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洞南和楚沧的瞳孔,都在听到楚照所言时陡然睁大。
很好,符合楚照的心理预期。她勾唇而笑,看来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没办法,今天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你出去了,我就不能出去。都穿书了,好歹也畅快地活一下吧?
楚照已经憋太久了——她在心里面碎碎念吐槽了那么久,都因为喉咙痛而不想说;但是现在性命攸关,她要是再不将话说出来,可就只有说给阎王爷听了。
她已经做好了胡说八道的准备,她来时可是个销售预备役——不然怎么会在半夜三更看什么不知道有用无用的心理学著作,那是工作需要,其实她也不是很懂。
楚沧结结巴巴,“啊”了一声,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楚照为何会知道这个日期。
而且,他是怎么能够说话的?
卫洞南的面色已然沉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楚照,沉默一息。
趁着这个当口,楚照偏过头看了一眼卫云舟,奇怪的是,卫云舟脸上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好似天地万物中没有事情与她相关一样。
啧,这可不符合书中对卫云舟恋爱脑的描述啊,光看起来怎么像是一个清冷挂的——难道楚照漏看了什么部分吗?但是现在不是想原书内容的时候。
楚照得发挥自己的本职能力,忍着喉咙痛也要把话编完。
卫洞南沉默一息之后,终于说话:“不错,正是腊月廿三......你怎么记得这一天?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刚刚他还对着二人喊打喊杀,但是楚照的话,却让卫洞南心生狐疑,他也好奇。
楚沧骤然缩紧瞳孔,事情似乎正在向他预料之外发展。为什么?
为什么该说话的人不说话了,不该说话......不对,准确说,是不能说话的人居然能说话了?
楚照定了定心神,指了指喉咙,目光流转到了翠微身上。
翠微立时心领神会,连忙说:“我家殿下喉咙素来有疾,一直哑声不能说话;但就在昨日,可以出声,现在能够慢慢说话,希望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多多包容宽宥几分。”
翠微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她刚刚瞧见了楚照袖中的暖炉,还有她身上的大氅,定是卫云舟所给之物——不管如何,能够救下她家殿下的人,她此刻一定要奉承。
卫云舟破天荒地开口了,却是给楚照说话:“好,那就慢慢说。”
楚照登时喉头一紧,她也不知道事态为何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本该是恋爱脑的女主角,怎么变得这么高冷起来?
不管将死的男主,无动于衷;而且,说话比她这个嗓子被毒哑了的人还要高冷。
“兄长少来此处,廿三日正好到来,故我记下。”楚照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话语要精简,毕竟是真疼。
楚沧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他突然遗憾自己没有带人来,不然一定叫人捂住楚照的嘴巴!
这个混球!他在瞎说什么东西!
“照儿,有些话你可不能乱说吧?”他咬牙切齿,滔天怒火正在蚕食他最后的理智。
这楚照,明明嗓子都被毒哑,怎么能够说话的?而且还是胡说八道!
他廿三日根本就没有来过此地!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亲自来现场!
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忍住怒意心道这楚照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楚照一旦这么说,便是敲定了廿三日楚沧来过院中,这样的话,哪怕是卫云舟再怎么恋爱脑不顾名节为他澄清,说服性也很低了:因为她没有抢在楚照之前。
“没有乱说,兄长那日,还在院中四处走动过。”楚照尽量将话说得简短,但是依然字字诛心。
楚沧气得快要发狂,他那深沉心机的男主角形象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卫洞南十分诧异,但是话语中更多的还是轻蔑:“哼......我还以为你这家伙,能够在我们大梁混得风生水起,脑子应该还比较够用。没想到蠢成这个样子,居然亲自来啊?”
楚照见状,赶紧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配上沙哑的嗓音,还真有悲怆之情:
“照在故国,还未喑哑。正奇怪缘何到了大梁,竟然沦落如此.......”
楚沧目眦欲裂,再也忍受不住:“楚照,你这王八蛋,你再胡说八道——”
楚照虽然是演的,但是却说的事实,翠微连忙在旁边附和道:“太子殿下,我家殿下所言句句属实。婢女从殿下来大梁之前,侍奉左右已有一年,那时殿下声音洪亮,决不似现在这般。”
卫洞南拢起眉心,心下了然。楚照向来都是一个不受看重的角色,大梁谁会在乎他?
毒哑之后,面对任何指认,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原来是这样。
再没有用的人,都会榨出用处。又或者说,楚照对于楚沧来说,就是这种用处。
“孤已经明白了,”卫洞南转身,看着怒火滔天的楚沧,阴鸷道,“楚大殿下,您还真是蛇蝎心肠......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和你弟弟同在异国他乡,你却想要害死他。”
楚沧陷入狂怒,双脚剧烈地猛踢起来,但是碍于旁边士兵的钳制,也是徒劳无功。
“放开我,放开我,我廿三日绝对不在此处!你不要听楚照胡说八道,你要听......”
卫洞南可不是一个有闲心的人,他本来就一心想要弄死楚沧,这会儿马上就塞了一块破布到了楚沧的口中,让他所有的怨怼全部化作了“呜呜”之声。
“带走吧,至于你——”卫洞南大手一挥,示意拖走楚沧,他看了一眼楚照,“你哥哥犯下错,倒是和你无关。只不过,你且先继续住在这里,过几日,孤自会给你安排住处。”
楚照心惊胆战,但是她也只能佯装十分受伤的样子,千恩万谢了。
她抹了抹眼角,试图擦拭掉鳄鱼的眼泪:刚刚再多几滴,应该会更逼真一些。
“唔唔,唔唔——”楚沧的动作相当剧烈,但是他声不成句,无人在意。
等等,也许有人在意?楚照突然想起卫云舟的存在,回过头看她,却被行进中的士兵隔断。她只能在间隙中瞥见卫云舟的玉白身影。
霎时间,乌泱泱一队人马压着楚沧,井然有序踏过破败门槛:楚照光是听着声响,就觉得这个院落已然经受不起摧残了。
幸好刚刚卫洞南给她许了愿,说过几天换个住处。
橐橐足音哐当哐当响在木板上面,最后全然被厚厚积雪吞噬。
院落又恢复了起初的空旷模样。
卫云舟还没走,她凝眸打量着楚照。
楚照还未反应过来,竟然也大胆回视:日光温暾,金芒流转在卫云舟的五官上;剪水双瞳漆黑通亮,卧蚕更衬她的容貌清冷明澈;眼尾泪痣,更是整张秀美脸孔的神来之笔。
楚照看得入了迷,直到卫云舟的眸光变换成寂寂寒凉,她才猛然收回视线,连忙拱手道歉:“刚刚多有冒犯。”
她现在很想抽自己两巴掌——这是发了什么疯,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看?
卫云舟目光逡巡在楚照身上,她动了动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并未说出。
楚照忍着喉头痛,开口道:“感谢殿下。”
卫云舟却倏然浅淡一笑,犹如绿水逶迤、芳草长堤。所谓万古长春,不过如此。
楚照怔忡片刻,更是失神。
卫云舟敛了笑容,极富深意道:“你需要感谢我么?张口即来,是你自己的本事。”
公主的声音如南国春雪漫过耳廓,她是知道楚照把戏的。
楚照感觉脊柱自上而下,又攀附一层寒凉,她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应。
一是喉咙是真的痛,二是她也是真的心虚,毕竟装蒜被发现了。
但是,为什么卫云舟不追责于她?
“走吧。”卫云舟唤了身边侍女,侍女殷勤打过伞,陪同公主出去。
楚照立在雪地之中,点点细雪飘洒在她肩头,朦胧了她的双眼,她目送卫云舟清隽的背影融于雪幕。辘辘车辕碾过雪地的声音,重又响起。
翠微也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殿下,我们进屋去吧,外面冷。您看,斗篷上面全是雪呢。”
楚照微侧过头,看见斗篷,又感到袖中融融暖意,她心中忽然好似就被晨钟暮鼓敲了一记:
衣服和暖炉,都是卫云舟给她的——不仅欠了人情,还欠了人家东西。
她得什么时候把衣服和暖炉送回去?差人去,总归没有诚意,而且她楚照就翠微一个小小婢女。
也不知道这公主殿下是转了什么性子。
楚照点头,听话地向屋内走去。
她正满心疑虑,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机械女声:
“书中剧情有变,男主角意外死亡。冤有头债有主,宿主您以后将拿过他的剧本。”
楚照:???
这破系统活了?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拿过他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