颈线条极优美地仰起,双手环在男人的肩上,迎合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秦聿吻得又深又急,用力之大恨不得将他拆解入腹,又恨不得将人含在嘴里人捧在心尖尖上,将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摆在他面前。

    来不及吞咽的涎液顺着嘴角流下,又被人尽数吻去,时今闭着眼,感受着眼前人因为他的疯狂。

    到后面这个吻越来越温柔,秦聿卷着他的舌头一下一下地吸着,扫过唇间齿列的每一个缝隙,两唇分开时啵地一声,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时今脸红地往后靠,被人双手捧住脸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近到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眼睫划在眼皮上蹭出的轻微痒意,

    “小今,小今”

    他听着秦聿似沉醉似迷乱地一声声叫他的名字,心里也软的不行,伸手要回抱过去,不知道又刺激到秦聿哪根神经,吻又落了下来。

    第58章

    极其温柔又热切的吻, 先是唇瓣被贴着含咬着细细研磨,全然松懈时齿列被图穷匕见地撬开,吮吻之大似乎连喉咙都要被吸磨, 肩颈被按在沙发上,情绪身体全然为另一个人掌控。

    明明是在被暴力侵|入着, 却又像是被人放在心上无限珍重,他张着嘴无声喘息接纳着, 眼边薄红更甚。

    青年漂亮的上身赤裸着,被避无可避地困在大型沙发和男人坚硬胸膛之间。

    微凉空气接触皮肤, 又使人更加本能地向热源靠近, 分明被亲得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却依旧不舍得分开。

    唇上骤然被分开, 时今有些迷茫地睁眼看向眼前人,眼尾还带着洇湿的水汽。

    下颌处被扣上一只大手, “呼气。”

    “吸。”

    青年下意识地跟随着指示照做, 这才发现肺部的空气已经完全用尽了,若不分开呼吸,他会真的被亲昏过去!

    明明自己就是医生, 这种情况下思维却像是再也无法转动,还要被人这样教育。

    时今抿了抿唇微微侧过脸, 纤长眼睫蝶翼般翩跹。

    下一秒掐在下颌处的大手用力, 脸被重新扳正连唇瓣都被迫分开一条小缝, 未来得及反应吻就又落了下来。

    眼前再度陷入一片潮黑,外部一切都潮水般远去,仿佛世界就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这个拥吻, 腰背和后脑都被控制着往前伸,寂静的空间里暧昧的水声作响。

    被人搂着亲的晕晕乎乎的时候, 时今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他们还要这样亲多久呀

    晚上亲了太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嘴唇上还是一片红肿。

    时今的长相冷,嘴唇偏薄,此刻生生被亲的饱满了许多,唇间软肉红艳艳的。

    秦聿倚在门框看着他笑,时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掬了捧水开始洗脸。

    昨晚到后面他简直完全被亲昏了头,任由秦聿把他抱起来一路抱进卧室在浴缸里放满水,若不是在秦聿要脱他裤子的时候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他真的要就那么由着他在浴室里弄了。

    当时秦聿忍得额头青筋都隐隐暴出来了,他又有些心软,可秦聿却低头轻之又轻地亲了亲他纹身边缘处,“宝宝,不弄你,刚纹完不好碰水,我帮你擦擦、”

    现在想想简直就是诈骗!他是纹在胸口又不是断了胳膊,哪里需要别人给他洗澡!

    时今有些愤愤地洗完脸转身要走,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他身边用手臂和身体将他圈在洗手台边,正眼中沉沉地盯着他看。

    时今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伸手挡在唇边,一双眼睛圆圆的警惕地看他。

    秦聿喉结滚了滚,像是在嗅闻般又凑近了些,

    “亲一个。”

    时今有些恼怒地推了推他,“我待会儿还要上班见人呢!”本来就已经够红够肿了。

    秦聿下半张脸被他刚刚手作推开状的手捂着,此刻只含糊地唔了一声,下一秒时今只觉得手心一热。!时今一下把秦聿的脸推开,“你是狗吗?!”

    怎么还带舔人的!

    他要收回手,手腕又被突然攥住,秦聿两指分开他的掌心使他的手伸展着,然后一根一根咬他的手指。

    直到每个手指上都留下齿印,秦聿才有些满意地松口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又在他的嘴上最后咬了下,施施然松了手。

    等到时今最后赶到医院的时候,正正好是要开始的点。

    他一边换上制服一边心里暗叹,都怪秦聿真是越来越堕落了。

    不过马上就放年假了,到时候秦聿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地忍!

    时今系扣子的动作倏地一顿,随后紧紧抓住了布料耳尖泛红。

    他为什么会想这些!

    时今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情绪,专心投入到这一天的工作中。

    一周的时间过起来总是快的,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因为知道有个人在等他,所以连日常琐事都变得有动力起来。

    先前所有分别的记忆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时光从未如此优待眷顾,每日在爱人的怀中醒来,匆匆交换一个甜蜜的吻,晚上再共同依偎耳边厮磨,日子幸福地恍在梦境,叫人恨不得永远这样沉溺下去。

    时今接到戚远电话的时候,是在晚上十点。

    隔着一层手机屏幕,电话那头摇滚音乐的爆裂声和男男女女的狂欢纵歌似乎能穿透耳膜,时今不适地把话筒拿得离远了些,而那边似乎也发现电话接通了,几秒之后嘈杂人声略略远去,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声,

    “您好,请问是时今先生吗?”

    十分钟后,秦聿从浴室洗完出来,看着原本应该要和他躺在一起的人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秦聿看着他,“要出去?”

    “嗯,”时今低头扣着大衣的最后几个扣子,“戚远在酒吧喝醉了,我去接他一下。”

    秦聿皱着眉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嘴角抿得平直,“那个金头发的小子?”

    时今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戚远属于极其明艳的长相,外貌全院公认的好看,一头长金发更是标志性代表,怎么到了秦聿这儿就成了‘那个金头发的小子’。

    秦聿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语气的不对,试着缓和了下脸色,语气依旧带着点木木的,“我和你一起去。”

    时今有些惊讶,“你和我一起去做什么,这么晚了,我就送他回酒店就回来”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秦聿在心里偷偷腹诽,又看着爱人过分漂亮的面容,他要是不跟着,还是去酒吧那种地方,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若是时今知道秦聿心中如何想绝对会无奈,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清醒状态下哪会那么容易上当

    但他现在是不知道,乖乖站着由着男人一边问一遍替他整理好衣服领口,又取下围巾在他脖子上仔仔细细围好确保不会有一丝风灌进来,秦聿才算抽手,两下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言简意赅,

    “你在屋里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噢。”时今小半张脸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露出的两只黑亮的眼睛眨了眨。

    秦聿手指收了收忍住想要去亲亲摸摸的冲动,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等到两个人最后到发过来的地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那个守在戚远旁边的服务生看到有人来眼睛都亮了,连忙迎上来,“您就是时今先生吧,戚先生七点就来了,在这儿连着喝了三个多小时。”

    时今皱了皱眉,三个小时,他疯了?

    看到地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是洛市年轻人最多也是氛围最活跃的一个吧,只刚刚进来的这短短几分钟,他就感到明里暗里多少视线看过来打量着跃跃欲试。

    他走到戚远旁边,对方手枕着胳膊露出的半张脸上带着酒上头后的红晕,光泽金发披散着几乎遮住后腰。

    时今轻轻推了他一下,“阿远?”

    戚远眼皮深阖着,并不动作。

    这是完全喝醉了。

    时今有些歉意地看向那个服务生,“我带他回去,刚刚麻烦你了。”,说着就要往他怀里塞钱。

    服务生连连摆手后退,额头冒出不易察觉的冷汗,“应该的应该的,总不能让客人在我们这儿出了问题。”

    其实他没有说的是,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有另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给了他一笔足够支付他几个晚上薪酬的小费,让他一定要看护好这个人,又听着他打完电话。

    他眼神微微往后移了移,刚刚那位先生一直坐在暗处,或许现在也还没走呢

    时今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专心将戚远从座上扶起来,又摸摸他的衣兜摸出一张房卡,

    ——斐丽酒店。

    看来这就是戚远暂住的地方了。

    他唔了一声,打算将人先带到车上,可是就这么把一个醉酒的人扔在酒店是不是也不太好?

    他在这边心里思索着,而秦聿敏锐察觉到了那个服务生的异样,凌厉眼刀扫过去那个服务生立马低下头作不知状。

    秦聿微微眯了眯眼,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灯光昏暗的卡座深处,一个西装革履的有些格格不入的英俊男人正看着这边,此刻和他对上视线也并不躲避,反而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这不是最近那个游戏公司的新任总裁吗?

    他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走吧秦聿?”时今见他久久不动,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啊,秦聿收回目光,对他笑了笑,“走吧。”

    戚远体型瘦,时今扶着他并不算吃力,秦聿原本想帮他,又在诡异的我怎么能抱除了我老婆之外的男人和我老婆为什么和他贴这么近的思想交锋中,最后就看着时今一点点把人带上了后座。

    秦聿回头看他,“你不来前面坐吗?”

    时今摇了摇头,“他喝醉了,我在后面看着他。”

    秦聿顿了一下,哦了一声发动车,“是去斐丽酒店?”

    时今又摇了摇头,片刻后咬了咬下唇有些为难地看向他,“今晚让他住我们那儿行吗,酒店里只有他同事,时间这么晚了也不去好打扰别人,他喝醉了没人照顾,醒了会很难受的”

    秦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后视镜中映出青年略带恳求的脸。

    秦聿移回视线,低低嗯了一声,“你家,你说了算。”

    别墅很大,除了他们住的主卧还空着好几间客房,时今扶着他走进一间房,秦聿从衣柜里拿出被子在床上铺好。

    戚远大概是真的醉了,中间这么走都只是半梦半醒地挂在时今身上,期间睁了几次眼,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时今一开始以为他是要水,凑近一听才知道对方是在骂王八蛋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压着心底疑惑将人放在床上又要替人去脱外套,那边秦聿看着他上手眉毛直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时今看向他,“给他把外面衣服脱了,不然晚上睡觉身上箍的难受。”

    秦聿脸色阴阴的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手指紧了紧还是带着点憋屈地收回手,就那么站在一边看着时今又是替那个人脱衣服又是擦脸的,心里酸溜溜地想,

    小今都没对他这么过

    而等时今又拿出一个枕头放在戚远床边时,秦聿是真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把抢过那个枕头,

    “你不准跟他睡!”

    第59章

    手中的东西骤然一空, 时今惊讶地看向他,漂亮的眉眼带着几分茫然,仔仔细细看了秦聿好几秒, 才意识到什么的开口,语音里分明带了笑意,

    “我不和他睡,阿远晚上睡觉习惯抱着东西, 我给他旁边放个枕头凑合一下”

    秦聿依旧没有松手,语气比方才更带了涩意, “阿远。”

    叫这么亲密。

    “你怎么知道他晚上睡觉喜欢抱东西?”

    时今, “他自己说的, 国外读书时我们是合租室友, 他的床上每次都放一个巨大等人形抱枕和一堆玩偶,习惯晚上抱着睡觉。”

    秦聿哦了一声, 时今从他手上接过枕头放在人边, 期间秦聿一直盯着他,等到时今终于整理完松了口气要离开时,秦聿却先一步转身走出了房门。?

    时今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身量修长的男人正倚在二楼的楼梯上,灯光掩映下侧面线条锋利流畅, 微微偏着头看不清面中神色。

    客房在一楼, 距离楼梯隔着一段距离, 时今抿了抿唇沿着扶手上楼,走到了人身边。

    男人身形优越,深灰色毛衣衬得人肩膀宽阔比例极好, 单单往那儿一站,就像个拍杂志的模特。

    此刻见他过来秦聿也并不动作, 依旧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

    时今看着他开口,“秦聿?”

    秦聿没有应声。

    时今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一双眼睛犹如黑色宝石一般。

    秦聿没有反应,却也并不没有抽开衣服。

    时今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就在秦聿以为他要受不了转身离开时想着要不要先服个软时,突然有什么纤长温凉的东西按覆上他的手。

    秦聿愕然低头,青年身量削瘦,连手也是根根纤细骨节分明,关节处泛着薄粉,仿佛某种名贵玉器,平日里他最爱攥在手心把玩,亲亲咬咬。

    只是时今一直说奇怪、痒,每每玩不了多久,青年就要羞着抽手离开。

    而此刻那双手正共同拉着他的右手,几根手指握进里面,掌心倏地一痒,像是被某种小动物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不疼,但痒意仿佛能从手心一路烧到心底。

    时今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小巧莹润,

    “哥哥”

    声音小小的,秦聿等了一下才听清。

    时今忍着耻意叫完,几秒后没听到男人的动静正要有些疑惑地抬头,那只他两手覆着的大掌突然反手抓住他的两个手腕,同时腰间骤然传来一阵力道猝不及防间他连连后退几步,当即就被连人带手抵在了走廊的墙上。

    后背大片接触到坚硬墙壁,双手被高举过头顶,男人肌肉坚硬的大腿极其轻松地分开他的腿抵到他腿心处,

    “刚刚叫我什么?”

    手腿腰被完全控制着,男人的气息凑得极近,鼻骨优越似乎能顶到脸上。

    时今下意识地往一边偏了偏脸,嘴唇抿成薄薄一条线,眼睫蝶翼般翩跹颤动,说什么都不肯再叫一遍。

    秦聿轻笑了一声,原本掐在时今腰上的手转了个方向伸入青年衣摆下方,钻进来后沿着光滑肌肤恶劣地一路向下。

    不知道摸到了哪里,时今突兀地急促低喘了一声,腰部像尾白鱼一样剧烈扭动向外挣扎,又被男人死死钉在了墙上。

    “说不说,嗯?小骗子”

    时今克制不住地喘息着想要避开那只作乱的大手,无奈手腿全被人摁着,一切反抗被尽数强硬镇压,到后面时今条件反射性地呜咽着弓起腰背,又被人逼迫着舒展打开身体。

    青年从巨大触感中似痛苦又似欢愉地摇头,“不要”

    “你别在这儿”

    那只手动作停顿了下,接着探得更深更加用力。

    终于最后承受不住,青年呜咽着用额头抵在男人肩膀上,低泣出声,

    “哥哥”

    眼前一片白光,时今浑身打着颤,下颌被捏住抬起,凶劣的吻落了下来。

    齿关被强行撬开,藏在后面的小舌被勾出舔吮纠缠着,口内每一寸缝隙都被照顾到,时今双唇张着仰头承受着,如果不是秦聿用腿抵着他,他估计现在已经要站不住倒在地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聿终于松开了那两片被蹂.躏地红艳艳的唇瓣,由着人靠在自己怀里无力地喘息着,低头啄了啄人柔白的面颊。

    “嗯,哥哥在呢。”

    身高原因,从秦聿此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青年微张领口下深陷的锁骨,和往下更深、更美妙的雪白胸膛。

    青年克制地低喘着,眉眼间像是蕴了层层的水意。

    他是我的。

    秦聿站在他身前,自下而上抚摸着眼前人因情动而微红的细腻面颊。

    外人面前永远冷淡、疏远,无尽大洋上只露出冰山一角供人窥伺的美人,如今他终于拥有了足够的权势,能将高悬天空的冷月摘下困在怀中,再剥开叠叠峦峦的花瓣,迫使他向自己展露最柔软的花蕊。

    秦聿隐秘地喟叹一声,亲了亲人洇出雾气的眼尾,“今今”

    时今含糊地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回过神,又被抵着摁回墙上,后脑与冰凉墙面间隔着一只温热大掌,吻落的又凶又急。

    走廊灯光昏暗,远处楼梯角的一盏灯散发着微黄的光晕,时今被他压在墙上,亲得缠绵暧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秦聿掐着人的下颌不停地深入,让人直想把他嚼碎了咽下去,又恨不能把人妥帖珍重地放在心间温存。

    吻似乎越来越顺理成章,那两瓣皮肤像是生来就贴在一起的,唇齿间皆是另一个的气息,终于身上一轻,时今被他单手托着臀部抱起,未发出的惊呼被人堵回喉间,骤然悬空的感觉下青年下意识上身贴近依靠物,却因此与施暴者挨得更近。

    意识模糊间秦聿似乎轻笑了一声,接着整个人被陷到柔软的被褥里,身上重新压上另一个人的重量

    次日晨。

    大亮的天光透过纯色厚重的窗帘缝隙泄露进些许,在地板上拉出一片长长的光影,铺着的昂贵波斯花纹地毯上,衣服凌乱地散落着。

    时今眼皮颤了颤,似乎有要醒来的征兆,揽着他的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臂弯更向内收拢了点。

    几分钟后时今挣扎着睁眼,视线缓缓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光裸的胸膛。!时今条件反射性地往上一弹,额角骤然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头顶嘶了一声,接着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今今,一大清早的,就要谋杀亲夫啊”

    时今抬头去看,正撞入一双深邃含情的眼中,男人身上带着休息日特有的慵懒,头发随意拢在脑后,露出极具攻击性的优越眉骨线条。

    时今看得怔了一下,秦聿似乎发现什么一样凑过来,眉眼带笑地想要再说两句,却突然被一双手推开,青年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阿远还在客房!”

    秦聿猝不及防下竟真的被他往后推开,身形向后晃了下又重新稳住,看着人急急要下床眉间皱了一下,“他在就在。”

    时今瞪了他一眼,一边换着衣服,“这个点他肯定醒了,我们一直不出去的话,他会疑心的。”

    秦聿缓缓直起身,时今专注地系着身前的扣子看不到,脱下换上的间隙露出的纤薄光滑的背部此刻一片齿印青紫痕迹,足以见昨晚曾被怎样激烈地疼爱过。

    秦聿舌尖抵了抵后牙,从记忆中回味了下青年最后被弄得哭到不行的模样,喉结滚了滚。

    而时今对他背后的视线一无所知,只是在换外裤时腿抖了抖,看着大腿内侧被咬出来的斑驳痕迹,一边暗骂一边忍着异样穿。

    秦聿走过去自知理亏地想把他,被时今一手打开背过身去不要理他。

    好吧,秦聿退回来,轻咳了一声没再强求。

    等着两个人彻底收拾好又出去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刻钟之后了。

    时今下楼的时候看到戚远正坐在餐桌上,用吸管百无聊赖地搅着杯里的蜂蜜水,见他下来眼前一亮走上去,

    “小今!”

    时今笑了一下,慢慢走到餐桌旁。

    秦聿跟在他身后一手虚揽在青年的腰上,

    戚远有些歉意地看向他,“不好意思啊小今,我昨晚不小心喝多了,还让你去接了我一趟”

    时今摇了摇头,“昨天太晚了就没把你送到酒店,把你带过来在这儿住了一晚。”

    戚远眉眼弯了弯凑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见远处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男人身量极高比例优越,眉眼是极锋利地英俊,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走到在时今旁边站定,一手揽上他的腰。

    而时今也只是象征性地推了下,并没有真的要挣开。

    戚远愣愣地看着,一时都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时今先开的口,“阿远,这是秦聿,我的”时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我的丈夫。”

    又看向秦聿,“戚远,我跟你提过的。”

    秦聿原本下来前还特意收拾过想着不能跌了面,此刻突然心里什么敌视都没有了,眉宇间明显流露对老婆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又强行压抑又压不住的得意爽感,甚至罕见地露出无可挑剔的标准的礼貌笑容,向戚远点头致意,

    “你好。”

    戚远视线看过来,上次机场除外,这次是他和小今的结婚对象事实上的第一次见面,虽然眼前这个人外形还是学历家世都确实出类拔萃,但一想到这人居然最后真成了小今的丈夫,就总觉得看他哪里不太舒服的。

    到底是在别人家做客,无论如何礼仪当然是不能少的,戚远轻咳一声同样微笑,

    “你好。”

    第60章

    戚远身上穿着的是昨晚时今从众多衬衣中找出来的一件, 不同于时今每次都把扣子严谨扣到最上面一颗,此刻领口就那么大咧咧地松着上面的扣子敞露着大片精致锁骨,几缕长金发自然垂落在胸口, 纵使收拾洗过脸后显得精神许多,细看眉眼间依旧带着几分难掩的宿醉后的倦意。

    时今有些担忧地走到桌旁, 在秦聿替他拉开椅子后坐下,目光注视着戚远, “你醒很久了么?”

    戚远摇了摇头,“昨天睡得晚, 你们来之前我刚到。”

    时今抿了抿唇, 不知道戚远是不是在怕他尴尬哄他。

    但其实这话确实不假, 半个小时前戚远一睁眼,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大片陌生的天花板,动了动身上, 才发现昨天的外套都已经脱下挂在了一边, 床边台桌上是留了字的纸条和水杯面包,以及新的衣服。

    醒来发现是在好友的家,他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拿起衣服起身后就先去客房浴室洗了个澡整理了下,出来时正好撞见时今下楼, 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此刻戚远重新坐下, 面容精致风流, “好啦,既然下来了,我们就开吃吧~”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昨晚睡前短信上留过言,曾姨一早起来做的三人份, 各样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食物的热气在略寒凉的空气中蕴出白雾。

    时今坐在椅子上搅了搅碗里的粥,珠米煮的粒粒圆润饱满,闻之鲜香扑鼻,他喝了一口状似闲聊般得开口,“你昨晚怎么就一个人去酒吧喝了那么多酒?”

    戚远从小长在国外,中学时就经常出入各大酒吧,对自己酒量多少应是再清楚不过,怎么会醉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戚远脑海里咯噔一声,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他面上神色不显,上身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笑着开口,“什么买醉最近不是一直在做那个项目竞争安生了好一阵吗,好不容易周末了想着出来放松一下,一没注意就喝多了。”

    时今将粥勺靠在碗边,瓷器相撞磕出清脆一声,并不说话,只是眉尖轻轻挑了挑,一双深黑瞳孔就那么清淩淩地看过来。

    戚远握着筷子的手缓缓捏紧,被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双眼看得心头一涩,突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后,时今轻轻叹了口气,“忙完一阵是该放松一下如果有哪里需要的你知道我的号码的。”

    时今话音就此顿住没有再说下去,戚远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间一暖。

    他最是知道小今不过的,看着与人疏远性子冷,从不说漂亮好话也不作承诺,但他们读书时的课题项目组,很大一部分都是时今安静独立完成的,即便到了现在

    戚远含着粥唔了一声眼中终于露出疲累后的笑意,都还是这么别扭又招人的性子。

    他点了点头往时今那边凑了凑,再开口时语气轻松眉间神色明显带着几分揶揄,“我是昨晚喝多了没起来,倒是你,小今,我记得你不是个早上贪睡的人啊”

    长金发青年那双似乎会说话的双眼眼波流转,在时今和一旁在二人说话时安静充当背景板的秦聿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就那么含笑地直勾勾看着时今。

    时今顿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偏偏他们昨晚确实,现下竟一时找不出借口,最后只轻咳了一声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先吃饭吧。”

    戚远面上笑容扩大,对好友言其他的行为呀了一声不置可否,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然后一点点看着人重新烧红起来的耳尖。

    戚远心里笑得不行,过去几年时今一贯冷静自持,谁何曾见到过狄弗兰学院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高岭之花这幅样子?

    最后不知道是终于先受不了,时今放下筷勺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厨房切点水果。”

    戚远好笑着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心里正乐着呢,一回头突然对上秦聿面容峻厉深冷的脸。!

    戚远浑身一僵,而那心惊也只是一瞬,秦聿很快敛下眼睑,仿佛刚刚那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只是错觉。

    戚远手指动了动,这才感到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

    此刻餐桌上只剩下了他和秦聿二人,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餐具不再进食,肩背线条挺直力道暗蕴。

    戚远看着碗中还没吃完剩下色香味俱全的小半碗粥,突然后悔刚刚把时今逗走了。

    大抵是从刚刚到现在秦聿一直表现出的平和无害的样子,让他忘了眼前人到底是怎么为人忌惮的存在。

    此刻时今一走,对方周身的气势压力便再无收敛,沉沉双眼再次看过来,戚远明明没做什么,手心却一点点地发凉。

    他嘴角扯了扯想赶紧找个理由溜去厨房和时今待着,秦聿却突然轻飘飘地开口,

    “听小今说,你是他国外合租的室友?”

    戚远肩颈僵直着,点了点头。

    秦聿后背向后优雅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腿上。

    时今刚出国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联系,只是迫于种种原因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无数次夜深人静无眠时他会望着黑暗的虚空,想他远在遥远大洋彼岸的恋人。

    约市与这里时差十二个小时,时今会在做什么,和谁说话,有没有认识新朋友,胃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那时的秦聿闭了闭眼,有没有也会在某一刻想起他。

    秦聿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平移过来,语气轻描淡写,

    “这是奥泰总助的联系方式,在洛市哪里遇到问题,都可以联系他。”

    戚远瞳孔微缩,猛地抬头与秦聿定定对视几秒,片刻后轻吐了口气,郑重伸手接过。

    名片拿在手里极有质感,烫金字体行云流水,戚远抿了抿唇,指间薄湿在卡片上洇出一片水痕,

    “您想知道什么?”

    说是早饭,其实吃完后已经要中午了,时今切完水果回来后餐桌上的觉得氛围哪里怪怪的,偏偏刚刚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多言。

    秦聿站起从他手中接过果盘放在桌上,亲了亲他的面颊,

    “辛苦了。”

    时今微红着脸要躲,条件反射性地去看戚远,而那金发青年却低着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里的亲昵。

    时今隐秘地松了口气,如果戚远再笑他一次,他真不知道还能找个什么理由躲一会儿搪塞过去了。

    一边又忍不住推了秦聿一下,眼底含嗔。

    秦聿被他推了也不恼,闷闷地笑了一声,揽着人重新坐下,叉了块凤梨又喂到人的嘴边。

    吃完饭后戚远就提出要告辞,说他的同事还在酒店等他,要去做最后的方案商定拍板。

    时今抿了抿唇没有多留,只是神色仍有些担忧,到门口时戚远犹豫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看了看黑发青年后面一手呈占有状扣在人腰际身形慵懒的人,还是咽了下去,挥了挥手转身走出几步路,又突然噔噔噔折回过来握着时今的小臂。

    时今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戚远摇了摇头,目光正正,

    “小今,你要好好的。”

    时今神色莫名,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句话。

    戚远咬着下唇,纠结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开口。

    而另一边秦聿揽着他的手收紧,时今觉痛地想往一旁闪,又被重新摁着扣回来,男人上方传来的声线冷淡,

    “我会照顾好他的。”

    时今用手肘戳了下秦聿示意他先别闹,正想再询问时戚远已经先一步松了手,轻轻呼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