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皇帝出殡之日,恰那通敌叛国、欺君罔上的女驸马被迎回。
恰在此时,多日不雪的大梁又纷纷落落起了雪花。
这执政监国的太女又发了一诏,原是给那质子昭雪罪名。
吉人自有吉兆,这偏偏天降大雪的时候为她洗清罪名,太女为政又无可指摘之处——毕竟早在经年以前,卫云舟还做公主的时候,便在朝野与民间中甚有威望。
人家乐意洗清罪名不追究,还能怎么着呢?
听说西边战事告捷,傅将军荡平西边某些自号“大雍皇室”的残兵,所过之处与民生养,不可妄动,收了人心。
先行投降大梁的郡城,圣宠优渥,官员还在原官位上加官进爵——这些人也便自发地去那些还忠于老朝的城中劝降。
这短短一载多来,大雍历经从未有过的混战:光是血腥的宫廷政变就有两次,还有大军勤王、梁军入境。
楚照洗清罪名的消息也传到大雍臣民耳中。
“既然那太女连我们的假驸马都原谅,那我们也没什么抵抗的道理。”
当今大雍正统血脉,唯在楚照而已。先投降的城池,大梁还额外蠲免了三年税收徭役,不仅如此还有资金赈灾——
不打仗,和平,自家皇室血脉正统又好好的,不多时,其他城池也便望风而降。
只不过太女迟迟不曾登基,一是为了守孝,二也是为了找个好的时候。
要在春光灿烂的时节。
自从将楚照带回城中后,卫云舟仍旧回了长年宫居住。
毕竟还是自己的地方舒服。
楚照便一直“无名无份”地住在长年宫,说是无名无份,但往来见了她的人,无一不恭恭敬敬。
不管太女殿下真有此种癖好,抑或是殿下纯粹因为想要收拢大雍人心——这楚照他们都不能怠慢。
天祥八年,春三月。今日登基,便改元新统。
天幕还是笼垂的黑,楚照这时却已经醒了。她可记得清楚,今天是眼前这位殿下登基的时候。
昨夜一夜绮艳,糜芳犹存。
楚照先起,便准备叫卫云舟起床。她先穿戴齐整,便蹲在拔步床边,指腹摩挲过卫云舟的脸,轻轻唤她名字,让她起床。
“嗯?”
一连唤了几声,卫云舟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鸦睫微微颤抖,像在抖落昨夜残韵。
她捏了被褥一角,目光盈盈地望了过来,小声道:“抱我过去洗浴——”
楚照皱眉,似是无奈:“昨天晚上洗过了!快起床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今日还登不登基了?”
“哦,”卫云舟愣了愣,像是脑子里面还是一片混沌,“你干嘛大清早就凶我?”
楚照:?
今天难不成不是她登基的日子?不可能。
要么是她没睡醒,要么是她醒了故意捉弄她。
种种迹象让楚照推测,都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算了,她喜欢中计。
于是她轻手将卫云舟扶起,还在柔声安慰:“好,我错了,我不凶了,是我方才声音太大了。您今日该去登基了。”
里面只套了一件薄薄的寝衣,还没完全合上,这白日里面更较黑夜不同,惹得人面红耳赤。
楚照赶紧给卫云舟拉好衣服,“你快起。”
卫云舟无声发笑,看她手忙脚乱,心中不免惬意。
“不想去,想多陪陪你。”待楚照给她换中衣的时候,她又慢条斯理开口。
楚照这会儿相当正义:“不行,今日你不能延误。”
“那你昨晚就不该折腾我。”卫云舟说得煞有介事,一本正经道,“现在我起不来了,贪恋春宵。”
楚照无语凝噎:“第一天就打算当昏君?”
还不等楚照反应,卫云舟却忽然倒在了她身上,嘴巴里面还在嘟囔:“对,我是昏君,我昏倒了——”
楚照:……
天姥姥,您开心就好。
她适才看到,卫云舟瞥了一眼窗外天色。
楚照心知她就是在故意捉弄她。
现在时候的确尚早,只不过楚照心痒难耐,把卫云舟叫醒罢了。
这登基大典乃最重要之事,礼部和卫云舟都已经排演过数次,不会有差错。
“说到这个,还有些人参你呢,”卫云舟打了个哈欠,声调慵懒,“决定了,本昏君要好好地惩治他们。”
啧啧,真是美色误国。
往些时候楚照自然要吐槽那些昏君,不过这滔天圣宠降临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闭口不言了。
“陛下登基第一天就说这种话,万一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不就只有你听到?”
楚照懂了她的意思:“哦,原来是特意说给我哄我听的。”
卫云舟:……
某人又在得寸进尺了。
这就是宠坏的下场。
到时间了,殿外来了人迎接新帝,楚照本欲一起出去,却被卫云舟拦住了:“你,就在宫里面等着。”
“为什么?”楚照相当诧异,“您还不让我看看?”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卫云舟笑了笑,忽而微微踮脚在她唇畔落下一轻吻,嗳声道,“这是我欠你的。”
楚照愈发摸不着头脑:“你欠我什么?”
那么她就等着吧。
登基大典如约进行,宣政殿外百官齐齐卧倒,各色官府绯蓝绿紫一片片,山呼万岁。
今日所迎是女帝,这百官中间还新增了一列女官,为首的便是那内廷女官宋扶央。
她的拔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大典还有些不同之处——这一路铺开的红绸,从宣政殿一路到了长年宫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那凤辇从长年宫驶来,这辇上的人是那雍国来的“九皇子”,大臣们这才明悟。
窃窃私语,纷纷议论。
也是,皇帝出殡之后就算是陛下即位,只不过登基大典择吉日举行罢了。
也这么久了,陛下都无立后之举。
但……
这种事情倒是闻所未闻,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言论。
但他们心知闭嘴接受才是最好的行动。
自从先帝抱恙,这些人便如过江之鲫一般巴结新帝,说是什么公主殿下往西他们绝不往东。
都当皇帝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况这皇帝立后天经地义。再说了,这楚二殿下好歹也是堂堂正统皇室血脉,比之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还有人更为通透明悟:“你们不知道,如今大雍才降伏,一定民心不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皇族受了极高礼遇,他们这才能心安啊。”
众皆叹服,原来陛下竟然是这种考虑!为了收服民心,竟然愿意立女子为后……
一须发皆白的酸儒老臣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夫我前几日就听了礼部传了这立后的事情,当时可把老夫吓坏了,差点跪去陛下面前!没想到,陛下为了天下太平,竟然委屈自己和女人在一起……以后老夫必当竭智尽忠,肝脑涂地!”
也不知卫云舟和楚照二人听了是什么感觉。
卫云舟特地给楚照制作了较为轻便的衣服与头饰。
美丽依旧,只不过删繁就简,轻便多了。比之她出嫁时受的苦,楚照不知轻松到哪里去。
金凤冠冕当头,银朱色衣裙绮丽逶迤。
楚照从凤辇下来,便抬头仰见卫云舟:
她如今高高踞立,十二冕旒垂面,当风而立,衣袍翻飞身影清隽,慨然卓绝。
春风吹动她绣金的裙角衣袍。
隔着万千臣子,隔着垒垒石阶,隔着那珠玉垂旒,天地静默,只剩下她迢迢望过来的一眼。
楚照心悸,像是半梦半醒一般,她看见卫云舟朝着她走过来。
一步一步,将她牵上那层层高台石阶——
如今大多官员都信了皇帝是为收服大雍人心才做出如此举动,倘若他们能够胆子再大一眼抬起头来,看一眼皇帝的表情便知自己想法多么可笑。
“我欠你的,今日还你,”卫云舟拉着她的手,珍而重之,“你还得以女子身份同我再成亲一次。”
其实楚照有很多话想说,但她说不出,唯有两眼盈泪。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似乎是觉得二人气氛太过严肃,卫云舟歪头,想了想,嘴角噙笑道:“我还了,但你可还不清。”
对上那清润深情的眼睛,楚照也心知自己还不清。
新帝登基,锐意进取,革前朝旧弊,整肃朝纲,风化肃然。
至于这皇后之事,大家也都当作寻常。皇帝还立了她的妹妹做继承人,大家这也能理解。
一是不敢不理解。二嘛,如今大梁皇室凋敝惨淡,旁支无一生还,都归功于先帝——这些大臣再来十个头,也不敢再找个皇室血脉出来。
新帝登基不久,便有一渔民声称自己在海中打捞到大代女帝一朝的玉玺——那玉玺乃是不世出珍宝,遗落数代竟重又现世!
这渔民自然得了嘉奖,后来这“捡到”大代女帝遗物抑或是发现吉兆的人愈来愈多。朝中官员也坐不住了,有些人自请上书钻研大代女帝一朝律令,以治今后之世。
于是女子科举推出,女官制度不仅限于后宫,延之外朝。
河清海晏,万世清平。
又是一年朝贡之时,宫中设宴款待来人。
楚照见到了虞上熙,她如今乃是有着御批的镖行家主,“家慈已经过世,如今该是我独挑大梁的时候了。”
“话说回来,傅将军呢?”
虞上熙笑道:“她倒是没来,说北边风光很好,她明年再来。”
楚照无语凝噎,要不是她去过她也信了。
在虞上熙讲述中,楚照才意识到傅季缨那股别扭劲是怎么来的。
“原来我们傅家和虞家都是走镖的,不过是她的祖上捐了官,在战场立功罢了,”虞上熙话音中带着怀念,“她还以为纯然是自己父兄战场之功呢……”
楚照忽而忆起,原来傅家和虞家的家纹都和“莲”有关。
这彼时年少的嫌弃还真是没有来头,无怪乎傅季缨不好意思。
“都没人告诉她啊。”楚照淡声,嘴角噙笑。
虞上熙哈哈大笑:“我比她大,我自然是要包容了她,我和她哥先的确不曾告诉她。”
然后就让人家一个人尴尬去么。楚照扶额,不过她还是重重感谢了虞上熙,那些吉兆她可没少花功夫。
不多时楚照竟还遇见一老熟人,钱霖清居然又跑了回来,这次她扬扬得意:“我今日来,可是要把举荷带走了!”
楚照无声而笑:“好,该你带走。”
钱霖清撇撇嘴,她才不告诉楚照她是又被罚来的。只不过她从秦姒那边听了楚照曾经借了那假孕之药。
“现在如今您是皇后了,”钱霖清一脸高深莫测,“自然要为圣上诞下子嗣,要不然你也同举荷和我一起回去?”
楚照:???
不要啊。
既然钱霖清说起,楚照还问了秦姒的现状。
她过得很好,生意兴隆发达,还将京中好多风月之地收归。
原是如此,楚照舒一口气。
夜宴结束,楚照搀扶着卫云舟回寝宫去。
她如今稍微能喝一点,但还是容易醉,自然而然便靠在楚照身上,“娇娇贤良……”
服了你这昏君,现在喝两口就晕,当真是昏君。
搀扶她轻松得很,要不是考虑影响问题,楚照当真会将卫云舟直接抱回去。
“唉,你等等,”卫云舟忽而清醒,用手肘戳了戳楚照,“我刚刚看见那旁边站了那个姑娘……是你的侍女翠微吧?”
楚照愣了愣,循着卫云舟所说看了过去,果然翠微着一身天青,在那边等候。
“她等我啊?”
卫云舟轻笑一声,笑音轻渺,“她不等你难道等我?你快过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楚照疑惑,一边让后面随行来将卫云舟搀着,“我过去看看。”
翠微面色复杂,十分郑重地看着楚照。
楚照不禁有些恍然,自从她女驸马身份暴露之后……
很多人讶异,但翠微似乎完全不觉得惊奇。
毕竟和原身相处了那么多年,到底也知道些什么。
论起来,翠微倒是一直很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被卫云舟拿捏什么的——或许就是怕她女子身份暴露?
原来翠微是来向她辞行的:“我同林大人、红枫一起回大雍去。”
楚照知她要寻她姐姐,挽留不住也便不再挽留,她说准备些东西送她,但翠微却拒绝了:“能和殿下相伴,足矣。”
月华清润影转,笼在二人周身。翠微辞行过后,却嘴唇哆嗦,似乎还有话要说。
楚照看出她心中疑惑,便问道:“你可还有话要同我说?”
翠微眼睫一颤,她昂首看着楚照,缓声道:“殿下很厉害。但是,殿下能告诉我,以前的殿下去什么地方了吗?或是说,转告她也行……说我想念她。”
楚照怔然,只能慌张安慰。
翠微抹了眼泪,再度拜别。
月光影影绰绰,楚照站在原地,良久后才意识到还有在等她。
她回头去,正好衔接上卫云舟的视线——方今清明如许,只耐心等待。
总有人爱你,总有人等候。
见她转身,卫云舟丹唇逐笑,眉梢眼角又淌着明丽,像灼灼春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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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6万!!我好厉害!(叉腰)
番外的话大家请大家点菜吧!我先酝酿下if线。
隔壁新文《公主难撩》已开,大家有兴趣可以移步。另外带一本《在雄竞文女扮男装》预收,下本开,我觉得是很可爱的梗w文案放这里啦 预收多的话会提前开(因为我好喜欢这个梗orz)
注:两主角早就do过,包含一些白月光替身但爱上后来人的狗血剧情,依然是轻松爽文XD 这次是真攻主。
贺镜龄一朝穿进古言雄竞大女主文女扮男装,回到现实的条件是攻略女主晏长珺。
雄竞,大女主,女扮男装,攻略女主。
贺镜龄:系统你是不是发错任务了?
系统给她两个选择。
一是和男人们同台竞争,除了人面兽心的奸相男主,还有——
拥兵自重的亲王,为公主踏平边夷;
身手不凡的暗卫,向公主献上性命;
医毒双绝的药师,情愿做公主药引;
家累千金的豪商,自甘向公主进献……
好女不跟男斗,贺镜龄问下一个。
二是和女主雌竞抢男人,反向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情根深种——
踏平边夷后晏长珺借故杀了亲王,谋反前中毒用了医师做药引,谋反时耗尽富商累世金玉,暗卫在保护她设计出宫时为她身死……最后晏长珺登基为帝,男主锒铛入狱,不曾得她一分垂怜。
只因她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白月光,他们都不曾得到她的任何东西。
贺镜龄尬笑,她说她不喜欢雌竞,她喜欢巾帼不让须眉。
竞又竞不过,还竞呢,他爹的这不碰雌吗?
她女扮男装进了公主府,却发现公主看她的眼神愈发奇怪……
原来在一众炮灰男角之间,她竟然穿成女主那早死的白月光!
在晏长珺饱含深情的目光中,贺镜龄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公主和书中谁都没cp感。
晏长珺的手指滑过贺镜龄的额角,一双凌人凤眼倏尔柔和下来,声调婉转:“怎么,你连把和本宫的一夜荒唐,都全部忘记了?”
#公主殿下您在bg文辛苦了
#我说怎么一点劲都没有原来你喜欢女人
#什么你喜欢的人是我?!
#原来你的“女f”是我做的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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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9:17
第202章
新帝即位不过一年,便已然逐渐澄清吏治,四下归心。
得益于如今新帝之前为政,如今大梁百姓很快便接受了此事。
尽管女帝临朝,但也不是未有之事——他们过得好便是了。
去岁冬天两场瑞雪,今年是个丰年。
这秋收之后,还是多多少少要向向朝廷缴纳一点税去。
上朝的时候,户部便站出来说了金秋税收之事。
卫云舟略略颔首,“退朝后,把账册一并送来给朕过目。”
秋收,税收,账目。
十二冕旒珠玉下的眼睛眸波微闪,她屈指,心念一动。
是该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退朝之后,户部差人整理了账册给陛下送去,只不过几经辗转,陛下身边的宫人却道:“送去坤宁宫去——”
户部官吏一愣:“送去坤宁宫?”
那不是皇后所在之地么?
宫人懒得解释:“让你做你就快点去做,陛下今日想去坤宁宫。”
“是。”
那官吏不敢多言,赶紧下去吩咐去了。
说来这位皇后也是个奇女子。
如今朝野坊间都有不少人好奇她们的故事,这女驸马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呢?
民间更爱有趣传闻,自然是倾向于当今陛下和楚照私相授受,虽然接受不了她是女子,但已经喜欢那么久了总不能作罢——于是依然成就了一段爱情。
朝野中的大臣都觉得自己慧眼如炬,一眼看穿她们身后之事。
想来一定是陛下同那驸马的成亲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女子身份,但是她又不能伸张,也只能受着。况且如今天下初定,想要笼络人心,特别是大雍的人心,陛下要好好地善待大雍皇室。
所以才会舍得牺牲自己啊!
他们认为,反正这天下过不了几年就会彻底安定,这用来作“吉祥物”之用的皇后,那时候自然会失宠。
说不定还会灰溜溜地搬出坤宁宫。
如今陛下年轻力壮,再喜欢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账册送到了坤宁宫。
楚照看着那一摞册紧紧皱眉:“这些是什么?也是送来赏给我的?”
送来的不仅仅是这些账册,还有笔墨纸砚等物。
文房四宝一旦出现,楚照就觉得自己心口猛跳。
归来半生,仍是文盲。
侍奉的宫人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堆账册:“陛下是打算在您这里……做什么?”
话说回来,虽然朝中那些自以为是的大臣觉得皇后要失宠,但那些朝贡之物都像流水一样,径直往坤宁宫送。
虽然楚照开销用度也不大。虽然执掌六宫,但这六宫就她一个人,她也天天清闲得很。
楚照虽做皇后,但衣裳穿着却很随意,有时会着宫裙,有事也还会着直裰,搞得宫人一时半会儿都不知如何称呼,最后全部以“殿下”作结。
有宫殿者,自然可称“殿下”。
“陛下的人来的时候说了,让我们把这些奏折账册摆好,”忽而门前又拜进一个女人,“说今日陛下就在这里歇下了。”
这才中午呢,怎么就歇下了?睡神!
楚照频频点头,示意她们按照卫云舟所说的办。
很好,她今日又想做什么?
楚照思考片刻,吩咐人准备为她更衣,她要换上那一身月白色的直裰,似乎更为严实一些。
坤宁宫外一片金黄秋叶飘落,落在长裙滚边的金丝上面。
然后,楚照便看见卫云舟缓缓踏入——
她早就屏退左右。
“半日不见,娇娇有没有想朕?”卫云舟似乎是故意逗弄她,语调恶意上扬。
楚照:……
“再这么说话,您今日就一个人陪这些东西玩吧。”楚照颇不规矩地坐在席上,一脸无奈。
她又没给卫云舟拿去十本霸道王爷爱上我,她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这么油的话的?
这句话果然有用,卫云舟立刻展颜,她笑了笑:“我就是开开玩笑,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我哪有反应很大?”楚照皱眉,仰起头看她走到自己身边。
然后便坐到她的身旁,顺势倒进楚照的怀中。
把头靠稳后,卫云舟这才开口说话:“你反应还不大啊?”
“我反应什么时候大了?”
楚照眉心蹙起愈深,她甚至用手抚过卫云舟的前额:“你发烧了?”
要是没病怎么想些有的没的来给她拌嘴?
“我可没有发烧,”卫云舟语气恬淡,“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楚照愈发警觉:“你想起什么事情?”
这种有预告的事情,那都是有筹谋的。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么事情。楚照盯着眼前那如小山一般堆叠起来的奏折,心跳得更快了。
“你猜。”卫云舟声调慵懒,“你看看这桌上都是什么。”
是什么?
楚照不明,这才伸出手去摆弄桌上的东西。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她不会今日还想教她练字,扫盲到底吧?
陛下您当真这么闲?
“想到了嘛?”她捏了楚照的腹部,“猜我想起什么事情?”
软肉一阵酥痒。
卫云舟这才发现楚照的不对劲:“今晨的时候你可不是穿的这个,怎么,听说我要来,又换了衣服?”
当然,这衣服相对来说还是不那么方便。楚照故意不吱声,继续去翻其他奏折。
主要是秋收的账册。虽然她写不了几个字,但是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不是减免了好多赋税,今年还有这么多?”楚照诧异,“看来今年是个好年啊。”
“对啊,今年是个好年,”卫云舟这才磨磨蹭蹭地靠过来,靠在楚照的肩膀上面,温热唇息在她耳廓缭动,“都是因为去年落了两场大雪嘛。”
听见“大雪”二字,楚照心中忽然便觉得不对了。
那一次她被卫云舟带回去之后,她什么都没说。关于她私自出逃之事,卫云舟竟诡异地到现在什么都没说。
光是想想,楚照就已经觉得冷汗涔涔了。
为什么诡异呢?这么久以来,这女人倘若留了隔夜仇,那必定是留待后报!
但楚照自是想不到。
她忽而僵硬地转过头,迎上那富有深意的瞳眸,颤颤巍巍道:“对,是个好年,落了大雪。”
卫云舟轻哼了两声,便忽而抬手捏了楚照樱红的耳尖,“我让你看这些是什么,你看出来了没?”
楚照不明白:“不就是秋收后的账本嘛?”
“对啊,秋收,”卫云舟忽而伸手,取下自己头发的簪金珠花钗子,青丝墨发霎时披落在肩背,“有一个成语,叫做什么来着?”
楚照心中立时就咯噔一下。
“我,不,知,道。”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蹦出牙缝之外。
卫云舟饶有兴趣地偏头瞧着她,唇畔弧度几乎压不住:“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我教你?”
她倏尔靠近,昳丽精致的脸庞放大数倍,“我现在教你了,你要记住了。”
我是聋。楚照喉咙一阵干涩,她已然想到那四个字。
不过是秋后算账罢了!
她大义凛然起来,这次她要占据主动权,伸手擒住卫云舟的双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长眉很明显地挑动了一下,卫云舟开口:“哦,什么原因?”
一副什么假话让我听听的表情。
楚照想要吸气缓解自己的尴尬,但是二人距离极近,她吸气也不过是和卫云舟呼吸缠绵——
于是作罢,她尽量让自己变得严肃起来:“我是担心你,因为我受牵连。”
空气倏尔沉静,唯有铜樽香炉吞吐着缭绕雾气。
卫云舟不说话,只是望着楚照笑,“哦。”……
楚照好生无语,不过她说的也真是实话。但卫云舟肯定想到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前派人去抓她。
她想到了,然后她想到了她想到的。
那高深莫测的笑意背后便是如此意思。
“我不是说这个,”卫云舟认真起来,盯着楚照眼睛道,“是你忘记之前的事情。”
楚照自知理亏,任由面皮一阵滚烫。
的确,去岁冬日,流言漫天,但卫云舟仍旧顶着流言蜚语来看望她。
为的就是让她心安。
“我只是担心……”楚照如今搜肠刮肚,竟然只能找到这样一句话。
卫云舟眼中恰此时有微芒闪过,她轻笑两声,将楚照揽住,“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今日呢,我就是来算账的。”
她已经拉过楚照的手,覆在那罗衣上面,轻而易举地解开的腰间束带。
似是早就有所准备,肩头也滑落下来,雪白肩颈冰肌玉骨,似作天成。
墨发也披散下来,情-欲陡生,空气都滋啦作响,连带着她的五官都愈发秾丽。
躯体相缠,仅仅是薄衣,自然抵挡不住二人不断攀升、交递的体温。
她眸光暧昧地瞧着楚照,瞧着她如今像是已经被烫红的耳垂。
“怎么都这么这么多次这么久了,还是这个样子?”卫云舟相当诧异。
音声刚落,耳边便有温暖潮湿的感觉覆上,但转瞬即逝。
毕竟卫云舟的目的不是这个。
轻轻的啄吻点过耳垂,一路掠行到了唇畔。
她如今还强硬地拉着楚照的手,相当具有带领和引诱意味,她冲着她粲然一笑,嗳语磨人:“莫不是变傻了?什么都要我教?”
唇瓣覆上,溢出了好几声重喘,时断时续,伴随着衣袍滑落的声音。
“去上面,”卫云舟缓了口气,将头轻轻窝进楚照怀中,“我去。”
楚照这才转过头,看向那堆叠如山的账册,她迟疑片刻。
只不过皇帝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好。”楚照断续应声,如今也只能依她。
因为她喜欢看她鬓角湿润、睫毛孱颤、眸光灿烂的感觉,她还喜欢用手爱抚收拢头发。
秋后算账,一本一本地接着来。
轰然倾倒,书册跌落的声音次第响起。
已经算过看过的,自然也就弃置满地——
这便是后来进宫打扫侍女的第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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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招:主攻的意思是公主带着我当攻^_^-
收集了一下小天使们意见,古代番外大概还有以下:
1.穿回小时候,双视角都写一次。一些心机质子引诱年上早熟公主/真小大人公主看到造孽兮兮小质子
2.一日交换身体限定!(但如果还是楚照攻,身体又是卫这到底是什么攻法呢……)
3.青梅黑化巧取豪夺if线,照照姐你是我心中的强攻(捂脸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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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9:20
第203章
能在桌案上荒唐一下午,累得楚照当夜睡死。
也是卫云舟快活,她什么都不用做,便等着便是。
楚照依稀记得昨夜耳边的呢喃:“秋后算账,所以,你觉得算够了吗?”
“还没有算够?”楚照累极,随便窝在卫云舟颈窝处,闻着馥郁的馨香绕鼻。熟悉惨了。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睡得着。
“不够。”卫云舟幽幽地道了一声。
然而楚照困意沉沉,今夜不想和她拌嘴:“还不够?不够你自己算账去……我要睡觉了。”
然后楚照便当真睡着了,卫云舟怔愣片刻,眸光微微一变。
好一个不够我自己算账去。
她敛眸,樱唇翕张,一句话没说,但是心中也做好了打算。
恰巧有个东南邦国进献了些新奇的小物来。
自己算就自己算。
卫云舟起身,点了灯,熏了一味道奇异的暖香。
让人睡得久些。
她嗤笑一声,唇畔弧度扬起。
翌日楚照醒来便不是在寝宫中了,睁开眼却是一面朦胧雾白景致。
有人给她眼睛蒙了一层白布,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这里是御书房模样——
她想动,却动弹不得,只有椅子磨蹭过地面的声音,连带起一阵铃铛响动。?
而且,她没穿足靴,只有袜子。
她又试着动了好几下,却发现那铃铛是绑在她脚踝处的,一声一声,清灵悦耳,却在楚照听来宛如魔音。
她愈发恐惧起来。
“陛下?”楚照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这样出声求救。
毕竟是御书房,是皇帝所在,能够绑她的人,能够把她从寝宫绑到御书房的人,也就只有卫云舟一个人了。
“陛下?”
楚照一连唤了几声,心中恐惧愈甚。
眼前一片雾白,方向感愈发差了起来。她明明知道自己在书房,却还是担忧。
终于,脖颈上面有细腻的触感——玉手轻盈地滑过她的脖颈,激起一阵酥麻感觉。
那手极慢极慢,从脖颈处,一路上滑到了唇畔,微微按下——再到了鼻梁。
好一阵磨蹭,终于到了蒙眼的白布处。
楚照心跳如鼓,也不知道卫云舟的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她唯有等待。
一边听着心中鼓噪的轰鸣,像是海浪极速掠过心脏。
迎接她的是什么?她不敢想。
“你要做什么……”楚照艰难开口,眼前一点一点,逐渐显露出光亮,显出书房模样。
正大光明的牌匾撞入眼帘。她一定又是故意的。
卫云舟仍旧浅笑,将她蒙眼白布取下,缓缓走到楚照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来,指尖挑起楚照下颌,道:“昨夜你怪我自己不算,那我今日就算咯?”
楚照被她盯得发毛,身下更觉一阵凉风,她低头,转瞬间红了脸。
她如今只着一件大的外袍,里面则是凌乱的寝衣,昨天晚上怎么样,今日还怎么样。
自从身份暴露,楚照再也不用缠那恼人的白布,但是今日她却觉得格外松缓,有风灌入。
“你要怎么算?”楚照尽量保持平静,她现在如受大刑一般坐着,对上那蓄积恶意的眼睛。
“叮铃”“叮铃”两声,如同蝉鸣一般,震得楚照心颤不已。
但她的脚踝并没有动,换言之,这铃铛不是她脚踝上的。
……
楚照无语,她怎么还有?
她眼睁睁地看着卫云舟拿出一铜珠,微微晃动,便又连带起清脆声音。
音声不大,却震得楚照脑子嗡嗡——
“不问问我,这是什么稀奇东西吗?”卫云舟像是相当委屈一般,她缓缓蹲伏下来,下颌轻轻磕在楚照的膝上。
眼睛水润润的一片,像是雨后的湖面。
她好像又委屈、又不开心了。像是寻到新奇物件,开开心心拿给大人,大人却毫无兴趣后受了委屈一般。
楚照迟疑片刻,这才配合道:“所以,陛下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东西上面还缠绕着红绳,兼以这形状……
听见楚照问她了,卫云舟这才开心起来,“嗯,那我就告诉你——”
她探出手轻轻按下楚照的头,薄唇压倒耳侧,语调极尽暧昧:“这叫作缅铃,藩属国进的。我一直想,这东西要怎么给你呢……”
楚照如今心中才是如卷过狂风骤雨。
她心都因着卫云舟的话音而起伏。
“我想这种东西,托人送来,让给别人瞧了去,等会儿她误以为我和你的关系不好,”耳边热气依旧缭绕,灼得人无力反抗,卫云舟还在轻言,“况且,楚二殿下一定不愿意被人看见……”
楚照好容易才对上卫云舟的眼睛,她眼中眸波闪耀,相当快意。
她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转瞬即逝,像是怕她沉浸。
她垂着长长卷翘的羽睫离去,然后站了起来。
她盈盈地立着,身后“正大光明”四个大字,同她的背影一起,如今深镌在楚照眼中。
她手上还拿着那铃,然后俯身探手。
衣袍与铃铛磨擦,清脆悦耳的铃声因着隔着衣袍之故,声音都沉闷了几分。
楚照哑声,这回应该轮到她求人了:“我求你……”
卫云舟的手凝住,她抬眸,唇畔依旧噙笑,“我不要你求我,这秋后算账,你以为就够了?”
那眼神里面明灭着的就是抱怨,抱怨她昨日晚上胡言。
楚照如今懊悔,她倒真不该激她。
她脚踝上面还有铃铛,只要轻轻一动,便又是一阵响声。
秾丽的面庞再度靠近,这次她没那么吝惜,探舌进去席卷一番,扫过口腔。
然后便在唇瓣分离的一瞬,手部用力。
楚照闷喘一声,面色不可置信:“你……”
卫云舟笑了起来,近距离瞧着她,睫毛似乎都快要扑到对方脸上,唇息交缠,“我等下来拿。”
“卫云舟!”楚照逼急了,看她要走,竟然叫出她名字来。
卫云舟脚步微顿,楚照见她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来,一脸责怪地看着她:“怎么了?这不是在算账吗?”
楚照还得忍受心悸一般的愉悦与某种莫名的感觉,她咬牙艰难道:“什么时候?”
她如今这话不能多的样子,还真是像她以前喉咙有毒的时候。
卫云舟却还在想她适才叫了她的名字。
她皱眉,忽然又俯身而下,挪了那绳系之物。
然后便眼瞧得楚照面色绯红攀升,鬓角湿润,她张了口舌,没话说。
这是在御书房。
适才楚照回头看过,这屏风还是拿折枝宴时所用的那一块!完全不用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你可以想我,但你不能叫我,”卫云舟笑得灿烂,“哦,准你想我,也只准你想我,因为——”
楚照都被她这不知道含了几重语意的话音绕得头晕目眩时,门口却传来一声通报:“陛下,宋大人求见!”
“宣进。”她朗声正气,完全不似脸上那一副得意表情。
楚照怔神,撞入这诡计多端的女人眼中。
怪不得她不准她叫她。
“那就在这里想我吧,记得只能想我,毕竟本宫知道,楚二殿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楚照呼吸愈发紊乱急促。
这个女人甚至还刻意变换了称呼!
她说的便是那天宴会之事,楚照说什么都在担心被人看见——
如今她唯有咬紧嘴唇,定定地看着卫云舟离开。
可恶!
可如今唯有忍耐。她是皇帝,她要找她秋后算账。
没事,想那宋大人不会说很久的。
她们的对话楚照都能听见。
宋扶央先是给卫云舟行了礼,落了座。
楚照聚精会神地听着,毕竟对话决定卫云舟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天气好。”
“重阳的时候可以采些茱萸。”
“是啊,该祭拜一下先祖,朕也该看看母后……”
“宫中还有说闲话的?”
楚照听得汗如雨下,难耐地动着脚,她动不了手。
银铃响动。
宋扶央诧异:“陛下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吧?”卫云舟还吩咐宫女上茶,“一层秋雨一层凉,如今冷,还是滚一壶大龙袍来,好好款待宋大人。”
一层秋雨一层凉。
嘀嗒,嘀嗒。
楚照眉心愈发聚拢得深,她听得愤愤,如今只敢抬头看那牌匾。
正大光明。
慢悠悠地上了茶,宋扶央浅浅啜饮一口,这才说起此行目的:“陛下如今后宫无人,可有什么打算?”
宋扶央也拿不清卫云舟所想,不管民间朝野两种说法都有道理,但她是货真价实的内院之人,更有自己的一份揣测。
陛下如今喜欢这楚照上真的,但是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皇帝移情别恋再正常不过了。
卫云舟闻言莞尔一笑:“是哦,后宫无人。说起来朕最近还在烦扰着呢,那女人跟朕使性子。”
宋扶央听罢只能尴尬一笑:“使性子?”
这完全是陛下自己的私事了,她也是可以听的吗?
而且看陛下这个惆怅的样子,似乎还真是不开心呢。
卫云舟伤怀一般,慢慢地撇去茶中浮沫,浅浅地啜饮了一口之后,将茶盏重重地叩在桌上。
力道很大,声音很响,瓷器铮然。
溅起茶液的水沫来,嘀嗒。
“是啊,”她故意拖着慢悠悠的声调,“她就是使性子,不搭理我,宋大人可知道么?”
这种事情,她怎么会知道?
宋扶央心下疑惑,但还是问道:“臣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这种事情当然称不上赐教,她只是好奇。
卫云舟悠悠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不是在等人,等待就是她的目的——这是宋扶央的感受。
宋扶央怀疑自己耳鸣,她怎么觉着总有铃铛响声?
可是刚刚陛下回复过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也不敢再问,万一卫云舟烦了怎么办?
又过了良久,卫云舟才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她比较难哄,我明明待她那么好,她却叫我名字都不肯。”
“啊?”宋扶央脸上尴尬凝笑,“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吗?”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这皇后还是会对殿下表露这样的小女儿情态。
适才她觉得自己耳鸣,这下她听得清楚,那铃铛声音定然为真,她再问了卫云舟:“臣斗胆冒昧,陛下可曾听到铃铛声响?”
卫云舟一顿,闲适的脸上忽而出现些许波动,她牵动了下嘴唇,然后重复了一遍:“声音?”
像是反问,但更像是叩问。
宋扶央正应声,两人侧耳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
宋扶央只能尴尬一笑:“也许是臣听错了,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卫云舟浅笑。
宋扶央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卫云舟高兴的事情,她今日就是来闲聊闲聊,也没说什么呀!
“说起来,陛下,怀禾园如今重修好了,您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正是观景好时候。”宋扶央忽而想起什么,“有我们司掌局众人陪您,给您介绍介绍新出的那些规矩。”
楚照听得心在滴血,她已经愤愤然诅咒宋扶央一千遍!
你怎么敢跟我抢女人的!!
哪里知道卫云舟居然答应了:“好呀,那朕就去看看,求之不得。”
宋扶央笑了笑起身,却听见那铃铛声音又起。
还有椅子磨搓地板的声音,但是她问了两遍,不敢再问第三遍。
楚照清清楚楚听见卫云舟吩咐旁人:“别让人进来了。”
“是。”
一声“是”过,楚照心如死灰。
还是浸湿的,五脏六腑如同浸在铁水一般,压迫得肺部难受。
好狠心的女人。
正当她扭捏出一阵声响,那清丽声音却又转瞬抵达:“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想我?”
她怎么又回来了?
楚照瞪大眼睛,终于艰难启唇:“你……”
卫云舟这才走过来揽住她,“我忘记了,没告诉你我要走,记得在这里等我。 ”
楚照欲哭无泪:“你还要走?”
卫云舟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当然,宋大人请我去,我自然要去。”
“我还是比较好,走的时候没想起来,回来都要知会一声,”她的语气中带了浓浓的责备,“不像某些人,走了的时候,谁都不说。”
她眸光泛着狡黠。
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卫云舟伸手,莹白的指尖掠过楚照潮湿的鬓角,眼睫如今还在晃动,眸光几乎破碎迷茫。
“好好在这里等我。”
但她听见楚照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她求你你就去,那我求你留下呢——”
修洁的手悬在她漂亮的额角,卫云舟愣了愣。
心软。
“我都为你停留,那你凭什么还走?”
心悸。
卫云舟失笑,将她抱住:“好,那我也为你停留——”
她扣住她潮湿汗津津的手掌,指缝交叠缠绵。
司掌局的女官们今日没等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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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9:25
第204章
重华宫中,白髯长须的太傅正拿着书给这些公主皇子,还有别国来的质子上课。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太傅摇头晃脑说完这句话,扫了一下台下众人反应,觉得有些微妙。
陛下为人厉害,偏偏他的几个儿子一个一个都是草包!大皇子早就被立为太子,说来他也给太子单独讲授不少东西,且太子殿下如今年岁也大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还是简单;至于那几个更小的皇子,太傅简直无话可说。
看他们那上课状态,简直还比不了那些外国来的质子!那些外国质子知道自己如今寄人篱下,个顶个的还比较认真……
不过,倒是有个人例外,太傅忽而皱眉。
但是陛下的孩子但不都是草包,那长公主便是个例外。
所有的课业她都能好好完成,不仅如此,每每提问,她都有自己见解。
如今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见解将来必成大器!
只不过太傅最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公主殿下似乎有些分心了。
和那外国来的质子有点关系,也就是适才让他皱眉不悦的那个人。
眼下他刚刚放下书,便看见那大雍来的小质子正在桌子上面鼓捣着什么东西。
太傅捏了捏眉心,轻轻咳嗽两声,算作提醒:“诸位殿下,公子,还望认真一些。”
“不管您是来自什么地方,但陛下仍旧让你们来重华宫学习,”太傅说得一板一眼,相当严肃,“便是对你们抱了期待,希望你们在异国也能受教。”
台下稀稀拉拉有人应声。
但太傅要看的不是这个,他在乎的是那还在桌上鼓捣东西的楚照!
这个人上课极不认真,总是做些无关事情。有些时候,太傅抽此人起来回答问题,也还能答上。久而久之,太傅也懒得搭理了。
反正也是大雍来的皇子,大雍和大梁什么关系,他难道还不知道吗?说不定陛下还对他不管不顾这大雍皇子的行为暗暗赞赏呢!
今日楚照还是不用心,一手烂字写得太傅鲜少看她交上去的作业。
不过楚照也觉得没有关系,谁在乎他看不看她作业啊?谁穿书了还要写作业啊?还是穿到和这群小屁孩一起上课的时候?!
她看到这一群少女少男的青涩面孔的时候,当时就凝滞在了原地。
她叫了系统:“所以,这就是你让我和你不死不休的办法?”
让她堂堂二十多岁的社畜穿成十几岁出头的小屁孩?
系统没搭理她,不过给了她一个金手指:“我可以帮您回答上那些问题。”
太好了,楚照就更放心大胆地什么也不学,每天在课上鼓捣东西。
毕竟这重华宫里面,除了小屁孩,还有一个小大人呢。
楚照第一次见到这个时候还差点岁数及笄的卫云舟。
原来她在这个岁数,就隐隐显露出帝王风姿。只不过少女还未完全长成,饶是再怎么有气度,也还带了几分稚嫩。
一言以蔽之,楚照第一眼见了她,心中便只有三个字:小大人。
虽然老成,但还是有些故作老成。
见卫云舟上课时那一丝不苟、专注谨慎的样子楚照就想笑,但她不敢笑。
台阶上面还有个神经兮兮的太傅,没事就给她一记眼刀;台下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质子,比如那个姓陈的,真是从她长大烦到变小啊。
每天上课都在鼓捣别的,太傅抽问也能回答,吊儿郎当——楚照自然而然变成众人嗤之以鼻却有点艳羡的对象。
特别是一次朝徽帝亲临,他觉得这座位不合理,亲自做了调整。
然后楚照便莫名其妙地调动到了卫云舟的右前方向。
楚照摩拳擦掌,心中暗爽,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往日她天天被那太傅刁难,问些刁钻问题,靠着系统作弊金手指她还是答得流畅。
所有人都对她投来艳羡目光,或嫉妒、或崇拜、或轻视……
唯有那小大人,每次都只是冷淡地从她身边路过,不曾多看过楚照一眼。
但楚照只想吸引她目光罢了。
于是,这座位调换了。
座位调换之后似乎什么也没变,但皇帝下令的时候,太傅面色有些不虞。
皇帝疑惑:“您有什么想法吗?”
太傅摇摇头:“没有。”
陛下的命令,他哪里敢有什么想法?他横竖不过是忧心那纨绔楚二的座位在公主殿下旁边,扰了公主殿下清静怎么办?
不过太傅还在安抚自己:公主殿下夙成,对自己手足都不甚在意,遑论这些质子能妨碍她!
只不过让太傅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楚照的把戏似乎越来越多,她开始屡屡在课堂上面拿出些各式各样的机巧玩意。
他本来还是没搭理的。
直到他逐渐发现不对,发现一向认认真真的公主殿下,竟然时而走神去看那楚照在做什么!
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第三次跟着上来的时候,太傅也就跟着坐不住了。这楚二如今是个油盐不进的,他说什么楚照也不会听。
但是太傅总不能对公主凶神恶煞,便私自拜见公主,言辞恳切地说了此事,最后道,“公主殿下,陛下如今有意培养您,您上课的时候,还是要像从前那样。”
“嗯,好,本宫知道了。”卫云舟微怔,沉默片刻后才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年纪在姐妹兄弟间列次第二,和那些国外来的质子相较,也算是大致相仿的年纪:雍大皇子,陈质子,还有那位赵公子云云。
多了的她记不得,她也没必要记得他们。
这些人刚来的时候,个个表面上装得光风霁月,对她说话时毕恭毕敬客客气气,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
不需要人教,她也明白。无非是图她身份尊贵,攀上她这根高枝,以后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她卫云舟才不是傻子,能让这些人得逞。于是乎,她在重华宫学习的时候,从来不曾搭理这些人。
只不过事情总有例外,她不喜欢那雍国来的大皇子,却对那二皇子有些兴趣。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同。
但是卫云舟也说不上来,又看那家伙老是在课上做些无聊事情,她心中感觉愈发奇怪。
暂且不论皇子,其他质子每个人都想在她的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哪个上课下课不都是卯足了劲的表现?
不过她看不起,照样没兴趣。唯有这楚照不一般,每天都是一副闲散懒惰做派,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终于等到太傅郑重其事地给卫云舟说了此事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课上莫名其妙注视过楚照次数过多了。
当然不是她卫云舟的问题,一定是楚照的过错!
卫云舟发誓自己只是好奇,好奇楚照手上在折什么东西。
像是折纸之类的东西,但形状又像仙鹤,她从来没见过这等成品。
她好像每天新奇玩意儿不少,如今到了卫云舟的右前方,还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卫云舟聪明,自然马上想到缘由:定然是这楚照人小鬼大,看自己哥哥还有那些什么质子,每天对她讨好不管用,便自己寻了这种方法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很不幸,卫云舟还就是觉得楚照所折的东西有意思。
……
她明明都有克制自己不往那边看过去!一定是太傅所讲过于简单无聊,要不然便是这楚照太过深沉。
总之和她没关系,她自恃自己相当自持:反正都是别人的过错。
况且,她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那些比她还大的质子,一个个都蠢笨如猪,教人看了乏味。
年龄大的尚且如此,这年龄小的便更让她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太傅屡屡提问几次,楚照都答上了,还让卫云舟颇觉意外。
看来也不是什么笨蛋。
她频频看向楚照还有一个原因。尽管身处深宫,但卫云舟偶尔还会听听别人言谈些宫外的事情。
这折纸之物,在大梁也算是情人之间互赠的信物。
那么,这楚照上课折纸是想要做什么……
这种事情当然只有一种原因,卫云舟对此深信不疑,这楚照频频在课堂上面做些不羁的事情,都是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岂会不知?只不过比那些蠢货稍稍好一点罢了。
但是卫云舟还是对那些形似仙鹤的折纸感兴趣——因为楚照的把戏又增多了。
上课的时候,楚照还兜来了一个篮子,原来她将那些折纸都放进篮中。
放进篮中也就算了,卫云舟不经意间路过的时候,还看见楚照把那些折纸摆了形状。
平心而论,倒是美观。
一日下课,楚沧见卫云舟竟然停在楚照身边,立即双眼放光走了过来,却是和楚照说话,对着那篮子里面的折纸指指点点道:“你折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不是快到七夕佳节了么,”楚照打了个哈欠,一脸懒散,“我自然是折了这些千纸鹤,去送给心上人。”
卫云舟听得心中忽而一跳,旋即唇畔扬起一抹极淡但了然的弧度。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她冷嗤一声,不再驻足停步,转身离开。
这重华宫只有她一个公主,只有她一个女人。这篮子里面的什么,叫作“千纸鹤”的东西,倘若不送给她,还能送给谁?
她原本以为这楚照和那些质子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这样,不过是换了办法想要讨她欢心罢了。
以为楚照清高,结果仍旧是假象。
小小年纪,稍微聪慧一点,但不多。
卫云舟便回宫去,心中却莫名期待起七夕节来——
那些质子平素热心,一旦真到什么节日,连敢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怎么就不能看出她冷脸下的意思?算了,他们都太蠢了。卫云舟不计较。
————————
第一次觉得卫姐视角这么好笑……
卫·幼年版·云舟:不和我说话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出招(心机版):是我的问题,我让他们不准跟你说话。
卫·幼年版·云舟:不是我的问题就好。
注:“物有本末”出自《大学》感谢在2023-11-17 17:28:33~2023-11-18 01:4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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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9:28
第205章
举荷候在重华宫外面,她看见自家公主少见地面带微笑出来,不禁心中奇怪,便问了一嘴:“殿下可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须知,公主殿下虽然面上不显,但举荷依然能够从她往日所言中感觉得到,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来这里上课。
她嫌弃与她一同听讲的人,每每出来,公主殿下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举荷心知这都是迫于礼教,要是没了约束,殿下定然会蹙着眉出来。
于是,举荷才心生疑问。
听了举荷问话,卫云舟这才意识到自己面上含笑:“是吗?”
何以见得?
她这才勉强压下唇角弧度,平静道:“没遇见什么,回去吧。”
“是。”举荷表面应是,心里面自然不这么想。
换做平日就算了,公主殿下无论郁闷还是生气,抑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都面上不显;但今日不一样,她怎生笑得这么开怀?
但卫云舟不说,举荷也不能问,便岔开话题道:“殿下,我们要去司掌局瞧瞧么?”
“去那边做什么?”卫云舟不解,脑海中闪过这个地名,“有什么人在那边?”
“没有没有,不过是今年又进了一些小宫女进来,以后她们在这宫中是要当女官的,”举荷忙不迭地补充,“说起来,还不仅仅有这批女孩呢。听闻镇北侯家的那个女儿也来了。”
卫云舟微微颔首,“哦。”
怎么一时之间宫中就多了这么多……女人?
卫云舟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怎么一个想法。
她不是不喜欢她们,相反,她乐见她们来,越多越好。只不过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总会不可避免地将多余的人出现,和某个人的某些举动联系起来。
不,不可能。
重华宫只有她一个女子。
那些事情断然是为她所做,这定是确凿无误的。
第二日上课。
卫云舟一向是最守规矩、来得最早那个,她今日瞧见楚照姗姗来迟,手中仍旧提着那个篮子,大摇大摆地摆在桌上。
太傅瞧了一眼楚照,皱眉不悦,问道:“楚二殿下,您这天天折纸是打算做什么?”
“折纸,当然是为了送人啊,”楚照头也不抬,继续手中动作,“如是先生您喜欢,学生我送您几只也行。”
还不等太傅说话,二人便听得左后方向传来一声咳嗽声音。
尊贵矜高的公主殿下,连咳嗽声音都是这么动人清灵。
听到咳嗽声音响起,楚照手中动作稍稍停滞,然后她的手微颤——她在憋笑。
很好,上钩了。
“送老夫?”太傅吹胡子瞪眼,扯着怪异的腔调,“老夫竟然还有这种福气?”
他说的是反话。
可是没想到楚照竟然道:“现在改变主意了,不送了。”
太傅:?
适才他似乎听到公主殿下咳嗽,莫不是病了?如今倒春寒,若是这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凉着了,他这做老师的也有责任!
他即刻瞥了一眼卫云舟,关切道:“殿下适才咳嗽,可是凉着了?倘若凉,老夫叫人去烧碳……”
哪知话音未落,却被卫云舟打断了:“辛苦先生了,本宫适才没咳嗽。”
太傅:?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卫云舟一眼,面色如常,坐姿一如大家闺秀之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难不成是他刚才听错了?
好吧,也就算他刚刚听错了,但是楚照上课不认真,还希图忽悠他送东西是真!
想着想着,太傅便对着楚照施压:“前几日的功课,二殿下完成得虽然不错,但瑕疵是有,甚至可以说还不小。”
楚照手部动作终于停下,鬓边渐渐渗出汗来。
什么玩意儿,她可是照着系统的提示一个字一个字抄上去的。
都开挂作弊了,怎么还会被老师找上啊?
“那先生是什么意思?”楚照冲着太傅眨眨眼睛。
太傅满意点头,说:“没别的意思,二殿下日日在老夫课上折纸,想来课下时间充裕,不若就把前日功课抄写一百遍!”
这回该楚照目瞪口呆了:“一百遍?”
当真是一百遍?
系统只能提供答案,可没给这代抄作业的功能!
一百遍手都不得抄断?!
太傅看出楚照眼中惊讶,似是更加愉快:“不错,而且殿下那手字嘛,还得再练练。倘若和前日所交上来的功课一样,老夫可不会承认。”
楚照满头黑线,这话她听明白了。
抄她前天写的作业一百遍,然后字还要写工整。
“什么时候交?”
“便就在这三日之内。”太傅一锤定音。
楚照死如死灰:“就在这三日之内?”
要抄一百遍,还要工工整整地抄,倘若她日夜不分地完成也就罢了——
但是她偏偏想要偷奸耍滑,思考片刻,盯着桌上那一篮子的千纸鹤,楚照心中便有了主意。
嗯,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咳嗽了?
“好。”楚照竟然应下。
太傅略略吃惊,这楚照向来不老实,偏生今日居然答应了他这无理要求?
不过答应了也是楚照答应,总之他必须见到她交上来的罚抄。
今日的课便这么上了。
对卫云舟来说还是太简单,她目光时不时地向着楚照座位上面瞟:她竟然还在折她的纸,丝毫不在乎那一百遍的罚抄。
那可是一百遍,倘不从课上开始写,她是想要回去找别人帮她写么?
能找谁帮她写?卫云舟忽而不满起来。
须知这质子过得生活也就那样,随从不过一个两个,哪怕就是帮她写了能怎么样?
再说了,那些随从从小就跟着这质子,还不一定会写。
越绕越乱,卫云舟还是注意到楚照又折了许多千纸鹤,放进了篮子里面。
摆出的形状,似乎还差两块便可补足。
她观察几天了,已经将那篮子里面折纸所摆放分出区域——楚照每日都能折一堆出来,然后将那块区域补足。
说起来,卫云舟算了算日子,便是已经快到七夕节了。
这楚照也该完工了吧?
她会提前完工,卫云舟看得出来。
这一日她本来还是准备就照常打扮,但是忽然想起那已经填满的篮子,她随手拿起一根素簪的动作还是停了。
“去换根金簪来。”她吩咐下去。
侍女不明就里,还以为公主殿下总算开窍,喜欢起来这金银之物了!
殿下圣宠优渥,各式各样的珠宝金银那都是如同流水飞雪一般往长年宫中涌。
时间长了东西多了,殿下也不曾在意那些,她还时常把这些宝物赏赐给下人。
侍女欢欢喜喜地给卫云舟打扮过,出来的时候,却对上举荷复杂的视线。
“你难道不觉得,今日的殿下很奇怪吗?”举荷迟疑片刻,望了一眼那挺拔背影。
今日殿下秾丽动人。举荷又想起前些时候,她候在重华宫门口等殿下下学的时候。
“哪里奇怪了?”侍女不解,“公主殿下生得这样一番花容月貌,不打扮一番才是浪费呢!”
举荷皱了皱眉,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侍女耐心听了举荷有的没的绕了一大圈,还是没有听懂,最后举荷只能作罢。
“我也不知如何说,总之,公主殿下这两日就是有些反常!”
可是她又不能进去陪同读书,并不知其中玄妙。但愿是好事情。
今日的公主殿下可是把重华宫的人看呆了。
世传唐皇后雪靥皎肤,靡颜腻理,但他们从不曾见到;但又传,这公主殿下长得和唐皇后有八九分神似……
只不过公主殿下上学从不打扮得雍容,今日一见倒是反常。
那赵公子本正咳喘着,一边提笔写字。
那滚边金丝华裳从他眼底掠过,他怔愣片刻。再回首时,那墨已经晕染开好大一块,已不能再用。
她今日……是为了谁才这么打扮的?
卫云舟规规矩矩地坐回自己位置上面,明知某个位置是空着的,她还是有意无意地往那个位置瞟。
终于,楚照姗姗来迟,她照例提着那一篮子。
趁着太傅还没来,有人主动向楚照搭话:“楚二殿下,您前几日就说了,这一篮子折纸是要去送心上人,如今马上快到七夕,您那心上人在什么地方?”
学堂中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这些人本来就没个正形,每天趁着老师不在,的确爱东拉西扯。
卫云舟往日便会自动过滤,但今日她还特别尖了耳朵听听。
不知为何,心跳如鼓,她想要知道那楚照如何回答?
楚照竟然拖着长长的音调,懒散道:“我的心上人便只能是我的心上人,还能说给各位听不成?”
这样的话,在深宫中卫云舟的确没怎么听过。她微怔,修洁细长的手指掠过衣袍,竟然有些期待楚照的下一句。
有人嚷嚷:“说出来,是怕我们抢走么?”
“你也抢得走?”楚照对着声音来源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坐回座位上面,“这一点,在下倒是不惧。”
手指摩挲过衣袍,卫云舟翕动嘴唇,她如今怎么还有点不敢侧头望去右前方向?
抢得走?
她无声嗤笑,这些人倒是会做梦。只不过这家伙,手段好像的确高明一些。
今日太傅讲课照样催眠,临近散学,太傅还提醒了楚照一嘴:“楚二殿下,那罚抄,您打算什么时候交上来?”
“先生还是再宽限我两天罢!”楚照唉声叹气,“这佳节将近,您总不能这么严肃!”
老太傅依然板着一张脸,肃声说话:“您如今才多少岁的年纪,便动起这种脑筋?”
楚照撇撇嘴,不搭理这迂腐老古板。
去你大爷的,我找我老婆还需要你批准?
终于等到散学,楚照故意慢条斯理地收拾了东西,还有些爱凑热闹质子上来,相当好奇又小声地问她:“您不会是喜欢那位吧?”
手指了指自己左后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位殿下居然也还没走?以往她总是来得早去得也早的。
楚照却故意嚷嚷开:“什么哪位呀?在哪里?我可不喜欢你们这些人啊。”
卫云舟拢了鬓发,自动将那“人”补足成“男人”。
好吧,可是人这里这么多的话,楚照要如何给她,还要说些什么呢?
她应当如何回复呢?
“不是?”有人更加讶异,“那你喜欢谁?”
“去去去,别妨碍我啊,”楚照皱眉,语调愈发不悦,伸手推开围着她的几个人,“让我走了,别人正在等我呢。”
剩下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又看见旁边一身锦衣华服的公主殿下还没走,他们也不敢妄言,互相使了个眼色,这才匆匆离去。
没人了,是真的没人了——
心底升起某些幻想,便被这陡然间落针可闻的静谧戳破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自己华丽的金丝滚边,走路时步摇晃动出声响,让她脸上燥热异常。
心中也是,灼得难受。
举荷又等在门口,望着重华宫里面,瞧着公主殿下迟迟不出来,便去问了那旁边坐着数仙鹤的质子:“您走的时候,公主殿下可还在里面?”
楚照不吱声,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旁若无人地数着篮子中的千纸鹤,还将那形状摆成心形。就是不知道这古人会不会觉得这形状浪漫了。
无妨,她现在也就是摆出来看看,她可不会轻易地将这些东西送人。
她数得认真、入神,连身后有人翩然而至都不知道。
然后楚照这才想起有人问她问题,想了想,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楚照便幽幽开口了。
“公主殿下还在不在里面?”她像是在细细沉思,片刻后这才缓缓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走的时候,没注意她在不在里面。不过,我猜想她大概已经走了吧?”
举荷哪里敢吭声,张口结舌,却也不知道如何劝阻楚照。
她用眼角余光,隐隐约约瞥见公主殿下的脸色似是很不好。
“她向来走得很早,”楚照打了个哈欠,“公主殿下一定是走了,姑娘还是请回吧,别和我一起在这等候了。”
然后,她便听见身后清凌凌的声音:“本宫若是走了,立在你身后的人又是谁?”
哎呀——楚照唇角扬笑,但她得在转头过来的时候按下去。
————————
小卫真的要生气了!!!
卫姐:如果是我,我现在就上去质问她:)
小卫:原来如此,学到了!
照照姐只会欺负小卫真是有点那个()
出招:治不了大的我还欺负不了小的吗?
卫姐:姓楚的你刚说什么?
出招:我可是有强取豪夺if的人!(底气十足)
卫姐:呃呃呃,你也知道是if(擦汗)
出招:……(jfql你说句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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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9:30
第206章
楚照略显得“僵硬”地转过身来,她怔愣片刻,一脸大惑不解。
卫云舟气鼓鼓地看着她,面色都泛出点点不自然的荔色。
但是她的生气也只能在这里,决不能诉诸言语。
“公主殿下?”楚照诧异开口,茫然的表情变成了不好意思,“原来您在这里呀,我以为您早就走了。”
卫云舟的眸色霎时变幻,暗沉明灭交替出现。
她以为她早就走了。
亦即是说,她根本就没有在乎她!
也就是说,她手上的那一篮子、她折了那么多天的折纸,不是为了她来的。
脸色愈发红了起来,卫云舟怏怏不乐都写在脸上:“本宫没走,你同举荷说我走了是什么意思?”
楚照哭笑不得,但面上只能保持尴尬地笑容,她牵动了下嘴角,缓缓道:“可是,在下实在不知殿下走没走啊。”
雷区蹦迪,莫过于此。
楚照眼睁睁地看着卫云舟纤长的鸦睫因着这句话频频颤抖。
但是她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她是卫云舟,她是大梁最高贵卓绝的公主。
但是楚照还是低估了她。
“不知道本宫?可是我们在一起上课,注意注意同窗也理所当然吧?”
楚照看她憋着一股气,自己差点就笑出声音了。
卫云舟今日还特意盛装打扮,但一切全都扑了空。
让楚照注意同窗,而不是注意她——已经是卫云舟所做的最大让步。
但是楚照依然听不懂,甚至还借机道:“同窗?在下倒是注意了些,可是公主殿下不是坐在在下的后方么?”
卫云舟听得衣袖下面的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薄唇相咬,喉咙里面滚烫得像扔入了一块沸石。
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是公主,而她楚照不过是一个大雍来的质子。
每天上课老是被太傅批评,字也写得很烂——最近还被太傅罚了抄写。
她怎么能再说呢!
“再说了,”楚照拖着悠长的调子,“公主殿下,说到注意同窗,您可注意过后面的那些人?”
卫云舟真的生气了。
“像今日回答问题的那几个公子,殿下可知道他们是谁?”
她干嘛要记得他们?
她发怒:“我不认识。”
一时之间被楚照这句话激得自称都换了。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如今还坐在地上的楚照,眸中荡着日芒轻漾,楚照恍惚间从她眼中看出她日后长大的样子。
楚照不禁抖了一抖。不行,这还只是个小孩,她怎么能够怕的?
今日她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你起来,”卫云舟冷淡地瞥了楚照一眼,面上绯色这才渐渐地消了下去,“本宫为何要注意?”
楚照却故意挑她的字眼,一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说道:“既然公主殿下没有注意到在下,理所当然,在下也不应当注意公主殿下。”
礼尚往来,相当合情合理。
青筋开始在细嫩的手上暴出,纤长的手指紧紧捏出拳状,捏得指骨泛白。
她什么时候没有注意到她了?!
明明就是她注意到她,而她没有注意她,她才生气的。
但是她不能说。
卫云舟好容易才平了气,但是她静不了心:“你天天在本宫面前折纸,还屡屡受先生批评,吵到我了。”
楚照:……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忍住不笑?好在楚照经历很多次,如今还是勉强能够控制住。
如今卫云舟和她身高相仿,衔接上那已怒却又强装淡定的眼神,楚照唯有错开眼神。
听了卫云舟的批评,楚照这才讷讷道:“好好好,是在下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吵到殿下了——”
楚照十分委屈、一副知错的样子低下了头,看着地上那一篮摆成心形的千纸鹤。
卫云舟却听出她的意思,迟疑片刻后故作冷淡问:“为什么?”
这回轮到楚照无语了。
吵到你你也要烦,保证不吵你你还是要烦?姑奶奶总是喜欢缠上我——
不过楚照默然,毕竟这书名就是这么写的,她只能受着。她应得的。
楚照一脸不解:“因为我这篮子里面的千纸鹤折完了呀,马上七夕节就要过了,我自然不做了。”
言外之意很明显,她这费尽心机做的折纸,都是为了给七夕节送人。
她有心上人——卫云舟前两天她听见了。
但是不是她,因为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她。
卫云舟愤愤然,但是她不能表现,她必须冷静:“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大雍的皇子,到了大梁不想着好好治学养心,却惦念起这种事情了。”
是因为没惦念上您吧?
楚照仍旧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抱歉,公主殿下……难为您费心了。”
卫云舟:?
她为她费心?这句话反过来说,不就是说她关注她吗?!
卫云舟立刻矢口否认,道:“本宫可没有在你身上费心,只不过是提醒你两句。”
“原是这样,感谢公主殿下提点,”楚照依然垂着头,“但是这篮子里面的东西,我总得给人送去。”
送送送,还要送!
卫云舟最后还是没忍住,她还是问了:“你要送去给谁?”
她发誓她只是好奇,毕竟这重华宫中只有她一个公主。况且她也没有别的姐妹,堂姐妹也没有,太后那边倒是有个外孙。
但她没有进宫来呀。
等等……卫云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迎上楚照视线的霎那,楚照便跟着开口了:“司掌局不是进来了一批姑娘吗?”
卫云舟面色稍霁,毕竟她刚刚也想到了。
哦,原来心上人在这里面呀?
总算是知道了,但是卫云舟却觉得心中还是有一股气没出。
她只是说心上人在司掌局,但又不肯说具体是谁……万一是她随口编出来的吧?
她可没那么好忽悠。
“一批姑娘?”卫云舟挑眉,漫不经心问道,“可是她们才进来不久,难不成你和那位心上人有旧?”
楚照唯有憋笑,有旧那肯定是有旧的。
“没有啊,不认识。”
卫云舟拧眉,愈发不悦:“你不认识,你还去送东西?不认识的人,就是你的心上人了?”
楚照讷讷,“那我去把这篮子里面的折纸送给她们,她们不就认识我了吗?”
她看见卫云舟的白皙的脸上染上荼靡绯色,胸口也不住地起伏。显然是被她气的。
竟然还要广撒网!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还是我第一天认识你?”
举荷都被吓了一跳,她怔然望着自家生气的公主,她根本不知道殿下的这股怒气从何而来。
什么叫做第一天认识她和她的……
楚照“终于”感觉不对,小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担心公主殿下不愿同我说话。”
“我怎么不愿意同你说话了?”
“您平时也不同别人说话呀,除却太傅,您谁都不搭理嘛。”楚照自然是委屈上了。
但你不一样。
卫云舟看楚照吃瘪认怂之后,心情这才慢慢好起来:“那你……既然都要送别人,本宫作为你的同窗,你为什么不赠我?”
楚照摩挲过衣摆,道:“这……公主殿下,这些东西总要讲究礼尚往来的嘛。”
卫云舟愈发生气:“司掌局的人给你什么东西了?”
楚照避而不答:“可是公主殿下也没有给在下什么东西呀。”
这句话当真是把卫云舟给噎住了,她缓缓道:“那我……要怎么样,你才肯给我?”
她艰难地从牙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楚照道:“倘若公主殿下想要,在下马上去重新做了来。”
卫云舟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看来这大雍皇子还是有一点眼力见的——知道给她堂堂公主殿下再专门做,而不是随随便便从那些要送给别人的折纸里面取一只出来。
楚照看到卫云舟终于笑了,她故作轻松道:“嗯,好。”
但楚照还是面上有些为难:“可是……”
卫云舟冷静了下来,心智又恢复到平时水平,她睨楚照一眼,说:“你放心,本公主自然不会亏待你……”
她只不过是想要那个新奇的玩意儿罢了。
“你若是想要什么东西,来长年宫找我便是,”卫云舟淡声,像一如既往的自持,“我会吩咐下去,让见了你开门就是。”
脸不红但心跳地说完,卫云舟还注意了楚照一下:她怎么现在还皱着眉头?
卫云舟心中愈发疑惑。
这楚照是不是个木头?!要知道那可是长年宫!
从来没有外人能够自由出入!楚照到底知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恩赐?而且长年宫中堆金叠玉、珠宝累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难不成她非要把话说明,她楚照想要什么她就能给什么吗?
她才不说呢,什么都说出来,岂不是显得她像个傻子?果然年龄大一些就是不一样,她必须更成熟。
卫云舟看了看楚照的表情,她心中笃定无疑,这楚照就是个傻子木头。
这么个木头,居然还心灵手巧,居然折了那么一篮千纸鹤……
哼。
楚照看着卫云舟的眼睛,一脸诚恳道:“那在下就谢过公主殿下的好意了,只不过这些……应该怎么办呢?”
卫云舟已经有些不耐烦,况且她心中还有一点隐约不满,她思考片刻,便:“举荷,你去替她将这些东西送了。”
举荷懵懵懂懂地应声,便从楚照手上接过那篮子,问卫云舟:“那么,公主殿下,送过去了,有需要传达的吗?”
楚照张了张口,哪里知道,卫云舟忽而抢白:“便说是重华宫送的。”
重华宫送的,和楚照没关系。
举荷点头后就走了,将她家殿下和楚照单独留一块了。
卫云舟这才觉得尴尬,耳垂不经意间染上樱红。
她问:“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做?”
楚照满口答应:“现在就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卫云舟甚觉这种感觉不妙,心里都像是被楚照吊着一般,任她拿捏了。
她又要说什么?
桃花眼微潋,楚照尴尬却又不失恳切的一笑:“太傅还吩咐了我罚抄,我一个字未动。”
卫云舟:……
————————
卫姐:原来这是小卫的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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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楚照一脸真诚地看着卫云舟,眼睛里面尽露为难和纠结之色。
卫云舟沉默顷刻,她耷拉了下眼皮,尽量平静开口:“那你跟我去长年宫。”
她不是妥协,只是和这个质子做个交易而已。
楚照憋着笑,一路跟在卫云舟的身后。
长年宫的宫人俱是惊讶地瞧着自家公主竟然带了个质子回来。
她们年纪大多和公主相仿,或者是更大更小,如今正是少女春心萌动的年纪。光是瞧一眼那质子,她们心中的讶异也就放下了。
说来也是,公主殿下如今还不知婚配给谁——以往她们都是听了宫中的小道消息,说陛下有意将殿下许给这些质子中的一位,或是哪位新科状元郎——
但新科状元郎的身份终究敌不过别国皇子,况且还要看看公主殿下自己心中想法。
她们还在窃窃私语:“莫不是公主殿下属意这位质子?”
“也许吧,以前哪里有见过公主殿下带别人回宫里面的!”
殿下早早地就开了宫独住,宫规森严,对何人能进能出是严加看管。连太监进来,都要狠狠搜查一番。
那些窃窃私语,卫云舟走在前面听不见,楚照走到后面倒是听见了不少,如今她也只能憋着笑,依旧是乖乖缀在那一本正经走路的小大人身后。
好吧,她打算怎么帮助她写作业?
二人去了水月殿中。
水月殿如今陈设摆布竟然还是同楚照记忆中相似,窗牖洞开,窗边凤尾森森,绿意盎然,沿着窗边斜横了一把古琴;还有那雕金的檀木书架,楚照此前就是去那边取棋篓,才被迫变成饿死鬼的!
罪魁祸首还是好事的春风,好死不死非要那个时候吹起来。
卫云舟一本正经地坐在桌案旁边,示意楚照坐下,问她:“你一字未动,那打算如何交差?”
楚照这才忸怩坐下,语气沉重:“还不知道交差,我打算今夜无眠,再加上明天一天,非得把它写完不可——后天我就交给先生去。”
卫云舟蹙眉。
明日便是七夕节了,这个有本事的木头的打算竟然是在七夕节写一天罚抄?
当然,她在乎的不是这个。
“那你答应本宫的事情,又什么时候做呢?”卫云舟轻描淡写开口,一边将桌上的鎏金笔筒翻来覆去,从里面选了几根狼毫打算瞧瞧。
有空给不认识的人送千纸鹤,都不知道给她这个同窗送送?
答应是说送了,可是今天明天却都要去写罚抄!待她写完,这日子不就过去了么?
左思右想,卫云舟好像愈发生气,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公主殿下,您吩咐的东西奴婢带来了。”
“嗯,好。”
得了公主批准,五个侍女这才鱼贯而入,将手中东西一并拿了进来。
楚照看得瞠目结舌:一叠叠纸堆聚起来,砚台和墨水也不落下。
然后这一堆玩意儿便放在了一张檀木桌上,堆了满桌。
楚照:……
余光中她瞥见卫云舟的脸上似乎有隐淡的笑意。
“喏,”卫云舟瞧了那些东西一眼,轻描淡写开口,“看在你有心为本公主效劳的份上,这笔墨纸砚的事情,长年宫就代为出了吧。”
楚照:?
哪有这样的?我罚抄作业,你帮我代劳的方式不是帮我抄,是帮我出纸笔?
但是楚照知道此事记不得,她还是满面春风地应下了:“好,那在下就谢过公主大恩。”
她要抄的东西不过是一些经略,长年宫中亦有藏书,随随便便就给楚照取来了。
然后,书翻开,纸摊开,笔蘸墨,楚照不得不动工了。
她才不会写呢,那可是一百遍!
正思虑如何让卫云舟给自己代劳的时候,楚照看见她缓缓起身,信步走到窗台边上,轻轻地揉弦,一阵和缓的琴音随之而来。
清音泠泠。
夕暮时分细碎的光影,一匝一匝地笼在她的身上,同乐声一般,清净而又美好。
可以,楚照低下头去,看着那微微泛黄的纸页,心道这小家伙还算是有良心,知道给她奏鸣。
但是伴奏总没有直接帮她写来得爽快。
想到这里,楚照便磨磨蹭蹭地用砚台磨了墨,然后再在笔筒里面精挑细选了好一阵子,从里面取出一根看得过眼纤毫分明的笔。
一阵忙碌,绯红的日影都已经歪歪斜斜地坠在远山之后,楚照这才开始动笔。
然后,奇形怪状、软而无骨一般的字,从她的笔下爬了出来。
没办法,水平就这么高。
她磨蹭了许久,也不过堪堪写了一遍,这会儿太阳已经完全没入葱翠青山之后,烧得天边云霞一片赤红。
马上该到晚上了。
舒缓的琴音如今停了下来,看了眼外面渐次亮起的宫灯,她心中隐约起了些念头。
她也得点灯去,她手熟弹琴倒是无妨,只是这殿中还多了一个人。
谁叫这人往日不好好抄写,白天非要做那劳什子千纸鹤的?
她一边忿忿,一边却仍旧点了那烛台,然后拿到楚照面前。
烛台刚刚放下,那歪歪扭扭、四仰八叉的字还有极其稀少的篇幅,一下子便撞入为卫云舟的眼中。
这下轮到她不可置信,烛光晃过那些早就泅干的笔墨,她问道:“你写了这么久,才写这么点,而且还……”
而且还这么丑。
但是卫云舟如今颇在乎楚照的面子,她只是哽了哽,没完全说出来。
楚照故意装作听不懂,扬头:“没办法,先生说了,要让我好好写,我便写这么慢了。”
写这么久,从太阳在的时候写到太阳落山,如今太阳已经完全不在!
却依然又少又见不得人。
卫云舟气结:“可是你写了这么久。”
“没办法,这上面的字也就这样,”楚照一边说,还翻开那书来,从右往左、从上至下地指给卫云舟看,“我就是照着写。”
卫云舟鼓了鼓腮帮子,一脸无可奈何,示意楚照挪开位置:“你让开一点,笔给我。”
懒死了。
楚照一本正经地将手中的笔,恭恭敬敬递给了卫云舟。
拿笔敲她的头的事情,这辈子总算轮到她还了!
看着她一笔一划地做示范,楚照好容易才压下嘴角弧度。
嗯,金钩铁画划,照样遒丽,只不过和之后当然有些差距。但再怎么有差距,都没有楚照和她的差距大。
正出神着,卫云舟竟然又拿笔敲了她的头:“在想什么?”
楚照:?
又打她?
痛倒是不痛,只是这人怎么从小到大就爱拿笔敲人的头?楚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没,就是觉得殿下的字,很好看。”
小时候还是不经夸。
“那是自然,”卫云舟竟然迟钝片刻,然后又觉不好意思,“反正比你的好看,快点写啦。”
她放下笔的同时,音调还不由自主地拉长,像只撒软的猫儿却不自知。
说完,卫云舟便起身欲走,不过楚照还在暗自啧啧。
上辈子她还要手把手教她呢,怎么这辈子这么不好意思,竟然只是写了一张权作示范,这就完了?
不行,这当然不够。
楚照想了想,继续磨洋工,十分“吃力”地对着那遒丽的范本,继续歪歪扭扭地爬出一些惨不忍睹的字来。
长夜深深,窗外的凤尾竹声也森森。
卫云舟终于坐不住了,她已经给烛台换过几次灯芯了。
第六次换灯芯的时候,她抑制不住地瞧了一眼楚照到底写成什么样子了——
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而且哪怕是惨不忍睹的成品,都少得可怜。
她终于受不了,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抢夺笔的冲动,她坐在楚照身旁,闷声:“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了?”
“还没写完,没写完就不能睡。”楚照终于抬起惺忪的眼睛,瞧着卫云舟。
她看见她脸色上面又浮动起不自然的绯色,看来心中已经经历过一次很大的斗争。
卫云舟没看楚照,只是低着头看向她自己的衣摆,“今夜你还想不想回去?”
楚照暗笑,看来这位殿下喜欢金屋藏娇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
“这几天晚上寒凉。”她缓慢又极其别扭地说着。
楚照知道她的意思:今天晚上冷,她没写完,没写完的话明天还要来,这就是在折腾人。
楚照接过她的话:“就算是再冷,在下也要把这些写完,因为还要等着给公主殿下折纸呢。”
卫云舟好像是被这句话说动了,“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你,你今夜就留宿吧。”
“当真?”楚照挑眉,“可是别人知道会觉得不好吧?”
谁知卫云舟当即打断:“谁敢说不好?让你留宿你就留宿。”
说完,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歧义太多,便又补充道:“但你也别起什么心思,我只不过是让你这里抄写,你是来给本公主折纸的。”
楚照一脸颓丧:“原来是这样,但是我手头这么多,恐怕是明天今夜都写不完了。”
话音刚落,二人视线交会——楚照看见卫云舟眸光中错落出细碎的灯影,最终化为坚实的东西。
“我帮你,”她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你去旁边折纸去。”
“不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公主殿下万金之躯,怎么可以帮我写?”楚照连连拒绝,“而且,倘若看了,一定会生气……”
卫云舟彻底不耐烦:“你还知道本公主是万金之躯?有本事送不认识的人,没本事来同我说话?”
好好好,又是那股子霸道蛮横的劲。
“还有,你自己瞧瞧,”卫云舟皱眉,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那几张纸,“这东西交上去,太傅会放过你?”
“不会。”楚照老老实实地答话。
卫云舟哼哼两声:“那就对了。”
楚照本来还想说什么,比如找其她人来帮忙,但被一口回绝。
其实楚照知道卫云舟不会答应——她怎么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这堂堂的公主殿下,为了几只莫名其妙的折纸,便在这里帮这个质子抄作业?
楚照安安心心地退到一边去,漫不经心地折纸,时不时抬眼瞧一眼专注认真写字的卫云舟。
她胆子的确大,上辈子让别人端茶送水喂饭,这辈子还让她帮她抄作业。
月华影转,这次烛火歇灭的时候,是楚照起身去帮卫云舟换的。
间隙时,二人眸光交错,楚照便微笑:“有劳殿下。”
卫云舟撅撅嘴,没搭理她。
但是她实在是写了太久,又不似那个滑头,写一两张就小憩一回,等楚照再反应过来,去换灯芯的时候,她看见卫云舟如今已经趴在几案上面睡着了。
楚照本意是想将她抱到榻上去,只不过俯身低下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具身躯如今还没有长大,身高都只是和卫云舟齐平,哪里抱得动她?
想让她去床榻上面歇着,除了叫醒她别无办法。
但瞧着那频频孱颤的纤长鸦睫,白里透红的雪靥,还有那笔尖泅墨的狼毫,楚照便恶向胆边生了。
她轻手将那狼毫从卫云舟的手中拿过,然后重新沾了墨,小心翼翼地探出笔,往卫云舟的脸上靠。
没关系,被抓到的话,她也是小孩子!
姐姐让让妹妹怎么了?
哪里成想,快要接近的一霎,楚照心中念想便成了真。
睫毛颤抖得更快,卫云舟只觉有什么东西临近自己,她睁眼便看见楚照拿着笔戳向她的脸。
楚照赶紧收回笔,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卫云舟嗤笑一声,眸中晕染开了然的色调:“我就知道,你完全是故意的。”
“我什么故意的?”楚照脸不红心不跳。
卫云舟抢过她手中的笔,“你喜欢我。”
说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您在感情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逻辑推理得好!
楚照怔然:“啊?”紧接着,她便想要解释。
然而卫云舟已经不听她的解释。
楚照故意在课堂上,在她的面前,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做那些新奇玩意儿,一定是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后故意不完成太傅布置的罚抄,就是为了来长年宫。
如今她困倦不堪睡着了,这楚照竟然还想要在她脸上画画!
“怎么样?”卫云舟得意洋洋地扬眉,“本公主没说错吧?”
哼,看在这家伙这么费心的份上,她也不是不可以……
楚照叹了一口气:“不,但有个关键问题……”
“啊?”卫云舟不明白,“还有什么问题?”
楚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殿下适才的推理都很正确,只不过有一点,殿下漏算了。”
卫云舟掀了掀眼皮,像是不信:“我漏算了什么?”
哪里有错了?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嘛!
楚照忽而忸怩起来,她紧张地摩挲过自己的衣摆,小声道:“其实,在下犯了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什么罪?哪里来的君上?”
她怀疑楚照在逗她。
哪里知道,楚照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相当恳切道:“在下不是男子,只不过因着某些缘故……”
她解释了一大堆。
然后,她便看见卫云舟错愕地瞧着她,眸中光晕是变了又变,闪了又闪。
似乎在消化一个很不可置信的消息。
楚照颇为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紧接着,卫云舟便果断站起,楚照心惊,以为她要拂袖欲走,或是骂她为了逃避,连这种话都编出来了!
她的确走了,只不过是在原地频繁走动。到了最后,卫云舟终于消化了这种惊天的消息。
她重新坐回到楚照身边:“是,是又如何……本公主又没说怪罪你,反正,这些罚抄也不一定写完了,但是太傅见了是我的字迹,想必不会刁难你。”
原来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打算再直一下结果还是弯了。
“那……”楚照试探开口。
卫云舟错开她的眼睛,“反正你得在明天给本公主把千纸鹤送来!不能是送给别人的,要是新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楚照连忙应下。
说完,她唇畔扬笑,看见卫云舟如今面颊依然绯红,像是别扭了好半天,才憋出最后一句话:“既然你告诉本公主这么大的秘密,我肯定要替你保守——所以,今后你要听我的话,否则……料你女儿身也不敢去娶别人。”
嗯。
“我知道了。”
楚照答得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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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姐:……
出招:发出胜利的狂笑……-
心机质子的番外就完结啦,让俺看看接下来开哪条线呢^_^
卫姐:打断一下,番外是不是不能反攻?
出招:应该是这样——
卫姐: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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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i mua: V? MINH, 24/11/2023 09:30
第208章
大雍战败,雍帝精挑细选,从十余个皇子中挑出了两位,一位名沧,一位名照,沧海日照,便送去大梁。
楚照永远都会记得被大梁皇帝接见的那一天。
不是因为她慑于这传说中的朝徽帝威严,而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了卫云舟。
还在京城驿站稍作歇息的时候,楚照便听得了几分关于这位长公主的传闻:传言美得如云如霞,秾颜皎肤,是当年大梁第一美人唐皇后的独女。
听说完美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在才德上甚至超过母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大家闺秀所通的,她自然通;至于那皇子应当学习研读的,她照样学习——曾在一场宫宴中作诗力压众人,夺得魁首……
如此传闻,数不胜数。
但楚照心中仍旧是对那位公主殿下没个具体的想法。
她像是被一桩桩流言蜚语传出来的人似的——哪里有人那么完美?
再说了,别人动心也只不过是别人动心。同楚照一起住在驿站中的,除却她的哥哥,还有别国来的质子。
一提到这公主殿下,他们的眼中便泛起了光彩:“倘若能够做那公主殿下的驸马,我们接下来这后半辈子都无忧了!”
无论见识深浅者,心中都认定一条道路:攀上这位大梁最高贵卓绝的公主殿下,就是他们这种寄人篱下的质子一步登天的不二法门。
每当他们谈及那位殿下,便顾盼神飞,好像那位公主殿下当真能看上他们一样。
有人还问起楚照:“楚二公子,你怎么不说话?”
楚照笑了笑,仍旧不说话,她借口推脱喉中有疾。
旁人也就不再追问,反正这楚二殿下也闷得很。再说了,要是少一个竞争对手,他们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见到这种景况,楚照都在心中暗嗤一声。倘若那位公主殿下真如传言所说,便更是不可能看上这些个质子,他们背后的国家,势力比之大梁,逊色非常。
况且楚照心中更是深深地埋着一个秘密。
因着乔装打扮之故,她甚至连像那些人肖想公主殿下的权力都没有。
假凤虚凰,第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楚照抱着这样的念头,同兄长及其他质子一起进了宫——朝徽帝心情好,说是要接见他们所有人,顺便引见他们给大梁皇室看看。
让这些别国来的质子知道,大梁物阜民丰,连带着每个皇家孩子都是一样的,是膏梁锦绣中长出来的人儿。
那所谓的太子殿下走出来,还有几个幼儿,楚照见了,心中暗笑也不过如此——畏首畏尾,饶是穿金戴银又如何!
其他质子倒是被唬住,个个讷讷地同那太子打招呼。
楚照答得不卑不亢,心念中却有个想法隐隐萌芽:那位传说中的公主殿下,会出现在这里吗?
终于世家贵女姗姗来迟,原来那公主殿下本该是同太子等人一起来的,只不过耽搁了。
等那殿下踏入门槛时,满室金玉像是刹那间失去所有色彩。
这是楚照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她一生中都忘记不了的景象:卫云舟步履款款,体态轻盈,大气雍容的同时亦不失少女之态。
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楚照心中便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闪过:她不会爱上这里其中的任何一个质子。
楚照和她对上过一眼,她的眸中虽然漾着温柔,但细看便是极尽疏离和深藏的高傲。
说她清冷矜贵是谦虚的说法。她是个高傲的女人。
朝徽帝笑得眉眼弯弯,等到所有人入座,这才道:“各位公子远道而来,朕还有朕的孩子们,代表的便是大梁,要好好地接见各位。”
名为接见,实则炫耀。炫耀大梁国力,炫耀那一堆锦绣的人儿。
楚照却心跳如鼓,她只敢偷偷地瞧卫云舟,瞧那高贵的女人矜持挟箸的样子。
不知为何,楚照心中便澄澈如明镜,她看得出来,卫云舟不喜欢赴宴,可她偏偏又伪装得极好。
朝徽帝甚至还专门让自己的孩子同这些质子打过照面。
说是几个孩子,其实除却公主与太子,其他几个都乳臭未干,哪里有什么皇家气度呢?
但皇家气度本来也不用这些黄口小儿还有那所谓的太子给。
楚照瞧着卫云舟慢条斯理的样子——她的模样便是整个大梁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从膏梁锦绣中走出来的人,世俗金玉都只能说是累了她的身。
楚照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些京城流言蜚语还是说得太轻巧,倘若那些人当真见过卫云舟,便不会用那么俗气的句子来形容她。
楚照是春天来到大梁的,她是在春天见到卫云舟的。
宫宴虽不尽兴,但有一件事让楚照一直心中期待:朝徽帝说了,等到晚宴结束,要让太子和公主一起,给这些质子说些话。
楚照便一直魂不守舍,终于蹉跎完了时间。
她终于听见她温柔但疏离的话音,独独只对她一个人说的话:“看了名帖,阁下原是唤作楚照的,现在春天天气很好。”
楚照耳垂泛着点点樱红,她张了张口,同前面好多人一样,没能在卫云舟面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啊,是春天。
卫云舟说话的时候,身后像是带着一整座春天的空谷。
楚照回去了,隔日她便听说有人在睡梦中大喊大叫,似乎是对那公主殿下有什么绮念。
再过不久,便有人患上了相思病,还用了朝徽帝赏赐的机会,去求了一串佛珠,上面刻着繁复云纹的佛珠。
这些楚照都知道,她心中也惴惴。
那些人都是男人,似乎对这位如天上皎月一般的公主殿下动起歪念头,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她楚照,同样生出这样的念头,又是什么原因呢?
月华如水一般覆在庭院之中,楚照微微仰头,看了眼那天边圆月,盈润无瑕。
只此一面,春心妄动。
她叹息,却也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在敌国京城,女扮男装已经是重罪,她怎么还敢肖想那位公主殿下?
但她依旧不甘心。
大梁皇帝为了表现自己的仁厚,特地给这些质子请了老师教学,楚照在里面却格外用功——她当然记得,踏上车辕的一瞬,皇帝所说还言犹在耳:“你在那边,只需要好好地陪着你哥哥便是。”
无人对她寄予过什么期望。
可是这京中公子如云,甚至年年都有如玉新科状元郎——那么,她更算不上什么。
许是长久的努力见效,但楚照更倾向于是她的虔敬,虔敬到神佛都为之感动——皇帝竟然让她们有了一起上学的机会。
她不敢去学那位赵公子所做,去最大的姻缘寺求一串佛珠,上面镌刻些意味不明的纹路。
明明云纹是很常见的东西。
明面上,她什么也不敢做,唯有在私底下悄悄地将那人的名氏摩挲过千百遍。
春心妄动,私赐平生。
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质子们,便能同皇家子弟一起,去重华宫学习。楚照起初并不在意。
皇家子弟,若只有皇子的话,她去不去都无妨。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原来卫云舟也要去。
明明往日她的学习便足够刻苦,自从往重华宫去后,她便更加刻苦——
那太傅不夸别人,唯有夸她:“楚二公子以后必成大器,您以后回大雍去,以这般才学,不知得是怎样的贵女才能与您相配!”
楚照含笑,只道太傅谬赞了。
她的心中倒是愈发冷淡,哪怕是这种程度,依然得不到她的垂青。
和多年前见面的那股子劲一样,她还是那般清贵、矜高,高傲和威严愈发显露,代价是初见时那种少女娇俏消失。
那种感觉曾让楚照心悸。
她曾经瞧见过卫云舟在御花园看池中红鲤,笑得满面春风,身后是巍峨肃穆的宫殿。
她与这老气横秋的深宫大院毫不相称。
楚照知道她及笄,知道她年岁愈长——她们唯一的交集便是见面时的礼节。
质子见了当朝公主,是“不得不”拜见行礼的。可是对于楚照来说,这事反倒不是这样——是公主殿下受了质子的拜见,“不得不”与她交流,让她起来。
“楚照参见公主殿下。”她低眉顺眼,身形却挺直。
卫云舟眸波微闪,心中泛起一阵别样的念头。
说起来,她好像经常能碰到楚照向她行礼,但也仅仅是行礼而已。
那些个质子,有的胆子大的,有主动向她示好的,只不过卫云舟自然是当作没看见也没听见。
倘若这楚照真有别意,也不会只是仅仅是浅尝辄止在行礼这一事上了。
终于,再有一次“偶遇”后,卫云舟笑了笑,多说了一句话:“本宫倒是没想到,楚二公子如今也同本宫一样懒惰。”
楚照喉头微动,她颤抖着抬眼,手掌中又浸出了一层薄汗。
她其实不想来此地——只不过碍于皇帝命令,必须来陪同陪同罢了。于是乎,卫云舟便成了这重华宫中来得最晚、走得最早的学徒。
一向勤勉认真努力的楚照,竟然也偶有迟到的时候,太傅有时候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是了,也不过是偶尔罢了。
面对太傅的谑笑,楚照也只能打着哈哈笑过了:“这几日来,在下睡得太迟了,故而早上误了时辰,还请太傅多多包涵。”
误时辰,不过是想要误出一个好时辰罢了。
太傅不明就里,只是捋着自己的胡须:“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但这些“偶遇”,终于在卫云舟那一次无心之言后,告一段落。她那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楚照不明白,等到她偶有一次拜访楚沧,才听得他胡侃:“哎呀,不过是同公主殿下说笑而已,这有什么?”
她那时候才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已经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而且,在这些质子的口中,她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高贵卓绝、清冷矜持。
似乎也会笑会闹。除却这些质子之外,还有些宫女,也会大肆炫耀说,自己又从长年宫得了什么什么珍宝珠玉。
“羡慕吧?”一宫女乐呵呵地捧着一紫檀木小盒,“这里面的东西可价值不菲,这是公主殿下赏赐给我的!”
“去去去,你不过是得了个赏赐就这么高兴!”另一个宫女不满地噘嘴,“赶明儿,我也想去长年宫!万一公主殿下也赏赐我些什么东西呢……”
原来只要求她,就可以得到赏赐么?
但楚照的心愈发冷寂。她心知,她想要的,她不能给,恐怕也不会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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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基调是暗恋爱而不得+强取豪夺……人设会有一点点出入,总之照照姐黑化蓄力ing。感谢在2023-11-21 00:00:16~2023-11-22 00:3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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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楚照同楚沧既然是“兄弟”,私底下仍旧有不少往来。
她知道,她这位兄长,手上攥了不少大梁的产业,一时之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想法设法都想要见到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楚照起初不明白,大家都是质子,且她还和他一样,都是来自大雍的质子,怎么偏偏就他受了优待?
甚至连皇帝也看重他几分。当然了,有人爱也便有人恨,那位大梁太子,便愈发地对他怀恨在心。
楚照还接了好几次楚沧的委托,要她帮他解决点事情,因为他忙碌,他抽不开身。
这一来二去的,楚沧手底下的人,也渐渐地对楚照眼熟;不仅仅眼熟,有的还因着多多见面之故,还对楚照更为亲密。
楚照每日只是做好质子应当做的事情,倘若楚沧有事委托,她也便做了,但是她从不思考楚沧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推给她做,而他又要忙什么事情。
就像楚照不会费心思去猜测,她会不会在意过她一样。
一次楚照前往柏堂照例拜见兄长时,便见他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楚照心下疑惑,便问:“兄长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楚沧很是神秘地冲着楚照眨了眨眼睛,小声道:“陛下如今召见你哥哥我!”
“他召见你做什么?”楚照愈发不解。
按说,质子同皇帝之间,不应该有什么直接联系才对啊。
楚沧笑了笑,推了一把楚照:“我说九弟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楚照皱眉,眸光微微闪动,“嗯?”
“上次让你帮我看着的那些事情,你继续去看着就行了,”楚沧又大笑两声,眉眼间尽是恣肆的快意,“要是你哥哥发达了,成功了,以后不要说回到大雍当皇帝,便是这大梁也便是我唾手可得的!”
楚照怔然,这时候她才明白,怪不得楚沧要将那些东西交给她。
的确,那位长公主,如今得了靖宁的封号,还迟迟未曾婚嫁呢。按说年纪,她早该到了婚嫁的年纪。
眼见得楚沧要走,楚照便问话:“说起来,兄长还当真有把握?”
“我自然是有把握了,”楚沧脸上笑意不减,“这公主殿下只是身份高贵,她又不是什么冰块木头,设计设计,她便能同你说上话了。你去听听,其他宫中的人,都有人夸过她吧?”
“谁没受点长公主的恩惠呢?”这是楚沧甩下的最后一句话。
楚照盯着那浅蓝色直裰远去的背影,眸色愈发深凉岑寂。
是,谁没受点长公主的恩惠呢?
她没有。
一年中的佳节许多,特别是在这深宫内院中。自从唐皇后去世之后,这后位便已然是空置出来了。
皇帝不沉湎酒色,妃嫔不多,一来二去的,这后宫的事务,竟然也能让长公主代为打理——同时掌管前朝内院,这种殊遇可谓罕见。
今年的春季赏花宴,也由公主殿下一并承办。
后宫的宴会,自然是要先邀请后宫中人了。
只不过,卫云舟却在那名单上面犯了难,她注意到这宫中还住着两个质子。
因为某些原因,她自然要邀请那雍国来的大公子。可是这第二个人……
笔在“照”字上面微微停顿片刻,恰在此时举荷走了进来,问道:“公主殿下,这赏花宴的名单,您做好了吗?司掌局那边需要了。”
卫云舟按下心中莫名的仓促,“弄好了。”
举荷走上前来,接过那单子,上面便都是些宫妃的名字,不足为奇。不过举荷还是看了一眼那奇怪的地方。
她发现楚沧有受到邀请,楚照却不曾受到邀请。
“公主殿下就不怕这楚二公子知道您偏心呀?”举荷笑嘻嘻道。
她发誓自己也只是随口一句玩笑,想来公主殿下定然不会当真——但公主殿下竟然沉默了。
须臾,卫云舟抬了抬手,“把那单子拿回来。”
举荷这才将单子送回,卫云舟伸手蘸墨,状似随意地将那楚照的名字勾上,轻描淡写道:“你说得对,倘若被那人知道了,还说本宫偏心。”
“正是呢,这质子中受邀的仅仅只有一个人,那才不好!”举荷笑嘻嘻地说着话,这才将那单子拿了,送往司掌局去。
卫云舟静默着,却觉思绪杂乱。
是了,她为什么想要不要楚照来呢?那个质子,除了见面时的客气话之外,再不和她多过说什么东西。
赏花宴如期而至,春花灼灼烂漫,绮绣攒枝,一朵连着一朵,霎是可人。
说是赏花,也是赏人。受邀的无论女人还是男人,都颇费了一番心思打扮。
须知,春闱刚过,这世家贵女中还有人想要择婿的。
楚沧为赴宴,又将诸多事宜交给了楚照处理,并大言不惭道:“这些暂且交给你打理,待你哥哥我成功,这大梁都得分我们一半。”
她微笑着应下,只不过仍旧在赏花宴那日,穿戴齐整,玉冠束发,绣裳珠履,比春闱放榜后的探花郎还要俊朗上几分。
楚沧在宴会间隙看见了楚照,颇为讶然:“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嘛,长到一定岁数,身量也就固定下来了。楚沧站在楚照身前,平视着她的眼睛,又见她一身华裳,竟不自觉地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念头。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在楚照面前觉得自惭形秽?
楚照淡淡答道:“公主殿下送了请帖来,我也就来了。”
闻言楚沧便皱眉道:“她送了请帖来,那你就来了?我交给你的那些事情呢?”
说到最后的时候,楚沧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次事情可重要……”
“兄长放心,我是做完了才来的。”楚照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楚沧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好,我就是担心你这家伙,没做完我给你安排的事情,便过来贪图春景了——”
贪图春景?贪图的谁的春景?楚照眉心微拧,眸中霎那有一道暗芒闪过。
哪知道楚沧竟然还在说话:“咱们兄弟两人难得在这种宴会上面聚聚。这样吧,等会儿你便往园圃里面走。”
“去园圃里面做什么?”楚照不解。
楚沧又神秘兮兮道:“等会儿那些贵女都要去园圃里面赏桃花的,正好嘛,你也可以见见你将来嫂子……”
听到这里,楚照便睨了他一眼,看见他眉宇间遍布的贪婪之色。
将来嫂子?她心烦意乱,楚沧后来说些什么“你今日这副样子,定然有许多贵女看上你”也一并当作耳旁风丢走了。
除了她,楚照谁也不在乎。
宴会之时,外国质子自然不能同大梁皇室同处一席,她们唯一的接触,不过是见面时,楚照混杂在重重人群中,一起躬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卫云舟今日一袭红色宫裙,秾丽动人。
发髻上面插着一只百鸟朝凤牡丹镶宝金钗,发梢竟还为了迎合宴会主题,别了一朵粉白的海棠。
“诸位平身,”她嘴角勾着一抹极为浅淡的弯弧,施施然开口,“今日乃是赏花宴,诸位不必拘礼。”
这些质子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有一人各位出挑。
她恰好对上楚照目光——一双桃花眼潋滟着光影,教人挪不开眼睛。
既然挪不开眼睛,卫云舟索性也就打量了她:乌发青丝,眉目疏朗,清隽如一块乌玉;她今日着了一身天青色直裰,一条玉带勒出窄紧的腰身,还颇有巧思地系了一块和田玉。
卫云舟在楚照的身上停留了好些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楚照最后怔然看着卫云舟远去的背影,心中忽觉遗憾: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思及此,她便垂着头思索,走在宫道上面,枝桠上面的旺盛斗艳的春花,统统与她无关。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不过一个念头: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同她说话的时机呢?
楚沧的话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他让她好好处理了那些事务。
处理这些事务,是为了给他空出闲暇来。给他空出了闲暇,然后他便可以……
等楚照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宽大袍袖下面的手已经紧紧地捏成了拳状,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自己不甘心。
他们都说,长公主矜贵卓绝,但对人大方。多少人都对她有所求。
但楚照心知自己对她不曾有过所求,她只想见见她。
贵女们要去园圃中赏花,想到这里,楚照便回转了身,也往园圃中去。
她隐隐约约觉得,在园圃里面,她能够见到她。
果不其然,绕过森浓翠绿的修竹,楚照便听见那些贵女传来的盈盈笑声。
在碧绿空隙间,楚照觑见卫云舟含着笑,一边认认真真地听那些贵女说笑。
楚照噤声顿足,不成想她这么快就遇到卫云舟了,不仅如此,她们之间的距离还隔得如此之近。
横竖不过是一片竹子的距离罢了,贵女们的笑声仍旧不绝:
“妙姐姐就是喜欢拿我们说笑呢,”一娇俏的女声传来,“你说说看,今春放榜的那些进士里面,就没有你喜欢的人么?”
“喜欢啊,我能不喜欢嘛?”酸溜溜的女声响起,“特别是那位探花郎啊,简直好看得不得了!我今日都看见他了呢!”
楚照微微蹙眉,她们私底下还真是没个正形,竟然能在公主殿下面前说这些事情。须知,公主殿下如今还没有驸马呢。
一严肃女声又道:“你们还在公主殿下面前说这些,真不害臊!”
楚照眉心这才稍微舒展开来,她垂眸,竟在地上萋萋杂草中看见一抹闪金亮色。
她心中疑惑,俯身去捡。
“哎呀,什么害臊不害臊的?大家都是女孩子,想来殿下也不会介意的!”娇俏女声愈发蛮横起来,“公主殿下,您千万要听我说!那天探花郎游街,我可是把他瞧得一清二楚,那简直就是潘安再世啊!怪不得陛下要点他做探花郎呢!”
“好看好看,可是谁让你当初放榜的时候没去捉人家?!现在知道别人游街好看了吧?”
楚照刚刚从地上拾起那支金簪,同样是百鸟朝凤样式——这种规格样式,这宴会中也只能有卫云舟一个人堪堪用上。
她恰巧也听见那一声所谓的“探花郎”。
榜下捉婿,捉的不是状元,而是探花郎——探花郎乃是皇帝从进士中点选出容貌最好的人担任。
又有一道陌生的女声幽幽地传来:“那探花郎今日来了,可我偏偏觉得有个人比他好看。”
“是谁?”
“我不清楚,好像是叫什么……嗯,我不认识呀,大概是宫里面的人吧,我听别人叫的是‘楚二公子’?”那女声迟疑片刻,索性便直接问卫云舟去,“公主殿下,这宫中可是有这样的人?”
手指划过那道金钗,楚照眸色陡然变深,她会怎么回答?
“是有这个人,叫做楚照的。”卫云舟轻描淡写地答话,“说起来,本宫的金簪还不知掉什么地方去了……各位可有见到?”
“不知道”“不曾”之言响彻。
卫云舟哑然,只能摆手道:“既然找不着的话,那就罢了。给随便给哪个人拣去,也不过是当赏赐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夸奖袭来,横竖都是公主殿下恩泽雨露甚多。
楚照捏着那簪子,心下发颤。赏赐?不,她不要她的这个赏赐。
她知道这怀禾园中的构造,精准守候在某个地方,倏然闪身,将那簪子交到了卫云舟的手中:“在下在路旁拾到一簪,见上面纹路,恐怕是公主殿下之物,便特地给公主殿下送来,请殿下过目一二。”
卫云舟微微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丢失的金簪竟然在这楚照手上。
她重新打量了一遍楚照,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发梢间竟然还沾染了几朵桃花花瓣。
倒是衬她的眼睛。卫云舟无声而笑,适才那些贵女说得不错。
的确是胜过探花郎的存在。
但是这世上从来没有让卫云舟收回自己东西的道理。
她笑了笑,道:“这东西的确是本宫的,但既然阁下捡到了,那从现在开始,便是阁下的了。”
楚照茫然地站在原地,“在下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卫云舟奇怪,“本宫的东西,给出去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卫云舟身后的贵女都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人,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起来,公主殿下和楚照好般配呀,你瞧瞧,看她们头上的花色都那么相称……当真是一对璧人。”
“我说呢,今春的探花郎那么好看公主殿下都看不上,原来是宫中有这样一个佳人等候呢。”
“去去去,就你猪油蒙了心,公主殿下择婿那能和我们一样只看脸吗?!”
楚照觉得面皮一阵燥热滚烫。
这还是她第一次同卫云舟说这么多的话。
而且,她还被拒绝了。卫云舟说,不要她还给她。
看出楚照的窘迫,听到身后笑音,卫云舟心中突然生了些捉弄的念头。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楚照,等候着她再说些什么。
楚照不堪忍受她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公主殿下,这东西是您的东西,在下断然不敢收。”
“好,既然如此,本宫便问问你,本宫是谁?”
楚照张了张口,茫然道:“殿下是……大梁的靖宁长公主。”
如今还统摄朝政,煊赫一时,何其威风!
“嗯,说得很对,”卫云舟点点头,继续问她,“那么,阁下是?”
楚照怔忡片刻,立时便羞愧下来:“在下是大雍来的质子。”
身份高低贵贱,可见一斑。
她是想要羞辱她么?
“抬起头来,”卫云舟今日难得用这样的语气命令人,“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不收下这东西,便是违背了本宫的命令。”
啊?楚照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看见她眼角眉梢流淌着的笑意汪洋,“违背本宫命令,那本宫便要罚你了——不收,那便是你家中很多,很多的话,明日便送一万支到长年宫中来,倘若少了一支,本宫概不过目。不过本宫大人有大量,你不送来,本宫倒是可以算你先欠着。”
贵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掉:“公主殿下,哪有您这样的!”
寄人篱下的质子,怎么会拥有那么多的簪子?公主殿下甚至还要一万支!
这怕是得掏空谁的府库才能凑出来吧?
楚照呆呆地站在原地,瞧着她们一批人都走散了,散在春风里面,飘在春花里面。
她俯首看向那只金簪,心中淌过一阵极其莫名的感觉……
那些贵女,还是说得很对,哪有她这样做公主的。
回到房中歇息的时候,楚照还是恋恋不舍地拿着那簪子,最后珍而重之地将那簪子放置在一个檀木锦盒里面。
这是她给她的东西。
及至此时,门口又响起声音来,是楚沧的人来了。
又让她做些什么劳什子事情,横竖便是为他留出多的闲暇。
但是楚照终于明白了,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了。
食髓知味,她也不甘心。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嫉妒,自己的顽固。
哪怕仅仅就是一支金簪的交集。
那些流言蜚语虽然她当没听见,但却不是不存在——
卫云舟要择婿了,楚沧曾不止一次地表达他的势在必得。
但是这一次,楚照却不打算让着他了。
她站起身来,趁着茫茫夜色,准备亲往东宫。她知道,太子一定乐于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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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东宫宫人并未想到这种深夜居然还能有访客。
“您是……”那宫人开口问话。
楚照简短报上名姓,“烦请直接转告太子殿下。”
宫人一脸为难:“如今太子殿下应该已经休息就寝了。”
然而楚照眸色极淡,冷淡道:“殿下还不曾休息,烦请转告。”
宫人听楚照说得那么笃定,又见她一副凛然不可欺的样子,心下便惴惴起来,只能应下。
楚照一脸肃容,长身玉立,月色朦胧给她覆了一层冰蓝颜色。
她安静地等候,她自然知道这卫洞南有没有就寝——因着那陈贺的缘故,她同对着东宫之事也知悉甚多。
甚至于,不仅仅限于东宫之事。
这一两年来,她代替楚沧打理那些杂冗之事,早就积攒了一定的声望。与此同时,手上也拿捏了些有用的东西。
既可以是利器,也可以是把柄。这些事情楚照心中都清楚,只不过她平素不愿意去想。
大家都是大雍的皇子,她年龄小代替兄长处理事情,乍一看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但也仅仅只乍一看罢了,楚照心知自己不愿意忍受这种委屈。
卫洞南的确没有就寝,六角宫灯发出昏黄的暖光,明明灭灭,他正在心烦意乱着。
“什么?”他迟疑片刻,“有人来见我?当然是不见了,这种晚上——谁来见我?”
那宫人怯生生答道:“太子殿下,来人是楚二公子,他说,他知道您不曾就寝。”
卫洞南面色一滞,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笔放下:“哦?他竟然知道我还没有休息?这么晚了,想必来找我……一定有其他事情想要说吧。”
他仰头看了一眼漆黑苍穹,是了,夜的确已经很深了。
“让楚照进来,让孤听听,这楚二公子有什么想说的!”卫洞南来了兴头,竟然吩咐人烧水烹茶。
这一次交谈,卫洞南的确得到了很不得了的消息。
同时,他也与楚照达成了交易。
“您的意思是……”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楚照,一遍又一遍地用指腹摩挲过茶杯。
楚照面无表情,一脸平静地颔首:“太子殿下,以上便是楚照的意思。这是我们要做的交易。”
“好,好,”卫洞南哈哈大笑,“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的话,孤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了。”
楚照站起身来,嘴角像是很勉强地扬起了一抹弧度,拜道:“那楚照就在此谢过太子殿下了。”
等到楚照走了之后,陈贺才贼头贼脑地探出头来,问卫洞南道:“太子殿下,这位来找您有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情?”卫洞南的话音上扬,相当开心,“孤知道孤那妹妹是个香饽饽,但是不知道她竟然有这种魔力啊。”
陈贺愣了愣,心中骇浪滚滚,这是什么意思?
“多的不说了,你且下去吧。”卫洞南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示意宫人把灯灭掉,他要准备就寝了。
从今天之后,他就得履行自己的诺言,和楚照有了联络。
他讨厌楚沧,自然连带着对楚照的观感也不好。但是人的想法总是很容易改变的,比如楚照低三下四、颇有诚意地来找他做交易,卫洞南的自尊心很容易就得到了满足。
关于他这妹妹,他知道的东西可不少。
楚照给他提的要求简单,递个信罢了。
他自然照做。
这天夜里,墨云滚滚,天上一副阴阴沉沉欲雨不雨的样子。
楚照轻轻嗤笑一声,换上了件湖蓝色的直裰,对着镜子精心整理过仪容后,便出门了。
翠微诧异道:“殿下,这么晚了,您是打算去哪里?”
她心中还闷着一句话呢。
这么晚了,楚照不仅要出去,还打扮得这么华丽出去?
那不正是应了那一句话,那一句“锦衣夜行”么?
楚照听了翠微的话,脚步微顿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翠微:“出去便是有事,今夜不回来了。”
翠微瞪得眼睛滚圆:“您今天晚上不回来啦?”
“是,不回来了,”楚照声音依旧冷淡,“不用顾我。”
翠微看见那一道青蓝色的月光笼罩在楚照的脸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殿下——
墨色长眉斜飞入鬓中,瞳中像是倒映着月色寒霜,教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
她陪同殿下这么多年,还从来不见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她这是怎么了?
换做平时,翠微说什么都要问问,但是今天翠微却不想问,具体一点说,她是不敢问了。
“是,我知道了。”她只能应下,但又看了一眼那变幻莫测的天空,翠微心中又是一紧,喃喃自语道,“可是这个天色,怎么看着都像是要落雨的呀……殿下,您不用打伞吗?”
但是楚照没有应声,早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殿下这几个月来是怎么回事,每天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样子。”翠微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回过身去,往寝房中走去,“今夜这天气看起来就像是要落大雨的,她怎么能够连伞都不带就出去了呢?”
“公主殿下,您现在要出宫去,可要记得带伞啊。”举荷担忧地看了一眼殿外天色,话音中都透露着忧心忡忡,“我怀疑今夜这雨要落一晚上呢,您当真不用举荷陪同着吗?”
卫云舟神色微倦,她从妆奁台前站起,今夜她并未施用多少粉黛,权且作礼貌之故。
反正夜黑风高,具体的人是看不清的。
她摆摆手,拒绝了举荷的提议:“不用,你不用陪着本宫,本宫一个人便够了。”
公主殿下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不让她陪同,这是什么道理?
举荷心中还是不悦,道:“殿下,您不要我陪同也就罢了,那您也该告诉我,您这晚上要去什么地方呀?而且您今夜……”
举荷说得欲言又止,卫云舟明白她的意思。
她浅浅地笑了笑,道:“举荷啊,你总是担心。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本宫今夜又不是不归。”
得到了公主殿下的许诺,举荷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您这句话,举荷心里面这才放心了。”
“你真是的,”卫云舟微微摇了头,一边在心里说着这家伙对自己的关心,“本宫怎么可能不回来?”
举荷接嘴道:“我就是担心您今夜不回来,现在谁不知道您要择婿的事情呀?我担心,我就是担心……”
卫云舟觉得她有意思,便停步转身瞧着她,笑着道:“你就是担心什么?”
“我就是担心殿下遇到什么豺狼野兽,您又应付不了啥的。”举荷委委屈屈地说着话。
卫云舟大笑:“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家殿下什么时候吃过亏了?”
只不过有些时候的确需要以身饲虎,这一年以来调查,她已经弄明白了京中的动向。
果然这大雍皇子手段不一般,倘若她要实现心中的愿望,竟然不能不借助于他之手。
这种感觉着实不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举荷嘟着嘴道,“您干嘛不就选一个长得好看的当您的驸马去?”
卫云舟静默片刻,听了听漏刻水声,如今时候尚早。再说了,她也不想早点去。
晚去早回。
“谁长得好看啦?”卫云舟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举荷苦思冥想半天,道:“我觉得那位楚二公子还不错呢……”
卫云舟本来伸手拿伞,闻言却是面色一滞,呼吸骤停片刻。
她眼前浮现出那个家伙的身影。
印象不多,但要是想,她便能够想起。
她想起和楚照一起上学的日子,后者倒是努力,经常受到太傅的夸赞。况且,人还挺有礼貌的。
卫云舟倏尔一笑,想起楚照后来经常碰见她,明明都要迟到了,却还要毕恭毕敬地行礼的事情。
她迟到,那太傅可不敢说她什么;但是楚照可不一样了!
况且,今年春天,她们还因为一支簪子有过一点点交集。
卫云舟承认,倘若结个亲回来养着,楚照的确是个不二人选。可惜,她心中还有别的念头。
再说了,楚照还小她两岁呢。
“人家还没长大呢。”卫云舟状似无意地开口,这才将手中的伞柄握紧,另一只手揣了封密信,便踏着晦暗不明的月色出了长年宫。
虽然话音上面答应得好好的,但是卫云舟还是担心。
她是第一次晚上出来私会别人。
平心而论,她当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倘若给别人瞧去了,她这个摄政公主的身份到底还要不要了?
危难和成功总是成对的,她小声地安慰自己,定了心神。
宽阔大道两侧次第点燃着宫灯,只不过沉沉天幕乌云斜挂,压得天色暗淡。
举荷说得不错,的确就要下雨了。
但是卫云舟还没到目的地,甚至说离目的地还有好些距离。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处景苑,景苑里面有那种可供坐下休憩的地方。
同那楚沧谈谈就好了,卫云舟还是颇为谨慎地四下看了看。
她定然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不能叫任何人拿捏了她去。她要把一切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
忽而天空一道惊雷炸响,一道银白自天际滑落,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因着早有准备,卫云舟倒是不害怕,她打好伞,另一只手提着灯笼,有条不紊地朝着芳景苑走去。
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水滴沿着廊檐角如注一般泼洒,滴答滴答。
一层秋雨一层凉。
卫云舟突然好奇这场大雨中是否还有没伞的人——
绕过月洞门,她看见一挺括飘扬的湖蓝色衣角,那人朦朦胧胧的修长轮廓,让卫云舟起了误会,以为是那个人在这里等候。
她憋了口气,这才提灯迎上,却发现那人鬓角同衣摆一样,都润湿着。
不是楚沧,而是……
烁亮的火光映亮楚照的脸庞,眉目清隽,似雪如霜。只不过稍微显得有些落魄——鬓角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一如她现在的湿润瞳珠,湿润得就像是这一场滂沱的秋雨淋进去了一般。
看得出来楚照没有带伞,恰在这里有个廊檐可以让她在这里避雨。
卫云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不安地吊起。
这种时候,居然让楚照碰见她出来。最碰巧的是,临行的时候,她还在同举荷说起楚照。
她那时候还觉得楚照没长大呢。
明明大雨滂沱,卫云舟却只觉得天地阒静无声,她沉默片刻后才道:“好巧啊。”
“好巧。”楚照的声音极淡,她扬了扬头,火光舔过她的下颌线,更添她眉目英俊,也更衬她瞳珠清润。
不知为何,卫云舟心跳如鼓,她又道:“你在这里避雨?”
“我在这里等你。”
话音刚落,一道沉闷的雷响接踵而至,晚风倏尔飘忽而过,吹得她们二人都袍袖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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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照姐黑化程度:100%-
接下来古代篇的番外,整合了下plq小天使的意见,还有以下这些:1、贪揽皎月(亡国公主x阴鸷天子)2、笼中鸟雀(女帝x质子)3、一日天子(身体互换)4、岁岁枯荣(一些老年日常)篇幅都不长,一两三章搞定这样!感谢在2023-11-22 18:07:11~2023-11-22 23: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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