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锐听笑了:“就你?”
说完上下打量了眼游赐。
他不是很结实的那种类型,肤色冷白,甚至看上去有点病恹恹。
盛锐凑近游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耳语,“小子,上次得了便宜你就该见好就收,来之前有没有打听过你盛爷的名字啊?”
“不感兴趣。”游赐看也没看他一眼。
盛锐:……
“你特么是上赶着找打啊?”盛锐一听这话,脾气上来了,捏着拳头正要往他脸上招呼,谁知那拳头还没出手,就被游赐打着绷带的手轻易捏住。
少年没什么情绪道:“这儿人多,换个地方。”
盛锐:?
-
十分钟后,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来。
颓圮的无人小巷里。
盛锐摔在地上,眼睑一块青紫。身旁躺着他的几个狐朋狗友。
他强撑着坐起来,手掌骨传来酸麻的疼痛。
盛锐口腔里出血,啐出一口鲜红液体:“不是,哥们,我到底哪里惹你了?犯得着这么针对我么?”
游赐嘴角被划破,有一道很细小的伤口:“我说过,离她远一点。”
盛锐:“我离她已经够远了啊。”
放在往常,他早就直接上手了。这次好歹他还矜持了会儿,扮演了个正人君子的角色。
但说实在的,医院那次,游赐对他的恐吓,其实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个混不吝。
他扮演正人君子,其实是有自己小心思在的。
表面上,他看似没有主动接近容艺,但是暗地里,却无不施展出对容艺周到的关心来。
这是一种更高段位的把妹手法。
游赐用指腹揩去那道细小的划痕,提醒他:“你似乎忘记了某个比赛。”
盛锐闻言,抬手擦了擦脸,淤青疼得他“嘶”了一声,忙着撇清干系:“那是她哥主动找的我,再说了,谁他妈稀罕那个破比赛啊?”
要不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接近容艺,他才懒得去。
游赐半蹲下来,下颌绷的很紧,拿出手机递给盛锐:“打过去,说拒绝。”
“不是,你凭什么指点我……”盛锐脾气发泄到一半,却看见游赐脸色阴沉的可怕,带着几分骤降的低气压。
“需要我教你么?”少年黑色碎发略微遮住一部分眼瞳。
盛锐吞咽了下半句,识相地拿过手机,按了黎新言的号码递到耳边。
“免提。”游赐轻撩眼皮,倦懒地看他一眼。
盛锐不爽地用舌尖抵了下左腮,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之前没见过这号人物。
想到这,他手指极不耐烦地点开了免提键。
对面黎新言刚好接听,“喂”了声。
“那个,我周日有事情,去不了那个电竞比赛了,你另外找个人去吧。”盛锐几乎是皱着眉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游赐没什么表情的听他们对话,目光落在自己打着绷带的左手上。
上面沾了些泥土。
啧,脏了啊。
“不是,你说什么?”黎新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好端端的,你咋又突然不去了?”
盛锐对上游赐的眼睛:“不想去了。”
“之前不是说好的么?老子名都报上去了,你闹着玩啊?我他妈现在上哪去弄个人来啊?”对面的黎新言有点抓狂。
游赐没等盛锐回答就已经按灭屏幕,边起身边旋转手机收进口袋。
他垂眸看了眼歪在地上的盛锐,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好好养伤。”
-
“靠,怎么又下雨了啊?”
容艺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把刚刚晒在外面的衣服进房间。
没什么防备地推开门。
她瞳孔一缩,错愕了两秒。
门框边居然背倚着个穿着黑色宽松短袖的少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在门外又等了多久。
听见开门的声音,少年才转过身。
目光很浅淡地落在她身上。
容艺蓦地想起昨夜做过的那个梦,手指不太自然地抚上后颈,她收回目光,表情尽量保持镇定:“今天放学这么早?”
“不是。”游赐摇了下头,“我请了假,没去学校。”
“身体不舒服么?”容艺几乎是下意识问道,问出口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多管闲事,换了句看起来没那么体贴的措辞,“怎么突然来找我?”
游赐眼底藏着一丝被关心后的餍足,慢条斯理地把缠着纱布的手举到她面前:“脏了。”
容艺顺着他抬手的动作看过去,缠绕整齐的绷带上有一段惹眼的黑,沾了些尘泥。
“怎么搞的?”
“不小心磕了。”
“磕了?”容艺将信将疑,见他脸上有一道很细小的伤口,“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游赐没再说话,垂着眼眸,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态势。
“有人欺负你?”容艺想到了什么,三中也不是没有社会人。
游赐眉心跳了下,许久,故意轻点了下头。
“谁欺负的你?”学校里稍微有名点的社会人,容艺大多都认识。
游赐没说。
“你就这么好欺负啊?”容艺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她想过游赐老实,没想到他真这么老实。
她没好气地收了挂在屋檐下的几件衣物,然后顺手将它们挂进洗浴室,又看着站在门口的他,说了句“进来。”
游赐个子高,门框很低,每次进来的时候都需要略低一下头。
容艺拿出医药箱里的包装材料,翻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他:“喏,我下午还有事情,刚好你来了,我也省得晚上专门为你跑一趟。”
游赐接过创可贴,明知故问道:“什么事情?”
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就一个电竞比赛。”容艺用剪刀剪开他有些脏了的绷带,露出内里新生长出来的肌肤,已经有部分开始结痂了,“好的挺快啊?”
游赐活动着,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容艺简单给他清理了下伤口,复又打上绷带,对他说:“很快就可以不用打绷带了。”
她低着头,只有在说这话的时候才抬起头。
嘴巴微张着,唇形很漂亮。
游赐没应声,目光晦涩。
他可不确保这伤口能按时恢复。
用剪刀剪下最后一段纱布的时候,容艺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了眼名字是黎新言打过来的。
习惯性想点免提,但又想到上次沈欣茹闹的尴尬乌龙。容艺只好放弃免提,用肩膀抵着下颏,夹着手机接听。
她手不停,语气冲着电话那头:“这么早催我干嘛?我吃过晚饭再来。”
“不是说这个,”黎新言捏了捏眉心,“那比赛,别去得了。”
容艺刚好包扎完,一听黎新言这话,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接过手机靠近耳边,皱眉道:“好端端地,说什么屁话?”
她脾气爆,听不得一点退缩的言论。更何况这比赛事关五千块的奖金。
又看了眼游赐,她还欠着他三百块。
游赐坐在椅子上,闲散地看着容艺新包扎好的绷带,腕骨自如地活动着,手上还捏着那一张没贴的创可贴。
心里莫名感到一阵畅快。
“你听我说,”黎新言也很苦恼,“事发突然,盛锐那小子刚给我打电话说不去了,比赛时间又紧,我问了一圈也没凑到什么人,那几个玩游戏的早就自己组好了队伍,也不带我……”
“人我会想办法,小鱼和庞龙没说不去吧?”她背对着游赐站立,一只手搭在腰上,她比例不错,腰线很高,黑色短袖分外修身。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电话那头的黎新言打了个哈欠。
“晚上老时间网吧见。”容艺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莫名有点烦躁,黎新言做事就是不靠谱。
她收好药物,游赐安静地坐在一边,潮湿的屋子里静悄悄,外面飘着几斜梅雨。
盛锐退赛的事情混合着嘈杂的雨声,让她心烦。她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游赐,注意到他手里的创可贴还没贴。
“干嘛不贴?”
“没必要贴。”就那么一点小伤口,贴什么贴。
“少逞强。”容艺一把抽出那个创可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逞强伤了手,今天又被欺负了还逞强不说。
她撕开封贴,对着他说:“抬头。”
游赐顺从地扬起脸。
黑色额前碎发下的眼睛像起着一层雾似的,晦涩难耐。
容艺站在他面前,轻轻用棉签清理了那道伤口,然后一手捏着他的下颏,一手把创可贴贴到他的嘴角。
动作间,指腹擦过他的嘴唇。温温热的。
他敏锐地嗅到她身上的味道,眼睫轻轻颤了下。
容艺看着他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喂,好学生,会玩游戏么?”
少年意识到什么,慢悠悠仰起脸,欲情故纵道:“会一点。”
他面孔白净如瓷,就连撒谎都这样镇定,看不出一点破绽。
“挺好的,”容艺收了手,“能请你帮个忙么?”
主动权交到了游赐的手里。
“什么忙?”
“这周末有个电竞比赛,就我之前说的那个,我们有个队友临时退赛,缺个人,”容艺顿了下,“想请你补上。”
“我不厉害。”游赐如是说。
“不用你多厉害。”容艺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像是害怕游赐会拒绝似的,她又补充了句,“你可以来打辅助。”
“辅助?”
“对,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保护我就好了。”末了,容艺又放出一个自以为诱惑的条件,“第一名奖金五千,赢了的话,我们五个人每人都可以分到一千块,怎么样?”
窗外细雨在飘,少女站着,故意拉长了音调。
游赐擅长心理战术,也故意没有说话。
容艺看出他的犹豫,宽慰道:“不用紧张的,就一个市里举办的小比赛,对手也都是业余的,和我们水平都差不多。我玩ad很厉害,带你一个绝对没问题。再不济,只要挺进前八,就有奖金了。”
“我不缺钱。”少年音调很浅。
“但我缺,”容艺找到了突破口,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真诚道,“我很缺钱,我还欠你三百块,你再看看我家,家徒四壁的,所以,你要不要帮帮我?”
她眼睫垂着,杏眼沾湿,凝眸看他。很少有人会对她的眼睛说不。
“……可以。”游赐松了口。
-
容艺打车到的时候,黎新言一行人还没到。
她站在前台,打了好几个催命电话过去。
游赐则安静站在一边等她。
梅雨季节的网吧,潮湿的很,老板为了不让电脑受潮,开了空调。有点冷,混杂着难闻的味道。
十分钟过去,黎新言先到了,还是开了上次的那个游戏包厢。
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清光,容艺拉过身边的椅子,示意游赐坐过来:“你坐我旁边。”
游赐应了声“嗯”,然后长腿一迈,坐到她身边去。
黎新言看了他一眼,没认出这是游赐,扭头问容艺:“这你哪里找来的人?”
容艺没理他,包厢门这时刚好被俞思妤推开。
她把点好的奶茶递给容艺:“容容,你喝这个。”眼睛瞥到坐在角落的游赐,觉得脸生,于是好奇问了句,“这是替补盛锐的么?”
容艺接过奶茶,礼貌道了句谢:“对。”然后简单向大家介绍了游赐。
介绍完以后,她没多余废话,简单明了地重新划分了分路:“我还是打ad,庞龙也还是去对抗,小鱼我记得你的英雄池里中路玩的也不错。”
“对,我可以去打中路。”俞思妤很快就反应过来容艺的意思,于是接过话茬。
“好,你去中路,黎新言,你去打野。”
“行。”黎新言懒洋洋道。
“至于你,”容艺看了他一眼,“别的你都不用管,你只要保护我就行。”
电脑屏幕散逸着幽蓝的光,少年五官幽深隽邃:“好。”
容艺给他借了个全英雄的号,登上以后又问他:“玩过这游戏么?”
游赐简单看了眼操作说明,面不改色道:“会玩。”
容艺将信将疑,很快就开了一把检验游赐的水平。
游赐脑子好,边学边记技能,一把下来,配合的还算默契。
容艺赞许地点头:“不错。”
-
“问鼎高崖”这次市赛报名参赛的人格外多,一共有26支队伍,远超去年的15支队伍,连去年的冠军队伍也原班人马参赛了。比赛也不得不分成周六周日两天进行。
容艺他们这支散装小队一共也就磨合了没几天,好在俞思妤手气不错,每次抽签抽到的都是相对较弱的队伍,一天下来,他们顺利挺进了前八强。
举办方还特意给前八强队伍安排了酒店住宿。
容艺和俞思妤住一块,其他三个男生都住的是单间。
结束了一天的比赛,容艺累的不行,洗了个澡以后瘫倒在床上。手机震了震,沈欣茹刚好打来电话。
“怎么样艺艺?赢了么?”
酒店的床比家里的要柔软多了,容艺翻了个身:“赢了啊。”
“牛!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赢的!”沈欣茹又嘟囔着抱怨了几句,“可惜我没看见,本来我也想来的,我妈不让,非说下周一有个什么分班考,我都快气死了!”
被沈欣茹这么一说,容艺才想起来“分班考”这茬事,她捏了下眉心:“你在家好好复习吧,不然考差了你在你妈那交不了差啊。再说了,你心心念念的盛锐又没来。”
电话那头的沈欣茹仿佛被戳穿心思似的,支支吾吾了会:“哪有……”
容艺看破不说破:“我明天还有比赛,我先挂了。”
“好,等你好消息,我继续学习了。”沈欣茹挂断电话。
“容容!”刚挂电话,对床的俞思妤突然神秘兮兮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容艺坐起身来,朝她那边看去。
“我睡不着,想去买点饮料喝,跟不跟我去?”
容艺想了会,答:“行的。”
“就知道你最好了。”俞思妤扯着嘴笑。
“就咱俩?你不带庞龙去吗?”容艺穿着睡裙,坐在床沿边。浅棕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没化妆的面孔却已经姝艳至极。
“哎呀,带他干什么,他老直男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只想跟你出去玩。”俞思妤眨着眼睛。
容艺捞过长发,顺向一边,戏谑地问了一嘴:“庞龙知道不会吃醋啊?”
俞思妤并起食指靠近嘴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告诉他就行。”说完还冲着容艺撒了个娇。
不得不承认,甜妹撒娇起来真是无敌,连容艺都被动容了,更别提庞龙了。
她拿了个发夹别在额间,笑颜一展:“那就去呗。”
……
找了个24小时便利店,俞思妤点了一堆麻辣烫。容艺倒是不爱吃这些,只随手拿了一瓶果汁。
等麻辣烫的时间,她俩找了个窗边的座位坐下。
便利店里放着舒缓的背景音乐。时不时有人进来买东西,塑胶门帘一动一动的,发出沉闷的声响。
容艺喝了两口果汁,觉得有些头晕,脸蓦地烧红起来。
俞思妤注意到她的异常,扶着她的手问她要不要紧。
容艺没说话,俞思妤抓过她手上的果汁一看:“我靠,这不是果汁啊,里面怎么有酒精?”
容艺对酒精耐受性很低,她刚刚完全是没看仔细,误以为这是瓶果汁才拿的。
“你没事吧?容容?”俞思妤紧张的不行。
容艺强打着精神,但身体却有些虚浮。
俞思妤紧张到连麻辣烫也不要了,急忙扶着容艺要回酒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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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扶着容艺进了电梯,容艺整个人虚浮着,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
她后悔自己怎么没看仔细一点。虽然浓度不高,她也只喝了两口,但足以令她眩晕。
俞思妤见状替她按了三楼,退出电梯:“容容,你先上三楼,我去给你买点药,很快就回来。”
容艺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点头:“好。”
“你一个人能行么?要不我先陪你上去,再下来买。”俞思妤有点放心不下。
容艺咳嗽了声:“能行,我在房间等你,早点回来。”
电梯门刷的一声合上。
俞思妤退出去,没走两步,就跟从步行楼梯下来的庞龙撞了个正着。
“大半夜的去哪儿?”庞龙问了句,“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俞思妤“嘶”了一声,庞龙占有欲强,要是被他知道她出去玩特意不带上他,指不定要闹什么小脾气呢。她随即绽开一个甜甜的笑:“房间里矿泉水喝完了,我下来拿两瓶。”
庞龙还没说话,俞思妤就先发制人:“那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觉,要去哪里?”
“我在找你。”庞龙扫了她一眼,自然地抓过她的手闻了闻,“你身上有股什么味道?出去玩了?”
俞思妤心下一凉。
……
电梯上了三楼,容艺艰难走出来。
一路扶着墙,脚底一阵虚浮,像踩在轻盈的棉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她脑子有点发懵,记忆断了片。
好不容易走到房门前,她掏出口袋里的房卡,在感应器上刷了刷。
奇怪,门怎么没开?
脑子晕的厉害,酒精已经上脑,烧的她整张脸都很热,全然忘记了俞思妤不在房间,她伸出手去用力拍打房门:“小鱼、开门……”
没人应。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有点不耐烦,拍门的力度加重了些。整个身子倚靠在门上,急促地拍着:“小鱼、开……”
门开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骤然失去重心,迷迷糊糊中,左脚踩右脚,往前摔了下去。
下一秒,一只沐浴过后潮湿的手臂抓住了她。
游赐的手臂紧实有力,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已经自如地覆上她的后背。
容艺困乏至极,摔进他的怀里。
他在黑暗中有一瞬间恍了神。
直到少女贴着他的肌肤,小声地打起睡鼾来。
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他目光晦涩了几分:“啧,不太听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