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霉徐缘, 继腿骨折后,又崴到脚踝,悲催地杵着拐杖一步一瘸地去教室。
苏奕看了没忍住笑出来, “你这是怎么弄伤的啊。”
“爬山。”
徐缘黑着脸,冷冷吐出两字。
苏奕评价:“倒霉。”
“别说我了, 你那边怎么样。”
“唉, 不怎么样。”
说到这个, 苏奕眼中闪过一丝愁绪, 她扭过头,“还能怎样, 就这样呗,我都没满十八,姐姐说我太小了, 不会考虑我。”
“嗯确实。”徐缘点头,“我看她应该是大学生吧,不知道是不是临近毕业, 学业忙家里的事也忙,哪里有心思和你谈情说爱。”
“我觉得你换一个人喜欢比较好。”
“好像是这个道理。”苏奕双臂交叉趴在桌上, 下巴抵着手臂, 侧着脑袋看徐缘:“但是吧, 喜欢这个东西, 哪里是说换就换的。”
“但是你看上去挺难受的。”徐缘一针见血, 她看见苏奕上早自习的时候就一直不在状态,下课也没有以前活泼好动, 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正常啦, 暗恋…哦不是,明恋失败就是这样的。”苏奕叹气, “我本来觉得等我高中毕业了,再追求她会比较好,但是她直接跟我说,不喜欢我这样的。”
“是喜欢女孩子,但不喜欢我,那我能怎么办。”
苏奕说得心里难受,使劲地眨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徐缘抽了张纸巾给她,“别哭,在班上哭很丢脸的,回家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靠……”
这句话叫苏奕没忍住爆了粗口,顿时哭笑不得,“等你失恋,我天天戳你肺管子。”
“有什么好丢脸的哼!”苏奕拿纸巾按了按眼睛,“我这么年轻又漂亮,还愁找不到女朋友吗,她不喜欢我,总有人喜欢我这样的。”
“为什么非得谈恋爱?”
苏奕愣了下,她是个敞亮人,如果是别人问,她会开玩笑地敷衍过去,但如果是徐缘这么问她,她反而认真思考。
“我想要人陪我。”苏奕说,“你知道马洛斯层次需求理论吗,我家庭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吃喝不愁,我爸妈不会短我这些东西,他们常年在研究所呆着,定期给我打钱,我住在那么大的别墅里,什么都不缺。”
“我经常转校,所以交不到什么朋友,成绩也是一般,爸妈没有时间管我,爷爷奶奶远在其他城市,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寂寞,拿起手机想要找谁,却不知道联系谁一样。”
苏奕信任徐缘,所以才这么说,徐缘知道,她和苏奕是一类人,这类人在别人看来,就是悲春伤秋,不知道生活艰难幸苦,娇生惯养的小孩,可是她理解苏奕。
“没关系。”徐缘低声说:“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人,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狭窄的方圆几公里找相爱的伴侣,更何况,你也不会知道眼前这一个,是不是你的最后一个。”
就像她对李雯遥,她就能确信,她们真的能长久的在一起吗?
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这样的话实在没有任何可信度。
“确实,你现在就还挺好的,李雯遥人还不错吧。”苏奕收敛了脸上难过的情绪,用胳膊肘戳了戳徐缘。
“她很好,最近她要和梁言一起去竞赛,希望她能取得好名次。”
如果能拿下全国竞赛的奖牌,李雯遥就能更加轻松地上清北,徐缘由衷的希望她能有好成绩。
苏奕看到她这样,捂嘴笑,“你这算不算是,对越没有的东西,就越心动。”
“算是吧。”徐缘撑着下巴,她成绩不好,也没有什么奋斗的动力,所以看到李雯遥和梁言这样为了未来拼搏的人,总是会格外欣赏,林翠翠也是一样。
出生谁也不能选择,徐缘侥幸生在不缺钱的家庭,可有些人不是,她们或许要付出一百倍一千倍,甚至是一万倍的努力,才能摆脱原来的困境。
……
时间稍纵即逝,光阴荏苒,只是一眨眼,樊一欣所在的排球队就拿了第二名回归,紧接着好消息,梁言成功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里拿金牌,保送清北,李雯遥拿铜牌,周虞也从上羊市回到临江市。
当徐缘回家,刚一换鞋抬头就看见和林翠翠一并站在厨房的周虞时,惊了一下,还有几分不习惯,这才想起来,周虞说会一直待到年后。
“徐缘回来了,翠翠…你做这些晚饭她会吃吗?”
周虞余光瞥过走过客厅的高挑身影。
“会呀。”林翠翠端着菜放在桌上,抬头对正上楼梯的徐缘说:“缘缘吃饭啦。”
这算是下晚自习后的宵夜,只简单做了点,毕竟已经九点多钟。
徐缘站在楼梯上,闻言她侧身,双手撑着扶栏,自高而下看着林翠翠和周虞,尤其是周虞,徐缘眯眼,舌尖舔过后槽牙,说:“大妈,我不吃,就算你每天问我,我也每天不吃,有意思么?真无聊,听着就烦。”
“啊?”林翠翠傻眼。
“徐缘。”周虞沉下脸叫了她一声。
徐缘对着她们耸肩,头也不回的进自己房间。
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周虞格外不悦,林翠翠张嘴结舌地急急解释:“周姐你误会啦,之前缘缘都吃的,怎么今晚就……”
周虞摇头,“翠翠,你别替她说话了,她不吃你也别费心思了。”
就像徐缘预料的那样,林翠翠天真的解释周虞当然不信,反倒笃定是林翠翠为了维护自己而说谎,进而更加烦躁。
给周虞找了个不痛快的徐缘笑了出来,现在她正带着耳机和李雯遥通话,听见笑声的李雯遥好奇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本来想说没什么的,但又好几次这样说,觉得是不是有点太敷衍的徐缘,犹豫片刻如实道:“我妈刚才回家了,然后我没吃保姆做的宵夜,她有点生气。”
徐缘想到李雯遥和她妈妈相依为命关系很好,不会理解自己和周虞之间的情况,于是简单讲了下就跳过去,李雯遥依旧很贴心的没有多问。
坐在桌前的徐缘摊开练习题,一边听耳机里李雯遥轻柔的嗓音练习英语口语,一边捏着笔低头写题。
“雯遥,你练口语是想出国吗?”
“嗯…有点想,但是我家钱不够,可能有点困难。”
“你拿了国赛三等奖,又是二中年级前三,应该有不少奖学金吧。”
“但是妈妈之前因为太劳累,现在一休息下来就病倒了,我不让她继续去干活,所以……现在吃药和生活的开销都落在奖学金和助学金上,有点紧张吧。”
“雯遥,如果……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能额外资助你,你就当是我给你借钱,等你以后开始赚钱,就还给我。”
轻轻的笑声夹杂着些微电流声钻入徐缘耳朵,李雯遥压低了嗓音,撒娇似的说:“缘缘,你想包养我呀?”
“不…不是。”徐缘难得结巴了一回,她抬手捏着耳朵,“我不是那个意思。”
“咦,难道缘缘不愿意嘛。”
“………”
有点招架不住的徐缘沉默,半响才说:“这个词,不好。”
“你不需要我包养,也能一飞冲天,你就当是我提前投资吧,雯遥我看好你。”
耳机那头的李雯遥仰起头,看着有几分发霉的破碎墙纸,昏黄的小灯照耀桌前的一方天地,不同科目的习题靠着墙擂到与窗户顶端齐平,颜色鲜艳。
她张嘴无声哈了口气,灯光下的眉眼显出几分无奈与悲伤。
糟糕,这位徐大小姐,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
李雯遥轻轻嗯了声,“知道啦,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开个玩笑嘛。”
徐缘盯着笔记上的字迹,这是李雯遥写的,清秀大方的字体,看得清晰,也让徐缘抿唇不自觉微笑,嘟囔:
“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坏,老是这么逗我玩。”
外人看李雯遥,是三好学生,礼貌认真但好像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事,但惟独徐缘知道,她其实是个有很多坏心思的女孩,藏在心里头,每次冷不丁逗弄自己的话,都让徐缘愣上半天,面红耳赤。
“好啦,今晚早点睡哦。”
李雯遥趴在双臂上,透过斑驳窗户,远远望见天空的星点,她低声说。
“徐缘,晚安。”
“……晚安。”
徐缘静静地听她的呼吸声,直到挂断。
黑笔在指间旋转,啪哒一声落下,徐缘后仰,靠着座椅,她在舌尖念着李雯遥的名字。
生活有了实感,变得快乐、充盈,一切的变化都因这个少女而起,不再是独自一人行走在路上,不是每晚只能在黑暗里渡过。
这种亲密关系的感觉,还不赖。
徐缘扬起舒展的面容,眼角眉梢都透出轻松愉悦。
“咚咚。”
门被悄悄敲响,徐缘起身开门,是林翠翠。
徐缘朝她身后瞥了一眼,没有周虞的身影,林翠翠小心说:“周姐在洗澡。”
“进来吧。”
徐缘侧身让她进去,关上了门,林翠翠陡然觉得这分明很大的卧室,开始变得逼仄到喘不过气来。
“缘缘,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徐缘打断她的话,抱臂倾身凑到林翠翠面前,“接下来,我会一直刁难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林翠翠愣神了几秒,回过神来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徐缘,“一定要这么做吗?”
徐缘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歪头看向林翠翠,“怎么说呢,我看到周虞吃瘪,我就很开心,很奇怪吧,明明是母女却像仇人。”
见林翠翠又要苦口婆心,徐缘直接打断她说:“大妈、管好你自己吧,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不是靠嘴说的,而是要抓住机会,你知道什么是机会吗?现在就是机会。”
“像你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学历背景,进厂打工不是你的机会,成人高考不是你的机会,而是现在,周虞是你的机会,我也是,想要越来越好,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知道吗?”
徐缘有时候觉得林翠翠很蠢,固执得有些天真,她遵守那一套坚持有什么用?能让她赚更多钱吗?能让她跨越阶层吗?
不能啊。
“只要你配合我,按照我说的,你就不用担心未来。”
十七岁的少女正是长高的年纪,才短短个把月,她就比林翠翠高上小半个头,此刻微垂着头,脸上带着浅笑,语气温和,可说出字句却冷酷至极,如同一把把尖刃,反复刺进林翠翠的心口,扎得鲜血淋淋血肉模糊。
林翠翠呼吸窒住般喘不过气来,她后退一步,脸色微白。
最后林翠翠离开了徐缘的房间,她没有发出丁点声响,而是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看着雪白吊顶的漂亮灯光。
徐缘说的没错,没有捷径,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可是,这就代表她一定要利用周虞,利用徐缘吗?
回忆闪现周虞哀求的声音,“翠翠,我不想像其他的母亲,把生活围绕在孩子身上,我想要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工作,我不只是一个母亲,我也是一个女人。”
“只一年,翠翠,你也看到了,只要没人盯着徐缘,她就会闹出各种事来,你只需要照顾徐缘高中毕业就好了,对不起…翠翠。”
林翠翠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周虞,就像周虞剖腹产那天,拉着她的手臂哭着说:“我后悔了,我后悔啊啊,我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为什么。”
林翠翠深深叹气一声,闭上眼。
是呀,只有一年,她会在这里待一年,就当是对周虞的赎罪,她已经逃过一次,不能再逃第二次。
第二天,三人坐在一起吃早餐。
徐缘咬了口专门给她准备的吐司,还没咀嚼几下,周虞的眼神就看来,“徐缘,坐有坐相,吃饭的时候……”
“嘭呲——”
拿着装满牛奶的玻璃杯,不小心砸在地上,奶白液体四溅,徐缘维持着拿杯的姿势,无辜道:“哎呀抱歉,没拿稳。”
“大妈,麻烦你过来收拾一下了。”
早在听到声响的时候,林翠翠就去拿抹布和扫帚,她刚准备蹲在徐缘身前打扫,就被周虞拉着胳膊止住。
“徐缘,这是你自己摔的,你自己收拾。”
“保姆打扫家里卫生才正常吧,不然给的那么多钱工资,让她吃白饭?”
徐缘似笑非笑,“林翠翠,拖不拖?”
“徐缘!”
眼神瞥过满脸铁青的周虞,徐缘轻飘飘道:“没办法呀,保姆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玻璃渣碎得满地,徐缘拖开座椅,“我上学去了。”
她拿起背包朝门外走去,开门的刹那余光里林翠翠蹲在地上用手拾取破碎玻璃杯时,似乎被扎到似得快速缩手,然后是周虞焦急的问话。
徐缘心里笑了下。
大妈,你演技真不错。
第22章
临江市年年的冬天总是格外冷, 冷得叫人不愿意上街,偏偏也不怎么下雪,总是雨啊风的吹, 像把寒刀顺着人的骨头咯咯得剐。
学校铃声结束,寒假来临, 令徐缘有些惋惜的是, 圣诞节李雯遥没有来她家, 但令人欣喜的是, 她的成绩在李雯遥的辅佐下,来到史无前例的前一百名。
这个成绩连带着周虞在家对徐缘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但徐缘并不在意,并乐衷于在一些小地方刁蛮林翠翠,达到让周虞火冒三丈的效果。
只不过林翠翠和以前相比, 更沉默地任由她使用各种借口理由使唤,徐缘都觉得有几分奇怪,但也没什么心思多放在林翠翠身上。
“今年团年饭在哪吃?”
餐桌上, 徐缘撑着下巴,拿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饭, 没什么胃口。
倒不是林翠翠做的不好吃, 而是周虞在场, 餐桌上难免会有酸甜口的菜, 徐缘看到就觉得喉咙恶心想吐。
周虞:“你去徐家吧, 那边的爷爷奶奶有点想你。”
往年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去徐家吃一次, 周家再吃一次, 只不过徐缘哪边都不喜欢。
在徐家,周虞不会去, 徐缘一个人坐在左边徐冠信、右边徐钟熙和柳熙的中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活像一个外人。
而在周家呢,周虞爸妈都是文化人,大学教授,本来看周虞进入演艺圈就有几分芥蒂,又有徐缘这个未婚先孕的拖油瓶,每次她们俩一起回周家吃饭的时候,俩爷奶都对她们横竖看不顺眼。
甚至好几次,徐缘还发现周爷奶还会让周虞再去相亲,说找个二婚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这导致徐缘怎么看周家怎么不爽,觉得还不如去徐家吃饭。
“你还是回你那边?”徐缘问。
“嗯。”
“他们又要逼你相亲。”徐缘冷笑,“难不成你真的想找个男人二婚?”
“徐缘,他们是你爷爷奶奶,你不要这幅没大没小的样子。”周虞捏着眉心,训斥道:“我要是想结婚,早结了,至于他们给我相亲吗!”
听着周虞讲这种话,徐缘就烦,本来心情不好,顿时硬梆梆说:“长辈都没个长辈样,凭什么让我装,你要是像我这样没大没小,他们谁还敢年年这样给你相亲。”
“住嘴。”周虞面色铁青。
徐缘不理她,扭头看向一边没什么存在感的林翠翠,“大妈,你回去过年不?”
林翠翠摇头,周虞这时候也将视线注意到她身上,“翠翠,不如你留在我家,干脆我们三个吃团年饭吧。”
闻言徐缘皱眉,“团年饭是家人一起吃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用…不用了。”林翠翠摆手,“我自己就随便吃点,无所谓的。”
“叮叮咚。”
手机铃声响起,是周虞的,她起身去接电话,徐缘看了林翠翠一眼,百无聊赖地戳着米饭,“大妈,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林翠翠疑惑的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和徐缘签的合同里,自己写了身份证号码,徐缘知道自己出生日期很正常。
于是点头,“好像是的,就在二月尾吧。”
林翠翠没过过生日,徐缘冷不丁提起来,她还有点茫然。
徐缘点头,也没多说。
阳台那边周虞语气激烈地讲了几句话,就掐断重新回到餐桌,对徐缘说:“今年我和你一起去徐家吃饭。”
徐缘心知周虞恐怕是和周爷奶吵起来,加上前几年徐爷奶一直希望她也能回徐家吃团年饭,这才做下这个决定。
“好啊。”徐缘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心底难免有些欣喜,这还是第一次周虞决定和她一起去徐家过年。
倒也不是说希望周虞和徐冠信复婚什么的,而是说她坐在大圆桌吃饭时,身边终于不再是柳熙了。
毕竟……周虞才是她妈妈。
决定下去向,大年三十的晚上,周虞开车带徐缘一起回徐家老宅。
古色古香的建筑,老人家就喜欢住这样的,从前门进,又穿过影壁,水榭廊亭,假山荷塘,弯弯绕绕徐缘倒是挺熟悉,周虞也要跟在她身后。
路过的廊道上,都挂着喜庆红灯笼,还有贴的对联,名家提笔的倒福字,周虞也穿了一身朱红打底的高领毛衣,倒有几分过年的气息。
就徐缘还是穿着一身黑,她体热,只穿了黑内衬,敞开两颗纽扣的黑色棉质衬衫,搭配纯黑羊绒纺织的长款大衣,长发束在脑后,额前碎发下,墨眉压着下三白凤眼,疏离而孤傲,和周虞走在一起仿佛两个极端,哒哒哒脚步声中,美得宛如参加走秀的大明星。
徐家有些底蕴,从前都是徐奶奶控制着集团,现在徐家老奶基本退隐江湖,专心在家修身养性,老爷子则在后山池塘里整日钓鱼,不问世事,好不悠闲。
徐缘偶尔会上老宅来,给徐奶徐爷带点小玩意,在一众亲戚里,徐缘只和徐奶奶关系稍微好些,毕竟徐缘这种性子,最烦别人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更厌恶说教,桀傲不驯得像头狼崽,见人不爽当面就咬,谁都不惯着,那些叔叔婶婶,都对她避之不及。
反观徐奶奶,就笑眯眯地看着她闹,也不生气,也不顺毛,等徐缘性气下来了,才慢悠悠和徐缘接着说话,所以徐缘倒是挺欣赏喜欢徐奶奶的。
周虞手里稍微提了些保健品带给他们,徐缘到了,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假山后的石墩子边,果然看见徐钟熙坐在这,给游水里的锦鲤喂食。
“嘿,红包。”徐缘懒洋洋从口袋里拿出红包递给徐钟熙。
没有表情的小脸冻得鼻尖微红,耳朵通红的,徐钟熙没有接徐缘的红包,反而抬头看她,嗡声说:“不要了。”
这小孩儿样怪可爱的,徐缘伸手一弹她额头,“怎么,瞧不起我这点小钱?”
“不是。”徐钟熙说:“以后我要给你发红包。”
徐缘好笑,“你多大了,我多大了?到底要不要的,不要我收回了啊。”
徐钟熙犹豫了下,还是伸出带着毛茸茸小手套的手抓着徐缘的红包塞进口袋里,一本正经说:“明年,我给你红包。”
徐缘问:“你发财了?”
“没有。”
“但是,我听到爸爸说。”
徐钟熙抿了下嘴,“他说要把旭升集团给我,等我再长几岁,就接触集团业务。”
徐缘:“嗯,那你挺惨的,没空玩了。”
徐钟熙:“那你呢?我抢了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徐缘笑,“谁告诉你的,旭升集团…从始至终就和我没关系吧,徐冠信传给你很正常啊。”
“但你是我姐姐,顺位继承,你在我前面。”
“徐钟熙,啧、你好封建啊,这是皇位吗还实行嫡长子继承制?有能力你就做,没能力,徐冠信就把集团给他侄女、侄子,或者是职业经理人,就这么简单。”
“不说了,吃饭去,我妈这次也来了,我劝你见到她乖乖喊一句周阿姨。”徐缘捏了捏徐钟熙的后颈,她瑟缩了下,乖乖说:“好。”
两人从假山后走进厅房内,徐缘在她的座位坐下,在这张桌上,第一次她向右看,是周虞的脸,而不是柳熙。
其实徐缘心里早就清楚,徐冠信认为最值得培养的继承人,是徐钟熙。
从小就展现天才般智慧和执行力的徐钟熙,足以塑造成徐冠信想要的任何模样的继承人,而不像她……
徐缘低头弯了下唇角,对上主位上徐奶奶的眼睛,视线交错,徐奶奶微笑的冲她眨了眨眼,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走了下。
徐缘明白她的意思,是说饭后不急着走,和她说会儿话,徐缘对着她轻轻点头。
周虞作为前妻,坐在这儿有点尴尬,但她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没有显出丝毫不耐,只不过面对所有人,尤其是柳熙示好似的抛出各种话题,都保持言简意赅,不愿意多说的姿态。
徐缘倒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在周虞刮刀子似的眼神里,咳嗽一声问:“可以上菜开吃了吗?”
她说话,周围人都静了下,徐奶奶笑眯眯说:“快了快了,冠信啊你催下厨房,叫他们快点端菜来。”
带着文雅眼镜的徐冠信点头,起身朝后面厨房走去。
毕竟是过年,谁也不会找不痛快,这顿年夜饭在大众和和气气的声音中度过,一条红烧鱼吃了一半留下个头和尾,象征着“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大屏幕电视里播放着春晚,虽然是古色古香的建筑,但室内空调暖气都在线,徐缘脱了大衣挂在一边,跟在徐奶奶身后,进了她独享的书房。
而周虞也与徐冠信,对上视线后,等徐缘和徐奶奶上楼,默不作声,又十足默契的走入一间空房间,周虞针锋相对地瞥了他一眼,而徐冠信推着眼镜,脸上也没忍住露出阴沉神色。
“缘缘。”徐奶奶坐在她的花雕木靠背椅上,对徐缘招了招手。
徐缘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她面前的宽大桌面上,脚底轻而易举地踩在地面,长腿线条彰显无疑,徐缘低头伸手撩了撩悬挂在笔架上的毛笔。
“奶奶,我猜你想说的东西,我应该知道,是吧。”
“缘缘,你很聪明。”徐奶奶慈爱地看着徐缘,“奶奶问你,你想不想要旭升。”
“想,也不想。”
徐缘说,“我现在不想,可能我未来想,至少这一刻,我对它不屑一顾。”
她顿了顿,“而且,徐钟熙会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好,那就先不说这个,说说你妈妈吧。”徐奶奶脸上始终带着淡笑,“这么久,你不是一直很介怀当初,你妈妈离婚后明明把你的抚养权抢过来,却还对你若即若离吗。”
“这种事,是我小时候介怀的。”徐缘别过头,清晰的下颌线,连带着脖颈劲瘦的线条鲜明跳动着,“现在我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好奇周虞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徐冠信,又为什么、会离婚。”
为什么?
徐缘问自己,你好奇吗,你想知道吗?
记忆里门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喋喋不休的* 争吵声,对峙到极点,拉开徐缘房间紧闭的门,女人红着眼对徐缘吼叫:“你藏着也没用!你想要的爸爸就在你面前,你跟他滚!统统给我滚啊!”
尖叫的女人,沉默的男人,还有一个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拼命捂住耳朵的小孩。
徐缘听见自己的冷漠声音,“我不好奇,他们结婚或是离婚,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他们的事。”
“但是父母离婚总是会影响到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对……”
“奶奶,你没觉得,现在再去讲这种事,很无用吗?”
徐缘没忍住,垂头似乎抽泣的笑了下,抬起头时,眼底是压着晶莹的黑沉。
“没用啊奶奶,你现在才告诉我,太迟太迟了,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答案,我无所谓了,我不在乎什么理由啊,原因啊,也不想知道什么苦衷啊或者是…或者是一些找补的借口。”
“因为我已经想明白了……这很简单,爱和不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奶奶,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是我奶奶,我才喜欢你的吗?”
“不是的,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愿意和你说话,所以、你才是我奶奶。”
徐缘站起来,她动着发麻的脚,走向窗边,背对着徐奶奶。
“所以……她只是顾及这层血缘关系而已。”
而不是…爱我。
徐缘在心底惨笑着想。
因为血脉,所以要“爱”,又因为不爱,所以“看不见”她,这样别扭的让两个人都不自在的情感,何必存在。
又何必强求。
徐缘抬手抹了抹眼下,匆匆道:“抱歉奶奶,我只是觉得讨论这个话题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了,我不想执着一个明知道答案的结果。”
徐奶奶只叹息一声,“是,缘缘你想做什么,奶奶不强求你,只希望你开心就好。”
“好,谢谢奶奶。”徐缘走过去,伸手俯身抱了下徐奶奶,老人的嗓音在她耳畔悄悄响起,“缺钱了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奶奶说,有我在,徐家就一直是你的后盾,如果我不在了,钟熙也是你的后盾,知道吗?”
徐缘尽量平缓着气息,下巴点动,说了声好。
离开徐奶奶的书房,徐缘靠着墙,低头胸腔起伏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她揉了揉额头,朝楼下走去。
可穿过走廊时,未关紧的门缝里,传来熟悉的两人声音,记忆深处仿佛PTSD般的对话让徐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停住脚步,伸手紧紧攥着心脏前的衣服。
快走啊,不要听,不要听。
徐缘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告诫自己离开,可两条腿却断了一样僵持在原地,丝毫不听使唤。
明明捂着耳朵了,藏在被子里,躲在床底下,明明关上了门,为什么那些声音总是能那么清晰的钻进脑子里。
“徐冠信,我没指望你能对徐缘有多好,但至少你别偏心得太明显,她也是你女儿!”
“两个女儿,我都是一视同仁。”
“放你狗屁!”优雅的女人破口大骂,“不要脸的东西,你的打算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徐缘是你女儿,但你们徐家,你徐冠信,根本就没想给她留任何东西,你算盘打得啪啪响,什么好处都让徐钟熙给得了!”
“呵呵,如果我这叫偏心,那你算什么。”男人讽刺道:“好歹,我给徐缘钱,够她安分活上一辈子的钱,我给她在学校擦屁股,打人了我找律师解决,升学难是我捐楼让她读最好的班,你呢?”
“你就给她一个保姆,一个房子,就去过你逍遥快活的日子了,和我比起来,你把她当女儿吗?啊!”
女人死死盯着他,“那是因为,徐缘身上有你一半的血,我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你这个混蛋,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和你结婚,更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周虞,从头到尾,那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从来没有。”
“我后悔了,我宁愿一开始这一切都不存在!”
徐缘头脑眩晕、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半响她才怔神般的从楼梯缓缓走下去,柳熙见她脸色不好,急忙凑过去问她:“缘缘你怎么了?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吗?”
柳熙是她后妈,后妈竟然比亲妈还关心这个女儿。
徐缘脸上的肌肉像是被冻住,根本无力牵懂任何表情,她只能低声说:“没事、没事……我、我朋友给我打电话来了,我先出去一趟,等会再回来吧。”
说完,她拂开柳熙的手,游尸一样的离开这片地方。
徐缘原以为,无数次给自己打的预防针,能让她对周虞,无动于衷。
结果她不能。
明知周虞不爱她,可在亲耳听见的那一刻,徐缘的内心像是发出轰塌的一声巨鸣,那一块彻底坍塌了。
所以,周虞真的不爱她,不仅如此,周虞从一开始,就不期待她这个女儿的出生,就因为她身上有着徐冠信一半的基因,周虞才会看到她就厌烦、甚至不愿意呆在家里。
徐缘捂着通红的眼睛,走在大街上冷风刮着、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在哪里停留,她的灵魂仿佛抽离开来,遥遥地飘在天空、静静注视这具行尸走肉在街上游荡。
她好像想起来,最初儿时的记忆,含着奶嘴的她,歪歪扭扭的爬着来到周虞身边,扬起手含糊地想喊妈妈,却被周虞一巴掌啪开,起身离开,独留她茫然的坐在原地,四处张望妈妈的身影。
女儿对妈妈的亲近和渴望是天生的,想要得到妈妈温暖的怀抱,想要被妈妈轻声细语地哄着,更想要妈妈的肯定和赞扬。
对妈妈的爱,是最原始的本能。
徐缘的喉咙酸涩,挤压着仅剩的氧气,她拼命的想呼吸,却好像进入真空的外太空,肺部痉挛抽动,脖颈的青筋血管爆起,脸变得通红一片,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哭泣,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徐缘!”
“徐缘!”
李雯遥打开门,看见坐在她门口的徐缘,惊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喊。
像是梦游被惊醒的徐缘立刻回神,四处张望着看到李雯遥的脸,她喃喃:“你……”
门内传来中年女人虚弱的声音,“遥遥,谁啊?”
“我朋友!”李雯遥回头冲客厅喊了一声,扶着徐缘的后背,低声说:“缘缘,你怎么了?还好吗,刚才我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还…还行。”
徐缘按着太阳穴,勉强站起来,手指不着痕迹摸了摸脸,没有泪水,算是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电视里春节主持人倒计时的欢笑声,她扶着墙,“抱歉……打扰你们了,我…”
徐缘看着李雯遥的脸,鼻尖一酸,展臂倏然抱住她,嗓音哽咽,“雯遥,雯遥……”
“我在。”李雯遥拍着她的后背一直这样安抚,直到寒风让李雯遥瑟缩地躲在徐缘怀里,徐缘才反应过来,愧疚道:“你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替我跟阿姨说一声新年快乐。”
“你不进来吗?”李雯遥拉着徐缘的袖子,抬头看她,眼眸里满是期待,“我以为你今晚会和你家人一起过年,但现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徐缘看着她的眼,冰冷的手心没忍住捧上李雯遥的侧脸,垂下头与她双目对视,低声说:“你想要吗?”
李雯遥的脸难以控制的烧起来,她的眼神左右飘离,声音也是,“想……”
“好。”徐缘抬起她的脸,柔柔吻在她唇瓣上。
少女们对这种事总是食髓知味,自从在徐缘家里两人亲了一次后,后来总是找到闲暇就忍不住吻上对方,偶尔李雯遥的唇都有些红肿,被同班朋友打趣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可这一次徐缘内心的渴望格外强烈,她忍不住地把李雯遥抵在墙上,唇舌的动作愈发激烈暴躁,李雯遥单手扶着徐缘的后颈,温柔地来回抚摸,像是顺毛一样,直到舌头被吮得有些发麻,徐缘才终于松开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的。”徐缘惶恐惭愧地用指尖轻轻触碰着李雯遥的唇,眼眸里的急切让李雯遥再次说:“缘缘放松,放松,你跟我一起深呼吸。”
“呼气,吸气,对…跟着我。”
额头抵着额头,徐缘跟着李雯遥呼吸气,胸腔起伏,过了许久,徐缘才终于平静下来。
牵着徐缘的手,李雯遥眉眼弯弯,“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徐缘跟着李雯遥进屋子,李妈妈坐着轮椅,正在狭窄的客厅里看电视,徐缘莫名有些心虚,幸好刚才掩着门,从客厅里看不见门外发生的事。
李雯遥高声说:“妈,我带我朋友先进房啦,她今晚可能要和我一起睡。”
“好好好。”李妈妈慈祥地笑着,徐缘被李雯遥牵着手走过客厅,看见李妈妈时,徐缘连忙躬身礼貌说:“李阿姨祝您新年快乐,很抱歉我空手拜访,下次我一定……”
“哎呀,你个小孩儿带什么礼物。”李妈妈伸手笑着打断她,在口袋里摸了摸,拿了个皱巴巴的红包递给徐缘,“来来来、新年快乐的红包,只是阿姨的一点小心意,不要嫌少。”
“这……”
“缘缘你收下吧,我也有红包呢!”
徐缘勉强收下,又给李妈妈鞠躬,“谢谢您的红包!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徐缘鲜少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有些手足无措、李雯遥捂嘴笑着看她这样,见徐缘绞尽脑汁想吉祥话,于是拉着她的胳膊,“妈,我先睡啦,今晚可别熬夜哦。”
“知道知道了,晚安呀。”李妈妈冲她们挥手、然后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李雯遥关了房门,对徐缘说:“我妈每年都要把春节看完,真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那些无聊的小品。”
“我家也是,每年放春晚,不过没什么人看,就是听个声。”
徐缘和李雯遥说话,一边看着她的房间,“嗯……今晚我能…留宿吗?”
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摆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凳子,两人站着就将空间几乎挤满,徐缘只能坐在凳子上,缩着长腿减少自己挤占的空间。
“能啊,只不过,可能你要和我一起睡了。”
一起睡。
徐缘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莫名想到林翠翠叮嘱的话,要剪好指甲,消毒,戴指套。
明明充斥着冷空气的房间,却好像变得燥热起来,李雯遥也仿佛察觉到这点,沉默了些,“我要换睡衣啦,你不准偷看。”
“哦。”徐缘乖乖转过身。
虽然看不见,但这么小的房间里,听觉却格外灵敏,脱衣服的声音再轻,也能听见面料擦过肌肤的窸窣声。
徐缘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口水。
这声音有点大了,李雯遥听见,手一顿。
本来没想什么的徐缘,忽然感受到后背贴来柔软,还有捏着她耳朵的手,和少女羞赧的软声,“只是收留你一晚啊,单纯的一起睡,不准做别的。”?!
她还能做别的吗?
徐缘有些震惊。
“哦哦…我、我知道的。”徐缘差点咬到舌尖,“那我现在可以…转身了吗?”
“可以。”
徐缘转过身来,看见李雯遥已经上了床,她舒了口气,“那我也,脱衣服上床了?”
“嗯。”
李雯遥贴着墙,缩在被子里,看徐缘就这样脱下大衣,莹润粉白的指尖解着衬衫扣,露出贴身穿的黑色背心,勾勒出极有青葱气息与力量感的薄肌,和浅浅起伏的线条,她抽开长裤的腰带,躬身脱裤子,说不出来的燥热,叫李雯遥不敢再看下去。
掀开一角被子,徐缘钻进去。
一米二宽的单人床,睡一人刚刚好,两个人便有些挤,李雯遥默认地侧着身子,任由徐缘从身后抱住她。
徐缘像个火炉子,一进被窝就立刻温暖起来,李雯遥舒适的叹了口气,“冬天要是能天天和你睡觉,一定很舒服。”
“好啊,以后上大学,我们在外面租房,你就能每天和我一起睡了。”
徐缘笑着说。
此刻关了灯,在黑暗里,两人的身体互相依偎着,李雯遥转过身,看着眼前漆黑的脸,用气音问:“今天怎么不开心吗?”
徐缘沉默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嗯,不开心,但是见到你就开心了。”
手指插进徐缘的头发里,李雯遥说:“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和我说一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徐缘不想回忆那一段记忆,每回忆一次,她就像是在惩罚自己一次,不断的撕开伤口,再撒盐,愈合,再进行一次新的轮回。
可如果是李雯遥…
她愿意让对方知道。
徐缘伸手抱着李雯遥,将头埋在她肩颈,轻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徐缘的语气很平静,可颤抖的手却显出她仍然不平静的心情。
李雯遥心疼地仰头吻住她,“我知道了,够了。”
一切安慰的话语,都在唇舌间流露,徐缘闭起眼,搂着李雯遥的腰,耳鬓厮磨,极尽亲密。
这就是爱吗?
徐缘迷迷糊糊的想,可还不等她清醒,李雯遥便勾着她的指尖,再次沉溺在这片柔软。
狭窄的房间里,满是火热的气息。
徐缘睡得很沉,可夜半,她被手机的光亮给闪醒,她眯着眼,看到身旁的少女竟然在看手机,还没等她来得及说话,李雯遥就对着手机小声开口道:“嗯对,徐缘现在在我这里。”
徐缘闭着眼,心脏却仿佛被一只大手缓缓捏住,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手机漏音足够让徐缘听清对面那人的声音。
是一个中年男声。
徐缘浑身如坠冰窟,一瞬间冷下来。
是徐冠信。
“好,多谢你把她留下,前段时间你说的资助金,我会批准下来的,而且…如果你不错,我会让你大三进入旭升集团,做总经理助理。”
“李雯遥,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把握机会,远比你榜着徐缘,要走得更远,知道吗?”
李雯遥点头,“我知道……之后,我会想一个理由,和她分手。”
“无论如何,都非常感谢徐总能给我这个机会!”
“不用谢我,要谢,你就这段时间把徐缘哄开心点。”
“嗯好,我一定会的。”
李雯遥心情复杂的挂断电话,她深呼吸一口,感受到身边人儿的体温好像有些低,以为是哪里漏风了,于是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
突然之间,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徐缘的声音响起,让李雯遥的身体陡然间僵住。
“李雯遥,你一直…都在骗我?”
第23章
高二的寒假, 今年的冬天,天空飘起细雪,政策放开, 部分街道响起热热闹闹的烟花爆竹声,家家户户都扬着喜悦的笑容。
徐缘顺着街道, 裹着大衣, 双手插在口袋, 长发散落在肩头, 削出苍白的眼睑,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仰头看着黑夜,一滴雪落在眼角,她张嘴哈了口气, 棉花糖的白雾出现在眼前,耳根被冻得通红。
她平静地去24小时便利店,弯着唇角和店员轻声说新年快乐, 拿着一瓶冰镇咖啡,坐在玻璃旁的椅上, 身上的每一寸肌肉, 都在控制着自己, 不做出失态的表情或举动。
无人知平静海面下, 是如何波涛汹涌的猛浪, 徐缘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濒临崩溃,只静静地呆坐, 望着车辆驶过的街道。
玉湖别墅区, 苏奕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面前的电视播放着二十年前的老电影, 她歪在沙发,盖着毯子,脚边全是打开的瓶瓶罐罐可乐、啤酒,还有一地的零食。
随意扔在地毯上的手机屏幕上,亮着一段三天前的聊天记录。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抱歉,今年我会回老家,提前祝你和叔叔阿姨新年快乐,还有……希望来年的高考,你能有好成绩。】
黑静的诺大空间,只有电视散发着微弱的光与不大的声音,这是一部喜剧电影,苏奕面无表情看着,眼眸倒映出屏幕里演员的开怀大笑,里面的台词她几乎倒背如流,再好笑的内容,也变得没那么好笑。
窗外隐隐传来的热闹爆竹声,可这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平安路427号,窄小堆满垃圾的巷子里破旧二层房,二楼小窗口泛着微弱的黄光,扎着双马尾戴眼镜的少女,捏着笔专心坐在桌前,解着一道难题。
门外传来乒乒乓乓锅碗瓢盆砸在地上的声音,粗犷男人的声音连门也挡不住。
“哪有钱!你他妈的,哪来的钱还给她去集训,老子一块钱掰成几瓣使,读个屁的书,给老子去厂里做工,找个男人给老子彩礼钱!”
“梁大强你个乌龟王八蛋!叫你喝酒,叫你打牌,全输光了,你叫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梁言撑着下巴,对门外充耳不闻,她偶尔抬头,透过窗,看见天上的月亮,笔尖划出一道道痕迹,最后她停下了笔。
解出来了。
长林路生茂花园,3栋2302号,门口是新贴的红火对联,门上挂着福到了的挂件,站在门口隐约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
“一欣又长高了,哎哟这胳膊肘子真有劲,多吃点多吃点,身体才健康多好啊。”
舅妈笑容满面的给樊一欣夹菜,她碗里都一堆小山,樊一欣闷头呼哧呼哧地干完,看得舅妈更高兴了。
“能吃是福!今天不仅是过年,也是要庆祝一欣的队伍取得省排球联赛的第一名!哦哦对,一欣还是拦网得分最多的副攻手呢!”
樊一欣傻呵呵地和大家一起笑,“谢谢舅妈舅舅,我在这里用饮料代酒,给大家敬一杯!”
她一口干了杯橙汁,周围人哄堂大笑。
“吃吃吃,后面还有饺子呢,谁要是吃到我包的硬币啊,那今年就有福气了哟!”
临江市郊区的工厂宿舍。
大家伙都回老家过年了,宿舍里几乎没什么人,林翠翠和淑姐坐在阳台,买了一点凉菜花生米放在桌上,边吃边唠着。
自从上次面馆之后,淑姐请了一个月假,去老家照顾住院的爹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林翠翠已经辞职,两人阴差阳错的,直到现在才得空见面。
淑姐是林翠翠难得称得上能说几句交心窝子话的朋友,她搓着花生碎屑皮,拿个碟子接着,喂进嘴里,边嚼边说:“没想到今年过年,我还多了个伴,真是那叫什么……造化弄人!”
林翠翠笑:“年年都会更好的啊淑姐,你看你前些年多苦,现在不也好些了吗。”
“勉勉强强吧,翠翠……我已经准备不干了,年后就去宝岛挣钱,你想不想…跟姐一起过去。”
林翠翠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在这儿待一年呢。”
“等你雇主家小孩儿高三毕业?”淑姐知道林翠翠在一家做保姆,顿时笑道:“这活好啊还轻松,你看我这粗手粗脚的没人要,你做事细心,这是个能长久干的活,不考虑多做几年啊。”
“不了。”林翠翠嘴角带着柔和的弧度,“我和你一样啊,我也是做错事了想要赎罪,之前那时候,别人不说,我还真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才明白,有些事就已经存在在那里,我能做的,只能是尽力补救。”
她跟说谜语似的,淑姐摆手,“读了书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迷迷瞪瞪的,听不懂。”
“那就不听,大过年的讲这些做什么。”林翠翠失笑。
手机在此刻忽然响起,林翠翠低头看,原来是周虞发来的消息。
【翠翠,徐缘回家了吗?】
林翠翠:【我在外面,怎么了?】
周虞:【吃完饭就没看到她人了,说是去外面等会儿回来,这都三四个小时了,还没回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林翠翠:【没事的周姐,我回去看看,你先别急。】
“怎么了,过年你家那雇主都还有事?”淑姐没看她屏幕,猜测地问。
林翠翠点头,又摇头,“淑姐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续。”
“去吧去吧,翠翠新年快乐啊!”
“嗯,也祝淑姐新的一年财运亨通!”
林翠翠下楼,找到自己买的二手小电驴,戴上头盔,拧把手慢悠悠地起步开出工厂大门。
这是辆一千来块钱的电动车,虽然是二手,并且当时车上脏兮兮的,但零件没问题电池也可以,老板就便宜了点卖给林翠翠,还送了个头盔,林翠翠把电动车仔仔细细地抹干净,美滋滋地用起来,一点也不嫌弃。
速度最高40码,没办法再快了,就算林翠翠着急也没法,骑了快一个小时才总算是赶到玉湖别墅区,林翠翠急忙跑去开门,大声喊:“缘缘。”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空白。
林翠翠上二楼推开徐缘的房间,没人,又找遍了家里的各个角落,也没人,她脑中不断搜寻着徐缘可能会去的地方,跑到小区内的沙地秋千看了,没人,她又骑着小电驴,到徐缘最常去的壁球馆里,紧闭的大门让她仰着头看不到任何光亮。
也没有……
缘缘能去哪里?
林翠翠茫然地想着,她拿起手机,犹豫着却没有给周虞打电话,而是在街上慢慢晃荡着,目光左右扫射妄图看见徐缘的身影。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可林翠翠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甚至…甚至想找徐缘的女朋友问是怎么回事,可她没有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小电驴的电量从五格变成两格,林翠翠陡然间想到一个地方———
腾山。
腾山,她和徐缘第一次爬的山。
那个地方会找到徐缘吗?林翠翠不知道,她只拼命拧着小电驴把手,骑到山脚下。
虽然是春节过年,但腾山仍然开放,全年无休,只不过缆车无法运行,林翠翠只能靠自己爬到山顶,无法快速登上去。
林翠翠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电量,她给周虞发了个还在找人的话,就熄了屏幕,迅速登山去,她的体力算是很不错,可这样快的速度让她只登到半山腰,就开始满头大汗,气喘不已。
天色微微泛紫,从山顶能看见结霜的松柏树,荡漾出绚烂颜色的漫天云海。
徐缘坐在自己搭建的帐篷里,抱着自己,眺望着风景。
脚边是歪倒的几瓶酒,她从不会喝这种东西,可这个时候,却忍不住的想借酒消愁,像是心理绷到极限,任何一个能稍微缓解的法子,都会被她慌乱地抓住尝试。
身上没有盖毯子,越冷,徐缘才越觉得自己的头脑清醒,酒精让脑袋变烫,寒风又让身体冷却,肉.体的难受,反倒让她的精神显得轻松些。
徐缘乱七八糟的想着,她时而想到苏奕樊一欣、时而想到林翠翠,甚至会想到王宇和从前自己揍过的人,路边刚才买酒的便利店店员。
她想到自己和林翠翠说过的话。
“想要越过越好,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知道吗?”
这句话没错啊,是啊。
徐缘低头,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所以,李雯遥就是利用你啊,就是这么简单呀,哪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对谁好,还不是有利可图。
徐缘厌恶周虞时而歇斯底里的模样,她就算发狂,也不想让外人瞧见,哪怕是和那些人打得你死我活,她也是冲上去狠狠挥拳,从不会尖叫,也不会说一堆解释的话。
因此当她问李雯遥的那一刻,她已经不想从李雯遥那里得到答案。
“缘缘,我……我…”李雯遥只是惊慌失措的拉着她的胳膊。
徐缘麻着脸,冷眼看她,嘴唇抿得很紧,几乎要缝上,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想说话,只是沉默地坐起来,穿上衣服,然后想往外走。
“缘缘等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我们天亮了再说好吗?”
李雯遥从身后抱住她,徐缘侧头,温暖驱散周身寒意,让她想要闭上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沉沦其中。
可是她做不到,徐缘只是一声不吭的拉开她的手,握住门把手准备推开。
“我错了!缘缘……”
李雯遥哀求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我、我不该欺骗你的,刚才…刚才只是你爸爸很担心你的行踪,我告诉他你在我这里、让他放心一下而已。”
徐缘的手顿住,她没有回头,干涩的声线从喉咙挤出。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话音刚落,徐缘就摇头,“算了,这些事我没必要知道。”
她回过头,看着李雯遥,“你没错,刚才我都听见了,你只是想要资助金,和一份offer,现在工作越来越难找,哪怕是清北学历,想要短时间进行资金积累也是很难。”
“我是一个捷径,好好利用我,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缘缘、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徐缘目光失焦地看着她身后的墙,闻言假装轻松的笑了笑,又耸肩。
“事实就是这样啊,雯遥,你不用担心伤害我,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我能……我能理解你的。你不是喜欢我对吧,抱歉…也许是我太没眼力见,其实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做这种事,你直接和我说,我很欣赏你的,如果我有能帮到你的地方,会尽量去做。”
徐缘觉得自己说话好像有点语无伦次了,她能够感受出来,自己现在说的话已经是极限,她不能再说更多,她怕自己再接着说,就会忍不住想要埋怨、指责林雯遥。
她不想在这种要分开的时候,这么不体面,这么难堪狼狈。
徐缘勉强勾起笑,贴心地说:“不用你找理由分手、我们现在就分开吧,这样你也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你和我爸的事,你们自己去安排,我不会干涉你们,你放心好了。”
“嗯…那,嗯……李雯遥…再见。”
徐缘不敢听李雯遥会说什么,她直接推开门离开,脚步一刻都不敢停留,从最开始的正常走动、到快走、再到小跑、狂奔,她大喘着气跑开能看见李雯遥家的区域,不知道跑了多远,她才终于停下脚步。
她不愿意回家,可街上那么多地方,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徘徊了片刻,她只好带着帐篷,来到腾山顶。
好像只有这里,才属于她。
徐缘呜咽的声音从袖口里传来,她拼命捂着嘴不想发出声音,可却根本挡不住,她很想嚎啕大哭,可只能低声哀鸣。
她胡乱伸手,抹开脸上的泪,强硬地深呼吸止住扩散的情绪,伸手左右摸着酒瓶,对着嘴大饮,喉咙咕噜咕噜地上下滑动,火辣的液体直入咽喉,胸腔和胃,像是一团火在烧,驱散了寒气。
细微的脚步声从身边响起,徐缘放下酒瓶,抬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林翠翠。
是林翠翠。
徐缘看着她,噗嗤笑了出来,嗓子咕哝着说:“你找到我了,大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缘压根没想得到回答,她自言自语,“我以为,今天不会有人发现我,因为…没人会看到我、没人会找到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过……”
“为什么…是你…”
她低哝着颠三倒七的话,表情非哭非笑,显得十分怪异,她喝了满地的酒瓶,酒气上头,人一激灵就朝旁边猛然栽去,林翠翠眼疾手快地伸手抱住她,徐缘便顺势落在林翠翠怀里。
徐缘这时候才感觉自己真的醉了。
不然,她怎么会闻着林翠翠身上讨人厌的气味入迷,为什么会突然升出一些荒唐的想法。
“缘缘,我们都很担心你。”
林翠翠小心扶着徐缘的脸,少女白皙的肌肤泛着浅淡水粉色,凤眼半阖,醉眼朦胧含着湿润,鸦黑发尾翘着蹭到她下巴,毛燥燥得痒人。
“我们?”
徐缘歪着头,整张脸贴在林翠翠怀里,“你骗我,你又骗我!你怎么…哈…你真的…很爱骗人,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知道吗大妈?”
不和一个喝醉耍酒疯的人一般计较,是林翠翠的经验之谈,她把徐缘往帐篷里带了带,塞进账篷内原本就有的一个毛毯里。
林翠翠心中庆幸徐缘上来还带了个帐篷,不然在外面吹一宿冷风,岂不是要感冒不成。
徐缘挣扎着不想乖乖待着,喝醉后她力气格外大,林翠翠好几次没按住她,两人拉拉扯扯间,徐缘竟然一把扑倒林翠翠,毛毯裹住两人的上身,在闷热封闭* 的空间里,两人具是喘息。
徐缘的气息里满是酒味,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翠翠,指尖按着林翠翠的下颌,指腹下的触感水润潮湿,又带着热腾腾的气息,林翠翠一口气登顶,出了不少汗,汗水已经浸湿衣领,连带着徐缘抚过的肌肤,也划出一道透明水痕。
这样暧昧纠缠的空间里,徐缘的眼半阖、黏着在年长女人的脸廓来回滑过,像是一条湿漉漉守视猎物的阴寒黑蛇。
她倏而开口。
“大妈,你喜欢女人是吧?”
林翠翠眼里闪过慌乱,她很想别过头或是离开这里,但此刻徐缘坐在她腰腹,手指又按着她的脸,她根本没办法躲闪!
“我……”
林翠翠很想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可偏偏她就是,即使隐藏得再深,她也是,霎时间林翠翠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但她不说,徐缘会说。
“大妈,你帮我一个忙吧。”
徐缘的声音在此刻格外的温柔,她低头看着林翠翠的脸,眼神化作一只手,从林翠翠的眉毛缓缓向下抚摸,摸到略带皱纹的眼尾,摸到湿润鼻尖,摸到柔软唇瓣上的深刻纹痕。
林翠翠咬着牙,尽全力将被禁锢的手伸出,抓住徐缘的手腕,刚想出言拒绝,就对上徐缘不知何时、开始怔怔滑下透明泪珠的眼眸。
林翠翠愣住。
徐缘嘴角带着颤抖的轻声问:“林翠翠,你爱我吧,好不好?”
“只一次、只一次就好……”
第24章
玉湖别墅区。
苏奕家的门铃响了, 她悠悠从迷蒙睡意中醒来,电视屏幕上的电影已经播完,一张海浪扑打的壁纸泛着光, 她捂着头,踉跄着伸脚落地, 踢倒的易拉罐骨碌碌滚到门口。
她也打开了门, 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容, 出现在眼前。
苏奕缓慢地眨眼, 然后睁大,脸上来不及显出任何情绪, 站在她对面的少女微笑地看着她,轻声说:“不应该在大年三十打扰你,但是我看……你家很黑, 本来以为你不在家,没想到…”
“总之,爷爷奶奶说, 很感谢你前段时间在面馆帮忙,特地让我给你带他们准备的腊肉……我觉得、可能你不需要这些, 但毕竟这也是老人的愿望, 所以我还是……”
苏奕看着她无声地笑了出来, 朝前抱住她, 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容茗达的话, 苏奕闭着眼声音轻轻的。
“谢谢,谢谢你能来, 姐姐…我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容茗达怔了片刻,尔后也缓缓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抱住她, “新年快乐,苏奕。”
“新年快乐,姐姐。”
长林路生茂花园,3栋2302号。
樊一欣吃下最后一盘饺子,再也吃不下,她站在窗口看着不知在哪放的璀璨烟花,将黑夜都染上颜色,她仰头看着,忽而扭头对舅妈说:“舅妈,我朋友有事找我,我今晚能不能……”
“有什么事非得大过年的时候做么。”舅妈嘟囔着,看到樊一欣的可怜眼神,哎哟一身挥手,“行了行了,看不得你这小样,快去吧,早点回来啊!”
“好好好!肯定的!”
樊一欣灿烂一笑,冲到客厅,把长羽绒服穿在身上,蹦跶两下就出门,下楼的她坐上自行车,向平安路的方向骑去。
平安路427号。
梁言盖上笔帽,她站起来,座椅发出略带刺耳的声音,她浑然不顾地转身拉开门,对喋喋不休争吵的两人,冷静说:
“这次国集我一定会参加,字我已经签了,费用不需要你们担心。”
梁妈大惊:“你…你哪来的钱啊,言言你可不要做坏事你……”
梁爸大怒:“好你个臭丫头,你手上藏了多少钱,都给老子交出来!”
梁言一言不发的从他们中间走过,伸手推开防盗铁门,门口的樊一欣冲她露出大拇指和粲然笑容,她跳坐到樊一欣自行车的后座,梁爸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着跑到门口想抓住梁言。
“抓稳咯!”
樊一欣倾身,猛踩脚踏,自行车弹射起步,与梁爸张开的手恰好错过,梁爸愤怒的站在原地朝她们怒吼:
“梁言———你敢走,以后就别认我是你老子!”
梁言回头看他,梁妈在此刻也站在梁爸身边,捂着嘴,满眼泪水,梁言抓着樊一欣腰间衣服的手指缩紧,最后她决然扭过头看向前方。
呼啸的寒风从耳侧刮过,梁爸的话樊一欣也听到了,她加快脚蹬的速度,本想开口安慰梁言,身后却传来她的低声。
“樊一欣,我解放了。”
“什么?”
风太大,樊一欣没太听清,她大声地问。
梁言发出笑声,这次她的声音足够坚定,足够清晰到樊一欣听见。
她说:
“樊一欣!我、梁言、我说我解放了,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樊一欣抿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腾山山顶。
昏暗无光的毛毯里,气息被烘热,林翠翠仰头,怔怔看着垂泪的徐缘。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徐缘,这样…这样显而易见的脆弱,这样悲恸,这样宛如捧在手心里易碎的瓷器,被人轻轻一碰,便会粉身碎骨。
晶莹的泪滴滴落在林翠翠脸颊,顺着侧脸滑到耳垂,徐缘的眼珠颤动,盯着她的唇低下头,然后——
然后将头埋进她怀里,无声地哭泣。
林翠翠伸出舌尖舔到唇边滴落的泪,苦,真的好苦,苦到林翠翠伸出手,抚着怀中少女的后背,低声说:
“我爱你的,徐缘,我会爱你。”
如果没有人爱你,那我会爱你。
记忆里刚出生的嚎啕大哭的婴儿,到抱在怀里会盯着她咯咯直笑的小孩,再到十几年后,对她的冷漠抗拒,林翠翠好像一步步看着徐缘,逐渐封闭内心,逐渐像一只刺猬,用尖利的锐刺对待别人,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
林翠翠不知道,为什么徐缘会和周虞、和自己这么争锋相对。
直到现在,她好像才明白。
其实徐缘想要的,只是一份爱,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对她的爱。
林翠翠眼眶湿润起来,她抱着徐缘在自己怀里,胸前的布料被徐缘的眼泪打湿,这个女孩连哭起来都那么安静,安静到林翠翠开始心疼,开始心软。
两人相拥着入眠,半日过去。
林翠翠是被下午黄昏的亮光闪醒,她迷蒙地捂着脸眯眼看去,背对着她坐在帐篷边的少女侧头,露出半张冷淡笔挺的侧脸轮廓。
“你醒了?”
徐缘淡声道。
林翠翠失神的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嗖的一下慌张坐起,她第一时间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没有解开,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又涌现一股浓浓的后悔和羞耻。
救命啊…昨晚她都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天奶下雷劈死她林翠翠吧…
“怎么了。”
徐缘看她发呆的模样,皱眉凑过去,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来回打量,“你是饿了吗?”
少女的脸挨得太近,林翠翠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昨晚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她庆幸现在的徐缘好像对她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徐缘喝醉了嘛,醉鬼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很正常。
“没…没有。”
“我没有带食物上来,所以,如果你饿了,我们就收拾一下下山。”
徐缘的嗓音没有起伏,不像昨晚那样的崩溃,她的面容也是淡淡的,好像心如止水,没有任何事能撼动她。
“哦…哦,好,我马上起来。”
林翠翠忙不叠钻出帐篷,徐缘则蹲在帐篷边将扎进地里的防风钉抽出来,林翠翠跟在徐缘身旁,在她的指挥下帮忙。
徐缘:“周虞有打电话过来,你手机没电,我还剩一点,和她说了我们在腾山,你很安全,不用她操心。”
林翠翠讷讷,“其实…其实当时是周姐很担心你,给我发消息,我才来找你。”
“停。”徐缘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你不用和我说。”
“你能想到来腾山找我,我挺惊讶的。”徐缘转移话题,“你不回老家,在这边过年,一个人?”
“嗯…一个人也挺好。”
“我今天会回家。”
帐篷收纳好袋里,林翠翠自告奋勇提在手中,听到这句话时有些诧异,“你…你不用去徐家吗?”
“没有必要,今年不太想,就在家过吧,不是像你说的一个人也挺好么。”
她们都没有提昨晚发生了什么,就这样默契的下山。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要快一些,但是更累,更何况现在冬天,一不小心就会踩到湿润的石头摔倒,两人都小心翼翼着,节省体力,慢慢下山。
路途不算沉默,徐缘主动和林翠翠说话,她问:“过几天是你生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都忘了这事。”林翠翠挠后脑勺,“我还好吧……感觉什么都不缺,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徐缘默默点头,没有再问。
反倒林翠翠问起她,“缘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徐缘好笑,“我生日还有半年,你问太早了。”
“当作新年礼物也好啦!”
徐缘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林翠翠,打量这个中年女人。
穿着普普通通的冬季棉衣,看上去像是从老家带来的旧衣裳,她从这个怀里醒来时还能嗅到泥土的气息,头发扎成辫发在脑后,面对她的视线,脸上带着有些傻的纯朴笑容。
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徐缘摇头,转身朝前走,声音响起。
“买一套新衣服吧。”
“啊?”林翠翠跟上她的脚步,有些茫然。
徐缘扭头看她,“想给我送新年礼物的话,就给你自己换一身新衣裳,把发型也改一改,会化妆吗?再捯饬下自己,不要每天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林翠翠嘟囔,“我又不参加比美,那么仔细干嘛。”
“就当是为了我眼睛好。”徐缘无语地叹了口气。
“那我现在,怎么对你眼睛不好了。”
林翠翠还有些不服气,她追着在徐缘身旁说:“我好歹也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子了,虽然……虽然确实没有你妈妈…呃、没有你们漂亮,但也是……”
徐缘忍无可忍地再次停下脚步,林翠翠原本还在加快步伐,她突然停下,让林翠翠也忙不叠站稳脚步,回身看向抱臂的徐缘。
“大妈。”徐缘满脸严肃地看着她,看得林翠翠心里打突,口音都冒出来,“咋……咋了?”
“你是喜欢女人的吧。”徐缘恨铁不成钢说:“你穿成这样,怎么找到对象,怎么找到女朋友?”
“我?”林翠翠的脸砰的一下变得通红,她眼神迷茫地用手指着自己,“我啥时候说要处对象了?”
第25章
徐缘像说笑一样的话, 让林翠翠摸不着头脑,她只能当成徐缘觉得自己这身穿得有点太老土了,才这样说。
只不过……徐缘说她喜欢女人, 她……
林翠翠也分不清,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能沉默应对, 就像昨晚那样避之不答。
徐缘倒是语气轻松地说:“没否认就是肯定咯。”
林翠翠默默用余光看徐缘, 十七岁的少女尚且带了一丝稚气, 她将头发简单松乱地扎起来,虽然脸上带着平淡的笑, 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比以往很多时候看上去要愉悦,但林翠翠还是能感受到她藏在面具下的悲伤…
那种, 开始关上心门,独自坐在黑暗里,将碎掉的一颗心慢慢黏起来的, 小女孩。
下山的路不算好走,有时候需要两人搀扶着, 徐缘下山的经验比较少, 好在林翠翠比较熟稔, 三两下拎着徐缘跨过障碍。
顺利回到玉湖别墅区的家里。
周虞已经坐在客厅里等着了, 徐缘开门后把林翠翠带进来, 扭头对她说:“帐篷放在地上就好,你先去洗澡弄饭吃吧, 剩下的我来弄。”
这是徐缘第一次当着周虞面对林翠翠这么温和, 林翠翠早知道徐缘其实内心是很温柔的小孩,虽然有些意外, 但还是点头说:“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面吧,一起吃。”
“也行。”
徐缘随口同意,她从客厅走过时,对周虞轻轻颔首,面色平淡,丝毫没有从前那样激烈的情绪亦或是故意针对,这变化让周虞疑惑的视线追随她一直上楼,直到这道纤长身影从拐角消失。
周虞立刻转头看向林翠翠,惊奇道:“翠翠,你和徐缘在腾山做了什么,她怎么……”
林翠翠这一路上都在打腹稿怎么圆过去,听到这话连忙说:“可能就是累了吧,大半夜去爬山,我上午去的时候缘缘正好在山顶,当时就又累又饿,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本来也想给你发消息的,刚好手机没电就忘了说,直到后来……”
后来,应该就是徐缘给周虞发讯息了,只不过林翠翠不太肯定,也没瞎说。
虽然没有解答周虞的困惑,但她也没有过于深究,而是对林翠翠道:“你快去洗澡快点休息吧,煮面太麻烦了,点外卖吃好了。”
林翠翠挠头,“不麻烦啦,周姐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呀?”
周虞遗憾摇头,“你们没事就行,我得先走了,要回爸妈家一趟,他们刚刚还打电话来催我了,翠翠,这几天得麻烦你多照看下徐缘了。”
“好,我会的,周姐一路顺风。”
周虞站在门口,那双徐缘与之相似,但在岁月下显得愈发柔和的眼眸看向林翠翠。
“翠翠,再过些天,我就要回到上羊市,我筹备的电影原本准备春节档首映,但因为广电卡了些天,所以延迟日期,大概三月份电影首映礼,我要到场,之后的路演我也会参加,所以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估计都会比较忙碌。”
林翠翠听懂她的言下之意,于是点头道:“周姐,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徐缘的,刚才你也看到了,其实缘缘没那么讨厌我,只是有时候…有点钻牛角尖而已。”
周虞叹气,“昨天我和徐冠信吵了一架,他准备培养徐钟熙,也就是他二婚的女儿,来继承旭升集团,徐缘的性子翠翠你应该知道,所以我想……让徐缘去国外读书,一是为了让她收收心多见识外面的世界,二也是为了让她多认识些圈内的朋友。”
“现在私生子尚且有继承权,更何况徐缘还是他亲女儿,这本来就应该是徐缘的东西,我希望她能夺回来。”
林翠翠抿唇,温顺眉眼微垂,她不懂这些豪门里的恩恩怨怨,但周虞的想法又无可厚非,村里这种为了抢几头鸡就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更是常见,只是她不知道徐缘是否愿意。
缘缘愿意做这些事吗?她真的会想要做这些事吗?
林翠翠问:“周姐,你跟我说这些,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帮我盯着徐缘,只需要让她成绩不太差就行,这次期末她是年级九十多名,只要稳定这个成绩,她出国的学业,也轻松些。”
这是对徐缘好,林翠翠也知道,她点头:“知道了,我会尽量让缘缘的成绩不掉下来。”
“翠翠,你能在这个时间出现,真的对我帮助很大。”周虞望着她的眼神含笑,“我知道过些天是你生日,可能来不及回来,所以提前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她神奇般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礼盒,林翠翠惊讶地睁大眼,接过来。
“拆开看看吧。”
是一瓶香水,上面是林翠翠看不太懂的花体字英文,看上去高档大方,又有一丝熟悉。
周虞打开香水瓶盖,对着林翠翠的手腕间喷了喷,是浅淡清新的薄荷茶香,林翠翠凑近闻了下,一脸惊喜道:“这是那个,当初你送给我的香水,这么多年我都没舍得用,后来是不小心摔碎了,不然我能一直留到现在!”
周虞脸带笑意地看着她,“这个品牌原来的系列已经不生产了,这是我找到最相近的一款,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气味,所以……”
“生日快乐,翠翠。”
“谢谢周姐!”林翠翠弯眉笑着爱不释手。
“我走了翠翠,去路演的话,我会寄一些当地特产给你,到时候要记得拿,不要以为是别人寄错了。”
林翠翠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手心握着香水瓶,林翠翠上楼,小心翼翼地摆在抽屉里放好,免得放在外面摔碎。
徐缘冲完澡,在浴缸泡了会儿,略烫的水温让她低叹一声,洗去浑身寒意,放空大脑享受这种舒适。
手机放在一边,列表里是和几个朋友的新年祝福,然后是李雯遥发来的信息,徐缘只看了一眼,就退出去,心脏抽搐的疼,丝丝缕缕蔓延到四肢五骸。
最后一句话。
“抱歉,缘缘。”
没有解释,徐缘知道了,她已经得到徐冠信肯定的回复,李雯遥连谎话都懒得再编。
“没意思…真没意思……”
徐缘闭着眼低声呢喃,水平面漫过唇角,她缩进水里,乌发.漂浮在水面,宛如深海水草,波光粼粼下,一张厌世疏离的漂亮脸廓,猛然睁开一双黑沉如墨的阴郁眼眸。
…
吹干头发,徐缘裹着雪白浴袍下楼,别墅里的中央空调早打开,十分暖和,与外面的寒风截然不同。
同样洗完澡,简单穿着睡衣的林翠翠站在厨房里,开火煮面,她用开水烫过西红柿表皮,顺着刀口划过的痕迹,轻轻一撕就如纸一样脱开,露出内里鲜红饱满的果肉。
切滚刀,丢进煮沸的水里,用锅铲轻轻焯了下,清澈的水泛起些微红色,她将拆开的两包手工面扔进水里,沸腾的咕泡一下子熄灭。
“你这睡衣穿多少年了?”
徐缘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林翠翠浑身一颤,低头看黑灰色格子的睡衣裤,“好像…十来年了吧。”
“质量真不错。”
林翠翠一时间摸不准徐缘是在真心夸奖还是在嘲讽。
“只不过,还是破了个洞。”
徐缘走过去,伸手在她腰间裂开的两指宽面料间,毫不客气地戳了戳,这里隐约看见这中年女人的侧腰,徐缘饶有兴趣看着林翠翠反应极大,蹦起来似的捂着腰,耳朵红得像滴血。
“明天跟我一起出门。”
“出门…干什么?”
林翠翠还捏着那块裂开的缝隙,生怕徐缘又摸,刚才那一次冰凉凉的触感,就叫她后脊一麻,打了个寒颤。
“去看我的新年礼物。”
坐在餐桌旁,徐缘翘起腿,双手抱臂看着厨房里拿碗准备盛面的林翠翠。
“昂好,明天什么时候都行。”林翠翠端起大碗转身走,倾身放在徐缘面前,浑然没注意这种老式纽扣的宽松睡衣,一俯下身,面前的人就能一览许多春色。
徐缘没有出言提醒,目光从她垂在肩边的简单麻花尾扫过,然后顺着林翠翠平直的锁骨朝里望去,徐缘的眸光很坦荡,甚至挑了下眉,心想:
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大妈的身材还挺不错嘛。
腰间没有像别的三十多岁人有赘肉游泳圈,反倒十分紧致,估计是勤快干活的结果,胸也很丰满,这样灰扑扑像男士睡衣一样穿在身上,都挡不住胸前起伏,徐缘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嗯…算了。
“时间有点紧,随便煮了点面,快一些。”
林翠翠端着自己的面坐在徐缘面前,腼腆笑了笑。
面碗里的卖相不错,西红柿汤打底,滴了几滴生抽和芝麻香油,摆放整齐的面上卧着两枚黄澄澄的荷包蛋,和几根绿色油麦菜,色香味俱全,哪怕是徐缘,也看着有几分胃口。
没怎么吃过林翠翠做的面,徐缘夹了一筷子尝尝,很朴素但却让人很舒心的味道,她一口气吃了半碗,才慢慢说:“味道可以。”
林翠翠笑眯眯,眼尖地看到徐缘没吃油麦菜,“缘缘你不爱吃这个的话,下次我给你加别的青菜呀,或者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这句话徐缘没有回答,她捂着肚子有点难受,连带着脸色也不大好,急匆匆留下一句:“等下,我先去洗手间。”
一坐在马桶上,徐缘低头一看,大脑瞬间有点空白,呆愣愣的,满眼的血红让她有些眩晕。
来生理期了啊……
第一次。
在外面都洗完碗,看徐缘的面都冷了的林翠翠蹙着眉,左右都等不来,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走到洗手间门口,她敲了敲门试探问:“缘缘?你好了吗?”
没有声音。
“缘缘!”
林翠翠急切了些,又喊了几声没有应答,于是直接推门而入。
幸好没有反锁,她一眼看到垂头呆愣的徐缘,连忙走上前,蹲下身握住徐缘的手,“缘缘!你怎么了……”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徐缘内裤上的血迹,“你来例假了,是没有那个吗,我帮你拿。”
徐缘看着她,脸色苍白,林翠翠霎时间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缘缘,你……你是第一次来吗?”
抿着没有血色的唇瓣,徐缘轻轻点了下头。
林翠翠反倒笑了,“那缘缘从今天开始就长大了,不是原来的小女孩了。对了,是不是肚子很疼,我给你煮一碗红糖鸡蛋吃。”
她忙不叠站起来朝外走,却被徐缘抓住手,别扭地说:“帮我拿条新内裤,还有那个…卫生巾。”
“哦哦哦对,我差点忘了。”林翠翠一敲脑袋,“马上!”
弄好这些,徐缘萎靡不振,怏怏地坐在餐桌前,林翠翠将一碗深红色液体端在她面前,徐缘看了眼就想起大片血色,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我们老家,那个女娃来例假了,长辈都会给煮一碗红糖鸡蛋吃,诶!缘缘你眼睛怎么闭上了!”
第26章
徐缘被林翠翠给抱上了床, 又盖上暖绵绵的厚被子,掖紧被角,倒热水, 拿来热水袋,坐在床边给她慢慢揉着小腹。
“我不知道来这个会这么疼。”
徐缘的嘴唇还是白的, 她眉毛皱着。
“看情况吧, 我初潮的时候感觉人快死掉了, 后来就没那么疼, 但有些人每一次来都要疼一次,和受酷刑一样。”
林翠翠摇头, 担忧地问:“现在好些了吗。”
徐缘默默点头,小腹挨着烫乎乎的热水袋,林翠翠的掌心也很轻柔, 缓解了坠痛感和酸麻。
徐缘:“那你…第一次来,是多大?”
“十四五岁吧。”林翠翠想抽回手,却被徐缘轻轻按住手背, 她低声说:“别走…好痛……”
林翠翠心软得一塌糊涂,声音都放轻缓了许多, “好, 我不会离开, 缘缘你先睡一觉, 起来就没有那么痛了。”
“嗯。”徐缘躺在被子里, 巴掌大的脸颊如纸般白,她侧躺着, 盯着林翠翠的面庞, 嗓音呓语般响起。
“明天不能出门了,要过几天…再带你出去。”
“我以为我不会来了, 班上很多…同学,都是高一,还有初二初三,来的例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没来。”
徐缘低头看到满眼血红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慌了神地以为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哪怕…哪怕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明白,这是初潮,但她还是…还是大脑空白,呆坐了很久。
“有些女孩子是十三四岁来,有些会迟一点,十七八岁,这都很正常,缘缘。”林翠翠柔声安抚,“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你太累了,休息好我给你煮粥吃,之前你夸过的青菜肉丝粥好不好。”
“好。”徐缘闭上眼,心中突如其来的慌乱被林翠翠尽数抚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嗅觉便变得格外敏感,她嗅到林翠翠身上淡淡的薄荷茶香,是林翠翠从前没有的气味,因为……
徐缘在睡过去前,心里想着。
因为……她闻过,林翠翠身上只有衣服上洗衣粉皂角的香,而不是这种薄荷茶香…
连着在家休息好几天,直到生理期结束,徐缘才终于再次生龙活虎起来,这些天真是又郁闷又烦躁。
徐缘吐槽:“以后每个月都得受折磨了,真是要死。”
“算了,大妈,我们出门吧。”
林翠翠拿起电动车的钥匙,和徐缘一起出门,之前离开腾山,小电驴没电了,所以只好停在那,这几天抽空林翠翠把车给充满电骑回来了。
“缘缘,你想去哪儿,我骑电动车带你过去,不用打车。”
林翠翠笑呵呵地说,绿白色外表的简单小电驴被她擦得很干净,把手那里还有她新买的挡风被,在冬天护住她的手、身子和膝盖,徐缘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坐上后座,双手有些无所适从地贴在身侧,林翠翠一扭龙头,电动车晃动一下,徐缘身子也跟着一晃,下意识抓住前方林翠翠腰侧的衣服。
“那去商城吧。”
“好嘞!”
她电动车骑得还挺稳,起步后徐缘迅速收回手,想跟前方这道身影隔着一丝距离,可大冬天的,骑电动车寒风吹在脸上更冷了,徐缘刚生理期过去,人还有点不适应,冷得打颤,不知不觉间又紧贴着林翠翠,缩在她身后,感受这温暖。
林翠翠浑然不觉,风把她的耳廓刮得通红,到达目的地时,她停下车,双手搓了搓侧脸,嘀咕着:“要买个护耳了…”
“我买辆车。”
徐缘接过话头。
“啊?”林翠翠震惊地看着徐缘。
鼻尖眼角发红的徐缘脸颊被冻得有些僵硬,她一脸淡定:“我迟早要开,提前买辆车试试。”
“可是要开车,就先要有驾驶证,驾驶证需要你成年后才能拿,所以缘缘你现在不能开车。”
徐缘闷头走进开暖气的商城内,林翠翠跟着她身后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苦口婆心,徐缘充耳不闻,直到走进一家品牌服装店内,林翠翠才说着说着渐渐住嘴。
“缘缘……”
徐缘扭头,看她还站在门外,又走过去,双手按着她肩膀往里推,“不是说给我挑新年礼物么,怕自己工资付不起?”
她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淡笑,林翠翠压下心底一丝丝不安,被推着走进去,“那我…我的存款应该能给你你买一件。”
林翠翠可从不会踏足这地方,她闭了闭眼,心中一横,“缘缘你今天随便挑,我买单!”
“真的?”徐缘眼眸好笑地看着她,欣赏林翠翠这幅有点肉痛,又强忍着摆出镇定大方的模样。
“真的。”林翠翠再次肯定点头。
“那我就……”徐缘故意拉长尾声,看林翠翠随着她嗓音颤着嘴角的脸,“不客气了。”
“好…好…”
林翠翠一摸自己钱包,皱了皱鼻头,她悄悄看了眼标签价格,又不放心的拿出手机看银行卡余额,在心里盘算了三四遍,才最终确定。
嗯……她全部的存款都只够在这里买两件衣服。
可恶,什么衣服还要这么贵啊!
林翠翠报复性地低头捏着标签,来回看衣服领口面料,擦了擦手用指尖捏,这么薄怎么冬天穿,真会骗钱!
林翠翠忿忿想,一转头,看到徐缘挑了三四件让导购小姐拿着,她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买…买不起啊!
只见徐缘又左右看着挑了件,“先这些看看吧。”
不算满意地收回目光,店面里准备的款式不算齐全,如果不是为了先上身试一试,徐缘是不会线下店,而是直接在平板上选好款式,让对接的欧经理送到家里。
正想着,她回头,就看见林翠翠颤颤巍巍走向自己,特别小声的在自己耳边说:“缘缘,我…我手上的钱不够买这么多,要不…只买两件算了,等我再发工资,就给你买新衣服。”
徐缘被大妈这句傻乎乎的话给说得发笑,难不成她还真用林翠翠的钱不成,别忘了林翠翠的工资都是她发的呢。
这大妈怎么傻得这么可爱,这一件衣服就够她一个月工资了,她还想把整月的钱花光,给自己买这么件衣服?
徐缘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她右手握拳压着唇角忍住绽放的笑意,脸上摆出正经的模样,“咳咳,就试试,不一定买,你也挑几件觉得不错的吧。”
林翠翠恍然大悟长哦一声,脸有些糗自己的没经验,可是在这地方挑这么多件衣服试,又不一定买,是不是有点……
她看了眼一脸笑眯眯微笑的导购小姐,顿时心生好感,只要没有赶她们走就好。
“嗯嗯,我就不挑了,缘缘你知道我没什么眼光的。”林翠翠悻笑,“你自* 己选吧。”
“那也行。”徐缘坐在店内的皮质沙发上,下巴微扬,“我选好了,先试试这几件,带她去更衣室换衣服吧。”
林翠翠:???!!!
林翠翠大惊,“啊?换什么衣服、谁换衣服,我??”
“对呀,这是给你挑的。”徐缘翘起腿,手肘搁在膝盖,单手撑着下巴看她,“应该都挺适合你。”
“不…不是给你挑衣服嘛?”
“谁说的?之前不是说好了。”徐缘眸光无辜,但看到林翠翠还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立刻站起来,沉下脸,揽着她肩膀把她推进更衣室里,又伸手把导购拿着的衣服一口气抱住,迅速反锁更衣室的门。
徐缘面色不虞,“不要磨蹭,我在这里看你换。”
对林翠翠软的不行,只能用硬的。
这是徐缘在这近乎半年的相处时间中,得到的结论。
果然林翠翠别别扭扭地屈服。
“知道了…缘缘你别过头,不要看我,”
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更衣室内还挺大,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小沙发,一面镜子,充足的空间,徐缘嗯了声应她,可坐在沙发上,眼神却丝毫没像自己说的回避,反而直勾勾看着这道正在脱棉衣的身影。
林翠翠背对着徐缘,侧面是镜子,她稍微错开了些,却忘记了徐缘坐着的角度,能透过镜面,直接看见她全身。
揭开大棉衣拉链,内里是贴身的白色厚毛衣,因为很贴身,紧绷着腰和胸口,勾勒出明显的弧度,徐缘偏头目光盯着她背影,捏下巴思索。
“我…我要把毛衣也脱掉吗,我里面还有一件秋衣。”
林翠翠结结巴巴地问,问完又不放心地说:“缘缘你别看我哦。”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徐缘心想,难道大妈还害羞?都是已婚妇女了,原来还在乎这些啊?
“知道了,我没看你。”徐缘懒洋洋声调说,可她的眼神却已经将林翠翠给看光了,尤其是通过镜面,看到大妈红着的脸,心中好笑。
“这大衣都是全羊绒,别看这么轻薄,实际上很暖和,你先把毛衣脱了再穿衣服,主要是看你合不合适这个款式。”
徐缘肯定比她有经验,林翠翠深信不疑地按照徐缘说的去做,她又脱了毛衣,里面是一件浅绿色的中领秋衣,穿着毛衣还不觉得冷,脱了就有点冷,林翠翠急忙伸手抓了件徐缘挑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
虽然才几秒钟,但徐缘还是看见刚才旖旎风光,像前些天林翠翠俯身端碗给她那样,她这次又挑眉,心想大妈身材果然可以。
很符合传统乃至…某些癖好的审美,从身后看,曲线妙曼有弧度,前胸有内衣托着显得挺翘,腰不算窄但到臀部又起伏惊人漂亮。
徐缘心想,这么丰满好看的身材,竟然成天穿那些灰扑扑的宽松衣服给遮住,真是暴殄天物。
她想到夏天时候林翠翠的穿着,可那时候她实在没关注过林翠翠,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当时林翠翠穿的什么,于是只好放弃。
今年的夏天,她可不会让林翠翠再这样下去。
好身材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尤其是林翠翠。
徐缘已经能够想象出,到时候改造后林翠翠的性感模样,这样色的身体,想不性感都难吧。
霎时间,徐缘动力满满。
拜托,能有什么是比一块石头在自己手上被雕琢成玉,更有成就感的事!
第27章
这一次林翠翠还是有些放不开, 扭扭捏捏试了几套,徐缘捏着下巴仔细看,觉得林翠翠还是更适合简单大气款, 不需要花里胡哨太多,重要的还是得把发型换一个, 还有体态和气质。
最后徐缘一件都没买, 这让林翠翠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对导购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毕竟耽搁人家这么长时间。
事实上徐缘是这家最资深的黑金用户,导购小姐巴结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会因为不买衣服而烦躁?
徐缘看了眼,也没阻止她误会。
又逛了下,两人什么都没买的回到家。
坐在沙发上, 徐缘姿态舒展,单臂展在沙发靠檐,林翠翠则像面对老师的忐忑学生, 双手放在膝盖,不安地搅着手指。
徐缘目露沉思, 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敲打腿面, 良久的沉默让林翠翠忍不住开口:
“缘……”
“大妈, 把衣服脱了吧。”
“什!什么!!”
林翠翠大惊失色, 捂着领口, 面上又羞又恼,“缘缘, 你…你想干什么。”
看她这样子, 徐缘就知道她想歪了,只是这胆怯羞恼的模样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想忍不住继续欺负一下。
“嗯…”徐缘捏着下巴沉吟,收臂,双手交叉合十放在腿上,身体前倾,凤眸含笑,“字面意思,我想看你的身体,所以就是让你——”
“脱、衣、服。”
缘缘这是……青春期躁动了吗…
林翠翠面如死灰,委婉道:“缘缘,我……我们都是女性,我有的…你也有……呃…”
“但我想看看你的。”徐缘真诚地看着林翠翠的眼,“明明我们都是女性,不行吗?”
啊?……啊!……
“那…那个,缘缘忘了我…我喜欢……”
林翠翠实在说不出口,但徐缘帮她说出来了。
“哦?我记得喔,但这和你现在不敢脱衣服没什么关系吧,难不成大妈还会有反应?”
徐缘皱着眉认真思考,林翠翠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没办法的叹气,“在客厅,我脱不了。”
“那就去你房间吧。”
徐缘站起来,勾着她胳膊,拉林翠翠去二楼。
见实在没办法,林翠翠心想就当是去澡堂子里搓澡,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更何况自己都这么把年纪,难不成缘缘还有别的想法不成?
还是自己胡思乱想。
林翠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背对着徐缘,像在更衣间时那样,解开棉衣,她扭身看向徐缘:“这样可以了吗?”
“再脱。”
徐缘言简意赅。
还脱就只剩下秋衣了…
林翠翠脱下毛衣,双臂有些羞赧地抱着自己,挡住胸口,这秋衣很贴身,如果不挡住,就能看见内衣的形状。
“是不是有点冷了。”徐缘皱眉,别墅内虽然有暖气,但不代表能脱到只穿内衣,她想了下,将林翠翠带进浴室,又打开浴霸。
“好了,现在可以再脱。”
“啊,还要…还要脱吗……”
“大妈,如果你实在害羞,我也脱了,这样我们都一样,你就不害羞了吧。”
徐缘叹了口气,她进屋时已经脱了大衣,现在只穿着衬衫和打底短袖,边说着,她边解开纽扣,从裤腰里抽出衬衫,干净利落地褪下,正准备双手捏着短袖衣摆脱的时候,林翠翠急匆匆按住她的手。
“我脱我脱,缘缘不用你陪我。”
都这个份上了,林翠翠干脆一咬牙,把套头秋衣也给脱了,头发因为静电有点炸毛,几乎赤.裸在空气的上半身并不算冷,但她后脊一阵莫名的酥麻颤抖,被一道明显视线注视着的感觉让她无所遁形。
从徐缘背后的镜面中,林翠翠看到自己绯红的脸,和只穿着朴素简单钢圈内衣的前身,双臂紧紧挡在胸前,遮住春光。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这个模样,有点太没有长辈的风范了。
哪有年长小孩十六岁的长辈,几乎脱光了站在小孩面前的,林翠翠自欺欺人似的闭了闭眼,耳廓的嫣红已然蔓延到脖颈。
徐缘站在她面前仔细打量,甚至伸手把林翠翠的双臂拉开,这次她清晰的看见大妈的上半身,普通女人有的她自然也有,腋间正常的黑色腋毛,虽然没有赘肉,但小腹有些微弧度,胸是徐缘见过算是十分丰满的类型,还有微微有些不自信驼背的体态。
徐缘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她每看到一个地方,林翠翠就感觉自己那块位置在被她血淋淋地切割,尖锐地划破肌肤,掀开露出里面肥厚的黄色脂肪。
将身体展现在年轻漂亮的徐缘面前,林翠翠忽然就有一种涌上心头的羞愤和自卑。
这样一个中年女人的身体,还怕什么别人看,下垂的乳.房和肥肉,有什么值得自己害羞的。
她忍不住睁开眼,想去看徐缘看到自己身体时是什么反应,应该是很恶心吧……
可对上徐缘目光时,林翠翠呆住。
因为徐缘的眼里没有丝毫嫌弃,反倒带着欣赏,林翠翠咬着唇瓣问:“缘缘,你不觉得……很丑吗?”
徐缘被她问得有些奇怪,蹙眉,“有什么丑的,大妈你在问什么?”
“就是…就是我的…身体。”
林翠翠嗓音很小,几乎微不可查。
徐缘侧着耳朵听清,她顿时笑了。
“大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到了年纪都会这样的好吗,而且你身材蛮好的,又不胖没有游泳圈,胸也很大,凹凸有致。”
“但是…但是我小腹这里……”
徐缘直接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小腹的肉,“你不知道吗,这里是子宫,女性的小腹就是要有一些肉保护子宫,才正常。”
林翠翠被她的话哄得一愣一愣的,在徐缘的肯定点头下,她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多蠢的话,火烧般的滚烫迅速蔓延脸部,她连忙用手挡着脸。
徐缘没看到她脸红,夸着夸着顿时话锋一转,“但是,大妈你的体态很有问题,不要总是含胸驼背,你看你这样都要有富贵包,长期下来对脊椎也不好。”
“而且除此之外,穿衣服也没那么好看,显得人很没有精气神。”
“那…那要怎么办?”林翠翠下意识问。
徐缘唇角露出狡黠笑意,“当然是跟我一起健身,我一定会狠狠督促你练瑜伽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还没反应过来,林翠翠就入了徐缘的圈套,接下来徐缘拿出卷尺,把她的四肢还有三围的数据记录下来,满意点头。
“不错,明天你的运动内衣到了,我们就开始运动。”
“对了还有……”徐缘又说:“以后不要穿钢圈内衣,我看到你胸下都被勒红了,长时间穿这种内衣会对胸腔造成很大压力,甚至会得乳腺癌,我给你再买几套新的无感文胸,以后你换着穿,要买新的你就问问我有什么牌子比较好。”
难以想象,才十七岁的徐缘,会比三十三岁的林翠翠还懂这些。
她一大段话噼里啪啦地说,林翠翠懵懂地点头,到最后她穿好衣服,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都还有些茫然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不知不觉,未来两个月的日期安排,就满满当当了呢?
第二天徐缘给林翠翠买的新贴身内衣和运动衣裤送到家门口。
别墅内周虞不怎么回家,因此许多空间都闲置下来,徐缘按照自己的喜好摆满了一处健身房,市面上的器械几乎齐全,与健身房相连的,是一间八十平左右,铺满厚枫木地板的空荡房间,供她打球。
当徐缘拿钥匙打开时,林翠翠惊讶得睁大了眼,喃喃自语:“原来这里面是这样的吗?”
房间钥匙在徐缘手上,林翠翠从未踏足,因此也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看到后顿时有几分震惊,觉得徐缘真的好专业啊。
穿着运动内衣和便于活动的短裤,少女修长有力的四肢裸露在外,扎起的长发显出平直板正的后劲脊背,如一颗青松,随着呼吸展现的柔韧精瘦人鱼线,又像即将成熟的野豹,眉眼间危险感十足。
林翠翠颇为羡慕地看着徐缘的背影,也跟着走进去。
瑜伽垫铺好,林翠翠像牵线木偶一样,跟着徐缘的指挥坐下,随着墙壁上大屏幕的动作而活动,徐缘则站在一边,手指时时刻刻按在她身上,纠正她的动作。
“虽然我没练过瑜伽,但身体的肌肉群是固定的,哪些动作锻炼到哪些地方,我算是比较清楚。”
“但是……好疼啊…”
林翠翠含泪,躺在瑜伽垫上摊平双臂,双腿屈膝并拢贴在左侧,这个动作让她老背都要断了。
“坚持两秒就好了,这是瑜伽的基础动作,你这样说明身体太僵硬了。”
徐缘哼声,辅佐她慢慢转腿。
一连串四十多分钟,将近一个小时的动作,做完后林翠翠已经满头大汗,腿软乏力,肌肤上的汗珠顺着滴落在垫上,徐缘盯着她的同时,自己也在做俯卧撑和各类在林翠翠看来有些奇怪的动作。
看徐缘泪如雨下都还在坚持,林翠翠本来觉得十分疲惫,却也在咬牙忍住想要说出的放弃。
缘缘都在努力,你放弃什么。
林翠翠对自己说。
浑身上下的汗臭味,让林翠翠低头看着自己都有几分嫌弃,一歇息下来,就准备走进浴室里洗澡。
“等等。”
刚站起来,身后就响起徐缘的声音。
林翠翠回头。
“咔嚓———”
拿着相机在眼前的徐缘对她翘起唇角,闪光灯亮起,快门按下的声音让林翠翠愣住。
“这是生日礼物,林翠翠。”
“生日快乐。”
徐缘脸上露出称得上明媚的笑容,她将不知道从这个健身房哪个角落里拿出来的相机,放在林翠翠面前。
“你之前不是说过喜欢拍照吗,刚好,我这里有几年前买的相机,小时候随便玩玩的,几乎没怎么用过,送给你咯。”
林翠翠不知道该摆出惊喜还是感动的表情,她拿过相机,看到刚才徐缘拍的自己,回头的脸上满是疲惫和茫然,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穿着和徐缘的同款运动内衣,但被勒出明显肉痕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
即便如此,林翠翠还是笑了出来,她的眼睛看向显示屏,放在眼前对准徐缘。
“缘缘,现在可以拍你吗?”
徐缘睁大眼,还没说同意,林翠翠就先一步按下快门,图影被定格,她笑容满面。
“这是我收到这辈子,最喜欢的礼物,谢谢你,缘缘。”
“不用谢。”
被林翠翠真挚语气弄得有些耳根发红的徐缘挪开目光。
“刚运动完,心率还没平复下来的话,不要这么快去洗澡,先休息一下吧。”
“昂好!”
第28章
不知道为什么, 两个月时间过得那么快。
这段时间里徐缘基本就宅在家里,每天三点一线地和林翠翠一起锻炼,然后和她一起研究饮食, 久而久之,林翠翠的饮食习惯也跟着清淡下来, 又被逼着狠狠多喝水, 养成了看到水杯, 就走过去饮完的好习惯。
徐缘也从原来只啃点牛排白人菜的人, 变得和林翠翠一样吃各种中餐。
新的学期再度开启,开学的前一天, 徐缘懒散地躲在厨房里,将柜子底下被林翠翠藏起来的一罐奶油摸出来,她张嘴, 直接往嘴里挤了一口奶油,醇厚浓郁的奶味口感让她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缘缘!”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翠翠站在她身后,徐缘手一抖, 来不及把唇边明显的白色奶油印记舔干净,手里的奶油罐就被身后的大妈给拿走。
“今天吃了几口?”
插着腰, 满脸严肃的林翠翠问。
时隔两个月, 林翠翠仿佛焕然一新, 变了个人一样, 虽然发型没换, 脸上也依旧是素颜,但肉眼可见精气神好了许多, 不像从前那样有些不自信的畏缩, 体态姣好,穿着徐缘给她挑的衣服, 贴身细薄但很温暖的毛衣勾勒出上身挺翘的身材,而不是遮遮掩掩的挡住。
不得不说,短短时间,林翠翠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全靠徐缘的帮助。
原本林翠翠还有些羞赧这么显身材的衣服,但很快她就在徐缘半强迫,半诱导下换上,多穿了几天就也还习惯了。
“一口。”
徐缘比出一根手指,表情淡定,林翠翠狐疑地盯着她,姑且算是相信。
这段时间几乎没有误会和间隔的相处中,林翠翠震惊地发现,徐缘竟然会有空口吃奶油的爱好,这样甜腻的东西怎么能直接挤进嘴里吃!
奶油吃多了很不好,徐缘比她更清楚,但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有一次不小心吃了半罐,林翠翠就狠心把家里的奶油罐全部藏起来,只偶尔拿出来给徐缘喂一口解馋,绝不能多吃。
“再吃一口吧。”
见林翠翠又要把奶油罐锁起来,徐缘伤心地拉着她衣角,心不甘情不愿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最后一口,我明天就开学了,大妈,你就满足我一下吧。”
“这……”
林翠翠左右摇摆不定,最后败下阵来,“好吧,最后一口哦。”
徐缘眼睛一亮,在她面前张开嘴,林翠翠拿着奶油罐对着她的舌尖,挤了一点,才一点就迅速收手,趁着徐缘呆愣的时间,迅速锁进柜子里。
“这也太少了啊!”徐缘怒气冲冲,林翠翠轻声细语地哄她,“下周放假再吃哦,我买了你最爱的巧克力口味的,下周吃两口好不好。”
搓了搓牙花,徐缘的愠怒被她轻而易举抚平,徐缘闷闷说:“行吧,不准骗我。”
林翠翠保证:“我不会对缘缘撒谎的。”
“呲。”徐缘不屑地切了声,“你要是再骗我,你就完了,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林翠翠脸上带着宠溺微笑地看着她,“好哦,如果我骗缘缘,缘缘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不过现在我要先出门买菜了,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发消息。”
“直接在手机上下单,叫别人送上门就好了啊。”徐缘实在不能理解林翠翠每天去菜市场的行为,直接在生鲜超市里买不是更方便。
林翠翠只说自己更习惯线下买,这样能看到菜肉的品质,也能自己挑,更好一些。
反正徐缘是不会陪她去的,因此这个话题两人分歧了几次,就没有再提。
林翠翠出门了,徐缘坐在客厅沙发上,液晶显示屏上调换出最新出的电影,其中她在一部电影里看到周虞的脸。
周虞复出了。
当时电影一出来,就轰然掀起波澜,热搜刷屏,还有当年周虞出演的各种电影,都被人扒出来,进行各种剪辑,曾经周虞的影迷现在都是有钱有闲的中年人,为她的新电影票房贡献了相当部分的力量。
徐缘犹豫地按着遥控,然后跳过这部电影。
她不想看到周虞,哪怕是她演的电影,也一样。
心情变得沉闷了些,徐缘想到往常如果周虞不在家,空档的别墅里只有寂寞,就连楼上的健身房她也丝毫不想进去,只会去专门的壁球馆打球。
可这两个月,有林翠翠在家里,无论是客厅还是哪里都显得无比温馨,徐缘脸上不自觉露出一缕微笑。
大妈只要稍微努力锻炼改造一下,成熟女人的魅力就很明显。
带着年长女人的温柔气质,处处贴心,偶尔又有小孩子一样的单纯天真,就算常常擅自把自己当作长辈的地位来管制她,徐缘也不觉得那么厌烦。
或许是徐缘逐渐看清林翠翠的为人,所以之前的偏见和误解,就荡然无存。
即使偶尔拌嘴也无伤大雅,毕竟这样好拿捏,像棉花糖一样软绵可爱的大妈,徐缘不知不觉就没那么大戾气,担心自己话说太重,伤到林翠翠的心。
正出神想着,门铃响起。
徐缘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林翠翠回来了?但下一秒她就打消念头,毕竟林翠翠知道别墅密码,也有钥匙,没必要按门铃。
带着疑惑心情,徐缘打开门。
第一眼就叫徐缘的脸色冷淡下来。
是李雯遥。
她提着一盒包装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
徐缘没有让她进来,而是就在门内,双手抱臂,淡淡道。
“我是来还你买的衣服。”李雯遥脸上仍然带着得体的浅笑,当初让徐缘喜欢的笑容,现在却怎么也看不顺眼。
“不用还回来,你不穿就扔掉吧。”
“但是这些价格都很…”
“无所谓,你给我我也是扔掉,这些钱在我看来不算什么。”
只一句话,就叫李雯遥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弯起唇角,“缘缘真的不想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踏前一步,微微仰头,一双水盈双眸静静注视着徐缘,这距离近得有些危险,让徐缘竟然脑中霎那间浮现春节的那晚,两人抱着躺在床上,李雯遥用唇舌叼着她的指尖舔舐,也是用的这样的眼神。
喉头上下滑动,徐缘的眼眸黑沉深邃,压着凤眼的密长眉峰微抖,她稍稍侧身。
“进来吧。”
看着少女走进客厅,徐缘反手关上门,心想着看李雯遥想玩什么花样。
戏耍她一次还不够,想来第二次?
还是说徐冠信言而无信反悔了,李雯遥只能接着来找她。
唇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徐缘漫不经心问:“有什么事直说吧。”
徐缘脱离得太果决冷漠,完全不回李雯遥讯息,今天见面也是这样,让李雯遥不禁抿唇,怀疑起其实徐缘根本就没喜欢过自己吧?
如果当初真的喜欢过,怎么会这么平静,甚至是这样的姿态?
长久的沉默让徐缘也不想说话,就低下头玩手机,看和李雯遥比,谁耗得过谁。
徐缘当初是真的对李雯遥有好感,也确实想过李雯遥当初说的,大学也能继续在一起,她实实在在的在那几个月里,很开心。
但是后来发现李雯遥和徐冠信的联系,徐缘才反应过来,李雯遥只是看中自己背后的家庭吧,如果没有那样的家庭,李雯遥怎么可能接近她?两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一想到这,徐缘心里只剩下被欺骗后的羞辱和莫名的难过,嘲讽地笑自己眼瞎,竟然沉浸在这种虚假伪装的“爱”。
一时间,她的脸色更糟糕,更抗拒看到李雯遥。
谁知,一道轻声地呼喊。
“缘缘……”
刚一抬头,准备不耐烦地说别这么叫自己,就看见李雯遥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这刹那少女抬起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徐缘被这动作压得后仰靠着沙发,而李雯遥全然坐在自己双腿之上,徐缘惊怒地睁大眼,“你想做什么!”
“缘缘,我真的喜欢过你。”李雯遥像是下定决心般,低头看着她轻声说:“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是高一的时候,我被人堵在巷口,就是你把那些人赶走,之后我就一直注视着你。”
“所以呢?”徐缘冷笑,“所以你故意现在就故意接近我,来靠近我爸?”
李雯遥垂首,长发从肩头垂落扫在徐缘侧脸,痒痒的,她用掌心柔柔摩挲徐缘的耳朵,“是……也不是…我妈妈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医药费实在太多,可我没有梁言那样的能力,我没办法挣到这么多钱,所以只能这么做,原本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
“可是世界就是那么不凑巧。”李雯遥幽幽道:“而且我已经知道,你爸爸不准备让你继承旭升集团,所以…就算你未来什么也没有,我还是会像去年和你在一起时那样爱你,你明明是喜欢的对吧,缘缘…”
徐缘掀起眼皮看着她,怒得浑身颤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地怒吼质问道:“这算什么……李雯遥,这算什么!”
“你在施舍我?你有什么资格施舍我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未来除了旭升集团就是一无所有!你没有,你只会自私地按照你想的来对我!”
徐缘抓着李雯遥的肩膀,怒不可遏地想甩开她,可她偏偏伸手抱住徐缘,甚至低头吻住徐缘的唇。
李雯遥像牛皮糖,徐缘越挣扎,她抱得越紧,舌尖胡乱舔着徐缘的唇瓣和紧闭的牙,哪怕徐缘张嘴狠狠咬住她舌头,血腥味在两人的唇舌蔓延,也没有阻止她疯狂的动作。
直到门开的声音响起,林翠翠的脚步声停在客厅边缘,徐缘才总算是推开李雯遥,从她身下踩着沙发翻滚蹦跶出来,远离这个疯了的家伙。
“嘶!”
徐缘捂着嘴角,全是血,疼得惊人,她狠狠盯着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惨淡笑容的李雯遥,“给我滚!”
林翠翠放下手中塑料袋,急匆匆跑到徐缘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林翠翠的变化太大了,衣服一换让原本就对她不熟悉的李雯遥,都没认出来她是谁,只看着这陌生的年长女人将徐缘搂在怀里,眸光温柔急切。
李雯遥的舌头被咬伤,她细细品尝嘴里残留的徐缘的味道,有一点奶油的香甜。
面对徐缘的怒斥,她只说:“缘缘,你谈新的女朋友了吗?”
一心只想摆脱李雯遥的徐缘,闻言嗤笑地伸手揽住林翠翠的腰。
“是啊,我早就有新女朋友了,不仅如此,她现在还住在我家里,我天天和她一起睡觉,所以才根本想不到你,李雯遥你最后给自己留点脸面,不要再死缠烂打,知道了吗?”
“………”
李雯遥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地面无表情。
被迫依偎在徐缘怀里的林翠翠浑身僵硬不敢动,听着徐缘说的话,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地讪笑,但目前这情况,她只好配合地抱住徐缘的后背。
“对,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我要给缘缘做晚饭了。”
李雯遥垂下眼眸,散乱发丝,狼狈地离开别墅。
门推开又重重关闭的声音,让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跟着一惊,互相松开手。
客厅里寂静无比,林翠翠看着徐缘吮吸得红肿的唇和边缘的伤口,“那个……缘缘你要不要抹点药?”
“过两天就好了。”
徐缘沉寂着脸,林翠翠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牵着她的手。
“那我现在做饭,你来厨房帮帮忙吧,刚好今天有你最爱吃的西红柿!”
“嗯…”
第29章
因为李雯遥的事, 徐缘第二天开学,都臭着张脸,甚至带上口罩, 遮住嘴角的伤。
学校哪有人戴口罩的?
徐缘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同学有意无意地用目光悄悄打量她, 看这位戴鸭舌帽口罩, 只露出上半张厌世下三白漂亮泠冽凤眼的少女, 身姿疏离绰约地走进教室。
坐在旁边的苏奕一抬头, 看到徐缘跟个特务似的打扮,还吓了一跳, 大声嘲笑,“徐缘,难不成你的脸被蜜蜂蜇了见不得人, 怎么搞成这样哈哈哈哈。”
徐缘摘了帽子,黑发略显凌乱,她眼神烦躁, “别说了,霉运缠身。”
苏奕只笑了她几下, 就再次伏案奋笔疾书抄樊一欣的寒假作业, 而第一排属于梁言的座位, 现在空空如也。
徐缘望了一眼, 并不意外。她在过年期间, 就知道梁言是去参加物理国家集训队了,紧接着集训完后又被选中去打国际赛, 所以她基本不会再返校上学。
莫名其妙的, 徐缘又想到李雯遥的话。
“我没有梁言那样的能力,我没办法挣到那么多钱。”
整个临江市只有梁言和另外一男一女三个人参加国集, 其中这三人里,也只有梁言进入代表队参赛。
像梁言这样,能在这样的家庭里,凭一己之力跳出去的,能有多少?
李雯遥自认为她未来可以,但现在,她做不到,所以她才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
凭心而论,徐缘也怪不着李雯遥,各取所需罢了,她就当是被狗啃了吧。
上课可没有戴口罩这么明显的,所以老师进教室时,她就摘下了口罩,苏奕扭头看到,顿时乐呵。
“徐缘,你这也太激烈了吧,怎么嘴咬成这样。”
徐缘无语:“我和李雯遥分手了,这是她莫名其妙跑我家里咬的。”
苏奕惊讶:“啊?上学期不都好好的吗,看你们腻腻歪歪,怎么这么快就……”
“发生了点小事,就分手了。”徐缘不想多说,苏奕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那你呢?”徐缘看着她,顺着这个话题说。
“我?我都没谈更别说分手了,无疾而终的明恋而已,不过我又看到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苏奕笑眯眯。
徐缘:………
她心态这么良好,徐缘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前排的樊一欣神色怏怏没有加入对话,苏奕见此安慰她说:“没事啦,梁言回来一有空肯定找咱们玩,你们不都手机上在联系吗,至于比我们两个受情伤的人,看上去更难过吗?”
一米八几的女排副攻,大高个樊一欣抹着眼泪,“我就在想她在那边吃得好不好,国外的食物又不符合咱们的口味,她本来就瘦瘦小小,再少吃点就只剩骨头了。”
徐缘苏奕对视一眼。
徐缘:“他们代表队肯定会安排得明明白白,更何况国外也* 有很多中餐厅,你不要太担心了。”
“实在不行,下次放假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她。”
这个提议苏奕赞成,反倒樊一欣摇头:“我就不了,我怕她看到我们情绪太激动,影响发挥了怎么办。”
苏奕噗哧笑出来,看她这样子,于是对徐缘挤眉弄眼,明眼人都看出来樊一欣是不是对梁言的感情,好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往更上面的发展。
徐缘咳嗽一声,也不戳破,只转移话题,聊起寒假里好玩的事。
……
寒假里徐缘真的提了辆车,她觉得不算贵,就是几十万的普通车,暂且“借”给林翠翠开。
坐在带有新车气味的车内,林翠翠畏手畏脚,到处摸摸,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目光,结果在徐缘问她有没有驾驶证时,她支支吾吾地说:“十…十几年前考过。”
那早过期了!
徐缘黑着脸,戳了戳林翠翠的肩膀,强制她去重新考驾照。
后来极速一个多月,林翠翠就考了驾照,之后徐缘每天的上下学,都是她开车去接。
徐缘开玩笑说:“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每个月给你开工资,我去学校后天天在家玩,哪有这么好的事。”
林翠翠露出笑容:“好呀,以后缘缘想去哪玩就告诉我,我就可以开车带你去了!”
每天多出来这二十来分钟的相处时间,徐缘窝在副驾驶,和林翠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多时候都是琐碎的小事,比如说今天苏奕又犯蠢了,或者是哪个新来的老师怎样,还有说到自己一上课就犯困。
林翠翠每次都很耐心地听着,等红绿灯时,还会用那双黝黑柔和的眼眸注视着徐缘,偶尔搭话。
这种状态让徐缘觉得很舒服,就算没有话说,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车内,徐缘时不时看向窗外风景,又扭头看林翠翠的侧脸轮廓。
这么多天的锻炼,她完全没有含胸驼背的模样,天天渐渐变热,她穿着徐缘给她挑的淡雅外套,脸上也因徐缘推荐的护肤品,皮肤变得没那么粗糙,反倒十分细腻。
她本来就脾气好,从前徐缘觉得她固执,是她们都没有摸索出合适的相处模式,现在林翠翠知道徐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平常情况下自然不会触及她霉头。
加上如今变白了许多的肤色,林翠翠的气质变得温润大气,她现在走出去,旁人绝对看不出来去年她还是抱着尿素带,灰尘仆仆的乡下女人。
“我怎么觉得,你这里好像缺了点什么东西?”
车里,徐缘侧身看着她,趁着红灯,伸手轻轻触碰中年女人白皙小巧的耳垂,林翠翠的耳朵很秀气可爱,徐缘轻轻一碰她就忍不住别过头,好像特别敏感似的。
“什么东西?”
“就是,缺一副好看的耳环。”
徐缘张开手放在林翠翠面前,一对净素的纯银耳坠倏然跳出来,垂坠在最底下点缀着一颗小小的蓝水晶,十分漂亮。
眼眸倒映出林翠翠惊喜的目光,徐缘说:“小东西不贵,当是给你每天送我上下学的福利,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打个耳洞。”
“缘缘也一起?”
林翠翠小心捏着耳坠爱不释手,她不是不爱打扮,只是有时候忙起来给忘了,就一直拖延,现在徐缘一说,她就欣然同意。
“是的,反正也要打,不如凑巧一起算了。”
林翠翠连连点头,“好呀好呀,缘缘你学校没有要求不能打耳洞吧。”
徐缘思索了下好像确实不能,于是她说:“可以打,教导主任不管这个。”
得到肯定,两人就找了个时间相约一起去打耳洞,因为刚打,所以只戴着简单的银珠,林翠翠战战兢兢谨遵医生叮嘱,徐缘倒觉得无所谓,只要不沾水就好,随性所欲的样子看得林翠翠胆战心惊。
结果没想到,最小心的林翠翠,耳洞发炎红肿了,反倒徐缘,啥事都没有。
洗完澡,把头发全部盘起来的林翠翠,对着镜子侧头看自己的耳朵,欲哭无泪,特别伤心,徐缘路过她开着门的房间,自然而然走进去,看到这样顿时笑道:“大妈,你还不如像我这样不管它,你看你真是越在意反倒越严重。”
“明明我跟你吃的一样,这几天天气也不热,也没怎么流汗做运动,更没有洗头,还按时抹碘伏,怎么会这样。”
林翠翠难过垂头,徐缘先是笑了她几声,然后搬来一个座椅,扶着她的侧脸,凑近仔细看她的耳洞。
“是有一点发炎,我帮你把耳堵松些,然后抹点药膏,你是不是晚上睡觉在床上打滚,压倒耳朵了。”
两人头贴着头,少女一边说话,一边小心调整林翠翠的耳钉,丝丝缕缕的微痛和轻柔的呼吸声让林翠翠望着镜中的两人怔神,尖锐的细微疼痛和酥痒感像是毒素,随着她的呼吸渐渐蔓延到全身血管,连带着经脉都在麻。
徐缘认真轻柔动作地为她擦干净耳洞附近的分泌物,又涂上软膏,完全没有嘴上那么嫌弃的样子。
“好了,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你自己别乱涂药,我去学校前和放学后帮你涂一次。”
徐缘叮嘱完,见林翠翠没什么反应,于是推了推她肩膀,不满道:“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回过神来的林翠翠急忙回答,脸颊莫名的泛起热,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快跳出来,她捂着心口不让这声音太大,她怕徐缘听到,可是这样一来,这鼓动的心跳声却在她自己的耳畔响地剧烈。
“好了我去睡觉了。”徐缘打个了哈欠,林翠翠连忙拿起一旁,徐缘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相机,小心翼翼的挡在下脸,“缘缘,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吗?”
自从林翠翠拿到相机后,就爱不释手,到处拍,短短两个月就将内存塞满,又重新换了张内存卡,其中徐缘都快成了她御用模特,尤其是每一次她拍之前,都会牢牢记得徐缘说过的话,导致徐缘都听不耐烦了。
“拍拍拍,随便拍,都说了你以后不用问我了,一天拍八百遍。”
徐缘嘀咕着,然后抱臂不善地看着她,“不准乱拍,要拍就拍好看点,这次想拍什么。”
林翠翠诚实道:“脸。”
徐缘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自己脸好看,但林翠翠这样,真的让她又好笑又好气,于是摆出厌厌的模样,“拍吧。”
得到首肯,林翠翠忙不叠给她拍了一张,快门声响起,徐缘也不感兴趣自己被拍成什么样子,又打了个哈欠,看林翠翠满脸欣喜摆弄相机的模样,没忍住发问:
“大妈,你至于这么喜欢拍照吗?”
虽然她清楚林翠翠喜欢记录,但她怎么没发现林翠翠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
有时候两人一起在街上逛街,看见坐在花园里的老人,她都会兴致勃勃的拍下,事后还跑到人家面前真挚地将照片给对方看,问能不能留下,好几次都被人瞪说她莫名其妙的怪人。
林翠翠欣赏着相机里徐缘的模样,没抬头但格外认真的语气说:“因为生活的每一秒,都有意义呀,无论是人还是景色,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而且…我发现、现在不管是谁,永远都望着天上,我想更多地记录地上发生的事。所以,如果有机会,我的理想是能将更多普通人的生活拍出来,让更多望着天上的人能看向地面!”
就像她当初,将生养自己山村里的老人,悄悄拍下来,她们满脸深刻皱纹,却笑容看见地坐在门前唠嗑、折菜,亦或是抱着木盆去洗衣,哪怕其中有部分人已经去世,但看到照片时,却仿佛她们都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老人。
徐缘愣了几秒,眼角因为哈欠而挂着泪花,林翠翠的话让她反倒不知所措起来,只讷讷说:“好啊,你想拍的话,有空我们多出去溜达几圈,全国各地到处都有地方给你拍。”
挠了挠头,徐缘实在困得不行,“睡去了,晚安。”
“晚安缘缘。”
独自在房间内的林翠翠,还在低头看着相机屏幕上的照片,即使少女摆出不耐的模样,依旧漂亮得惊人,耳垂的银珠闪着亮眼光泽,林翠翠定定看了一眼,朝前翻着相册。
除了刚才说的,林翠翠还喜欢拍大自然,各种风景,各种草木的细节,还有……各种徐缘的模样。
有捧腹大笑的,有烦躁蹲在地上的,有坐在栏杆上望着远方的,也有一些黑夜路灯下回头的模糊抓拍,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徐缘。
徐缘说过林翠翠以后能直接拍,不用问自己,可绝大多数时间,林翠翠都会执拗地问一句,或是哪怕抓拍,也会告诉她。
因为林翠翠想让徐缘知道,她值得,被认真注视、认真对待。
第30章
接下来的半个月, 林翠翠的耳洞时好时坏,可能是体质问题,徐缘已经彻底长好, 但她还是发疼。
实在没办法,最后徐缘只好帮她取下耳钉, 清理好后说:“还是不留耳洞了, 就这样挺好的。”
林翠翠惋惜地垂着眼眸, 看向装在盒子里, 徐缘送的漂亮耳坠,眼里露出不舍。
徐缘见此挑眉道:“你喜欢的话, 我下次给你买个耳夹,也不一定非要打耳洞,就这样别动啊, 你别偷偷又戴上了。”
林翠翠郁闷点头,“不会的,可能我就是不适合打耳洞吧。”
就像有些人易疤体质, 林翠翠耳垂上的伤口也没那么快好、甚至反反复复,徐缘也是担心最后彻底弄严重, 就直接摘了。
没想到一摘下来, 才几天林翠翠耳朵上的耳洞就长拢复原, 只留下淡淡的疤, 摸起来一些不平整。
最后林翠翠只好叹息着, 放下打耳洞的念头,而徐缘也如她所说, 悄悄买了一副耳夹送给林翠翠。
春来夏至。
六月份的临江市陡然间变的炎热起来, 临江二中高二下学期的学生,没有之前那样每周有周六日两天休息时间, 而是变得只有周日一天。
到了高三,就变成一周放半天,一个月放一天的情况,徐缘对此深恶痛绝,可班主任狠狠盯着她,让她连逃学的机会都没有。
这周,徐缘叫人把别墅顶楼的泳池清理干净,又重新放水填满。
刺眼的阳光照射下,蔚蓝色的泳池里反射出美丽的颜色,徐缘穿上运动款连体泳衣,在水中游动,她的游泳技术很好,不一会儿就游到对面,破水而出。
噗通一声,少女坐在泳池边缘,她撩起湿发,露出一张熠熠生辉的慵懒脸庞,完美锋利的眉峰下,是一双狭长凤眼,似笑非笑,悬鼻薄唇,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美人。
连体泳衣勾勒出矫健修长的身子,少女身型单薄但并不瘦弱,该有的什么都有,她双臂撑在身后,侧身望向站在阴影下扭扭捏捏的中年女人,语气拉长了懒洋洋说:
“大妈——你能不能快点出来,这么热的天就应该游泳,你不会的话我就教你啊。”
可林翠翠却捂着身体满脸通红,“缘缘你给我买的什么泳衣!怎么这么……这么暴露啊!”
在徐缘的坚持下,林翠翠每晚都会抹身体乳,现在肌肤白皙,光滑细腻,保养的远比同龄人好,哪怕没在烈日下,也反射出润泽的光。
徐缘特地坏心思地给她挑了款深咖色比基尼,原本林翠翠拿到的时候,就看得脸红,后来穿上后,根本就不敢走到阳光下,总觉得像是赤.身裸.体一样,哪怕只有徐缘一人在,都觉得羞赧无比。
“快来——快来——这里除了我又没有别人,不要害羞啦。”
徐缘像催魂一样叫着,林翠翠犹豫着,小碎步从阴影中走出,走几步就来到徐缘身边。
坐下的姿势让徐缘仰头看她,有些逆光地清晰看见女人肌肤上的毛绒金光,显得很可爱。徐缘嘴角噙着笑意,“挡着我也看见了,如果实在害羞的话就下水吧,我教你怎么游。”
林翠翠很想恶狠狠瞪她一眼,可双眸含雾反倒像娇嗔,她扶着栏杆,从楼梯走进水中,徐缘侧头欣赏女人在烈日下的柔美身姿。
简单堪称轻薄的面料包裹住挺翘双.乳,远比徐缘丰腴许多的弧度看上去软绵雪白,久经锻炼的小腹有明显人鱼线的柔韧漂亮线条,稍微有肉的下腹反倒显得更加性感妩媚,双腿修长丰满,是成熟的中年女人。
果然脱下衣服后的林翠翠更美了。
徐缘在心中惊叹自己的慧眼,也惊叹于林翠翠的美。
水面漫过林翠翠膝盖,徐缘再次入水,在旁边准备扶着林翠翠,可一抬头,她就微微愣住,抖动了下眉梢,咳嗽一声问:“大妈,要不要考虑抽个时间去剃一下毛?”
“剃毛?”
林翠翠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她顺着徐缘的目光往下望,顿时啊了一声,用手挡住,羞愤不已。
“不!要!”
“怎么不给我买和你同款的泳衣,非要买……买这么薄,什么都挡不住的!”
林翠翠满脸羞红地指责徐缘,徐缘讪笑了下,又想到如果是连体的,以林翠翠的身材,那岂不是更夸张了,连忙摇摇头,甩出脑中的旖旎幻想,狡辩道:
“我又不知道你这里怎么这么多毛,都冒出来了,我……”
林翠翠听不下去她这“荤话”,甚至忿忿的伸手想捂住她的嘴,却不料脚一滑,身子竟然朝前猛地砸进水里,她惊叫一声,幸好徐缘早有准备在旁边扶着,用自己做肉垫,接住了林翠翠。
两人一同栽进水里,徐缘的脸被一片软绵挤压,林翠翠不会游泳,大惊失色地像八爪鱼一样抱着徐缘。
“唔……”
徐缘有些窒息,她连忙抬起头,经验丰富地抱住林翠翠的腰往上拉,可林翠翠仍然在挣扎,徐缘只好皱着眉,伸手捧住女人的臀,让她完完全全夹住自己的腰,抱在怀里,将她捞起来。
得以呼吸的林翠翠大口喘息,双手紧紧圈着徐缘的脖子,这个姿势让她半个身子浮出水面,因为呼吸而不断抖动的软胸蹭在徐缘脸上,徐缘别过头,手臂用力撑在中年女人的臀下,抱着她游向泳池畔。
将女人抬着坐上,徐缘浮在她腿.间,观察着林翠翠有些白的面容,摸了摸她的侧脸,担忧问:“没事吧。”
“有没有呛水?能呼吸地过来吗?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徐缘一连串的问话,让林翠翠回过神来,她摇头,只费力咳嗽了几声,才说:“还好,只是喝了几大口水。”
徐缘噗哧笑了出来,“正常,我刚开始学游泳,完全不想去游泳馆,再高级都不行,只在家练,因为总是容易呛水,不知不觉就喝了些。”
浑身湿淋淋的林翠翠,肌肤在太阳下泛着水光,徐缘是扶着泳池边缘,在林翠翠面前和她对话,这高度让她刚好平视女人胸前的深邃沟壑,再往下是因为呼吸而起伏的柔韧小腹,甚至……甚至还有紧挨着白皙肌肤,调皮冒出的几根黑色毛发。
徐缘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耳根竟然火辣辣地烧起来。
这烫意都快蔓延到侧脸,徐缘又想起在水下,自己脸上被挤压的柔软,和手心抚摸过的翘.臀,不自觉喉咙紧了紧,有些渴了。
“我去给你拿浴袍。”
徐缘匆匆从水中出来,林翠翠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只在平复着刚才的惊吓。
站在衣柜前,徐缘咬着唇,将额头贴着冰冷墙面,闭着眼撞了下,满脑子竟然都是那个大妈,她看向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女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明显的嫣红。
抖了抖手,徐缘敲着脑袋,心想:拜托,这是快跟你妈周虞一样年纪的中年大妈了,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一想到林翠翠的年龄,徐缘又冷静了些,她深呼吸,将衣帽间里的浴袍拿出来,又走到顶层露台,将浴袍给林翠翠披上。
同时将毛巾盖在林翠翠头上,“把头发擦干,水温有点冷,小心风吹了着凉。”
林翠翠哦了一声,乖乖跟着徐缘的话擦起头发。
徐缘看她这样子,又忍不住喉头上下滑动,大妈怎么这么乖,她竟然觉得林翠翠看起来特别可爱!
你有病吧!
徐缘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又狠狠唾弃一声。
不想管林翠翠的,但看她这样,还是没忍住说:“你去旁边的躺椅上晒晒太阳吧,有遮光伞,你可以撑开,还有……想喝点什么饮料?”
“橙汁。”
林翠翠刚开口说,徐缘就和她同时说出这个答案,两人顿时相视而笑。
喜欢喝橙汁的大妈,徐缘记得很清楚,她也穿上浴袍,下楼取来冰镇的饮品和玻璃杯,上露台一屁股坐在并排的两个躺椅其中一个。
另一个林翠翠已经坐上了。
“唔……谢谢缘缘。”
林翠翠特别开心地接过徐缘倒在高脚杯里的橙汁,眉眼微弯欣喜,徐缘别扭地嘟囔一句这算什么,但心跳还是莫名的加快,也跟着高兴起来。
如果徐缘有一根尾巴,那么现在一定左右甩得特别欢。
躺椅中间有一面圆形小桌台,徐缘将冰桶放在下面,桌面上则是两人的高脚杯。
体温在浴袍裹着下开始升温,没有寒意,徐缘就将浴袍脱下。
临江市没有春天,也没有夏天,只有两种极端的天气,要么是极其炎热的夏天,要么就是极度严寒的冬天。
现在是下午两点,太阳正大,徐缘打开遮阳伞,想了想,没有再下水,而是拿出防晒霜,给自己裸.露在外的四肢抹起来。
她穿着连体泳衣,涂的部位不多,涂完后她看向林翠翠,下意识问:“大妈,你要涂防晒吗?”
林翠翠犹豫了下,“好呀。”
可刚一开口问,就后悔的徐缘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但话都说出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她在心里叹气一声,走到林翠翠身旁,蹲下身。
“我给你涂后背你摸不到的地方,前面你自己抹。”
林翠翠惊讶地诶了声,她还以为徐缘是把防晒霜递给她让她自己抹,怎么……竟然是徐缘亲自上手!?
耳根脖颈赫红一片,林翠翠抿唇,不吭声地垂下头,翻身趴在躺椅上,身上浴袍被拿走,徐缘居高临下看着女人妙曼曲线的后背,比基尼的细绳在后背岌岌可危的绷着,徐缘垂下眼睫,遮住晦暗眼眸,挤出防晒霜在手心,从女人的后颈,开始一寸寸仔细地往下抹。
乳色的防晒霜在肌肤上被掌心化开,少女修长有力的手指像按摩一样在后背抚摸,林翠翠浑身微颤,竟然忍不住绷紧了全身。
“很紧张吗?”
徐缘开口,嗓音比她想象的沙哑许多,她迅速清了清嗓子,聊天似的说。
“夏天最舒服的就是在泳池里玩,如果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滨海市的沙滩,那里有一片黄金海岸,只不过人稍微比较多,我更倾向于去国外人少些的沙滩。”
但是出国对于林翠翠而言可能比较麻烦,徐缘想到自己被缩短的假期时长,只好将这个提议给pass。
徐家有几辆私人飞机,徐奶奶肯定很乐意送给徐缘玩,但徐缘现在不太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徐家的东西。
一聊天,林翠翠果然放松下来。
“没事呀,其实我觉得现在就很开心了。”
林翠翠扭过头,眼眸弯弯地看着徐缘,“就像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想干什么都可以,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而且还安静干净。”
干什么都可以……
徐缘只听见这一句话,她的脑袋被烧得有些宕机,涂到林翠翠腰间的手没忍住稍微用力,一道轻微的哼声让徐缘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翠翠。
躺椅上的女人默默别过头,只留下艳红的耳朵对着徐缘。
徐缘也跟着沉默下来,低头看着女人的后背,悔自己为什么要挑这样的泳衣。
最开始是觉得好玩,想看林翠翠羞赧穿上的样子,后来是欣赏,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再到现在……
瑜伽让女人的身材变得柔韧有力,系绳设计让侧边胯骨浅浅地打着结,手指轻轻一勾就能露出春色,而被打湿还未完全干的窄小面料夹在沟缝中,挺翘蜜.臀连接着后腰的弧线优美流畅,徐缘再次挤出一大团防晒霜,顺着这弧度抚摸揉蹭,抹匀着乳色黏液。
手指顺着后臀将防晒霜抹到大腿,指节陷入柔软丰腴的内侧软肉中,林翠翠的手抓空了下,艰难抓紧着躺椅,下意识夹住徐缘的手,撑着椅面,扭身看向徐缘。
“剩……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中年女人的嗓音像蚊音一样小,面容绯红,眉梢间似乎透出一缕……媚意。
徐缘盯着多看了她几秒,才收回手,将防晒霜递给她,“嗯,你自己多抹点,太阳有点大。”
“每个地方都要抹到。”徐缘又强调了一句。
“好……”
下午随着太阳渐渐落下,两人没有留在露台,而是重新坐回客厅,林翠翠在厨房里做饭,徐缘没有凑上去,两人都莫名的有些寡言。
餐桌上吃饭也是,偶尔不经意间的对视,都会有一方先挪开视线,像是火灼了般,不敢直视,徐缘也闷不作声,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晚上睡觉,徐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捂着眼,蜷缩身体叹息,然后又抬起右手,在黑暗里瞧着,拇指无意识剐蹭着中指指腹,细细碾磨,仿佛在感受当时的触感。
别想了,徐缘……
她放下手,反反复复抓着柔软枕头,掌心竟然满是汗水。
林翠翠…
徐缘在唇舌缠绕着这个名字。
翠翠,念起来那么清脆爽口,就像一截脆生生的黄瓜,让夏日格外凉爽,放在嘴中咀嚼,能冒出充盈的汁水。
不行,不能想了。
徐缘再次对自己说,她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在并不安稳的思绪中睡了过去。
今夜莫名地,她第一次、梦到了林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