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谎言
翌日?, 容艺醒过来的时候,游赐并?不在房间?里。
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她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实在是困得厉害,居然鸠占鹊巢了一整晚。
也不知?道游赐是怎么办的。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正准备起床,打?算过会去医院看看柳曼秀。
忽而闻到一阵清浅的香味。
她仔细地?抓起游赐的被?子嗅了嗅。这上面和他身上有着一样的味道,干净又令人心安。
昨晚, 她就是这样睡在残留着他身上味道的被?窝里。
想到这里, 她心里莫名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像是雀跃, 又像是羞怯。
她指尖带过自己的嘴唇,又想起, 昨天晚上,他们好像……碰到了对方的嘴唇。
夜晚总是要更冲动些的,现在醒过来以后, 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了。
她索性又赖床了一会儿。
直到情绪收拾的差不多以后才起床。蹑手蹑脚回到房间?, 简单洗漱了遍。
晶莹的水珠沾在她脸上,她安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端详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 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 眼皮褶皱很?深, 但还是难掩素净明艳。
这段时间?以来, 她头发也长了好多, 已经快要遮过胸部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发质好了不少,乌黑清亮,有如茂密的海藻。
她简单打?理了头发, 将?它梳成一个?蓬松利落的高马尾,瞬间?精气神就上去了不少。
洗漱完以后, 她打?开房门准备出去。
没成想甫一开门,游赐就站在门外。
容艺吃惊道:“你怎么在这?”
“听见声?音了。”游赐指了指门。
刚刚容艺开门回房间?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声?音,知?道她睡醒了,便上楼来叫她下去吃早餐。
“去吃早餐。”
“好。”容艺冲他欣然一笑。
餐桌上放着小馄饨,是游赐亲手煮的。
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怎么突然想起吃小馄饨了?”容艺拉过凳子坐下。
游赐没说话,只是把?勺子递给她。
容艺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手指又黏腻地?碰到了一起。
她鬼使神差地?瞥了他一眼。
“吃吧,等会冷了。”游赐淡淡启齿。
“你不吃么?”容艺舀起一只馄饨递进?嘴里。见游赐面前没有任何?东西,不免好奇地?问了一嘴。
游赐摇了下头。
他不太爱吃这些东西。
之所以给容艺做,是因为他记得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某人吃的挺欢的。
“对了,昨天我?霸占了你的床,你后来怎么办的?”
容艺抿了口汤。青葱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鲜香四溢,似乎比她上次在医院吃的那碗小馄饨还好吃。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容艺一口馄饨噎住。照游赐这话,那岂不是他这一晚上都没睡么?
“你没睡么?”
“没。”
“不困么?”
“不困。”
容艺目光讪讪,歪了下嘴:“你怎么没把?我?叫醒?”
“不想叫醒。”游赐垂下眼睛,很?熟稔地?转移话题,“快吃。”
容艺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下次再这样,你不用不好意思的,把?我?叫醒就行。”
游赐喉间?滑出一丝低笑,手指捏过一枚盛着水的玻璃茶盏,轻轻晃了晃。
下次……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他不知?道。
游铭行动力强,容艺母亲的病情也耽误不起。
他答应游铭今天就会回去,同样的,容艺母亲也会在今晚转移到更专业的救护团队。
但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看着容艺,淡淡应了个?“好”。
有的东西,他不想让她知?道。
所有的痛苦,他只愿意一个?人承担。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她身边——以一个?更完美、更成熟的爱人形象。
容艺又咬了一只馄饨,馄饨皮软软的,她没来由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个?“吻”。
“游赐。”她叫了他一声?,眼睛却没看他,盯着碗里的馄饨。
“怎么?”游赐问。
“没什?么。”她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馄饨,慢悠悠道,“你还挺好亲的。”
游赐愣了一秒。
容艺窥见他顷刻间?泛红的耳根,心里有点爽。
欺负游赐还挺有意思的。
可下一秒,游赐却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也、是。”
容艺直接把呛了一大口,然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游赐赶忙递过去纸巾,明知?故问:“怎么了?”
容艺恶狠狠瞪他一眼,然后接过湿巾擦了擦嘴:“少捉弄我。”
游赐嘴角轻勾着,眼睛慢条斯理地?从她身上,落回到水杯上。
“是你先的。”
容艺觉得自己简直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每次和游赐交手,尽管她能感觉出来游赐在让着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吃瘪的那个?总归还是她。
她换了个?话题,问:“今天这馄饨哪里买的?还挺好吃的。”
“喜欢么?”游赐问。
她点点头:“喜欢啊。”
没有任何?主语,好像在说喜欢他本人似的。
游赐嘴角又升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有多喜欢?”
容艺扁了扁嘴,无奈地?看向他:“再不告诉我?,我?就不喜欢了。”毕竟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我?煮的。”
游赐顺从答道,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喜欢的话,以后都可以给你煮。”
“这才像话。”容艺傲娇一笑,“你的提议很?中听,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但转念却又想到她昨天晚上在房门口听到的那半句话。
她知?道游赐很?快会走的。
笑到最后,竟然有点苦涩。
明明这馄饨要比上次好吃,但她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胃是情绪器官,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吃不下了。”她擦了擦嘴,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处,“我?有点事情,出去会。”
游赐坐在位置上没起身,只淡声?说了个?“好”。
说完以后,又忍不住说了句“早点回来”。
尽管他在尽力掩藏失落的情绪,但容艺不傻,她能听得出来。
眼睛有点酸。
她用力眨了眨,然后故作满不在乎地?对他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怎么?你会想我?啊?”
少年温和地?点头,看向她:“嗯。”
“会想的。”
他会一直想着她的。
“那好吧,我?答应你,早点回来。”
眼睛一直在发酸,容艺没勇气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就出了门。
游赐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直到再也消失不见。
然后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电话号码。
对面秒接。
他语气很?淡,像是平静地?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快一点。”
快一点,容艺母亲的病情耽搁不得。
快一点,他怕自己再多看容艺一眼就会反悔-
柳曼秀今天脸色更差了点,容艺在病房口都能听见她咳嗽的声?音。
一声?扣着一声?,虚弱至极。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柳曼秀显然神色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地?在藏着什?么东西。
偏不凑巧没拿稳,那块染着血的纸团刚好掉在地?上,被?容艺看了个?正着。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柳曼秀的病情竟然已经恶化成这样。
“艺艺……”柳曼秀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旁边两张病床上的病人已经痊愈出院,整个?病房只剩下柳曼秀这一个?病号。
容艺镇定地?走过去,捡起纸团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把?自己买的早餐放到一边的柜子上。
一边解开外面的塑料包装袋,一边说:
“买了点粥,医生?说你只能吃些清淡的。”
心里却在想着今天得抽空去找一趟魏山南。
无论柳曼秀愿不愿意、会不会责怪她,她都要去找一趟魏山南。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曼秀就这么死去。她没办法?接受。
“我?吃不下。”柳曼秀别过头去,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眼睛很?肿,这几天几乎整天以泪洗面。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会不会就是我?的报应。”她又咳嗽了声?,声?音越来越虚弱。
容艺瞥见她黑发里面藏了好多根白头发。
柳曼秀今年才四十岁不到,但却老了好多。
“你爸爸对我?很?好,也太宠我?了。我?那个?时候身体不好,自从嫁给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让我?干过一天活,”柳曼秀安静地?回忆道,“这也导致他死了以后,我?丧失了劳动的能力,根本就吃不得一点苦、也忍受不了一点委屈。”
“那时你还小,我?们母女俩天天活在别人的指点里,既没钱,又没依靠,我?没办法?,所以选择嫁给了你魏叔,”柳曼秀叹了口气,“你魏叔是个?好人,勤恳、踏实、耐干,每一样都好,偏就是穷。”
“我?那个?时候太虚荣,所以跟你魏叔叔离了婚。”柳曼秀眼角堆着泪花,“都怪我?啊。”
后来的事,不用柳曼秀说,容艺也都知?道。
柳曼秀嫁给了拆迁户黎淳,经济上好了一段时间?。但偏偏黎淳爱赌。
人的欲|望是可以无限膨胀的。
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没有办法?抽身了。黎淳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都过去的事了,别说了。”
容艺皱着眉,她坐在病床边沿,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喂给柳曼秀:“张嘴,吃饭。”
柳曼秀看着她,眼角的泪花闪动的越来越厉害。
“小时候,你不爱吃饭,我?也这样喂你。”
然后偏过目光:“艺艺,妈对不起你,哎。”
“别说了,吃饭。”
容艺心里压抑着。
柳曼秀难受,她何?尝又不难受。
她其实都明白。
柳曼秀是刀子嘴、豆腐心。
之前她还一直疑惑柳曼秀为什?么突然不给她打?钱,也不再关心她了。
直到这几天,她才想明白——黎淳欠下了好多赌债,催债的人天天上门催,柳曼秀减少和她的联系,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母女哪有隔夜仇,她其实早就不计较了。
但柳曼秀却不肯原谅自己。
好不容易将?一整碗白粥喂下,柳曼秀精神状况实在太差了,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
容艺给她削了点水果放在边上,等她醒来后吃。
放好以后,她看了她一眼,决心去找魏山南-
她骑着小电瓶车,正准备转入熟悉的街角,突然一辆银色的车别停了她。
她猛地?收住刹车,整个?人因为惯性差点摔倒。
吓得她低骂了一句。
她很?快停好车,下车和对方理论。
敲了敲驾驶舱的车窗。
可降下来的,却是后面的窗。
她瞳孔骤然紧缩——居然又是温书颖。
温书颖这次没带墨镜,盘了个?秀气的花苞头,看上去年轻又漂亮,耳垂下面的两枚巴洛克止不住地?晃。
她欠着笑,伸手冲容艺打?招呼:“好巧,又见面了。”
尾音拖得有些长,藏着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容艺定定地?看着她:“又有什?么事?”
温书颖轻笑一声?:“怎么这么冲啊。”
这小姑娘总是劲劲的。虽然语气有点冲,但不妨碍她挺欣赏她的。
容艺眉心轻皱着:“我?有事情,恕不奉陪。”
说着就要走。
“哎——”温书颖叫住她,“别走啊。”
容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温书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车窗:“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呢?”
容艺瞬间?就意会过来温书颖要说什?么。
“所以,别那么着急走嘛,”说完,温书颖又用下巴指了指她身边的位置,“要不要,上来坐一会儿?”
容艺咬了会嘴唇,最后还是打?开车门,上了车。
“你妈妈的事,我?很?惋惜。”温书颖没工夫和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你调查我??”容艺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温书颖嗤笑一声?,又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容艺看着她,没说话。
温书颖又转圜道:“‘调查’一词程度有点过深了,我?想,倒不如用‘关心’一词更加合适。”
车上熏香味道有点浓,不是容艺喜欢的味道,她感到一阵眩晕。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容艺也不打?算和温书颖绕弯子,她很?明白她之所以三番五次来找自己,无非是自己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你知?道的。”温书颖没挑明,而是让她自己去猜。
“……我?知?道了。”容艺抿着唇,“你是想让我?劝说游赐回去,对吧?”
温书颖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用上位者的目光凝视着容艺,丹唇轻启道:“你很?聪明,但是只猜对了一半。”
她和游铭早晨通过电话,虽然他们两个?并?不对付,但在让游铭回到平礼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格外的统一。
她知?道游赐会为了容艺母亲的病而暂时回到平礼。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少年的心在这里,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身上。就算他回去了,他迟早也会回来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斩断游赐对这里的所有念想。
容艺声?音在发抖:“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温书颖微笑着,“打?电话给游赐。”
“告诉他。”
“你从始至终,只是利用他。”
“你一点也不喜欢他。”
“伤透他的心,越干脆越好。”
“……为什?么?”容艺眼睛泛红,鼻子酸涩。
“你也不想你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吧?我?这边有很?专业的医疗团队,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向你担保,你母亲很?快就能康复的。同时,我?这边也会负担你之后的任何?支出。怎么样?”
容艺手一直在抖,她用力地?用指甲扣向手心,想要用身体上的剧痛来克制她内心的痛苦。
“我?不需要……你的钱。”
“可你需要你的母亲。”温书颖直击她的内心,“这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容艺看着她,瞳孔里的血丝越来越浓。
“而且,如果你真的喜欢游赐,”温书颖很?有技巧性地?顿了顿,“那么我?想,你也会希望他过得更好的,对吧?”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
容艺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好。我?答应你。”她紧咬着嘴唇,有血珠染透了她的齿尖。
“那,打?电话吧。”
“告诉他,你讨厌他。”
“叫他赶紧滚,离你越远越好。”
容艺颤抖着掏出手机,找到游赐的电话号码。
她犹豫了几秒。
温书颖立刻催促:“早一点完成任务,你的母亲也会早一点得到治疗哦。”脸上还挂着“善解人意”的笑。
容艺闭了闭眼睛,拨通那串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几秒。
在等待对方接听的那几秒里,她煎熬到了极点。
脑海里飞速闪过她和他一起经历的各种碎片。
一帧一帧,最后定格在昨晚——她和他嘴唇相碰的那一刹那。
而就在此刻,电话那头接通了。
“怎么了?”游赐的声?音。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容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砸下来一颗。
温书颖眉心跳了一下,示意她把?免提打?开。
容艺咬了咬牙,点开免提。
“游赐,我?想说……”
只说了几个?字,她的喉咙就被?梗住,再也没办法?说下去了。
“嗯,你说,我?在听。”
游赐很?耐心。
他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外面有好多鸟在飞,令人有些心绪不宁。栀子花已经完全落败了,但树叶却长得越来越青翠。
从这里看下去,他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车。
上面下来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其中一个?眼睛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站在窗户前的游赐。
正准备喊,游赐却先一步伸出手指,靠近嘴唇,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表情冰冷又病态,阴郁至极。
那人见状,立刻识相地?默不作声?了。
容艺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早上煮的馄饨一点也不好吃。”
温书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打?情骂俏,说好的伤害游赐呢?
她该不会要临时反水吧?
游赐沉默地?接受了这句评价:“那我?下次改。”
容艺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不用改了。”
“其实我?不喜欢吃你做的任何?东西。”
“你每天都这副样子,一副死人脸的,让我?看了很?讨厌,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游赐默不作声?,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容艺说的每个?字,他都会当真的。
他很?快切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容艺嗤笑一声?:“我?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游赐蹙着眉。
“因为,我?讨厌你啊。”
每一句反话都像一句利刺,在刺向游赐的同时,也深深地?刺伤她自己。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红。
语调瞬间?变得阴鸷起来:“我?不信。”
容艺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下刺痛他:“随便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根本不在乎你。”
“我?压根就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太无趣了。”
有时候,容艺觉得自己不去演戏也太可惜了,这些话居然能出自她的口中。
而她明明眼泪都快决堤了,话语却硬生?生?没露出一丝破绽。
游赐白皙的面孔越来越阴郁,眼底的猩红也越发骇人。
冷气压骤降。
他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容艺忍住哭腔道。
游赐情绪有些失控,脖颈上的血管凸起,他整个?人陷入深沉的郁暗里。
明明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
明明就在早上,容艺还说要永远吃他做的东西……
不过是短暂分别了一会儿,容艺怎么就突然这样说了。
一定是她现在心情不好,有冲动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他沉声?问:
“在哪?”
“告诉我?。”
“别找了,我?受够你了。”容艺道。
车里的熏香味道一阵比一阵浓烈,熏得她头痛的都快要炸开。
“不、准。”
少年面容阴鸷,一字一句咬着牙:“容艺,我?说,不、准。”
他胸腔剧烈起伏,眼底的阴郁也随之加深——
“我?要你站在我?面前,对着我?,亲口说。”
第52章 摧毁
“我要你站我面前,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由?于开着免提的?缘故,温书颖很轻易就捕捉到了这句话。
她勾了勾嘴角, 不屑地笑了笑。游赐可真不愧是她那个好姐姐生的?好儿子,就连扭起来的?脾气都如出?一辙。
她撩起眼皮,去观察容艺的?反应。
容艺眼睛很红,很明显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温书颖其实能理解她。毕竟她还?年轻。
但下一秒, 容艺抬头, 把眼泪收回眼眶里, 故作轻松道:“懒得找了,我们不要见了。”
“为什么?”游赐追问。
他完全不能接受。
尽管在靠近容艺之前, 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以为……他以为她会对他敞开心扉的?。
难道、难道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么?
那她为什么又要亲他?
她为什么要骗他?
“你在哪?我要见你。”他眉心紧皱。
“都说了我不想见你, 你烦不烦啊!”
容艺有些歇斯底里。情绪的?重压逼迫她不得不将伤人的?话一字一句吐向游赐。
“要不是我当时没?地方去, 你以为我稀罕理你?笑话。”
容艺越说越离谱,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也顾不上什么了, 只一味想着推开游赐。
推开他, 对他, 对自己, 都是一件好事。
对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不知道的?是, 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游赐都会当真的?。
“你、在、哪?”
游赐阴沉着面色,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容艺顿了顿, 喉咙实在酸涩得厉害。她没?办法……没?办法继续再说下去了。
言不由?衷的?痛苦不亚于将打碎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拼凑好,又重新吞咽进胃里。
温书颖看了她一眼, 对着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腕表,翠绿色的?表盘上,指针一下一下走动,带着步步紧逼的?意味——她这是在告诉容艺,时间不多?了,她耐心有限。
容艺头痛到快要炸裂,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胸腔窒闷得厉害。
她伸手按住太阳穴,声音已经虚弱到不行。
“别找了,很烦。”
为了让可信度更高一些,她破天荒补充了一句:
“我在我男朋友家?里。”
此言一出?,对面果然噤声了。
约莫两三秒之后,她似乎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游赐手上沾着玻璃碎片,有些残渣已经深入了血肉里,鲜血一滴一滴砸下来,落在地面上,开出?秾艳稠丽的?花。
就像他下定决心出?现在她世界里的?那一天一样。
落地窗已经碎了,碎成白?花花的?细小裂痕。
底下的?人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少?年就站在碎痕后面,表情冷冷地,没?有一点温度。
他讥诮地嗤笑一声。很冷很冷。
说不上来什么意味。
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回温痛苦。
“容艺,你在骗我,对不对?”
他还?是执拗地再问了一遍。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温书颖仍然用锐利的?目光剜向容艺。容艺想到柳曼秀那张苍白?的?脸,又想到游赐的?未来,咬紧了齿关?。
“谁骗你了?爱信不信,我懒得跟你废话。”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玻璃碎渣越陷越深,血液止不住地下流。与此同时,房门?外面有人在拍门?:“少?爷,你没?事吧?”
容艺捕捉到了这句话,她知道游赐很快就要走了。
无论?她推不推开他,他总是要走的?。
与其让他留有牵挂,倒不如,真如温书颖所说那般,断了他的?念想。
他该有更好的?未来的?。
他们萍水相逢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因为没?试过?你这样的?,所以想试试看,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温书颖眉心跳了一下,心想她还?真的?没?看走眼,第一次见这小姑娘就觉得她劲劲的?。她本来都要以为容艺说不下去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行。
对面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容艺的?头越来越疼,车里的?熏香味道实在是让她有些难受。
“容艺,玩我,很有意思?么?”
游赐沉声问。
温书颖忍不住想笑,就凭这句话,她都能想到她那个小外甥现在脸该臭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也好,总算有人能治治这臭小子了。
“对,挺有意思的。”
容艺接过他的话茬。
手上的?血液止不住往下滴,游赐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因为比起□□上的?疼痛,于他而?言,现在更痛的?,是心理上的。
“容艺,我再问你一遍。”
再问一遍,能不能不要这么说。
能不能、哄一哄他?
只要哄一下就好。他会自我修复的?。
“别问了,烦死了,挂了。”
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容艺没?等游赐回答,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对面很快又拨通过?来,她想也没?想,就利落地将这个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温书颖察觉到这一细微的?举动,眉心又跳了跳——没?想到她那个好外甥也有这一天啊,往常都是他拉黑的?他们,现在倒反过?来,轮到他被拉黑了。
啧。有意思?。
对面又很快发过?来微信信息。
容艺看也没?看,也一并?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以后,手机就陷入了一片如同死寂般的?安静之中。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游赐的?消息了。
他们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式了。
心脏像是被突然抽干了氧气。
一阵一阵的?虚浮。
额心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她一阵反胃,忍不住想吐。
但却又担心弄脏温书颖的?车,便强撑着。
“给。”温书颖递给她一张叠好的?纸巾,“怎么都出?汗了。”
容艺没?接,只是盯着她:“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温书颖轻笑一声:“放心,你的?母亲,最快今晚,就能得到治疗。”
容艺的?心沉下来,她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个“谢谢”。
温书颖心情好的?很,对着她笑,笑的?煞是畅快:“不客气,应该的?。”
容艺没?了力气,正准备推门?下车,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对温书颖说道:“请好好照顾游赐,拜托了。”
“那是自然,”温书颖抿唇点了点头,“你也好好保重。”
容艺推门?下了车。
车窗合上,车辆几乎是一秒也没?有停留就开走了,卷起一阵烟尘气。
容艺脚步虚软,只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手掌被尖锐的?砂砾刺破,血液裹挟着肮脏的?尘土往外面流。
她蓦地想起不久前遇见游赐的?那个雨天。他的?手也是这样被刺破的?。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被压抑的?委屈、心酸、无奈全部都变成眼泪恶狠狠地砸出?。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接到魏山南打过?来的?电话。
“喂?魏叔叔?”
她尽量压抑着哭腔,不愿意让魏山南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小艺,我在医院,你妈妈说,很想见你……”
魏山南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照说。
噩耗一重接着一重,容艺僵硬在原地。
手掌的?生疼已经麻木了,就如同她的?神?经一般。
她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擦了擦眼睛,褐色的?血、黑色的?污泥,全部糊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她哭的?像个泪人。
还?是咬咬牙,说了一个“等我”。
然后挂断电话起身,奈何腿实在软的?没?有力气,她刚爬起来,就又摔坐瘫软下去,膝盖也随之被划破。
生理、心理上的?双重痛苦折磨着她,叫她没?办法承受。
她才十八岁,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她-
也不知道一路上摔了多?少?次才到了医院。
跨进医院以后,容艺一身狼狈招致了无数讶异的?目光。
她很快去卫生间简单擦洗了一遍身上的?伤口。凝固的?伤口在冷水的?冲刷下又跳跃成簌簌的?疼痛。
她没?来由?地想到游赐保护她的?那一次——他该有多?疼。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他告诉她,他其实觊觎她很久了。
想到这,眼泪又砸下来一颗。
留给她修整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她很快擦干眼泪,去往柳曼秀的?病房。
推开病房门?,魏山南安静地坐在柳曼秀的?床边。
而?柳曼秀侧着身子,一眼都没?看他。
她不愿意再面对他。她以为是容艺去找了魏山南,所以有些气愤。
容艺走进去,喊了一声“妈”。
柳曼秀没?应,倒是魏山南先回过?头来,他浓密的?黑发间有了几簇白?头发。见到容艺,他咧开一个宽慰的?笑:“小艺,你来了。”
容艺又喊了一声“魏叔叔”。
低着头走到柳曼秀身边,以为柳曼秀没?听见,便又喊了句“妈”。
柳曼秀语气有些喑哑:“不是说叫你别找他,为什么不听话?”
“妈,我没?……”
“秀秀,不关?小艺的?事,是我自己来的?。”魏山南招呼容艺坐过?去。
“你赶紧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柳曼秀没?什么好气,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魏山南见状,赶紧替她拍拍背:“别激动。”
“别碰我!”柳曼秀想要打掉他的?手,但无奈她现在生病,实在是没?有力气,只是徒劳罢了。
“好好好,我不吵你,你休息会。”魏山南不想柳曼秀情绪太激动,她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他看了容艺一眼,示意有话要对她说。
容艺也支会他的?意思?。两个人一并?走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魏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容艺知道这是废话。
魏山南一直放心不下柳曼秀,这她是知道的?。
“这个不重要。”魏山南面容上堆砌着愁云,他身材很高大,西装穿在他身上很妥帖,岁月并?没?有让他老去很多?,反而?让他更加臻于成熟内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边已经在联系医疗团队了,你母亲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恰在这时,突然有通电话打过?来。
容艺面无表情地接听,说了个“嗯,好的?,麻烦了”。
“怎么了?”魏山南关?切地问。
容艺擦了擦眼睛的?泪花,对他说:“魏叔,我妈的?病,有救了。”-
“小少?爷,该走了。”
游赐表情淡淡,宛若一抔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
“知道了。”
“要不要帮您跟游董说一下,也许可以再晚点。”
办事的?人很会察言观色。
看的?出?来,游赐现在心情降至冰点。
“不用。”他冷声拒绝。
“那我们在下面等您。”
“嗯。”
游赐在玻璃碎渣边坐了很久很久。
容艺不要他了。
他心如刀绞,疼痛又窒闷。
他随手按在玻璃碎渣上,任由?碎片割裂他的?血肉。越疼痛越好。
眼底的?阴郁越来越深重。玻璃碎片炸裂的?瞬间,有一丝玻璃纤维滑过?他的?面颊,在上面割开一道又窄又细的?血痕。
猩红的?血液将他病态的?面孔衬托的?更加冷感。
他起身,一件一件拿出?他留存的?有关?容艺的?所有物?件。
一件一件扔在地板上。
最后拿到手里的?,是那本日记本。
他嘴角轻扯着笑,病态又疯狂。
他像个笑话。容艺是一块温不热的?坚冰。
可那又怎样?
他心甘情愿。
第一次见到她的?潮湿雨天里,她是一个向他递出?伞的?人。在他没?有任何温情的?年岁里,她是他戚戚沥沥雨天里的?第一把伞。
她天真、明媚,笑起来很好看。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靠近。
他闭上眼睛,回温她那双潮湿的?眼睛、乌黑飞扬的?发丝、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嘴唇。
回温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包括她说的?那句“对,我就是在玩你”。
那又如何?
他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话,她的?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得到了治疗,游铭答应过?他的?。
那么他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目光扫过?许愿烟的?烟头,勾起一丝餍足又苍白?的?笑。神?奇的?是,他许下的?愿望竟然都已经成真了。
旁边还?有几包被封存的?烟。他想起他答应过?她再也不抽烟了。后来他真的?没?有再抽了。
他明明很听她的?话了。
伸手拿出?一包万宝路,他坐在床上,就在她昨天坐过?的?位置上。
拆开那包烟,下意识地掏出?中间那支烟打算许愿。
但又反应过?来,眼下似乎没?什么好许愿的?了。他都要走了,容艺也说的?很明白?,不要他了。
那支烟在他修颀的?指尖翻了个身。
他轻蔑地笑了声,眼睫长而?落下深邃的?阴翳。
饶是这种情况,他还?是许了个愿。
没?办法,终归是形成习惯了。
然后照旧把那只许愿烟放回去。
打开打火机,按照顺序,点烟。
修长的?手指轻轻夹着,烟圈纷纷绕绕,猩红的?火星一点点缩短,他轻轻吹开烟雾,年轻矜冷的?面庞波澜不惊地显露。
而?在左侧的?面颊上,还?有一道细小的?血痕。血液已经干涸了。
他很安静的?,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内心的?痛苦压抑堆砌着。
很快一包烟都见了底。
他眼睫轻颤,看向那一支被寄寓了非凡意义的?许愿烟。
他知道,这一次,他许下的?愿望可能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实现了。
因为,这一次,他许下的?愿望是——再次见到容艺。
他扣动打火机,火舌倏忽跳动,很快把烟芯点燃。他看着火芯一点一点往后面吞噬着烟身。
火光倒映在他幽深阴郁的?黑色瞳孔里。
看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许愿烟很快就要燃到尽头。他起身,将那烟尾丢到了那本泛黄的?牛皮本上。
他轻轻吹了吹,火芯很快跳动到纸页上,霎那间,牛皮纸上游走起热烈的?火焰。
啧。着火了啊。
他轻勾着嘴角,没?有一点恐慌,反而?还?多?了一丝畅快。
反正容艺也不要他了。
他眼底被火光打亮。
复又折返回床上,掀开被子,躺上去。
被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她的?气息。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再次见到她。
第53章 重逢
北都的秋天总是阴晴不定, 明明大中?午还是晴好的天,三点一过就突然泼起大雨来。
斜风夹杂着?雨丝直往五楼阳台上飘。容艺眼妆画到一半,就急忙先去收晾在阳台上的衣服。
室友张诗涵和严蕊这?个点有节选修课, 容艺便?顺带着?把?她们的衣服也收了。
收完以后她很快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大雨和磅礴的嘈杂声便?一起被关在了外面。
她呼了口气,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险些要把?刚画好的妆打晕。
这?妆可不能白画, 她等会还得要去一趟隔壁的北都大学。
她很快把?张诗涵和严蕊的衣服分好, 各自放到她们桌上。
大雨下个不停, 北都的秋天真是肃杀又干燥,和她过去所生?活过的伏海和云都一点都不一样。
寝室里光线不好, 容艺打算去开个灯。
线路有些老化,按了开关以后,得等上个五六秒电灯才会跳亮。
没办法, 北都艺术大学什么都好, 就是这?个基础设施一般。
她看了眼手机,快三点十五了,下课的时间, 张诗涵她们应该也要回?来了。
重新坐回?到桌子前捏起眼影刷, 蘸了点眼影正准备往眼皮上扫, 突然听见?门被用力扣了几下。
什么嘛, 张诗涵今天又没带钥匙么?
饶是这?么想?, 她还是搁下眼影刷去开门。
咔哒一声拧开门,她看也没看就调侃了句:“又没带钥……”话说到一半她就顿住了,因为门外站的不是张诗涵, 也不是严蕊,而是宋雅婷。
她的另一个室友。
她们这?宿舍一共四个床位, 唯独这?四号床位常年空着?。
原因无他,宋雅婷是北都本地?人,家里在北都有房,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小姐,住不惯这?宿舍的小床。基本上一个学期只会只偶尔回?来一两次拿点东西。
宋雅婷扫了她一眼就直接掠过她往房间里走,也没说什么谢谢的话,倨傲的不行。
容艺气笑一声,心想?下次开门前得先跟张诗涵确认下。
她容艺向?来也不是什么软柿子,重重和上门,装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化妆。
她懒得计较。
宋雅婷被关门声吓了一跳,皱眉拍了拍心脏:“你发什么神经?”
容艺没理?她。慢条斯理?地?继续化妆。
眼影好像有点上重了,她拿起一根棉签抿了抿,小心翼翼地?擦掉一点。
宋雅婷又白了她一眼。
她和容艺自从新生?开学那天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不对付了。
她这?人天生?倨傲,被家里人当成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宠,简直快要宠坏了,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北都艺术学院九月份新生?开学的那天,她特意?化了个浓妆,穿一身奢牌,想?在新生?开学的第一天就出个风头。
北都艺术学院,无论男生?女生?,几乎各个都长得特别出彩,清一色的俊男美女。所以要想?艳压群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雅婷卯足了劲儿想?在新生?典礼上出出风头,便?做足了功夫,全妆、长裙,打扮的跟参加晚会似的。
正当摄影机位留意?到她,准备让她拍个小视频的时候,容艺刚好从机位前走过。
她那天压根就没有化妆,一身简单白色短T,一条宽松牛仔裤,高鼻深目,黑发垂落在腰,美的轻而易举。
这?一下就把?摄影师的注意?力勾走了,很快抓拍下容艺的一张侧脸图。
后来这?张侧脸照被发布在官方视频号上,居然获得了十万次的点赞,直接小火了一把?。而宋雅婷的那条视频采访,不过只有寥寥几百个点赞。对比起来,简直凄惨的可怜。
这?一来,她就莫名跟容艺杠上了。
容艺倒是懒得和她计较,她向?来对这?些东西都不关心。复读一年让她的心境也成长了不少?。
电话突然响起来,她腾出一只手去接。
对面是柳曼秀的声音:“艺艺啊,天气预报说你那边天气转凉了,我和你魏叔叔给你寄了床厚被子和些吃的,估计明天到,你记得去拿啊。”
容艺轻笑:“妈,你不要给我寄东西了。”
这?才开学没多久,柳曼秀他们几乎隔三差五就给她寄东西,寝室统共就这?么大点,都快要放不下了。
“你当心点身体?,不要感冒了。我和你魏叔叔过几天就来看你。”
“知道了知道了。”
容艺手一抬,一不小心将眼线直接画出去了一大截。
靠。她赶紧拿棉签补救了点。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你魏叔还在谈生意。”柳曼秀道。
“好好好,大忙人。”
容艺虽然揶揄,但嘴角却噙着?笑。
一年前,由于温书颜暗中?出面的关系,柳曼秀转到了全国最顶尖的医院。在那里,柳曼秀的病也得到了治疗,康复的很好。
魏山南心疼柳曼秀,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让她回?到伏海。那里医疗设备落后就算了,还有着?许多让她伤心的回?忆。
他便?带着?柳曼秀在宜居的云都定了居。连带着?容艺一起。
柳曼秀后来跟黎淳打了官司离了婚,现在又重新和魏山南走到了一起。
容艺在云都的第一年总是会想?游赐。每一个想?到他的夜晚,都是哭着?度过的。
那段时间她状态很不好。
温书颖仍是放心不下,担心他们私底下有交联,便?派人时刻紧盯。
容艺忘不掉游赐。每一段和他共同的经历都刻骨铭心。
第一年的高考,不出所料的考砸了。
身边的同龄人都上了大学。她跟沈欣茹通电话,沈欣茹兴奋地?告诉她自己发挥超长,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她由衷为沈欣茹感到高兴。
项盈萱倒是发挥的一般。
庞龙和俞思妤后来也离开了伏海镇。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永远都没办法走出伏海镇潮湿的雨天了。
她想?游赐。很想?很想?。
后来,魏山南和她促膝长谈。知道她最喜欢的,还是音乐。于是鼓励她试着?去走艺考的路。
其实她开始的已?经很晚了,但她在音乐这?方面天赋实在过人,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如愿考上了北都艺术学院。
她走出了伏海,走出了云都,去到了更加繁华的北都。
可是,她再也没有了游赐的任何音讯。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
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眼睛里隐隐又有了泪。
宋雅婷去卫生?间换了件衣服,手机放在外面的桌子上。有人给她打电话,铃声震天响,吵的不得了。
容艺耐着?性子继续化妆,心里却想?着?怎么张诗涵还没回?来,她还等着?她一块去隔壁的北都大学呢。
北都大学是北方最顶级的学府,今天是学校建校一百二十周年的校庆。
容艺虽然和宋雅婷不对付,但和这?个叫张诗涵的室友关系却很好。
张诗涵有个朋友是北都大学的,要表演个歌唱节目,但她朋友的搭档临时声带受损上不了场。一来二去,就找到了容艺,要她救救急。
而在这?之前,容艺连北都大学的校门都没进去过。
宋雅婷总算换好裙子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气温也低的厉害,她今天却破天荒穿了件露背的短裙,薄纱似的布料看上去就冷。
宋雅婷一边穿华伦天奴的高跟鞋,一边接听电话。
“喂?”
“你怎么还没来?我都给你占好位置了。”
宋雅婷不紧不慢地?扣上鞋带:“急什么,你们北都大学的校庆邀请函上不是写着?傍晚六点准时开始吗?现在这?才几点啊,你就催。”
“你确定你不早点来?说不定在校园里逛逛,你还能看见?你那个crush呢?”
这?话一出,立马吊起了宋雅婷的胃口。
“等会?你是说,游赐也会来?”
听到这?个名字,容艺手下突然一用力,眉笔咔哒一声断裂。
游赐?
也许只是重名罢了。
宋雅婷留意?到容艺发出的声响,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继续对电话那头道:“你确定他真的会来?我之前看他总是呆在实验室里呀,看起来不像是会来的。”
“内部消息。”对面神秘兮兮道。
“行吧,那我现在来,你来校门口接我。”
宋雅婷很快挂了电话,然后挎上一个爱马仕包,踩着?高跟鞋就往门外走了。
走的时候,还特意?重重带上了门。
她这?人特记仇,非得要把?场子找回?来才乐意?。
容艺放下眉笔,突然没什么继续化妆的兴味了。好不容易压抑下去一会儿暂时不去想?游赐,现在好了,又都被勾起来了。
当年高考的时候,她其实默默关注过平礼所在那个省份的高考情况。她也知道游赐就是当年的省状元。
按照这?个分数,他多半会上北都大学。
这?也是她后来,抱着?一丝侥幸的幻想?,填报北都大学隔壁的北都艺术学院的缘故。
就算她知道,她遇见?游赐的希望会很渺茫。
而且,就算再遇见?又能怎么样,当初是她主动?推开的他。
先推开的人没资格说怀念。哪怕她是迫不得已?的。
恰这?时,寝室门被钥匙转开。
张诗涵抱着?个大纸袋走进来。
容艺吸了吸鼻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不是早下课了吗?”
张诗涵把?袋子放她桌上,边喘|气边喝了口水:“去给你借了套衣服。快打开试试,老好看了。”
容艺扒拉了一下纸袋,里面是条高定白色流苏礼裙。
“看起来挺贵。”这?是她看完后的评价。
“别管贵不贵了,先穿上再说。”张诗涵冲她眨眨眼,“你穿好咱们就去北都大学,赵连洲在门口等我们。”
赵连洲就是那个张诗涵的朋友,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他就读于北都大学的飞行器动?力工程系,研究飞行器制造。两人一个走艺术的路,一个走科研的路。
赵连洲在这?次校庆上报的节目单是一首男女对唱的双人歌,偏偏他的搭档前几天发生?了点意?外,声带受损。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一个替补的,这?才向?隔壁的北都艺术学院求助。
这?一来二去的,就通过张诗涵找到了容艺。
“现在穿吗?还是等会去那边再换?”
容艺可不想?顶着?这?一身单薄的礼服在雨里冻的瑟瑟发抖。
“我估计那边人多,到时候可能换衣室排不上位置。”
北都大学这?一次校庆排场可谓声势浩大,好多外校的也来了。
张诗涵眨巴眨巴眼睛:“我这?有暖宝宝,冷的话可以贴在里面。等会唱完了,我非得狠狠敲一笔这?个赵连洲,让他请我们吃顿好的,毕竟我们帮了他这?么大个忙。”
“行吧。”
容艺觉得张诗涵说的也有道理?,便?二话不说,拎起纸袋子就去卫生?间换衣服。
很快换好后出来,后面有个扣子她扣不上,便?喊了声张诗涵:“帮我扣一下。”
张诗涵直接惊呼了一声:“我靠,容艺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眼前的容艺刚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长发松散带过。发丝掩映处,银白色的短裙每一寸的用料都十分妥帖,细腻地?贴着?她丰盈的身躯,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微微一俯身,领口处的浑圆就清晰可见?。
容艺提着?衣领防止走光,无奈地?看她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
之前好几次洗完澡的时候,张诗涵就夸赞过容艺的身材了。
“那哪能一样啊,”张诗涵上手给她扣好扣子,“今天真的超美。”
“那就是说平日里不美咯?”容艺故意?道。
“这?话可不兴乱说啊,谁不知道我们北艺音乐系有个公认的大美女啊?”张诗涵谄媚一笑,又问,“你都收拾好了吧,那咱们就出发。估计等会还要彩排下,这?次时间太紧了,你和赵连洲之前也没合过,待会临时抱抱佛脚。”
容艺倒不担心,只说了个“好”。
“你这?头发我给你卷卷。”张诗涵对容艺的妆容还是不满意?,拿起卷发棒叫容艺坐下,“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去找化妆师做个妆发。”
“穷怕了。”容艺自嘲地?轻嗤一声。
虽然现在她的经济条件好了不少?,且不论魏山南的生?意?越做越大,前段时间她还抽空参加了个音乐节目的海选,顺道拿了个区冠军,收获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但她过惯了捉襟见?肘、寄人篱下的穷困日子,没办法再大手大脚地?花钱。
“又不用你出钱,赵连洲会出的。”张诗涵忙碌地?替她卷好头发,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一对漂亮的长流苏耳坠给容艺带上,看了看梳妆镜里的容艺,才满意?地?说了句,“真是漂亮死?了,下辈子你这?张脸我先预定了。”
容艺忍不住笑出声来,配合道:“可以啊。给你就是了。”-
北都的雨下的肃杀又凛冽,不似南方那般软绵。每一颗雨点打在伞背都发出声势浩大的回?响。
容艺和赵诗涵各自撑了一柄伞,伞不大,雨点倾泻过来,很轻易地?打在容艺的腿上。
她穿了双张诗涵借来的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长,她穿不习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从北艺到北都大不过只隔了堵墙,两个学校挨着?建,但容艺在这?之前都没去过北都大。
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数十名保安吹哨维护治安,旁边还停着?好几辆警车,生?怕发生?踩踏事故。
短短几步路,容艺和张诗涵两个人硬生?生?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进校园。
“看来我们提早来对了,再晚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排队进来。”张诗涵嘀咕了句,四处张望了遍,愣是没看见?赵连洲的身影。
她暗骂一声赵连洲真不靠谱,赶忙掏出手机来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了老半天对面才接。
她忍不住语调带气:“你死?哪儿去了?我和我朋友在这?等你老半天了。”
秋雨潺潺,容艺短裙外面只披了件单薄的外套,虽然贴了暖宝宝,但还是忍不住地?发抖。握着?伞柄的手上汗毛立起。
北都大学的布设远比北艺要高级的多,她兀自感叹了句。
人群嘈杂,大雨噼噼啪啪,校园里四处都是挤挤的人潮。
她只看了眼,就准备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她突然目光一滞。
在奔涌不息的人潮里,大雨肆意?倾泻,每个人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但她却捕捉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背影。
少?年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身形高颀,握着?伞柄的指节劲瘦好看。
他穿了件深蓝格的衬衫外套,内里是一件白色的短袖。大雨噼噼啪啪坠,他只留给容艺一个背影。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容艺眼眶蓦地?晕湿,也不顾一旁正在打电话的张诗涵,发了疯一般往人群里冲。
大雨肆虐地?狂坠。北都的秋天肃杀萧索至极。
“你在哪儿啊,都没看到你,人太多了。”张诗涵在打电话,一时间没留神到容艺,等她一回?头,才发现容艺居然发了疯似的在人群之中?,她惊叫一声,“容艺,你去哪里!”
容艺却顾不上那么多,人太多了,她根本就无法跨越拥挤的人潮。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深蓝衬衫的背影早就消失了。
突然手腕处一热,被人攥住。
容艺心头闪过一丝惊喜,转过身,看见?的却是张诗涵。
“吓死?我了,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张诗涵攥住她的手腕,对她说,“我们去那边等我朋友,他说他已?经到了,就在这?附近。”
容艺眼底又重新翻涌上一阵失落。
伞沿上一滴雨打下来,刚好打在她涂了睫毛膏的长睫上。垂挂在上面,一副欲坠不坠的样子,像眼泪。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哪怕对方只是像他,但却不是他。
张诗涵拉着?容艺去了一旁稍微没那么挤的等候区,对着?电话那头道:“赵连洲,你到底来了没?我耐心要用完了。”
“别叫。”赵连洲语调轻狂,“转身,你爹来了。”
张诗涵闻言,立马握着?电话,转过身子。
赵连洲是北方人,一米八的个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这?么冷的天,这?家伙居然为了装逼只穿了件朋克风的短袖,为了上台表演特地?去做了个发型,还染了一个非常炸裂的黄毛。
张诗涵轻嗤一声,她真是一点也看不顺眼这?个赵连洲了,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算了,净整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考进北都大的。
真是越想?越气。
但她只嗤了一秒,目光很快就被他身侧的一个少?年吸引住。
在赵连洲的身侧,站着?一个五官清隽利落的少?年,赵连洲本来就已?经够高了,那少?年居然还要比他高出半个头来。
饶是赵连洲费劲心思打扮了老半天,但那张脸在少?年纯天然无污染的对比下,简直输的惨不忍睹。
张诗涵认得他,他跟赵连洲同个导师,之前她来北都大的时候有幸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因为少?年长得太帅了,所以她对他格外有印象,还暗地?里了解过他的背景。
少?年不光脸长得好,身材比例不错,智商爆表,家庭背景似乎也是了得。
活脱脱小说男主的配置。
“等你好久啦。”张诗涵微笑着?,在帅哥面前她尽量将语调放的很柔和。
“啧。等你好久啦。”赵连洲非常欠揍地?模仿了一遍,“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张诗涵白了他一眼。
容艺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之中?,直到张诗涵拍了拍她,她才反应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水珠,她转过身来。
就在转过身来的那一秒,她目光直直和游赐对上。
还是和记忆里的如出一辙,他没有变,但似乎又长高了些。他淡淡垂落眼,眼底闪过不知名情绪。
容艺眼眶有些泛红。
张诗涵主动?向?她介绍,指着?赵连洲对她说:“容艺,这?是我朋友,赵连洲,等会就是你俩要合唱。”
赵连洲看了眼容艺,挺水灵一小姑娘,便?主动?伸手,绅士道:“你好,赵连洲。”
张诗涵白了他一眼:“你别打我朋友坏心思啊,人家有男朋友的。”
赵连洲那个花花公子的习性张诗涵最清楚不过了,她可不想?容艺被他缠上,便?主动?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替她解围。
听到那句“男朋友”,游赐眼神阴郁地?暗了暗。
张诗涵又指了指游赐,对容艺介绍道:“容艺,这?是……”
还没等她介绍完,容艺眼睛里闪动?着?水光,试探性道:“游赐?”
哪怕对方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但她也不敢相认,他们已?经快要一年多没见?了。
一切都不切实际的像一场梦。
张诗涵惊讶了一下,扭头问容艺:“啊,你们、认识啊?”
容艺看着?游赐,没有说话。
偏偏这?雨越下越大,人潮奔涌形成嘈杂的背景音。她仰脸看着?游赐,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说不出。
潮湿的雨倾泻进伞底,浇的容艺双腿有点湿,连带着?脚踝上的红绳也湿透成深红色。
不知是何缘故,她眼睛里也是潮湿的。化过妆的面容精致无比,黑色长卷发发尾被风曳动?,银白色的礼服流苏尾也在晃。
她仰脸看着?游赐,在等他的回?答。
少?年垂着?眼睛,淡淡偏移。
语气淡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认识。”
第54章 醋意
大雨噼噼啪啪打在伞背。
一瞬间, 奔忙的人潮声、雨打落叶声,都弱化成?喧闹嘈杂的背景音。
只?有游赐说的那?句“不认识”在鼓膜上越震越响、越震越刺痛。
容艺望着游赐,心脏停跳一拍。
他说他不认识她。
她定定看着他, 细雨滑落她的长睫。而?他却波澜不惊,眼?神晦暗又?陌生。
怎么会呢?
怎么会不认识呢?
可?转念一想,她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嗤笑一声。也对,当初先抛下他的人, 是自己。先将?那?些决绝、淡漠的话说出口的, 也是自己。
事到如今, 她竟然没资格去质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先告别的人,是她。
尽管那?个?时候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言不由衷。
潺潺的雨丝斜斜往身上泼, 从膝盖上一路往下淋,绵绵密密地把她的脚踝都浇透。
北都的秋天真的好冷。冷的让人看不见任何未来。
张诗涵嗅出空气里一丝尴尬的不对味,下意识要出口打圆场。
容艺却先一步, 她勉强勾唇轻笑, 声调放缓:“确实不认识。”
下一秒,她向游赐伸出手:“那?认识一下,我叫容艺。”
她早就不是一年?前的容艺了, 这一年?来, 她成?熟了不少?, 不再会为了一点的挫折而?自乱阵脚。
耳边的流苏耳坠被风吹动, 她安静地看着游赐。
少?年?淡淡扫她一眼?, 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了她一下:“游赐。”
经久未见, 少?年?的手掌还是那?般温热。宽厚又?有着熟悉的安全感。
容艺忍不住加深了握住他的力度。
少?年?冷静地看着她。
她面不改色地微笑,加深握紧他的力度。
北都荒凉寂芜的寒秋里, 她衣物单薄,手冰的不行。
游赐抽回?手,淡淡撂下一句。
“天冷添衣。”
切。说好的不认识呢?
该关心的,不是还照常关心着吗?-
容艺和赵连洲在后台合了两三遍就把曲目过的差不多了。
游赐不在,她的心也不在这。只?想着赶快表演完走人。可?偏偏他们的节目单被排在第十九个?,不前不后的位置。
按照赵连洲和他之前那?个?搭档彩排的经验来看,等他们表演结束,差不多要到晚上九点了。
容艺穿的单薄,忍不住瑟瑟发抖。
张诗涵又?给?她贴了两个?暖宝宝:“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又?不满地锤了下赵连洲,“你晚上必须得请我们吃大餐啊,不然说不过去了。”
赵连洲白了她一眼?,摸了摸刚刚被她锤的胳膊:“知道了知道了,再说了,张诗涵你这个?暴脾气能?不能?改改啊,你看看人家容艺,学学。”
张诗涵又?作势要打他,赵连洲这才消停了点。
容艺被逗笑,点了点头:“我好多了。”
假装漫不经心环顾一圈,最后才把话题牵扯到她想问的上面去。
“诗涵,游赐去哪儿了?”
从刚才他们进来,就没见到他了。
一旁的赵连洲听见,很快给?容艺答疑:“你说游赐啊,刚被我们许教授叫走了。这小子是我们专业第一,许教授可?器重了。”
“平时这家伙有事没事就把自己埋在实验室里。”
像今天这种盛会啊,要不是赵连洲非得拉着他来,他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
所以遇见容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北都大学有四个?校区,游赐大一的时候在云都那?个?校区。他是今年?大二?分流的时候,才跟着许教授转到北都这个?校区的。
在这之前,同门都以为他会继续呆在云都的。
容艺轻喃一声:“原来如此。”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到游赐穿着白色实验服,带着护目镜一丝不苟做实验的样子。
“那?他一定很忙咯?”容艺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那?确实,我们这专业压力还是很大的。”赵连洲清了清嗓子。
“那?他一定没时间谈恋爱吧?”容艺扣着手指,上面有一块小小的死皮。
在等待赵连洲回?答的时刻,她忍不住将?那?块死皮扯下来。
连着心脏的疼痛。既爽又?带感。
她其?实挺害怕赵连洲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的。
对于她自己而?言,这一年?来,除了游赐,她没再接触过任何人。
“谁跟你说的,我们这个?专业忙是忙了点,但谈恋爱的大有人在。”赵连洲轻笑道。
他会错了容艺的意思?,以为她是在纠结他们这专业是不是忙起来都没时间谈恋爱,压根没想到她其实只是关心游赐罢了。
容艺的心脏突然沉寂下去一块。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实验楼前有段时间还设置了个?闲人勿进的牌子。”赵连洲顿了顿,像说秘密似的压低了声音,“游赐刚转来我们这个校区的时候啊,好多女生过来围观他呢。”
“这个我也听说过。”张诗涵插了句嘴,又?偷偷拄了拄容艺,低语道,“诶容艺,我给?你说,咱们寝室那?个?宋雅婷,好像就跟游赐有点什么暧昧的关系呢。”
容艺瞳孔放大,回?想起今天下午听到的宋雅婷和朋友的交谈。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他们认识啊。
“什么暧昧关系?”容艺轻轻拨弄了下耳边的卷发,装作毫不在意地八卦。
“不知道,我感觉照宋雅婷这个?死缠烂打的劲儿啊,”张诗涵眨巴眨巴了下眼?睛,“他俩说不定还真能?谈上。”
之前他们北艺的校草就是这么被宋雅婷谈上的。
容艺皱着眉,心脏闪过一丝酸涩的悸痛。
就好像……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和侵占的不适感。
三人闲聊了好一会儿,总算报幕组报到了赵连洲他们组。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加油打了气。
容艺深呼吸一口气,脱掉外套,踩着高跟鞋上台。聚光灯瞬间聚焦到她银白色的流苏短裙上。
精致的五官在镁光下熠熠生辉。
台下人潮涌动,忍不住惊叹连连。
容艺心脏骤然加快,好在镁光灯太过热烈,她压根就看不见台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这让她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音乐声如同流水般缓缓响起来。
赵连洲首先开口,灯光下,他一头张扬的黄发惹得台下女生尖叫连连。整个?人看起来痞坏又?不羁。
音乐随后递进。
轮到容艺。
她的声音如同清澈的山泉一般,沉寂而?具有强烈的爆发力。
全场的气氛直接被她带入高潮。
紧接着,赵连洲和容艺一同合唱。男声低沉,女声高昂,配合的天衣无缝。
万人观众席人声潮潮,在后排的一隅,游赐穿越人群,安静落座。
目光投射向舞台上的少?女。
金色的灯光打落在她的身上,她手握话筒,闭目吟唱,宛若跌落凡尘的仙女。
他安静地看着她。一直到整首歌曲在如潮的掌声中走向尾声。
少?年?眸色淡淡,眼?观少?女欣喜微笑谢幕。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
容艺甫一下台,在后台等了好一会儿的舒宴安就把手上的花束递过来。
她略略吃惊:“社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容艺新生入学那?天加了个?音乐社团,舒宴安就是这个?音乐社团的社长,比容艺要大一届。正经北都人,为人谦恭,温润如玉,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舒宴安轻笑着:“来看看我的社员表现得怎么样。”
容艺扯着嘴笑:“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
舒宴安:“给?我长脸了。”
说完又?补了句:“花,拿着。”
容艺接过花,闻了闻,向着舒宴安道了个?谢:“破费了,社长。”
“什么话。”舒宴安勾了勾嘴角,又?说,“我还有点事,回?学校再见。”
容艺说了个?“好”。
张诗涵一脸八卦地盯着容艺,贼贼地笑:“舒社长真的有心了,还给?你送花。”
然后又?看了看花,忍不住感叹道:“有钱就是好啊,你别看就这么几支花,这个?牌子的花都好贵的,没个?五千块下不来。”
“喜欢的话你可?以拿去。”容艺倒是挺大方。
她一向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
张诗涵摆摆手:“我可?不敢拿,谁看不出社长对你的心思?啊,容艺,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容艺却眨了下眼?睛,心中有几分不自然:“别瞎说啊,我和社长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这话不假,她确实只?把人家当做朋友而?已。
朋友之间送送花也挺正常。
赵连洲看破不说破,问张诗涵:“张诗涵,到点了,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张诗涵问:“就咱们三吗?”
“怎么,你还想叫谁啊?”赵连洲白了她一眼?。
“你那?个?巨帅的同学呢?怎么不一块儿叫上。”张诗涵舔了舔嘴唇。
“第一,最帅的是我,”赵连洲扁了扁嘴,向后顺了一把他新烫的金发,又?加了句,“第二?,游赐这家伙可?比佛还难请,我可?不敢担保他能?出来。”
张诗涵怂恿道:“你试试呗,人多的话,咱们还能?玩点游戏,不然光吃饭多无聊啊。”
“行吧。”赵连洲掏出手机,给?游赐打电话过去。
游赐刚好看完退场。
校庆之际,人实在太多了,给?出口围得水泄不通,他安静地等在一边。
手机铃声响起来,他接听。
“喂?”
赵连洲听见游赐那?边的声响,皱了眉:“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不是在实验室么?”
游赐主?动掠过他的疑问:“有话直说。”
“出来吃饭呗?”
“不去。”想也没想就拒绝。
赵连洲看了眼?一旁聊得正欢的张诗涵她俩,又?对着电话这头道:“真不来?想不通你一天天呆在实验室里除了卷我们以外还有什么意思?。”
“不来,挂了。”
“行吧,真没意思?,你这样下去,啥时候能?谈到恋爱,真是可?惜了你这张脸,跟了个?这么不识好歹的主?人。”
赵连洲叹了口气,联系到刚刚下台的时候送花那?一幕,不由得感叹道,“我要有你这张脸,我肯定谈个?十个?八个?的,偏偏你不争气啊。你是不知道,就我刚刚下台那?一会儿,还有挺帅一个?男的给?我搭档送花呢,我搭档脸都红了,啧。估摸着是人家男朋友。”
游赐面色沉下去,缓缓吐字:“去哪吃饭。”
赵连洲真觉得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咋了,你不做实验了?”
真稀奇。
“去哪吃饭。”游赐又?强调了一遍。
安全出口处围满了人,嘈杂又?吵闹,此刻吵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不是,你还真要来跟我们吃饭啊?”赵连洲以为自己空耳听错了,忙不迭又?确认了一遍。
安全出口处的告示牌上的荧光淡淡洒落,游赐微微侧着脸,骨骼凛冽又?立体。
眸子里浸透着诡谲的色彩。
“我来。”
第55章 交吻
“真是稀奇。”
赵连洲挂断电话, 忍不住腹诽了句。
“稀奇什么?”张诗涵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大?帅哥居然会来,够不够稀奇?”说完,赵连洲又敲了一下张诗涵的脑袋瓜子, “说呗,吃什么?我请客。”
“敲我干什么?”张诗涵边揉脑袋边瞪他。赵连洲这个人出手总没个轻重。
容艺站在一边,默默听他们打闹。
心里却在打退堂鼓。
游赐要?来,那她该去么?
去了好像怪尴尬的。
但尴尬又如何?
反正只要?她不心虚, 那么就轮不到她尴尬。
再说了, 她还怪想念游赐的。
“容艺, 你在想什么呢?”张诗涵察觉出一旁容艺的沉默,便善解人意地询问?她的意见, “你可是大?功臣,想吃什么就说,不要?放过这个赵连洲。”
“我都?可以, 看你们。”容艺对口腹之欲向?来没有过高的要?求, 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附近不是有家新开的西餐厅吗?吃那个好了。”张诗涵戳了戳赵连洲,催促道,“你赶快定位子, 晚了我怕没位置。”
“行。”
赵连洲这铁公鸡向?来一毛不拔的, 这不, 难得大?出血一回。虽然有些?不情不愿的, 但毕竟人容艺这回帮了他大?忙, 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
他很快上网预约取号,系统显示有些?繁忙。
“完了,该不会今天人特别多, 我们吃不上吧?”张诗涵哀嚎一声。
“这边人多,估计没信号, 先?去外面看看。”
赵连洲以为?只是信号问?题,压根没放在心上,随手招呼张诗涵她俩往校门?外走。
几个人一块出了演出场,北都?的秋雨就又绵绵不绝地袭击了他们。湿冷、萧索,随便被风一吹,就能冻的人瑟瑟发抖。
容艺身上还穿着那条单薄的银白流苏短裙。不过好在她来的时候带了外套,不然指不定现在要?被冻成狗了。
她原打算换件衣服再和张诗涵他们出去玩的,但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必要?,她一回去,说不定就不高兴再出来了。
此时已经入夜,但毕竟是北都?大?学一百二?十周年的校庆,络绎不绝的游客还是不减白天的盛况,依旧热情不减,吵闹嘈杂的要?命,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赵连洲是个老油条,知道北都?大?学除了东南西北四个正门?以外,还有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后门?,于?是便领着她俩往后门?那边出去。
从这边的小门?出校门?,人果然少了很多。
手机信号很快又恢复成满格。
赵连洲打开刚刚那个取号预约的页面,加载进去,等了好一会儿,终于?预约取号成功。只是,那号码已经排到一百桌开外了。
“得了,这下真吃不上了,张诗涵,都?怪你这乌鸦嘴。”赵连洲无奈看她一眼,优先?甩锅。
“什么叫都?怪我?”张诗涵照着赵连洲上去就是一顿踹,“还不是你不提前预约?”
“拜托,我怎么知道你要?吃什么啊,你自己不提前跟我说,现在倒还埋怨上我来了?”赵连洲辩解道。
“好了好了,我们附近随便吃点也行,我不怎么饿的。”
眼见着这俩冤家要?打起来,容艺先?发制人道。
“听见没?”赵连洲用一个手指弹开张诗涵的脑瓜崩,“你跟人家容艺学学怎么好好说话的,顺便给我收收你这脾气。”
“要?你管?”张诗涵打开他的手,“你先?收收你的臭爪子行不行?”
真不愧是俩冤家,怎么这样都?能吵起来。容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没那么饿,刚刚你们上场的时候,我抽空吃了个煎饼果子,现在还撑着。”张诗涵边说边打了个嗝。
“真有你的,自己还偷吃上了。”赵连洲义正言辞地斥责这种行为?,转念又想到什么,说,“既然大?家都?不饿,要?不,我们去整点玩的?”
赵连洲两眼一转就是坏点子。
“可以。”容艺想了想,回答。
“玩什么?”张诗涵也问?。
赵连洲提议道:“附近蹦蹦?玩点小游戏,就当?是庆功宴了。”-
没一会儿,几人就在附近新开的一家酒吧落了座。
冰蓝色的灯光随意乱窜,照的每个人都?自带一股清冷的色泽。背景音乐嘈杂,鼓点声震动着心脏。
赵连洲点了些?烧烤,又考虑到在场的两个女?孩子,十分体贴地要了一桶可乐威士忌。
室内有热暖气,烧的人脸有些热。没一会功夫,容艺就热了起来,随手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
银白色的流苏尾穗在冰蓝色的灯光下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她整个人都?如同沉浸在温柔如水的夜色里,她垂着潋滟的眼睫,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游赐怎么还没来?”张诗涵扯着嗓子问?。
“这家伙磨蹭。”赵连洲也扯着嗓子回答,“别管他,我们先?玩。”
“就我们三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就知道你不靠谱,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张诗涵嘟囔了句,然后喝了口威士忌。
容艺安静地看着手里透明?的冰山玻璃杯,轻轻晃了晃,酒精裹挟着冰块慢悠悠地回荡,真有几分?冰山被缓缓吞没之势。
她安静凝望这杯威士忌,心里却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再相见,她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身份呆在游赐身边。
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游赐。
一年多了,什么都?变了,但她对于?游赐的感情却越来越炽烈。
她想她是喜欢游赐的。也是会忍不住靠近他的。
正这么想着,灯光忽然切换成淡淡的金色。
“不是说吃饭?”
游赐的音色忽而落在面前,凛冽清澈。
闻言,她骤然抬眼,少年的眉宇都?浸没在一片淡金色的光潮之中,凛冽又立体,陌生又熟悉。
见她抬眼,少年眼皮微掀,恰好与她潋滟的目光对上。
只此一秒,目光宛若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碰,随后又飞快抽离。
少年英挺的面孔上波澜未惊。
容艺没来由一阵心悸。
心脏随着鼓点声开始跳乱。
为?什么他现在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那啥,那边排号要?排到明?晚去了,索性就找个地方喝喝酒,快坐下,咱们玩会游戏。”
也没等游赐拒绝,赵连洲一把拉过游赐坐下。
“游大?帅哥你来的正好,咱们一块玩游戏吧?”张诗涵这一下倒来了兴致。
果然人都?是视觉动物?。刚刚游赐不在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连洲在心底对她翻了个白眼。
游赐正准备拒绝,突然临边的卡座上走过来一个男生。
那男生径直掠过他们,走到容艺面前:“美女?,加个微信?”说完,还很大?方地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容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正要?找借口婉拒,张诗涵倒是仗义,先?她一步拒绝对方:“人家有男朋友,加不了。”
这个借口真是百试不厌,特别是对于?像容艺这样的美女?而言。
那男生眼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回,却失败的如此彻底,便悻悻地回去了,引得对面一阵讥嘲。
灯光向?另一桌打去,容艺他们这桌便短时间地跌入了微暗之中。
微暗之中,游赐眼底闪过一丝狭促的阴郁。
男朋友,又是这个男朋友。
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容艺心虚地喝了几口饮料,借着举杯的空挡,她偷偷瞥了眼游赐。
灯光明?灭交叠处,游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旋即便注意到有人在打量他似的,他同样也抬眼,看向?容艺。
那目光分?明?带有拷问?的意味,锐利又刺眼。
容艺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杯子里的威士忌,液体直接在桌面上冒了泡。
“快快快,赶快擦擦,当?心流到身上去。”张诗涵眼疾手快,很快拿来纸巾替容艺擦了擦桌子。
也就在这时,一声“赵连洲,好巧啊”传入容艺的耳朵里。
她抬起眼看过去,竟然是宋雅婷,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她的朋友。宋雅婷笑容灿烂,一副贵气。
“宋雅婷,稀客呀,你怎么也在这儿?”赵连洲取笑道。
他和宋雅婷高中同班过三年,关系说好不好,但也算不上差,明?面上总还过得去,属于?是见到面可以打个招呼寒暄寒暄的那种。
张诗涵皱了下眉,她向?来不大?喜欢这个宋雅婷。没想到大?学居然还要?做同学,但他们的关系也非常微妙,处在不得不维系表面情谊的临界点上。
容艺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抿了口饮料。人家同学情叙旧,她犯不上去插嘴。
宋雅婷自若地微笑着,装作凑巧的劲儿,问?赵连洲:“要?不一块儿拼个桌,我这也有三个朋友,一块玩游戏才有意思?。”
又看了眼他们的卡座,佯忧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拼啊。”
赵连洲一看有妹子,立刻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忙不迭傻乐:“当?然能。”
“那我就坐这里了。”宋雅婷很快就在游赐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来,刚好把容艺和游赐隔开。
张诗涵正准备发作,宋雅婷又一句“诗涵你也在啊”巧妙破局。
张诗涵如坐针毡,微笑道:“真巧。”说完便悻悻喝了口饮料。
呵呵。一点也不巧。
果然,跟着赵连洲出来玩准没好事?。
下次一定要?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要?跟他出来了。
宋雅婷故意凑的离游赐很近,斜眼偷偷看他。尽管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但属于?他身上的凛冽气息令人无可沉溺地着迷、深陷。
她今天逛了好久,本来以为?不可能见到游赐了,满心满腹都?是失望,便打算买醉消愁,没想到却在这里与游赐不期而遇。
从刚刚进来开始,她的目光就始终落在游赐身上。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跳来到他的身边,可只要?一靠近他,她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
还特意隔开了刚刚坐在游赐旁边的容艺。
毕竟容艺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的假想敌,是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强劲对手。
容艺什么都?没表示,只是自嘲地略略勾唇,将杯子里残剩的一点酒水一饮而尽。
反正游赐都?不在乎,她又何必做那个出头鸟呢?
她酒量不是很好,三杯两盏下去,酒精就起了效用,面色已然晕红。
一旁座位上的宋雅婷可不想浪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推说要?玩点什么有意思?的。
赵连洲接过她的话茬,问?她要?玩什么。
她咬唇想了会:“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容艺心头一窒,过往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漫涨上来。
伏海那场庆功宴上,她恶作剧一般靠近青涩的少年,偷偷碰了碰他的耳朵。她能明?显感受到他呼吸有些?乱了。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
喧闹声中,她再度看向?游赐。
少年在一片喧嚣中,镇定自若,恍若无物?。看不出任何波澜和悸动。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她一样,守着这些?干枯的回忆。
还是说,他早就和别人有了新的回忆?
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了备注,是舒宴安打过来的。
酒吧音量大?,不方便接电话,她撂下一句“失陪”就匆匆往外面走。
游赐目光垂落在她那件因为?慌乱而来不及带走的外套上。
真好奇。会是谁的电话呢?能叫她慌乱成这个样子。
容艺走了,倒是正和宋雅婷的意。她早就嫌这个容艺在这碍手碍脚了。
“那我们玩,刚好。”
“我不玩,你们玩。”游赐婉拒,说罢起身。
“不是游赐,你还够不够哥们儿了,玩会儿呗?这么早走干嘛啊。”赵连洲哀嚎了一句。
游赐不在这儿,他倒有点捉襟见肘了。
“游赐同学,就玩一局嘛?”宋雅婷一听也有些?着急,忙挽留道。
“回实验室。”
游赐直接走了,头也不回。
“靠!”赵连洲带上痛苦面具,“真不知道这实验室有什么好的,居然整天呆都?呆不够。”
见游赐走了,宋雅婷立刻把手头的真心话大?冒险卡牌一摔,脸色冷的可怕。
本来她都?想好该怎么玩了-
这家酒吧位于?三楼,声音闹得出奇,容艺好不容易走到楼梯口的拐角处,噪音才消停了点。
她赶忙接听电话,对着等待已久的对面道:“喂,社长??”
舒宴安倒也不着急,耐心等她好久,一听见她的声音,便忍不住勾笑道:“在哪儿呢,怎么这么迟才接?”
容艺支吾了半天,顾忌着什么,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在外面玩。”
从她站着的这个楼梯角看过去,尽头有一扇开着的玻璃窗,夹杂着雨丝的秋风吹进来,她有些?后悔没把外套穿出来,现在站在这里打电话还怪冷的。
“在哪儿玩?这么冷的天,我开车送你回去。”舒宴安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来找容艺。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容艺看着那扇窗户,雨点打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让人顿生寒意。
而就在这时,她清晰地看见,窗户上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黑影。她揉了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秒,一个声音落在耳边:
“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容艺吓一跳,立马抱着双臂转过身。看见游赐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疑心他又长?高了点,她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只到他的肩处。
“谁在你那边?”电话那头,舒宴安察觉出情况的不对劲,连忙追问?道。
“社长?,我这边还有点麻烦事?,我晚点再跟你说。”
然后也不等舒宴安回答,容艺就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瞬间归于?沉寂。
“麻烦事??”
游赐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把这三个字清晰地咬了一遍。
看样子,她是在说自己很麻烦啊。
容艺盯着游赐看,心里也在暗暗较劲。
“怎么,不玩游戏了?”
刚刚宋雅婷离他那么久,他不也没什么表示么?
“游戏哪有男朋友好玩啊,”游赐故意拉长?尾音,俯身凑近容艺,压下来,对着她耳语道,“这么久不见,能耐了不少啊。”
容艺也不着急解释,反正现在这种局面之下,说什么也是无用。
她深深知道,她和游赐间的误会已经无法被夷为?平地了。
就像一个裂口,一旦有嫌隙出现,就只会越裂越大?,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了。
她嗤笑一声,吹进窗户里的风席卷着,把她微微蜷曲的头发都?吹乱了。眼皮褶皱上珠光样式的眼影涟涟,带着几分?精致却又破碎的美感。
风有些?大?了,连带着吹动面前游赐身上的那件衬衫外套,露出内里干净的白色单衣。
她微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抓了一下他衬衫上的一枚纽扣。
语调款款盈盈,抬眸看向?他,柔声又不无阴阳怪气道:“怎么?吃醋啦?”
游赐直起身子,就算被点破又如何。
他就是吃醋。
“随你怎么想,我没兴趣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语调淡的经不起任何波澜。
说完,他便掠过容艺,要?往另一侧的楼梯下走去。
举手投足间,带起一阵轻逸的风。
容艺安静地看着他深蓝色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拐角处。
心想她还没怎么生气呢,他倒好,又生气上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拨打电话回去,给舒宴安道个歉。
毕竟人家也是好心提出送她一程,她倒好,什么也不解释就算了,还没礼貌地直接给人家挂了。
得亏舒宴安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然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电话很快就拨通过去,漫长?的铃声回响在空旷的楼道内。
容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噤,不由得收紧了双臂,心想得早点打完这通电话回去,不然她就要?冻死了。
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接通,舒宴安出现在电话另一头,轻轻“喂”了一声。
容艺正要?说话,手心突然一空,转瞬间手机被人夺走。
她一转身,游赐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将那手机握在手心里。
然后当?着她的面,他把那电话挂了。
“不是说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容艺嘀咕了一句,“还有,你挂我电话干什么?”
然后对着他伸出手:“把手机还我。”
表情里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游赐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声音冷冷地:“分?了。”
容艺轻蔑一笑:“你说分?就分?啊,凭什么?”
两个人现在都?在暗中较劲。
“分?了,我说。”游赐淡淡道,又强调了一遍。
窗户外面雨点在拍打着窗户,隐隐还能听得见远处游走而来的雷声,轰隆轰隆的。
容艺没穿外套,北都?的天又冷,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游赐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下一秒,容艺感知到身上遮覆过一层淡淡的温热。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游赐已经把他身上穿的那件深蓝格子衬衫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了。
他低垂眸子,尽管很不高兴,但还是慢条斯理地,给她一颗一颗往下系着纽扣。
仅此片刻,他们又靠的很近很近了。
近到容艺恍惚间又想起某个她在山上崴脚的日子,簌簌暴雨里,游赐也是这样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又一丝不苟地给她扣上。
近到容艺又能很轻易地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定的淡淡木质清香了。
旧时的回忆、眼下的温情、微醺的酒精,混合着糅杂在一起,都?在挑逗着她的神经。
她忍不住想要?亲一亲他。
可是她又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隔阂。时间将他们推开的太远、太远了。
而就在她萌生这个念头的刹那,游赐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意一般,抬眼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总是这样淡淡的,眼尾会投落一片狭深的阴翳。叫人无法猜透他的心中所想,只能一味地诱捕人类深陷、着迷。
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深重的欲|色。淡淡滑过她潮湿的眼睛、秀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欲|色一点一点被加深、被点燃。
在欲|望的顶峰,她忽然感觉脖颈一热——少年伸手抵住了她的后颈,断绝她想要?挣脱的退路。
“你要?干什么?”
容艺下意识眉心紧锁,吃惊道。
可为?时已晚。
游赐虔诚地俯下身子,欣赏着她张皇失措的样子。紧接着,他轻捷地撬开她的齿关。
只此一瞬,温热与柔软交叠在一起,他微微阖眼,肆意地与她交吻。
用力的、窒息的吻。难舍、难分?。
诉说着他这一年来日日夜夜愈演愈烈的思?念。
诉说着他这一年来日日夜夜绝不改弦易辙的爱意。
容艺被吻得快要?窒息,但却无法挣开他的束缚,只能勉强回应他的吻。
许久许久,他才不甚餍足地放开她。
眼底的欲|色还未完全?熄灭,他轻轻|喘着气。
语调却颇具玩味之意,带着点磨人的味道:“你这样亲我,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吧?”
恶人先?告状。
容艺嘴唇上的口红完全?被他吃干抹净,只残留些?暧昧的红晕,被涂抹出去了好多。
她呼吸虽然是乱的,但口舌上也绝不甘心落入下风。轻飘飘地回应,带着点故意呛人的意味:“我男朋友可大?方了,不会在意的。”
明?明?就是个莫须有的人物?,经她这么一描述,反而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游赐轻蔑一笑,语气却不容置喙地强硬:“什么时候分?手?”
容艺被他吻得有些?迷离,但性子总还是傲的:“你不生我气了?”
游赐眼底的欲|色尚未沉寂,慢条斯理地答:“生、气。”
当?然生气。
当?年她用尽一切借口将他打发走,他不得已回了平礼。但很快,他又回来伏海找过她,可是却再也没有找到她,只得到他们一家搬离伏海的讯息。
至于?搬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伏海镇的大?雨在他心头永不停歇。
他只记得得知容艺搬离伏海镇的那一天,他花了整整一天,遍访了伏海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道小巷、每一个路口。
他想要?看看这座养育容艺的破落小镇。
那一天最后,他遇见了项盈萱。
项盈萱拿着手机里偷拍到的照片兴高采烈地指责容艺,游赐忘记了那一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那时他一度以为?容艺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对他从来都?只是玩玩而已。
后来他循规蹈矩参加高考,但却一直没有忘记寻找容艺。偶然机缘下,他从温书颖的文件夹里看到了容艺的档案。
才知道她和温书颖之间的“秘密”。
他的心理终于?有了一丝安慰——至少容艺并不是真的想要?抛弃他的,她有着难言的苦衷。
北都?大?学在云都?有校区,这也是他当?时义无反顾填报北都?大?的原因。
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哪怕以一个无法打扰的陌生人的身份。
容艺转学后的每一条路线,他都?去过。
每一辆公交车,他都?坐过。
他知道她很喜欢吃他们学校门?口一个小摊贩卖的蟹子云吞,他也尝过。
在她看不到的每一个角落里,他一直都?在默默陪着她。
甚至好几次他们都?曾擦肩而过,只要?她回头看看他,就能发现,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可她没有。
总是差一点、差一点点。
一直到他知道她考上北都?艺术学院。
便毅然决然在分?流的时候选择了北都?校区。
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但他不在意。他什么都?不计较。
“生气又怎样?”他反问?了一遍,像是自嘲。
无论怎么样,他都?还是无法控制地爱她。
她是他贫瘠世界里漏进来的第一道光。
“不装了?”
容艺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再也不装不认识了?
“和他断了。”
游赐轻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声音冷感又喑哑,眼底的郁暗之色越加浓烈,“听、话。”
第56章 牵手
容艺拧过头, 背离他的凝视,又分外坦率道:“少?瞎扣帽子,我可没男朋友。”
“我知道, ”闻言,游赐启齿,话语间,指腹轻轻擦过容艺晕染开?来的嘴唇, “这不是, 正在暧昧中么?”
越说还越真像有那么回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容艺打掉他的手。
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
被她打开?的手在空中凝滞了?半刻, 手上还残存着她微不足道的力度。游赐暗嗤一声,嘴角却轻勾着。心嘲容艺别的不见长, 脾气倒是又长了?不少?啊。
“你不也玩的挺开?心?”容艺反唇相讥。
就连赵连洲都说了?,这一年来,来实验楼围观游赐的人?可不在少?数。
保不齐他有没有动心。
“怎么, 你在为我吃醋啊?”
游赐垂眸看?她, 将尾音轻轻拉长,磨人?的很。
容艺被他看?穿,语气多少?有些不自然。
“少?自作多情?, 我要回去了?。”
不知怎么地, 再相见, 她总是不经意间就落入下风。这可不是她所希冀看?到?的局面。
游赐也不着急, 慢条斯理地叩问?:“难不成?, 你还想玩那些游戏?”
这一言倒是轻轻点醒了?她。
也对,她回去干什么?宋雅婷还在那桌呢,一想到?她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啧,就浑身不自在, 怪尴尬的。
她是想不开?了?才要回去。
可她又不想就这么简单地被游赐猜透。
“游戏又怎么了??总比你要有意思吧?”
容艺双手抱臂,故意呛他。
游赐的衬衫穿在她身上还挺妥帖,布料格外的柔和,能感觉出来是个不错的牌子。但就是尺寸大了?些,仅仅是衬衫下摆,就能轻易将她的大腿兜住。
而游赐内里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薄卫衣。
此时衬衫给了?她,他就只凭借这么一件单衣站她面前?。领口有些大,向外微敞,露出少?年宽阔的肩颈线条,一直连接到?锁骨处。
他的骨骼总是那样?宽大,个子高、比例好?也就算了?,长得还很好?看?。额前?黑色的碎发在灯光的映照下,留下一片阴翳,很勾人?的那种好?看?。
窗户外面,北都的雨点声势浩大,窗户被拍的吱呀作响,玻璃上砌满凝滞的水珠。
楼梯口那盏破灯灯光微弱,不知道是不是收了?雨潮的缘故,有些接触不良。在短暂又微弱地跳动了?几?下后,突然无声息地炸灭了?。
发出“砰”的一声促响。
一阵烧焦的味道传来,楼梯角完全跌入黑暗,只剩窗外的狂风骤雨在呼啸,快要将那扇窗户掀翻。
容艺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分辨清状况,就率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往游赐身边靠——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尽管她的话语是如此矛盾又辗转反侧,但一遇到?问?题,她第一个想要依赖的人?,永远都是游赐。
属于她身上的、熟悉的体温又贴近过来。
游赐轻轻勾唇——胆小的要命。
此刻,有几?道细微的雷电一并穿梭在窗外的乌雨云里,忽明忽暗的,楼梯角短暂的黑暗里,她听见游赐这样?问?她:
“现在呢?还有没有意思?”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游赐温热的手心捏住,下一秒,游赐轻轻一抬手,刚好?就与她十指交扣上。
她的整只手都被牵在他的手心里。
她瞳孔微微放大。
她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不怎么记事。但她知道,这是游赐第一次主动牵她。以往他们牵过手,但都似乎都是她主动的。
有一次她说他手好?看?,他便同意让她多牵一会儿。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她。他的手比她要大,骨节细长而分明,要比她大出很多,温温热的,体温也要比她高。
她观察过他的手,整体肤色是很白的,指节修颀,上面依附着的青筋沟壑清晰,少?年气很足。但指节尾端以及关节处却是红润的,白里透出来的那种红。
看?起来……身体很好?的样?子。
咳咳。
她不由得脸上一阵烧。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抬头,看?向面前?的游赐。
恰有一道窗外的秋雷闪过。
轰隆——
借着惊雷短暂照亮的瞬间,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年利落清隽的五官被擦亮。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薄卫衣,骨架很大。他垂着眼睛看?着她,眼底却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意味。
手里握着她的力度却加重了?点。
距离重逢也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可她却总觉得——他似乎已经等了?这个时刻很久了?。
她本以为他不会再理她了?,谁叫他能如此冷淡地说出“不认识”三个字来。
可仔细想想,冷漠也是应该的。
好?在他现在倒没那么冷淡了。
尽管他看?上去还很生气,尽管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误会没有解开?。尽管他们之间还隔着几?道若有若无的隔膜。
但容艺知道,那个游赐又回来了?。
“挺有意思的。”她呼了口气,轻松地扬起嘴角。
“比他有意思么?”
被他握着的手心黏腻的发热,连带着温度也升高了?些。
“别瞎比了。”容艺没回答。
果然她还是太高看游赐了些。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挺像小学生的。
窗户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她又打了?个寒噤。
“走。”游赐拉过她的手。
“去哪?”容艺有点没摸明白头脑,但手却在他的手里,没办法,只能跟着。
“回去。”言简意赅。
“回哪?”
“送你回学校。”-
“扣上。”
游赐指了?指安全带。
“知道了?。”容艺不情?不愿地扣上安全带。
北都艺术学院离这里也不远,其实犯不上开?车的。
游赐熟稔地打着方向盘,车身很快游弋在雨夜之中,乱雨跳打在车窗上,迸射出璀璨的银色烟花。
许是担心容艺怕冷,车上还很贴心地开?了?暖气。
容艺坐在副驾驶上,偷眼看?游赐。少?年穿一身白色的长袖单卫衣,气质出众。五官隐匿在雨夜暗色里,模样?分外出挑。
“你还会开?车?”她也没多大吃惊的意思,摆明了?是在没话找话。
“嗯。”游赐淡淡应,“你男朋友不会?”
容艺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索性懒得解释。
摆烂般认命道:“会的。”
游赐没再说话,表情?冷得厉害。容艺知道他肯定又不高兴了?。
反正说什么他都不高兴。
无论是解释说没有,还是承认,他都不高兴。
这就是游赐。
很快就到?了?北都艺术学院校门口。
门口的校卫冒着大雨,上前?拦住了?游赐的车。
容艺准备解安全带,主动说:“就到?这儿吧,你进不去的。”
北艺虽然基础设备一般,但这安保工作做的却挺严。一般来说,外来人?员基本上都进不去。
“别、乱、动。”
耳畔传来游赐的声音。
听见声音,容艺狐疑地转过身,无奈地看?他一眼。
只见游赐安静地手扶方向盘,挡风玻璃前?的暴雨一层一层被跃动的雨刮器刮落,折射出一圈一圈淡淡的水波纹,映落在他的面孔上。
在北都的萧条之中,唯有他是如此气定神闲。
很快,那安保就伸出手,对着另一边的操纵室示意放行。
容艺是万万没想到?,那安保只是看?了?眼车牌,便轻易地放行了?。
拦截栏很快升上去,车辆缓缓驶进北艺的校园。
容艺皱了?下眉——不是吧,就这么水灵灵地进来了??
“你怎么能进来的?”她忍不住问?。
想到?她之前?想带沈欣茹来她们学校玩玩都难如登天,最?后也只能带着茹茹在学校周边逛了?逛。
这一对比,让她心中的天平瞬间失去了?平衡。
不公平。
游赐轻嗤一声,目光淡淡投落,隽邃斯文?。
“秘密。”他如是说,秘而不宣。
那岂不是说,他想进北艺就能随时进来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随后他又轻撩着眼皮,问?容艺:“在哪栋?”
容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西幢16栋。”
车辆在雨色里又继续穿行了?一小会儿,外面在下雨,但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行人?并不很多,路面情?况还算良好?。
“对,就这里,我要下车了?。”容艺反应很快,立刻解了?安全带。
寝室外面倒有几?个女生,似乎是被这两雨夜中的车吸引了?注意力,纷纷透过目光来。
游赐开?的这辆车价值不菲,而且车牌还是个连号。
“谢谢你了?。”
下车前?,容艺转过身,微笑着向游赐道了?个谢。
嗯,看?不出来一点诚意。
游赐倒是不介意:“不客气。”
容艺也没寒暄,打开?车门,外面凛冽的雨点很快漫溢进来。她倒吸了?口凉气,真冷啊。
她用?手挡着雨,很快冒雨跨上寝室楼前?的台阶,掠过那几?个正在盯着她看?的女生,然后飞快刷卡进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过半分钟时间。
游赐坐在车里,雨刮器一下一下地刮。
他垂着潮湿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雨夜里少?女纤细的身影。
一直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下的玻璃门里,再也看?不见。
才在心里暗嘲一声——
啧。还是那么不留情?啊。
他都送她到?这里了?,她怎么都不回看?一眼。
第57章 玫瑰
“容艺, 你衣服忘拿了,我给?你带回来了。”
张诗涵开门进来,顺手?将容艺落在酒吧的外套搭在椅背上。
“你放着就行?, 谢谢了。”
容艺穿着睡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卸妆。
她们的室友严蕊在图书?馆学习到这个点还没回来,宋雅婷又不常在寝室,所以寝室里就剩下她和?张诗涵两个人。
张诗涵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抱起双臂, 饶有兴味地看着容艺:“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 不是说?去接个电话的么?”
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气息。
容艺很快用温水将脸上的泡沫擦干净, 然后用毛巾把水褪去。
“我不太会玩游戏。”
嗯,蹩脚又拙劣的借口。
张诗涵看破不说?破。
“是不是舒社长送你回来的?”
容艺从卫生间里退出?来, 喝了口放在桌子上的水:“不是。”
张诗涵轻轻勾了勾嘴唇:“有秘密。”
容艺被水呛了一口,什么也没解释。
张诗涵“哎”了一声?,又走到容艺旁边, 说?:“你是不知?道啊, 你走了没多久,那个宋雅婷也走了。”
“你们没玩游戏么?”
“玩个屁啊。”张诗涵捏了捏眉心,“我怀疑她就是为了游赐来的, 你是不知?道啊, 赵连洲跟我说?, 她最近去北都大的频次可高了, 还明里暗里跟赵连洲打听游赐。”
容艺放下水杯, 表情淡淡的,“游同学一表人才,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也是应该的啊。”
怎么有点酸酸的。
“那倒也是, ”张诗涵想了想,“游赐确实长得挺帅的, 智商还高,谁不喜欢啊。”
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语调放慢,低声?问容艺:“诶容艺,你是不是认识游赐啊?”
想到下午她见到游赐时的那个表情,说?不认识的话,根本就说?不过去。
容艺略微一滞,目光从上落到下边:“不认识,你不也听他说?了么?不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不敢说?她认识游赐。
那段回忆被尘封在心底里,似乎每被提起一次,就会刺痛一次。
更何况,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游赐相处下去。
虽然有着隔膜吧,但又亲了。
怪怪的。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既然容艺都这么说?了,张诗涵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但她私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切换话题去,又回到宋雅婷身上,“听说?那宋雅婷都已经加上游赐的微信了,她刚刚还缠着赵连洲问了挺多问题的,那架势,就跟查户口似的。”
容艺顿了顿:“游赐没拒绝?”
脑海里猛然想到以前项盈萱问游赐要联系方式那次,游赐后来告诉她,那次其实他是故意写错的。
好嘛,现?在见到美?女不还是加上了。
心里有个角落莫名其妙在发酸,很不得劲儿。
张诗涵摆了摆手?:“估计是加上了,宋雅婷还说?游赐家里的猫特别可爱。”
容艺疑惑道:“猫?什么猫?”
“还能是什么猫啊,游赐养的呗,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不近人情,背地里居然偷偷养猫。”张诗涵慨叹了句。
容艺下意识反应:“他不是对?猫过敏么?”
“你怎么知?道的?”张诗涵惊讶道,“也没听赵连洲提起过啊。”
容艺战略性喝水:“我乱说?的。”
“行?吧。”张诗涵咳嗽了声?,转念想到什么,对?容艺说?,“哦对?了,我们下下周不是要期中声?乐考吗,我问过学长学姐,他们说?每到期中期末,我们学校的练音房就会供不应求,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让赵连洲帮我提前借了北都大的练音房,明天咱俩可以一块去。”
“好啊,还是你想的周到。”容艺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在纠结游赐养猫这件事。
很久很久以前,她把流浪猫带回家的时候,他不适应义正言辞地说?过自己?对?猫过敏么?
怎么现?在反而又主?动养起猫来了?-
容艺和?张诗涵一连在北都大的练音房里复习了好几天。北都大学的经费果然足,基础设施比起北艺来,不知?道要上了几个档次。
而在这几天里,尽管她紧张又期待着,但却一次也没碰上过游赐。
听张诗涵说?,北都大学也快到了期中季。估计赵连洲他们正忙呢。
这天刚练完歌,张诗涵就收到了赵连洲弹过来的视频电话,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滑动接听:“干什么?”
视频对?面?的赵连洲一脸的沧桑,显然是被繁忙的期中季折磨的。他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刚从实验室里出?来,满眼都是生无可恋。
“老爷子问我,你这周末能不能回去看他?”
张诗涵和赵连洲从小在北都长大,是地地道道的北都人,两家的别墅也是联排的。
赵连洲是正经的红三?代?,也是家里的独子。他爷爷功勋赫赫。但偏偏赵连洲这人做事没个正形,老爷子是恨铁不成钢。
张诗涵也算是他爷爷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聪慧机灵,嘴巴也甜,比起他那个倔脾气的独孙来说?,不知?道要好上几倍。于是赵老爷子格外器重?张诗涵。
这不,不过是几周没回去看他,老爷子记挂的紧,天天盼着赵连洲来催。
“你这周回去么?”张诗涵把东西收进书?包,问赵连洲。
容艺趁着张诗涵打电话的时间,又多练了几嗓子。
恰好这时,有一通电话打来。
她看了眼备注,是舒宴安。
要完。
她这才猛然想起上次她挂了他电话还没来得及道歉呢。
犹豫了会,她接听。
支支吾吾的:“社、社长?”
对?面?一阵爽朗的轻笑:“结巴了?”
容艺手?心扣着手?皮:“上次那件事,挺不好意思的,当时我在外面?……”
她还没解释完,就听见对?面?说?:“你抬头?,看门外。”
她闻言,向着门口看去。
只见舒宴安抱着束玫瑰花站在门外。秋日的午后阳光落在他干净的灰色风衣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容艺有些发怔,还是对?着电话那头?道:“社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早就料到容艺会这么问,舒宴安笑意加深了些,对?着电话那头?道:“走过来。”
好奇怪,明明就在眼前,还要打什么电话。
张诗涵听见声?音,也跟着看过去,没想到舒宴安就在门外。她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赵连洲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我这周可能回不去了,我觉得我期末得挂科了。”
张诗涵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
容艺纠结了会,但毕竟人家在门口等着她。她还是走了过去。
“社长,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朋友在这边开了个花店,我过来支持下生意。”舒宴安欠着笑,“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你,刚好借花献佛咯。”
说?完他递出?手?里的花束:“给?你,复习辛苦了。”
容艺没接,看着他:“社长,你上次给?我送过了。”
也总不能三?天两头?送花吧。
舒宴安笑起来,嘴角有个很浅很浅的梨涡。秋日淡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照的他那件灰色的长风衣格外和?煦。
“意义不一样。”
“我不能要,太……贵了。”想来想去,容艺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借口,一脑抽就直接把这大实话说?出?来了。
舒宴安嘴角的梨涡加深:“一束花而已,拿着。”
“那……好吧。”容艺执拗不过,接过那束花,然后又道,“谢谢社长。”
她有点懊恼,自己?脾气什么时候这么软过了。当初的她可向来都是有啥说?啥的,现?在却反而束手?束脚起来。
可是,面?对?舒宴安的柔和?,她觉得自己?又有些手?足无措的。
舒宴安喉间压住一声?低笑,看着她,鼓励道:“期中考加油。”
“嗯,好。”容艺点头?,也笑,“不会给?我们社团丢人的。”
舒宴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很短促的一声?,然后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练。”
容艺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舒宴安走了以后,张诗涵就立刻围上来:“容艺,你和?社长怎么回事啊?”她眼睛眯起来,带着八卦的味道。
容艺看着手?里的花束,里面?是九朵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小小的一抔,但审美?不错。
“怎么天天送花啊?”张诗涵偷着笑。
赵连洲在电话那头?听到了什么,也八卦道:“什么花?”
张诗涵这才想起电话还没挂断,没什么耐心道:“没你什么事,少打听,我这周回去看爷爷,先挂了。”
说?完就直接挂了,像是很嫌弃赵连洲碍手?碍脚似的。
也是,他们都认识快二十年了,青梅竹马的,从小闹到大,彼此之间熟络的就跟亲人没任何差别。
赵连洲被猛然挂断电话,有点悻悻。这张诗涵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自从念了大学以后,就仿佛翅膀硬了。还记得她小时候可是个一遇到什么事情就爱缩在他背后的爱哭鬼。
他叹了口气,决定重?新回到实验室继续猛干实验。
游赐带着护目镜,一丝不苟地在做反应。
赵连洲不疾不徐地带上手?套,对?着游赐道:“游啊,你真是个劳模,怪不得我们许教授最看重?你。”
游赐没理,聚精会神地凝视实验操作。
“我刚出?去打了个电话,你猜怎么着?还顺路吃了个瓜。”
见游赐没什么反应,赵连洲也挺无奈的:“你不好奇是什么瓜吗?”
游赐淡淡的:“不好奇。”
赵连洲憋不住,自说?自话道:“就我上次一起校庆献唱的搭档啊,又有人给?她送花了。”
游赐指尖一滞,目光从实验器材上绕出?去,落到赵连洲身上,问道:“什么花?”
赵连洲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劲,嘿嘿笑起来:“玫瑰花啊,九朵,整的还挺浪漫。”
游赐喉间闷哼一声?,将赵连洲说?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挺浪漫。”
赵连洲猛然打了一个寒噤,回头?对?望上游赐那双暗下来的眼睛-
容艺和?张诗涵在校外吃了晚饭,才回的寝室。
北都的夜晚来的很快,不下雨的日子气候挺干燥的,不像南方那样,空气里是潮湿的。
桌子上有个花瓶,容艺将它洗干净,然后又将舒宴安送的花养在里面?。
张诗涵洗完澡吹了头?发,又嚷嚷着猪瘾犯了,问容艺要不要点些外卖一起吃。
容艺摇摇头?说?不吃,还善意地提醒张诗涵少吃点腥辣的,伤了嗓子的话,过几天的期中考可就麻烦了。
张诗涵实在饿的不行?,最后还是罪恶地点了外卖。
没一会儿电话响了,外卖到了。
张诗涵披了件外套就下楼去拿。
北都的秋天真的降温太快了,一走出?寝室门,张诗涵就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
她一路下了楼梯,刚走到一楼的寝室大厅,就看见乌泱泱围着的一堆人。
发生什么了?
她迎着人群往前走上去看,只见人群正中央,有一抔很大很大的玫瑰花束,每一支花都鲜艳欲滴,红的惹眼,足足有九百九十九支。
谁这么大手?笔啊?她心里嘀咕了句,但没多想。
她们这个学校基本都是艺术生,各个俊男美?女,发生什么也不稀奇。
正这么想着,她拿了外卖,正准备上楼,她突然隐约听见有人说?了句“容艺”。
紧接着又有人问“容艺是谁”。
有个热心的就告诉她“音乐系最漂亮那个”。
关容艺什么事?张诗涵暗自在心里忖度。
但她还是狐疑地回转过身子,又重?新挤到人群最中心。
俯身凑近那一大束玫瑰花,果然,上面?有张贺卡。她艰难地辨认了一番,好家伙,那上面?写的,正是“容艺”二字。
第58章 爆炸
张诗涵急忙掏出手机来, 准备给?容艺打电话。
可恰好?容艺正在卫生?间洗漱,没接到。
张诗涵都快急死了。
索性什?么都顾不?上,直接一口气冲到五楼, 见容艺不?在位置上,又?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容艺,我靠, 有人又?给?你送花了。”
容艺洗漱完开门, 一脸疑惑地看着气喘如牛的张诗涵:“你怎么了?”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张诗涵直接拉着容艺下了楼。
容艺被她攥的有些发懵:“发生?什?么了这么急?”
“等会?你自己看。”
很快就?下了楼,大厅里围观的人潮并没有减退。
张诗涵顺了顺气, 用下巴指了指那一大捧玫瑰花:“有人给?你送花了。”
容艺皱了下眉:“谁啊?”
张诗涵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问我谁?我还想问你呢。老实交代啊。”
“不?是,我真?不?知道。”容艺顿了顿,“会?不?会?是搞错了?”
“咱们系里还有第二个叫容艺的么?”张诗涵反问。
好?像……没有。
容艺上前, 看了看上面的贺卡, 确凿是给?她的。但上面却没有任何署名,所?以?压根就?不?知道是谁送的。
反正,应该不?是舒宴安送的。毕竟人家下午刚送过, 犯不?上再?送第二遍。
那又?会?是谁呢?
电光火石间, 容艺心头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隐隐约约的, 她感觉是游赐。
但平白无故的, 他?送她花干什?么呢?
而且他?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只知道她的寝室地址。要不?是张诗涵下楼看见了,搞不?好?这花得在这放一天。
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忽而, 容艺又?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游赐这样做,好?像是在示威。
大厅人来人往的, 有这么大一束送给?她的花,很容易就?传出去了。那么到时候,大家也会?知道,有个经济实力不?凡的追求者,给?她送了一束花。
那么其他?对容艺有非分之想的人,也一定会?听到的。
容艺伸手,扯下那张贺卡。
周遭看热闹的女生?见有人认领那束花,都忍不?住纷纷对容艺投以?好?奇的目光。
只见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真?丝长睡裙,黑色浓密的长发兀自垂落在后,几乎快要遮过腰部。惨白的灯光下,她面容紧致小巧,挺俏的鼻子增加了几分混血感。
她踩着双超市里随手买的黑色拖鞋,脚踝处的护身红绳被水打湿,颜色晕下去一截。
倒衬得她脚踝处的皮肤分外白皙。整个人既清纯,又?兼具明艳色彩。
有几个女生?不?由得啧啧赞叹了一遍。
不?愧是音乐系的系花。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大一束花,怎么办啊?”
张诗涵忍不?住操心道。
暂且先不?去想送花的人是谁,光是处理这么大一束花,就?足够麻烦的。
总不?可能抱上去吧?
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容艺没多想,找值班处的阿姨借了纸笔,然后写下“玫瑰花,按需自取”几个字,又?回来把那张字条贴在上面。
正准备走出拥堵的人潮,她突然心下一动,又?折返回来。从那束花中间抽出一支玫瑰,捏在手心里。
“走吧。”她走回到张诗涵身边。
“不?是,你就?只拿了一支啊?”张诗涵诧异道。
“你要吗?”容艺问。
“我才不?要,走吧。”
两人一块上了楼梯,张诗涵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到底是谁啊,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容艺晃了晃手中的玫瑰,轻笑道:“那就?不?要想了。”
回到宿舍,她将?那支玫瑰花一并放在了花瓶中。和舒宴安送的那几支放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那新放的一支似乎要绽放的更?加浓烈些。
容艺没来由又?想到游赐,长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又?叹气上了?”张诗涵问。
“没什?么。”容艺单手支着下颏,突发奇想地问张诗涵,“诗涵,我问你个问题。”
“问呗。”
“如果你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啊?”张诗涵立刻捕捉到关键的信息,反问道。
容艺顿了顿,下意识狡辩:“不?是我。”
张诗涵看破不?说破:“我知道,你一个朋友是吧?”
容艺没回答,继续说:“但是后来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你们分开了,分开的这段时间,你一直很想念他?。就?在你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突然又?见到了,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喜欢的话,重?新追回来。”
“可你们之间有了隔阂。”
“那又?怎么样,真?心喜欢的话,不会在意这些的。”
容艺又?叹了口气,还在纠结。
在遇见游赐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么纠结矛盾的一面。
张诗涵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没事的,人就?活一次,勇敢一次又?如何?”
是啊,再勇敢一次又如何-
张诗涵趁着这个周末去看望了一趟赵老爷子。
走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带回了长辈满满的爱。
她把拎过来的一堆北都的特产都打开摆在桌子上,然后特别大方地邀请容艺和严蕊吃。
严蕊难得今天没去图书?馆,在寝室里学习。
听见张诗涵的邀请,她温吞地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框,从书?页里面抬头,说了句:“没事,我不?吃,谢谢。”
她是从大城市里面考过来的,整个人没什?么自信心。看人的时候眼神也总是闪躲不?定,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和容艺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淡淡的距离。
“这样啊。”张诗涵有些尴尬。
“什?么零食啊,我吃。”容艺适时接过话茬,没让张诗涵尴尬太久。
“凤梨酥。”
容艺捻起一块,送到嘴边。
尝了口,仔细感知里面的味道:“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
说完,张诗涵又?想起件麻烦事——看完赵老爷子,她抽空回了趟家,她妈妈一直念叨着赵连洲怎么没回来。
说来也奇怪,这两家的家长就?跟完全换位了似的。
赵老爷子喜欢她喜欢的紧。
她妈也同样宝贝赵连洲宝贝到不?行。
唯独她和赵连洲之间不?对付。
她扁了扁嘴,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赵连洲,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也去看看她妈。
视频电话响了一会?儿,很快被赵连洲接过。
“喂?干嘛?”
视频里,赵连洲刚从实验室里出来,还是顶着那个鸡窝头,看上去要被实验折磨疯了,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我妈叫你去看看她,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想想。”
“这周末行不?行?”张诗涵问。
“这周末不?行。”赵连洲拒绝的很快。
“为什?么?”张诗涵疑惑道,“你现在连周末都这么忙了啊?”
“也不?是,”赵连洲解释,表情?有些怪,“我得抽空去探望一下游赐。”
“游赐?”张诗涵重?复了一遍,“他?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一旁的容艺咀嚼凤梨酥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竖起耳朵,留神他?们的对话。
“上次实验室有人操作失误,引发了爆炸,”赵连洲咳嗽了声,“游赐,出了点意外。”
手中的凤梨酥猛然坠地。
容艺几乎是本能地接过张诗涵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赵连洲紧促道:
“他?现在在哪?”
赵连洲没料到这种局面,愣了下。
张诗涵也没好?到哪去,直接呆在原地。
只有容艺,紧张地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手一直在抖,她努力平复情?绪,但情?绪却越来越失去控制。
“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见对面没有说话。
她情?绪几近快要崩溃。
“说话啊!”
第59章 暧昧
赵连洲大?脑宕机了几秒。
还?是张诗涵先反应过来的, 她率先安抚容艺道?:“别担心,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赵连洲这才明白过来容艺的意思?——人家这是在担心游赐呢。
“他人没什么大?事,就是碎片进手里了, 骨折。”赵连洲道?。
容艺提到?嗓子眼?的心突然往下坠落。
心想着没事就好。
语调平复下来,又问:“他在医院吗?”
赵连洲回:“昨天刚出?去,估计这会儿在家呢。”见容艺这么担心,他有点?过意不去, 又安慰道?:“你放心吧, 他真?没事, 之前有次试管炸了,直接嵌他手心里了, 他都?没哼一声。”
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容艺眉心皱了皱,更担心了。
张诗涵对赵连洲的话术感到?无语至极,明眼?人都?该意识到?容艺对游赐有着特殊的感情。偏偏赵连洲看不出?。
她重?新拿过容艺手心里的手机, 对着对面道?:“废话少?说, 赵连洲,我们过来找你,你领路, 带我们去看游赐。”
“不是……”
赵连洲一头雾水, 刚要?拒绝, 张诗涵又补了句:“别反抗, 不然我就跟你爷爷说, 你大?学里不务正业染了个黄毛,你看你爷爷揍不揍你就完了。”
赵连洲:……
挂了电话,张诗涵注意到?容艺面色有些惨白。
“还?好吧?”她关切地问。
她进入大?学以来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容艺, 容艺什么心思?,不用说她也能看的出?来。
容艺艰涩地点?了下头。
张诗涵轻拍了下她的背:“没事的, 等?会就能见到?了。”
容艺有些不自信地问:“诗涵,我这样,会不会,特别奇怪?”
为什么一遇到?和游赐有关的事情,她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她不想这样的,可偏偏……
张诗涵嘴角抿着笑?,坚定地看着她,摇头:“一点?都?不奇怪,自信一点?,容艺。”-
游赐住在北都?壹号,十五楼。
张诗涵和容艺都?买了些探望病人的水果,赵连洲倒是随意,两手空空来的。
他半倚在门边,急不可耐地按了几下门铃。
许久都?没人来。
他见怪不怪,掏出?手机来给游赐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听。
赵连洲懒懒道?:“到?你家门口了,开下门。”
游赐问:“有事?”
赵连洲嬉皮笑?脸道?:“想你了。”
游赐:“。”
“挂了。”
赵连洲一听,忙道?:“别挂别挂,不是我,是张诗涵和容艺,她们两个听说你受伤了,来探望下你。”
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
没过一会儿,门开了。
容艺站在一行人的最后面,门开的那瞬间,她心底莫名有些慌乱。
少?年?穿着件白色宽松单衣,套了条灰色的宽松运动裤。他眼?皮微耷,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以后又很快收回。垂着的手臂上打着白色的石膏,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苍白。
容艺很快就注意到?他的眼?角似乎也被玻璃碎片划伤了,有一道?窄而深的暗红色伤口,已经结痂了。
“进来。”
赵连洲也没客气,直接进去了。
游赐眉心微蹙——他有洁癖。
容艺跟在张诗涵后面。
张诗涵把提着的水果篮放到?桌子上:“游赐同学,给你买了点?水果。”
游赐说了个“谢谢”。
容艺如法炮制,也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到?桌子上:“祝你早日康复。”
游赐眼?睫轻抬,目光滑落到?容艺身上。
慢条斯理道?:“谢、谢。”
语调有些玩味。这句“谢谢”和对张诗涵说的那一句完全不一样。
像在故意磨她。
容艺也没露怯,回敬一句:“不客气。”
看起来果然伤的不重?,不然怎么还?有闲心捉弄她。
赵连洲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想起什么,环顾了一圈,问游赐:“对了,你家一一呢?”
容艺略略怔了下。
一一?
是谁?怎么会在游赐家?
“睡了。”
“睡得真?早。”
睡?
容艺皱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她单手支着下颏,问游赐:“谁是一一?”
赵连洲率先抢答:“游赐家的猫啊,那只泰国御猫,两只眼?睛可好看了,毛色就像雪似的,漂亮的不行。”
容艺饶有兴味地和游赐对视一眼?,语气有些阴阳:“我怎么好像记得,你对猫过敏啊。”
游赐移开目光,喉结滑了下:“可你也要知道?,人是会变的。”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赵连洲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什么过敏?”
张诗涵用胳膊肘了肘他,然后又对容艺说:“我和赵连洲有点?饿了,得先走了。”
想要?借此给容艺和游赐创造一个二人相处的空间。
赵连洲却没领会,“嘶”了一声,边摸着刚刚被张诗涵重?击的手,边嘟囔道?:“我没饿啊。”
“不。你饿了。”张诗涵揪住赵连洲的一块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赵连洲疼的龇牙咧嘴,迫于压力?,他立刻改口道?:“对对对,我饿了我饿了,那啥,游赐,我先走了哈。”
这样才对嘛。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算赵连洲有点?眼?力?见。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张诗涵很快起身,一把扯过赵连洲。
赵连洲还?算配合:“你们慢慢聊。”
游赐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赵连洲:“慢走,不送。”
赵连洲:……
张诗涵走之前还?拍了下容艺的肩膀,给她一个眼?神示意。
容艺微笑?着,也回扣了一下她的手。
他俩这对活宝一走,偌大?的客厅很快就寂静冷清了下来。北都?的秋天就是这样肃杀。
“你应该没多大?事吧?”容艺打量着他,“你朋友说你伤的不算重?。”
“咳咳。”游赐握拳近唇,非常适时地咳嗽了声,然后才缓慢抬眸,看向容艺,“是没什么大?事。”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感冒了?”容艺问。
“没有。”游赐垂着眼?睛,声音有些轻,“可能是爆炸后遗症吧。”
他顿了顿,“偶尔会头晕,没力?气。习惯了。”
容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骨架高瘦,站在她面前,不太像是没力?气的样子。
“手是不是好多了?”毕竟都?已经出?院了,容艺想着他应该是康复得差不多了。
“是快好了,”游赐又咳嗽了几声,听不出?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除了行动不便、经常刺痛以外,没什么大?碍。”
分明听起来就是很严重?啊。
容艺皱了下眉。
“给我看看。”
游赐温吞道?:“抬不起来。”
看上去问题还?挺大?的。
“这么严重??”容艺感叹道?。
“也不算严重?。”游赐喉结上下滑动,“你能来看我,我挺开心的。”
他眼?睛向下垂着,鸦睫落下一片淡淡的阴翳。
他的眼?睫毛真?的又浓又密又长,像个女孩子似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很安静地看着容艺,话里面藏着点?委屈。
容艺被他这样的目光搞得很不自在,有点?想逃:“既然不严重?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就想走。
游赐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把手打上门把手。
容艺按了两下门把手,令她惊诧的是,门居然没开。
她错愕地转过身,看向游赐。
视野里,少?年?身高腿长,绛紫色的火烧云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染了进来。将他整个人都?染成深沉的暗色。
他站在火烧云起伏的云层中心,微微垂着笑?,问容艺:“怎么不走啊?”
明明是走不了。
容艺也无所谓,她双手抱臂:“还?不是某人不想让我走。”
游赐晃了晃手心里的钥匙按钮:“猜对了。”
然后又把那钥匙丢给容艺。
选择权落到?了容艺身上。
她轻轻一笑?,把钥匙塞进了牛仔热裤的上口袋里。
“说吧,要?陪你多久。”
游赐喉结上下滚了滚,缓缓吐字:“没想好。”
当然是越久越好。
北都?的秋天,天黑下来很快。没一会儿,落地窗外绛紫色的火烧云被一片五彩斑斓的深黑取代。
房间里也暗下来,只剩下一层微弱的光,勉强看的见彼此。
“你饿不饿?”容艺问他,“饿的话,我下楼去给你买点?吃的。”
一听容艺要?走,游赐变了主意:“不饿。”
“这么黑,灯在哪儿啊?”容艺有点?近视,一到?晚上就容易看不清东西。
“在我这边。”
游赐淡淡启齿。
容艺走过来:“哪里啊?”
游赐轻抬着脚步,也同样向她走过去。
“这里。”
在游赐声音响起的同时,容艺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握住。她轻轻向后一靠,就被游赐轻易地抵在了墙边。
距离靠的过近,少?年?的肩膀遮住了她的视线,只有他身上的、清浅的木质清香翻涌进她的鼻息。
她皱了下眉:“不是说好开灯么?开关在哪儿?”
“记不清了。”游赐喉结上下滚动,“得找找。”
暧昧的气息铺天盖地萦绕在他们的周侧,容艺不由自主地心脏狂跳。
她微微仰起脸,暗淡的光线里,能看的见游赐垂着眼?睛在打量她。
“你是不是想亲我?”容艺倒很直白,直接挑破游赐的心声。
游赐也不遮掩,喑哑道?:“嗯。”
被看穿心思?还?能如此坦然的,想必也只有游赐了。
容艺有些想笑?,轻轻回抓住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真?的很长,容艺只能勉强抓住一半。
她偏不让他亲,故意激怒他:“你说的对,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你说你对猫过敏,现在却养了,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然后又滔滔不绝地数落他:“你还?说你不认识我,受伤了也没告诉我。甚至还?加了宋雅婷的联系方式,不过说来也是,大?美女的联系方式,谁不想要?啊?”
“手机在口袋,密码你知道?的,自己?看。”
容艺皱了下眉,她没想到?游赐居然会这么大?方。
她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过去,摸索着去找他的口袋。
室内没什么灯光,她看不真?切,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
第一下摸在他腹部的肌肉群上,她感觉到?他轻轻抖了一下,喉咙间滑出?一丝难耐的闷声。
她略带歉意地转移阵地。
第二下终于抓到?了他的口袋边沿,正准备将手伸进去找手机。
可比手机先到?手的,是游赐俯身压下来的吻。
少?年?交叠着将她的手指压在墙壁上,而后十指紧扣下去。随后双目微阖,炽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嘴唇上。
口腔内,对方正在强悍地掠夺她的温度。
一阵潮湿的柔软,酥麻感从舌根处撞向她怦然的心脏。满世界都?是他的气息。
她陷落在对方的主导中。
对于这个吻,他想来是蓄谋已久了。气息炽烈的几乎能将她融化。
霎时间,万籁俱寂,她只听得见心脏跳动、血管微张的窸窣声。无可自制地沉溺下去。
只想在欲|望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惦念着宋雅婷那回事。
另一只垂在他灰色外裤口袋边沿的手往里面探了点?。
但很快,这只手就被攥住。
少?年?猝然睁开眼?。
她看见了他那双浸浴着沉溺欲|色的眼?瞳,如同失火的黄昏一般,越烧越烈。连带着他攥住她的手都?烫的厉害。
“别看了。”他声音真?的好哑。
容艺抽离开那个吻的幻想,疑心游赐突然的变卦是为了掩盖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难不成他真?的加了宋雅婷,但又料定容艺没那个闲工夫去看他的手机,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想要?以此放松她的警惕?
而眼?下,眼?看着欺骗不成,他就临时变卦了?
她心头泛起一阵汹涌的醋意。
醋意越滚越浓,还?夹杂着被欺骗后的愠怒。
真?是越想越气。
“偏、看。”她执拗地继续探手下去。
随后,她听见游赐轻轻叹了口气。
“摸错了。”
“在另一边。”
容艺脑袋“嗡”地一声,手已经先于意识一步,碰到?了什么。
她脸瞬间一热。
“你起反|应了诶。”
随后,她听见游赐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
“嗯。”
第60章 蛊惑
空气忽然陷入一种尴尬的平和。
大概沉默了几秒。
黑暗里, 她安静又沉默地?聆听着游赐压抑的呼吸声。
而他刚刚那个脱口而出的“嗯”字似乎还带着潮热的尾音,久久萦绕在?她的耳畔不能散去。
又欲又蛊惑。
她从来没想过游赐居然能欲成这个样子。
“很难受么?”
她抬起头,很轻很轻地?抓了一下他的衣角下摆。
“有点。”
他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何止是有点。
两个人之间又小?幅度地?沉默了半刻。
其实他们彼此之间都?完全明?白对方的顾虑和欲|望, 但却谁都?不愿意先挑破。
游赐伸手进口袋,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查查。”
语气倒挺坦然。
只不过眼下,容艺的心?思压根早就不在?这上面了。
她忍不住回想, 刚刚失手误碰到的。
好热。好……
而且他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还不忘刚刚那件事啊。
这一对比起来, 反倒搞的容艺先内疚了。
她心?虚地?接过手机。
手指触碰到上面的按键。
荧光很快就亮起来,轻易擦亮了寂静四伏的夜色。
淡淡的、微弱的亮白。
她顺势抬起头来, 就看见游赐的面孔。
漆黑之中,他的眼睛一直很平和地?向下垂着,五官因为屏幕的亮光浸了点冷色调。鼻子立体而高?, 宛若瓷砌。
眼角左侧还有一道细小?的血痕。
容艺没来由地?, 伸出一只手去摸了下那道伤口。
“被炸到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痂痕微微凸起,有点割她的手。
“不疼了。”
“那就好。”容艺又把手放下去。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熄下去一点。
游赐问:“不查么?”
容艺摇了下头:“我不知道密码。”
“试试。”
容艺随手按了个自?己的生日, 没想到居然还真?开了。
她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游赐没答, 喉间漏出一丝很低的笑。
废话?。
她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容艺很快点进他的微信。
翻到联系人那栏, 滑到最?底下, 一共只有十四个人。干干净净、利利落落, 压根就没有宋雅婷的身影。
而且,每一个都?有清楚的备注。
不对,除了一个。
只备注了一个“best”。
头像是纯黑色的。
她点进去对话?框, 但两人之间没有一条对话?记录。她又想点进对方的朋友圈,结果只有一道杠。
很显然, 对方把他删了。
“这是谁?”
游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一年前?,是谁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么一说,容艺才眼熟起来。
好家伙,这不就是她的号吗?
当初温书颖担心?她会私自?联系游赐,继续干扰游赐的生活,便盯着她,直到她将游赐的联系方式删的一干二净还不罢休,还让她换了新的电话?号码。
至此,她才真?正被斩断和游赐的所有联系。
容艺讪讪地?,不太自?然地?切转话?题:
“你怎么备注我‘best’,挺奇怪的。”
她英语虽然没那么好,但这个词汇总还是认识的。
best。最?好的。游赐的小?心?思完全昭然若揭啊。
想到这,她心?情?陡然好了不少,嘴角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检查好了?”游赐问。
容艺把手机按灭,还给他。
“好了。”
游赐看她一眼,接回手机。
“还有疑问么?”
容艺摇头:“没有了。”
“那,”游赐顿了顿,声音喑哑又沉欲,“该轮到我了。”
“你、干什么?”
身后就是冰冷的墙壁,容艺已经退无可退。
游赐前?倾微俯着身子,伸手抵住她的下颏。
一旦对上他潮湿又重欲的眼睛,她的灵魂就开始忍不住震颤。
“你和那个社长,挺暧昧啊。”
“都?说了只是普通朋友。”容艺真?的快疯了。
游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难缠啊。
超级小?心?眼还超级容易吃醋。
“普通朋友?”
他低笑一声,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眼。
很奇怪,他总喜欢重复别人说的某个字眼。
但只要话?转经他口而出,意味就会改变。
容艺试图打断他无理的纠缠。
“所以说,玫瑰花是你送的?”
游赐点头:“是。”
然后又压低声线,附耳在?她耳边,问,“喜欢么?”
“哪有人送那么多花啊。”
容艺反问,没直白地回答喜不喜欢,而是巧妙地?转圜,将答案抛回给游赐。
“那就是不喜欢。”
“不是,不是不喜欢。”容艺两眼一闭,很快否认道,“是太多了,浪费。”
从头到尾,她压根就没提到过“不”这个字眼,也不知道游赐怎么想的,难道非得亲口听她说喜欢才肯罢休吗?
“那也是不喜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容艺两眼一黑,半是赌气道:“再说这种话?,以后别亲我。”
“那我不说了。”游赐很快缄默,喑哑的声带尽量把语调放和缓,求和道,“再亲一次。”
再亲一次。
他眼神黏糊得都?快拉丝了,里面是快要溢出来的欲|念。
又吃醋又舍不得容艺生气。
倒有点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着玩。
容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那你弯腰,弯腰我就亲。”
游赐弯了下腰:“好了。”
容艺又说:“以后不许给我扣帽子,再瞎扣帽子,我懒得理你了。”
游赐很快说:“不会了。”
容艺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于是抓住他的肩膀,微仰着,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不太够。”
游赐说着,就反勾住容艺的手往回带。
粗粝的指腹抚上她的下颏,紧紧握着,像是怕她逃离,又像是要将她用力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唇齿又重新缠抵在?一起。
容艺其实挺喜欢和游赐接吻的。他这个人哪里都?是又冷又硬的,唯独唇尖的这点温度是柔软的。
叫她忍不住贪恋。
可没亲一会儿?,游赐就又突然冷着脸,放开了她。
容艺呼吸还在?起伏,每次和游赐接吻,都?很费心?神。
见游赐不继续亲了,她还挺意外。
“怎么?”
游赐没说话?,但容艺知道他一定脸色很不好看。
过了会,游赐抬手开了灯。
暖黄的灯光骤然亮起,因为色调片暖,所以不算太刺眼。
但容艺还是不太适应地?闭了闭。
调整了大概十来秒,她才勉强睁开眼。
视野里,游赐脖颈处的皮肤都?红了,宛若熟透的虾子红,是从气血里透出来的那股红。上面青筋微微向外贲起,青涩却欲壑难填。
他耳廓也是红的。胸腔急促地?起伏着,能看的出来他在?刻意压制。
“怎么会红成这个样子?”
容艺吃惊道。
也不知道是谁,趁着黑暗,没羞没躁。可灯光一亮,这不,还是显露原形了。纯情?的不行?。
“你休息会儿?。”游赐捏了捏眉心?。
“那你呢?”
“洗澡。”?
好端端的,洗澡做什么?
容艺脑海里想入非非。
“洗澡?”
“嗯。”
“然后……呢?”她呼吸有些乱。
也不是没准备好,她挺喜欢游赐的。
“然后送你回去。”游赐沉声道。
容艺没压住,咳嗽了一声。
行?吧,是她想的太多了。
“那我等你会。”她向后顺了一把长发,故作镇定道。
“嗯。”
游赐走了两步,手指刚搭上房间门,又回过身来,看着站在?客厅的容艺,问:“进来等么?”
明?晃晃的邀约。
容艺脸红的快要滴血,刚想拒绝,却听见游赐沉闷的一声低笑。
他这是什么意思?
料准了她不敢所以故意捉弄她么?
容艺逆反心?理上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缓慢吐字微笑道:“好啊。”
反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游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从上扫到下。
容艺蓦地?感觉自?己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怪怪的。
她没再等游赐,而是在?他之前?,先一步开了门。
因为再被他那样潮湿又重|欲的目光看上一眼,她就快要受不了了。
见状,游赐哑然失笑,眼底却低淬着猩红的黯光。
容艺推门进去,房间里挺暗的,窗帘拉的很死,一点光都?照射不进来。
下一秒,她于寂静中听见“咔哒”一声。
是缓慢悠长的关门声。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游赐把门关上了。
随后她的唇瓣上又很快覆上一阵潮软的温热。
她下意识有点佩服游赐,视力真?是好的出奇,怎么每次都?能在?黑暗里精准地?找到她的软肋。
他这次吻的要比前?几次都?更加热烈。似乎没打算再继续装了。
热意从脸颊一路带过耳垂。
温热的气息拨弄过她的耳垂,他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耳垂。
容艺腿一阵发软。
“别亲了……”她试图用手推开他,此刻,她沉溺在?欲|望的沟壑里,整个人已经被他点燃了,湿漉漉的,“不是说、去洗澡么?”
游赐很快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喑哑的音色有点含混不清:“再给我亲会儿?。”
容艺眼尾带上湿漉漉的潮红,如同搁浅的一尾鱼,不知疲倦地?回应热烈的吻。
她喜欢游赐,喜欢到不行?了。
经年累月的思念在?爱与?欲的加持下,翻腾的越来越澎湃。每深吻一点,她的心?就止不住翻起甜蜜又酸涩的刺痛。
游赐身上浅淡的木质清香让她无可自?持地?沉溺下去。
她逐渐适应了黑暗,一点一点看清楚他交吻时滚动的喉结,迷人又性|感。
在?她即将主动迈出下一步的时候,游赐却轻|喘着推开了她。
她满腹狐疑,嘴唇已经被吻的红到不行?。
“你不喜欢我么?”
“不是。”
游赐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
根本就不是不喜欢。
恰恰相反,是太喜欢了。
因为太喜欢,所以才会拼尽全力地?控制自?己。
像个珍宝一样将她高?高?捧起,珍藏起来。就连亲吻都?是一种罪恶的亵渎。
“我愿意的。”
容艺小?声嘀咕了句。
心?里却想着这游赐怎么这么不上道啊。非得要人把话?说那么明?白才行?么?
闻言,游赐略略怔了几秒。
很快,他低笑一声,然后俯下身子,用粗粝的指腹揉了下容艺的脸。
“不急。”
声音明?明?快哑的说不出话?了。
容艺:…….
“你还是不是男人?”她一把拍掉他的手。
眼底欲|色如同黑云压境,他眸光沉沉,一字一句,缓缓:“是。”
“你就没什么非分之想?”
游赐笑了。
随后,光明?正大地?承认:“有。”
容艺捏了捏发痛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你有个屁。”
“我确实有。”
而且是无数次。
游赐语调慢条斯理,轻抬起她的下颏,居高?临下地?看清楚她潮湿的眼睛,然后揭开谜底,“就比如,现在?。”
他看着她的眼睛:“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废话?少说。”
容艺被磨的受不了,索性抓过他的手,然后将它带到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