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讨伐

    “别怕,别怕!”

    秦栀被他抱得太紧,几乎喘不上气来,伸手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情绪。

    待褚云祁浑身颤抖逐渐平息,人也恢复了几分精神,这才轻轻松开秦栀,与她鼻尖相贴,手指仍然环在她腰间,似是害怕她会忽然消失。

    “你看见什么了”

    秦栀举起沧海三生镜,解释道:“我们方才被这镜子卷入幻境了,你还好吗”

    褚云祁眼睛红红的,有些委屈地蹭了蹭秦栀的额头,秦栀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任由他不安分的手在脊背上摩挲。

    “我不想说,”他低哑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好镜子,尽会捏造假象来骗我!”

    秦栀心想,这次沧海三生镜似乎给他们二人创造了不同的幻境,她依稀记得在自己的幻境当中,至少结局都是好的。

    “好啦,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吗,只是个幻象罢了。”

    秦栀摸了摸他的头发,接着说:“都怪这坏镜子,我帮你打它!”

    说罢当真伸手噼里啪啦打了那镜子几巴掌。

    褚云祁又阻下了秦栀的手,眸光一转,语气嚅嗫:“倒……也不是太坏,这些时日我发现了它的一个功能,只要用得合适,能有特别的用途……”

    秦栀瞬间被勾起好奇心来,问道:“什么用途”

    褚云祁再次甩钩子:“其实师尊同我亲历过的,只是师尊从来不记这些。”

    “嗯”

    秦栀眨巴了几下眼睛,怎么也想不出他二人用这镜子做过什么。

    “既然师尊不记得了,那要不就陪云祁再入一次幻境吧”

    他寒潭一般的眸子此刻闪过几颗狡黠星光,勾起唇角别有深意地望向秦栀。

    而秦栀心底里也升起什么不好的预感,下一瞬二人脱力倒在地上,秦栀依偎在褚云祁怀中,一点点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周围皆是一片红色,她伸手摸向前方,却被几根薄凉的手指轻轻握住。

    不远处微弱的烛火扑朔了一下,映照出褚云祁缓缓靠近的身影。

    他贴在她身旁坐下,隔着那红色的遮目之物,轻轻吻上她的唇。

    几番难舍难分

    “这是……”

    他声线如常,可秦栀却依旧听出了一丝颤抖:“是我们的婚房。”

    “婚!婚房!”秦栀惊得几乎要站起来,却被褚云祁箍住。

    他语气里隐隐有些不满,“怎么*了,师尊这般不愿同云祁成婚吗”

    秦栀眼神闪动,有些羞赦地低下头去,“没……没有啊,只是有些,有些太快了。”

    “五年了,师尊,你还要我等下去吗”褚云祁心跳猛烈,软着声音央求她,“师尊,同我成婚吧,好吗”

    他声音里有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秦栀显然受用极了,明明先前褚云祁还心有顾虑,虽然不知他到底在顾虑什么,可他历经幻象之后,竟如此黏着她,害怕她离开自己,甚至主动央求她成婚……但此时此刻,秦栀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们之间,真的等待了太久,痛苦了太久。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捉住褚云祁颤抖的手握住盖头的一角,柔声道:“云祁,我答应你了。”

    刹那间,眼泪从褚云祁的眼角滑落,他掀开盖头,望着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可后背被秦栀重重拍了几下。

    “逆徒,成婚这么重要的事,你竟只想在幻象当中给我,太过分了!”

    听着她愤愤地指责声,褚云祁连忙伸手立誓:“此生我只会同师尊成婚,明日,不,咱们出了幻境马上昭告天下,就在绯月楼办婚礼……”

    他慌慌张张,几乎口不择言地安排着一切,引得秦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师尊,云祁是不是太幼稚了”

    “是太可爱了才对。”

    赤色被褥勾勒出蜿蜒曲折的山脉,流水倾泻而下湿润了每一道缝隙,喘息在风中回荡,反复呢喃着彼此的名字,夜渐渐深了。

    ——

    自幻境中苏醒后,秦栀陷入了昏睡之中,俏脸微微发白,眼底亦是一片疲色,这次欢愉似乎比先前每一次都更令人迷醉,不再是一方向另一方的索取,而是互相给予彼此热烈的爱。

    褚云祁小心翼翼将秦栀抱回床榻,细致地替她宽衣,擦拭她额头虚汗,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只会影响二人识海,并不会在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身子,叫她睡得更舒服些。

    月色下,他掖好被角,收拾好的自己后轻轻躺下,隔着被褥将秦栀抱住。

    月光替他描摹秦栀的眉眼,他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师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次日清晨,秦栀自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苏醒,她伸展胳膊睁开眼来,却不见褚云祁的踪迹,她唤道:“云祁”

    若是以往,哪怕是他二人隔阂最深之时,昨日欢愉,今日早晨褚云祁一定会等秦栀醒来才走,可今日却落了空。

    “云祁”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于是拔高了音量再次喊他的名字。

    过了许久门口才传来仓皇失措的声音,可那不是褚云祁。

    一个侍女模样的小丫头站在秦栀身前,手忙脚乱替她挽起床帘,解释道:“夫人,我被临时叫来顶班,还不熟悉夫人早起的时间,对不起呀!”

    秦栀摆摆手:“没事,魔星后卿呢”

    “王上大人今早带人去了山下,似乎有人来讨伐。”

    小丫头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她一抬头看见秦栀略微惊讶的面色,又说:“没事哒夫人,这种事经常发生,王上会把他们都解决掉的,绯月楼最安全啦!”

    秦栀松口气,问她:“你今年多大,十二”

    小丫头一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不是哒,我今年十六啦,前些日子完成了笄礼”

    秦栀有些意外,“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继续说:“我叫阿玉,夫人也可以这么叫我。”

    “你这样小,是这么入了魔”

    秦栀察觉到阿玉身上并没有妖气,当是人类入魔所化。

    提起这个,小丫头眼里落寞了一瞬,“小时候家里穷,送我去天道院修行,可惜所遇非人,被当成药人来试验他们的秘方,最后岔了气、入了魔……不过幸好有王上大人救了我,他救了好多人,绯月楼的每个人都受他恩惠!”

    提到褚云祁,阿玉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想到山下的讨伐,秦栀心底隐隐觉得不安,于是支开阿玉,往山下而去,越往下走,危机感越重,直到她一席长袍卷入怀中,嗅到那熟悉的檀香,她下意识唤到:“云祁。”

    褚云祁脚尖轻点落在一处树梢上,松开长袍,露出秦栀的脸来,秦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发生了何事,竟又瞒着我。”

    褚云祁委屈地蹙了蹙眉,装作很痛的模样,道:“事发突然,不忍心喊醒师尊,师尊昨夜当真是辛苦了。”

    秦栀脸颊微红,哼了一声,“还不从实招来!”

    褚云祁叹了口气,语气也低沉下来:“是扶桑山的人。”

    秦栀心里一惊,原来是扶桑山修士来讨伐绯月楼,讨伐魔星后卿。

    “是谁带的队”

    褚云祁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栀一眼,道:“商应泽派李闻雪大头阵,你说,他是不是想让李闻雪来送死”

    秦栀咬了咬嘴唇,没想到竟然是大师兄,她想能不能秘密联络上李闻雪,再劝他退兵,绯月楼的魔修并非天道院那般十恶不赦之徒,若让自诩正派的修士伤害了他们,秦栀必定心里难安。

    “走,我们去看看。”

    看着秦栀沉重的面色,褚云祁并未多说什么,只用衣袍卷起秦栀,如风一般向山下席卷而去,隔着重重树影二人得见山下休整的众多修士,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张麟师兄也在。”秦栀目光扫过,看见了几个灵晔峰的人。

    众人之后一个偏僻的角落,几位身着蔚蓝色道袍的修士坐在一处,最中间的那青年眉清目秀、神态坚毅,目色中隐隐透露着几分忧心。

    褚云祁答道:“师伯如今已是灵晔峰的代峰主,一年前我刚苏醒时曾去灵晔峰寻你,得他救济,上月他将仙门百家预备对我动手的消息传递给了我。”

    他遥遥望向张麟,“他是主动寻到我的,险些被我的手下误伤。”

    秦栀叹了口气,扶桑山灵晔峰祖传的护短,张麟修为虽高可武艺不精,能冒着风险来寻褚云祁已是不易。

    “暂时不要联系张麟了,如今你的身份与他接触太多,反而对他不利。”秦栀提醒了一句,褚云祁认同地点点头。

    “那日他来寻我,身后带着几个‘尾巴’,我故意将他丢出绯月楼,与他断清关系。”

    二人正聊着,人群后面走来两个人,看见他们后,秦栀与褚云祁皆是严肃起来。

    宽袖长袍貂毛领,托着一张十分白净的脸,那人微微笑着,灰紫色眼眸中却是一片漠然。

    而他身边那人一袭白衣,身姿清冷挺拔,气质淡然。

    正是白曜与李闻雪。

    望见白曜,褚云祁鼻腔中发出一记冷哼,只见白曜缓步穿过人群,众人对他皆是俯首帖耳,无不投去敬仰的目光。

    “诸位,”他双手朝众人摊开,免了礼节,“今日我知你们为讨伐魔星后卿而来,本不该阻拦,但……”

    众人神色紧张地望着白曜,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

    “这清奇山后寻常百姓众多,一旦动手极易被误伤,还是先将百姓转移,再举替天行道之事罢。”他声音和缓舒淡,却隐隐透露着威严,让众人不敢异议。

    唯有躲在暗处的褚云祁再次冷哼一声:“虚伪。”

    秦栀推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白曜这不是为了百姓着想吗”

    褚云祁听见秦栀帮着白曜说话,眼底的愠色几乎掩盖不住。

    “以他如今手眼通天的权势,提前知晓仙门计划并不为奇,可他不早些部署,偏偏要等众人到场后再来做好人,给所有人留下爱民明君的形象。”

    他冷眼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来。

    第92章 醋坛

    朦胧树影下,风声掠过,秦栀目光落在白曜苍白的脸上,眉不由得微微蹙起。

    也不知白曜的身子如何了,那日自己忽然消失,他会不会很着急

    是不是一面寻找自己,一面又放不下天下安定

    秦栀想着待会得寻个机会找白曜说清楚,心里正想着身后便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师尊的眼睛怎么不干脆长在他身上”

    秦栀转过头去,看见褚云祁眼睛里闪过森森寒芒,她神色认真地安抚道:“我在观察他们的动向,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可褚云祁显然没那么好哄了,他下颚线条一紧,幽幽道:“难道不是在看白曜吗还是……李闻雪”

    这小子,醋坛子都翻了几缸了。

    秦栀伸手环住褚云祁的脖颈,勾住他的后脑勺吻住他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只留下嘴唇边淡淡的栀子香气。

    褚云祁瞳孔猛缩,尽管二人早已缠绵过无数次,此刻他的耳朵仍然倏忽之间红了起来。

    饶是如此他却立刻收敛神色,装作严肃的模样继续说:“亲我一下就想哄好我了不可……”

    话还没说完,秦栀又捧着他的脸吻了过去,这一次褚云祁的脸也红了,他蹙着眉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眉宇间尽是苦恼之色。

    “师尊你……”

    见他还想反驳,秦栀又亲了他一口,“亲一下哄不好,那亲三下呢”

    “……”

    他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急促了几分,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过羞恼之色,似乎在怪自己过分心软,三言两语就被秦栀说服。

    可他又有几分不甘,伸手挡在秦栀唇瓣,让秦栀容他把话说完。

    “师尊,你这样待我,可有想过回去之后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

    大军压境,他二人竟还能躲在树梢上心安理得地调情,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胸有成竹。

    “白曜暂时压住了众人,你有法子脱困没有待百姓离开,扶桑山的修士就该攻上绯月楼了!”秦栀连忙岔开了话,将二人的话头转移回来。

    褚云祁狐疑地问道:“绯月楼上下皆是魔修,乌合之众罢了,死了便是死了,又有什么可惋惜的”

    秦栀伸手在他腰间一拧,怒道:“到现在还在我面前演绯月楼究竟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他们虽是魔修却心地不坏,要不然文景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留在这,他们可不单单是为了陪文思虞吧”

    褚云祁笑了,笑得十分夸张,秦栀担心被扶桑山的修士听见,连忙去捂他的嘴。

    “师尊原来是信我的……我还以为,你肯回心转意,是因为我的身子。”

    “……”秦栀脸颊微微抽动,褚云祁这重修的五年究竟遭遇了什么,竟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阳光透过树影撒下细微光点,秦栀瞧见一人离开人群,往树林里走去,她与褚云祁对视一眼,从树上越下,悄悄跟在那人身后。

    待到远离人群,秦栀方才往前疾行几步,闪身到那人身前站定,那人亦是被秦栀吓到,后退半步警觉地望着她。

    “大师兄。”

    秦栀朝他行礼,李闻雪愣愣足足几息,方才眼帘颤动着问道:“是……阿栀”

    “是我!”秦栀亦是红了眼眶,五年前她为褚云祁大闹扶桑山后,便再为得见李闻雪,当年一别,如今大师兄也比从前更沉稳许多。

    “阿栀,真的是你!”李闻雪脚下一晃,长臂伸展便要与秦栀相拥,却迎面一拳挡出了他的去路。

    那狠厉的拳风扑在他脸上,叫他倒退数步方才站定。

    “云祁,不许无礼!”

    秦栀拦下褚云祁,后者蹙着眉嘟囔道:“我都没碰到他!”

    而后愤愤地望着李闻雪,这个被视作情敌的男人。

    秦栀快步走到李闻雪身边,关切道:“不好意思大师兄,逆徒无礼,冲撞了师兄。”

    “你的弟子,褚云祁”李闻雪呆呆地望向褚云祁,后者早已不是在扶桑山时那般清正冷峻,如今满身魔气,竟是一副桀骜难驯的模样。

    于是李闻雪挡在二人身前,喝到:“大胆魔修,竟敢伪装成褚云祁的模样欺骗阿栀!”

    “不是的师兄,他真的是褚云祁,从前他确实死在了无涯山谷,可后来机缘巧合魂聚重生,依旧是我的弟子。”

    秦栀赶紧解释道,“而且清奇山的魔修都不是坏人,你们都被天道院给蒙骗了!”

    李闻雪愣了愣,“阿栀,你与绯月楼的魔修混到一处了”

    秦栀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却听褚云祁答道:“是啊,不仅如此,她还成了魔星后卿,也就是我的道侣。”

    “来日新婚发请帖,必有李师伯的一份。”

    秦栀满头黑线,这臭小子越描越黑,还怎么跟李闻雪说清楚啊。

    “总之李师兄,你要信我,绯月楼魔修都是好人,天底下不是所有堕魔之人都是坏人,也有逼不得已而为之。”

    听了秦栀的话,李闻雪神色凝重地思索了片刻,目光不停地在秦栀与褚云祁身上打转,过了许久才答道:“那你们找上我,又是为了何事”

    不等褚云祁说出更加冒犯的狂话,秦栀连忙先他一步开口:“自然是想请师兄多拖延些时日,好让绯月楼那些无辜魔修撤离清奇山。”

    “……”

    李闻雪再度陷入沉默之中,似乎在检索秦栀话语里的真实性。

    “当然,你不答应也没事,大不了我将山下那些人都杀了,反正扶桑山与我之间有血仇。”褚云祁抱着胳膊挑眉望他,满眼挑衅与不屑。

    “褚云祁,你闭嘴!”

    秦栀的喝声让褚云祁侧过身去,似是又在生闷气了。

    “大师兄你别理他,他现在翅膀硬了太过自以为是,但咱们不能让心善之人落惨死的下场,请你答应我不要伤害绯月楼的魔修。”

    李闻雪修长的手指拍了拍秦栀的胳膊,声音温和又淡然:“我们阿栀一直有着侠义之心,向来爱憎分明,只要是你认为对的人、对的事,我自然会帮你,今日陛下有言,让我们带百姓撤离,我最多只能拖延三日,三日之后,仙门百家必然齐聚攻山。”

    秦栀连忙朝李闻雪行了一礼,感激道:“谢大师兄,我们这就回去安排撤退之事!”

    她刚拉着褚云祁往山上走,李闻雪又叫住了她。

    “阿栀,”他有些欲言又止,目光忍不住瞥向褚云祁,“他说的,是真的吗”

    “啊”秦栀不明所以,方才褚云祁确实说了不少冒犯的话,可李闻雪所指究竟是哪一句。

    倒是褚云祁目光与李闻雪碰撞在一起,勾唇笑道:“自然是真的。”

    说罢还主动牵起了秦栀的手。

    李闻雪抿了抿唇,只露出一个苦笑来。

    “好,你们走吧,今日便当我从未见过你们,三日后,希望绯月楼只是一座空楼。”

    回到绯月楼时周遭静寂一片,竟一个人影都未曾发现,秦栀有惊又疑,心说难道他们都去山下与仙门修士硬拼了

    可褚云祁倒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也不想是出了什么大事。

    秦栀拍了拍他胳膊,问道:“你如此气定神闲,定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总不会是去山下了吧”

    褚云祁疑惑地打量四周,惊讶道:“对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去哪儿了”

    “你还装”秦栀最了解褚云祁了,他撒谎时从不敢拿眼神敲她。

    褚云祁躲过秦栀掐腰的手,连忙解释道:“得到消息时我已在安排撤退,想来现在千里镜已经将他们转移到了文景的海边小筑。”

    秦栀松了口气,说:“那我们也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她袖口闪过一道光亮,褚云祁好奇地牵起她的手,望见个陌生的镯子。

    “师尊,这是你何时戴的,怎么从未见过”

    秦栀瞧了一眼,答道:“方才谈话时大师兄塞给我的,是护身玉镯,从前他便给过我一支,只是早已被我弄碎。”

    “既是护身玉镯,碎了,便是为主子挡灾。”

    褚云祁面色微冷,轻轻从秦栀腕上褪下拿镯子,手指微微用力便将其捏了个粉碎,只是在碎裂的一瞬间,一道诡异的紫光一闪而过,没入褚云祁的掌心之中。

    秦栀有些无奈,她戳了戳褚云祁的脸颊,没好气道:“这个醋你也要吃啊”

    “他们接近师尊,都不怀好意,我看得清清楚楚。”褚云祁眸光一沉,没由来地升起心头火意。

    “你就是太敏感了,白曜是我的兄长,大师兄也是,都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他们怎么就对我不怀好意了”秦栀为了安抚他,环住了他的腰身,扯住他的衣领亲了亲他的脸。

    “最亲最亲的人”褚云祁重复了一遍,眸子越来越冷。

    秦栀立刻定定地望着他,故作发誓的模样,“师尊保证,云祁一定是师尊最亲最亲的人,比所有人都亲!”

    褚云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面色一白,一口黑血自他口中喷出,整个人也跌倒在秦栀的怀里,不知生死。

    第93章 蛊毒

    柔软床帘后是一张如纸般苍白的脸,秦栀拧干毛巾轻轻擦拭他嘴角黑血,她的功法不能为褚云祁运功疗伤,如今当真有些焦头烂额了。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几乎要哭出声来:“云祁,你别吓我。”

    他额间青筋跃动,却仍伸手握住秦栀颤抖的指尖,安抚她道:“师尊,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秦栀心里钝痛不已。

    可如今偌大的绯月楼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唯有自救。

    眼下必须弄清楚褚云祁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目光下移,她忽然发现褚云祁的手指上泛着薄薄荧光,出于好奇,她伸手擦拭了一下,却看见自己手腕上亦残留着一模一样的荧光。

    “是手镯,是大师兄给的护身手镯!”秦栀眼前一亮,却又锁紧了眉毛。

    “难道是大师兄要害他,借我的手害他……”

    秦栀捏紧拳头,身子也颤抖起来,大师兄怎么可以骗她,她是这般信任他的啊!

    如今褚云祁痛苦不已,必是中了对付魔的毒药,她唯有找李闻雪索要解药救他,于是她将渐渐昏迷的褚云祁藏在从前关押她的地下室,迅速往山下仙门百家驻扎之地而去。

    一路景致不断,可她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褚云祁那吐黑血的模样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真的太怕再次失去他了。

    她从前说过的,既然收了徒弟,就有责任保护他,如今正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不多时她便看见山下聚集了一群修士,修士们亦是看见了她,皆是吓了一跳纷纷站起。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其中几个面生的青年围向秦栀,而秦栀只是以掌化刃,便将众人尽数掀翻在地。

    感受到她出手浑厚的内力,修士们皆是如临大敌,不晓得秦栀究竟是哪一边的。

    看上去倒也不像是魔修啊,身上倒是有些魔修的气息。

    “让李闻雪出来!”

    秦栀立在人群之中,目光扫视之下,修士们心生畏惧,留在外围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根本就是虾兵蟹将。

    “你算什么东西,也竟敢直呼李师伯大名!”

    有人冲到秦栀面前,伸手边去拽她衣领,秦栀冷冷瞥向他,手掌擦着他胳膊覆上脖颈,将他轻轻松松举过头顶。

    “我再说一遍,让李闻雪出来!”

    话音刚落那人便脱手而出,砸在了一边岩壁上不知生死。

    秦栀下手有分寸,可众人眼中皆是惊惧不已,一时间当真不敢再上前为难秦栀,担心步那人后尘。

    不多时,人头攒动,李闻雪很快被邀请到阵前,他看见秦栀愤怒不已的神色,竟表现得十分坦然。

    他朗声安抚众人不安的情绪:“诸位莫慌,是在下的老友来叙旧,都散了吧。”

    李闻雪拉着秦栀来到偏远安静之处,看见她手上已无手镯,双眸一弯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妖魔已经伏法了——阿栀,你做得很好。”

    秦栀愤怒地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道:“李闻雪,你分明知道的他不是妖魔,他是我的弟子褚云祁。”

    “一个逆徒罢了。”李闻雪目色愈来愈冷,秦栀从未在他眼中看到如此薄凉冷血之色,仿佛从未真正认识他一般。

    “叫你如此伤心,也是他的过错。”

    风声渐起,鼓动了二人的衣角。

    “我杀了你!”

    秦栀以手为剑狠狠劈向李闻雪,可他丝毫不躲,就连眼帘都并未颤动,只静静看着秦栀的手一点点慢下来,最终停留在他的脖颈之处。

    “既然没有决心杀人,往后,便也不必说这些叫人心寒的话。”

    秦栀掐着他的脖颈,努力压抑着胸膛下的怒火,一字一句说道:“李闻雪,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冷情模样了!你曾经说过,医者面前不分善恶,悬壶济世只为救人,如今怎会动手害人”

    李闻雪不屑地笑了笑,“他是妖魔,本就该杀,更何况他还是臭名昭著的魔星后卿,阿栀你别忘了,山下这干人究竟为何而来。”

    山下的仙门百家皆是为了讨伐魔星后卿而来。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李闻雪,念在多年师兄妹情分上,给我解药我不杀你,否则,别怪我狠心。”秦栀眸子染上电光,满脸皆是狂色。

    似乎已经被众人淡忘的事情重新浮现在李闻雪的识海。

    秦栀生性好杀,曾弑事夺位,屠戮百川上万人,是白曜手下最锋利的刀。

    白曜

    李闻雪忍着脖颈窒息之感,勉强吐露出几个字来。

    “阿栀,扶桑山众人就在附近,你想让他们看见你屠戮同门的一面吗”

    听到“扶桑山”三字,秦栀果真清醒几分,却再度发狠:“就算今天是白曜站在我面前,也必须把解药给我。”

    “给她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

    秦栀回过身去,竟然是天道院尊上。

    他一身黑衣,站在光里十分扎眼,秦栀的心猛然咯噔一下。

    他话音刚落,李闻雪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药瓶,递到秦栀的面前。

    他竟这般听尊上的话

    而更令秦栀惊讶的是,尊上身后,一个头戴面具的青年摘下斗篷和面具,露出那令秦栀熟悉的红发金瞳。

    秦栀愣了一下,才试探般问道:“商岚”

    商岚缄默不语,目光轻轻掠过尊上,才冲秦栀微微颔首。

    气氛,有些怪异。

    秦栀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最终落在了尊上身上。

    “是你要对云祁下手”

    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李闻雪和商岚已经唯他是从。

    虽然不知道缘由,可眼下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尊上没有回答秦栀的疑问,他低沉地笑了两声:“今天,还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秦栀心中清楚,现在遇到天道院尊上,怕是在劫难逃。

    山下是一群自诩正义的草包修士,更何况白曜还在那里,她必然不能往山下逃,山上是中毒昏迷、失去战斗能力的褚云祁,她更不能把危险带到他的身边。

    她心一横,朗笑一声:“不了,今天我不打算逃了。”

    “哦”尊上颇有兴致地抱起胳膊,“那今天咱们玩什么游戏”

    秦栀缓步走上前,面色淡然,直到走到尊上的面前,她伸手去握尊上的手。

    “这是什么新招式求和”尊上有些疑惑,并未伸手给秦栀。

    “先礼后兵,握完手,咱们就要一决生死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一决生死,这世间能杀我的人唯有我自己。”

    “是吗”

    秦栀握住了他那双遍布鳞片的漆黑手掌,面上露出狡黠的笑来。

    尊上此刻已是来不及反应,神识一瞬间被抽走,他与秦栀双双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商岚与李闻雪赫然看见他们手心之中正握着那面沧海三生镜。

    幻象之内,秦栀一点点睁开眼,缓缓活动着胳膊从地上爬起,也不知这一次她究竟进入了哪段回忆当中,亦或是虚构的场景。

    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嗅觉倒是第一时间捕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耳边传来金戈之声,还有人在远远呼唤她的名字。

    “青青!——青青你在哪!”

    声音一点点靠近她,她拼命瞪着眼睛望向那人,尽管声音已经告诉她来者是谁。

    “白曜!别过来!——”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纵身跃起,看来是进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手中长剑挥砍向那身披银甲的敌人,头颅坠地,炙热的鲜血洒了满身。

    乱兵之中,有人跌跌撞撞扑在她身前,攥着她的手说:“别管我了,是我识人不清被人背叛,如今我们深陷凛川大军重围,已是无力回天,青青,你自己走吧。”

    他说着诀别的话,手却舍不得放开秦栀,眼里含泪。

    秦栀刚想开口拒绝,便看他瞳孔猛缩,同时大声喊道:“青青,快躲开!——”

    可为时已晚,秦栀转过身时,敌人的那一枪刚好扎在她的胸膛,狠力一搅,痛得秦栀惨叫出声。

    凛川大巫师踩在秦栀的腹上,张狂笑道:“百川司军秦栀,你的死期到了!”

    他口中念咒,一道诡异的蛊毒顷刻间贯穿秦栀的四肢百骸。

    鲜血自口鼻溢出,秦栀视线再度陷入模糊,意识混沌间,她看见一阵紫光驱散了面前血雾,白色身影挡在她身前,透支了最后的祥瑞之力保下她一命。

    而她亦是拼命站起身子,挥动长剑杀死了大巫师。

    两个苟延残喘的小兽穿过混战躲在一处旧庙,秦栀浑身发紫,七窍止不住地流血。

    白曜神色慌乱,手忙脚乱撕扯衣物来帮秦栀包扎伤口,可却挡不住那如泉涌般的鲜血。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

    幻象下,秦栀同样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依稀记得那是她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大巫师的蛊毒十分暴烈,戾气将秦栀四肢百骸尽数瓦解,内力溃散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整个身躯就像是一滩烂肉碎骨。

    她以为她活不过那一日,可她却奇迹般的在第二天睁开了眼,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曜也对此一直缄口不提。

    在看着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秦栀濒死之际,他犹豫了。

    他该以透支生命的代价来救她吗

    她力挽狂澜,撑着残躯扭转局势救了他,每一次险境,皆是如此。

    可他只需要救她这一次。

    他明明有办法的。

    可是……

    可他一直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他唯利是图,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只与价值所匹配。

    就连刚才战场上他让秦栀自己离开,却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担心她并没有被自己感动,而是真的弃他而去。

    他在防备她不救自己,并非真心求死。

    世上哪有如神明般圣洁之人,就算身怀瑞兽白泽,他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他经历过教坊司最卑微的境遇,一点点爬到如今万人仰望的至高尊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权利的来之不易。

    他怎么能为一颗棋子浪费本就短暂的生命

    她的价值已经走到尽头了,他能做的,只有为她敛尸厚葬……

    白曜眯着眼,坐在床边静静望着秦栀,眼皮轻微跳动着,不自觉敛住呼吸,直到面色青紫。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同时合上双目,满脸痛色。

    下一刻,瑞兽之眼睁开,他伸手握住秦栀的手臂,神色之间,竟是罕见的真情。

    “秦栀,我只救你这一次。”

    他绝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一时心软,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救秦栀,是因为她的一身本领未来能为他所用,她还能继续为他驱使。

    绝不是因为,那人性中仅剩的一丝温情。

    第94章 朱厌

    “咳咳……咳咳……”

    秦栀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掌不自觉捂住额头,梦里凛川大祭司的一剑当真如寒夜般彻骨,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只是身处幻象之中。

    尊上的身体仍躺在她身边,看来他还被困在沧海三生镜内没有出来。

    也不知缘何,秦栀分明是带着他一同步入幻境,却并未在幻境中与他重逢,她早已盘算好回到自己巅峰之时与尊上一战,结果却分别入了两个不同的幻境,而且还是回忆的幻境,根本没办法掌控身体。

    身后贴上温热的胸膛,秦栀猛地转身望去,对上李闻雪清浅的眸子。

    如今她与李闻雪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于是推开他站起身子,探了探储物手镯里的解药,深深望了他一眼。

    “大师兄,这次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说罢她*抬眸望向孤立在一边的商岚,他如今恢复男相,健硕的身子在秦栀望向他的一瞬紧绷起来,原本他以为要面对秦栀的质问,于是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种解释,可最终,秦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商岚仿佛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颓然下来。

    她竟连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了吗连一个疑问都不给他了吗

    她为何不问他,与尊上究竟是什么关系,明明只要她开口,他就会把一切统统都告诉她的,他会把尊上的真实身份告诉她的。

    可她没有问,甚至都没有在尊上陷入昏迷之际去摘他的面具。

    那一瞬间,商岚仿佛明白了什么。

    秦栀她是不是已经猜出尊上的身份了

    ……

    幻象内,白曜浑身都被白泽气息包裹,一道莹白气流自秦栀颅顶而入,冲过一个个穴位,最终贯彻四肢百骸,在这股温热力量的养护下,血肉疯涨,寸寸断裂的经脉也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唯有那汇聚心口的一团污秽气息久久盘旋不灭。

    “清。”

    言灵声自白曜口中而出,那诡异的黑气竟发出人一般的尖叫嘶吼,黑气之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白曜。

    “白……泽……瑞……兽……!”

    那黑气竟口出人言,浮出秦栀的身体化为实体出现在白曜面前。

    白曜看见他时目光一冷,不屑道:“我说是怎样的浊气遇白泽之力不消,原来是大祭司以自身魂魄为药引,汇聚天地戾气养成了一只朱厌精魄。”

    黑气桀桀大笑起来,指着白曜嘲讽道:“白曜,没尝过凛川蛊毒吧蛊毒之中,朱厌为尊,世间最纯洁的瑞兽白泽遇上世间最凶戾的蛊毒朱厌,孰胜孰败呢我真的好期待啊!”

    以自身魂魄为药引,本身就唯有死路一条,临死之前能够将秦栀异化成兵灾朱厌,给白曜添堵,只赚不亏。

    “杂碎。”

    白曜双指按在眉心,本命灵兽附体,方圆百里鸟兽虫鱼皆欢呼雀跃起来,缠绵病榻的伤者惊喜发现伤口在快速愈合,老人呼出胸口浊气,孩童奔跑在山野,唱起嘹亮的山歌。

    圣洁的光笼罩在朱厌蛊毒上,大祭司在痛苦中扭曲着,逐渐被净化为滋养万物的灵气。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白曜!……我以万世轮回诅咒你,永堕魔道!”

    白曜紧锁的眉在黑气消失殆尽时终于舒缓下来,他捂着胸口踉跄两步,扶着床架放在站稳,此番净化朱厌蛊毒着实伤到了他的本命灵兽,如今正是虚弱之时。

    他坐在床边伸手抚上秦栀的脸,这张惨白的小脸一点点恢复血色,秀挺的鼻尖轻轻颤动着,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看见她终于无虞,白曜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吗

    倏忽之间,她的眉毛再度蹙成一团。

    他双眼疑惑,不可置信地低眉望去,只见秦栀那双白净的掌心竟再度凝聚着一团黑气,是方才被他净化的朱厌蛊毒。

    蛊毒竟然顺着秦栀的内力,一点点侵染进入她的身体,如附骨之疽般蚕食着她的血肉。

    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白泽对付不了的邪物吗

    他再度催动内力与之对抗,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效果,甚至助长朱厌蛊毒越发强大。

    “不好……”

    秦栀如今失去神智,难以调动力量与之相抗,而白曜只能净化无法驱逐出体,若是直接净化秦栀,恐怕会葬送她的性命……再这样下去,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个死字。

    可他不想秦栀死去。

    为今之计,便只有最后一条路可选了。

    他再度催动本命灵兽释放言灵咒术:“命途,置换。”

    话音刚落周围一切皆陷入沉寂当中,原本侵染秦栀的朱厌蛊毒犹如被规则制约了一般停下了动作,而后顺着白泽气息抽离出秦栀的身躯,一点点附着在了白曜血肉中……

    人生如走马灯般一晃而过,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他拉着女孩拼命奔跑,逃离魔窟一般的教坊司,他们被前朝刺客追杀,那是他第一次用本命之力杀人。

    他置换了命途,让刺客们自相残杀。

    后来,他一步步走向皇权巅峰,光复前朝,诛杀玄帝,到如今成为三国之帝,身后一层层的阶梯是森森白骨堆砌建造,是阻路者的鲜血铺垫而成,收复凛川后九天大陆将无人能左右他的权位。

    如今,他再次用福泽瑞兽的本命之术置换了秦栀与自己的命途,将朱厌蛊毒封在了自己的体内,重新给自己的权柄带来威胁。

    那冰冷刺骨的蛊毒顺着经脉一点点渗透四肢百骸,最终如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白曜的心脏。

    他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响,担心惊到秦栀,他下意识跌跌撞撞推门而出跑进深林,无目的地如野兽般狂奔。

    他不想任何人看到瑞兽落得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

    自那时起,朱厌蛊毒便如同一面镜子,将他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时而是那个万民朝拜的陛下白曜,时而是那个万人畏惧的天道院尊上。

    从未变过的,是他深埋心底的野心。

    朱厌蛊毒剥离了他人性中恶的那部分,又无穷无尽地放大了那份恶。

    在他经历一夜分魂之痛后,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户农家,妇人为他端来汤药,汉子站在榻边抱着孩子憨笑着。

    白曜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那两人认得他,知道他是白帝。

    他们在林子里捡回了他,如今小心翼翼地向他行礼问安。

    可白曜却难以抑制心底的杀意。

    赤红色挤进他的瞳子,一双黑爪刹那之间掠过二人脖颈,停在了那幼小婴儿的脸上。

    他忽然眩晕了一下,属于白泽的力量拼命驱赶朱厌的戾气,眼眸时而紫时而红,可很快便再度被红色镇压。

    婴儿的血留在指尖,尚且还是温热的。

    可婴儿的那张微笑的小脸,再无血色。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脑袋,识海之内一个声音不断地对他说:“是你自己杀了他,是你自己杀了他们!”

    “白曜,你就是朱厌,朱厌就是你啊。”

    ……

    回到绯月楼,等秦栀推开地下室的房门时却愣住了,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文景”秦栀疑惑了一瞬,接着走上前坐在褚云祁的榻边。

    他如今神色安定,已无痛色。

    “是你治好了他”秦栀欣喜地望着文景,可他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说:“此毒名为双生毒,一人生,一人死,唯有下毒者死了他才能活。”

    秦栀一愣,若是如此,便只有杀了李闻雪。

    可她怎么可能会向李闻雪动手

    秦栀颓然地低下头去,正发愁之时,文景说出当年他闭关的真相。

    “鲛人骨可以替换人类被毒气侵袭的骨头,我当年闭关,便是因为我的尾巴被人斩断用来换骨……”

    秦栀追问道:“伤你那人是谁”

    文景一愣,旋即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如何解毒。”

    这下轮到秦栀愣神,“因为文师伯也是我的朋友啊,我怎么会以伤害你的方式达成我的目的”

    “若云祁醒着,也会同我想的一样。”

    秦栀摸出李闻雪给的丹药,递到文景面前,问道:“这是我从下毒者手里讨来的解药,帮我看看究竟是什么。”

    文景犹豫很久,说:“此为……剧毒。”

    他看见秦栀衣袖颤抖了一下,出于礼貌,他没有抬头去看秦栀失落的神色,只继续解释道:“褚云祁所中之毒只对魔有效,而这一瓶,若你喂他服下,他的魔气会瞬间冲破八阶的封印,化为没有神志的妖兽,你必死无疑。”

    秦栀身子一晃,重新坐回褚云祁的榻边。

    她捕捉到文景话里的一个字眼,问道:“冲破八阶封印他成为魔星后卿时,不是已经达到八阶了吗”

    “这世间没有哪个魔修能在突破八阶后还能保持人的神志,魔星后卿与天道院尊上都在突破后瞬间封印修为,他们至多只能发挥出六到七阶的力量,再多便会失控了。”

    “……原是如此。”

    秦栀沉默着,文景叹了口气:“其实我对这人世存亡并无感触,大不了就带着思虞和雪松一起回归东海,可偏偏当世最强的那个人,是我的仇人。”

    秦栀下意识答道:“是天道院尊上取走了你的尾骨”

    文景点了点头,目光灼灼,“不止于此,从前只能猜到一二,自从你把我们送去白帝城后,我就认出了当年之人的真实身份……”

    “……”

    秦栀沉默了,她轻声问道:“是……白曜吗”

    在秦栀疲惫碎裂的目光中,文景点了点头。

    难怪被天道院尊上捉住这么多次,他都放过了她,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而是白曜顾念旧情舍不得伤她。

    可放过她又怎样呢,他伤害了她身边太多人了。

    “他用鲛人骨做什么”

    “剥离朱厌。”

    “什么”

    秦栀愣住了,朱厌

    文景似乎知道秦栀会是这般神色,于是解释道:“鲛人骨可驱散百毒,可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拥有包容万物之力,有概率剥离一部分力量形成另一个本命灵兽。”

    “他那时不知为何沾染了一身朱厌蛊毒,本命灵兽几乎要被兵灾朱厌吞噬取代,于是找到我,取走了我的尾骨。”

    秦栀惊讶道:“他替换了鲛人骨,本该是想剥离朱厌蛊毒才对,难道他替换鲛人骨并非想要剔除朱厌,而是用其包容万物之力,让自己的身子容纳两个本命灵兽”

    文景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所以……白曜与尊上、白泽与朱厌,其实是一个人。”

    第95章 三年

    其实秦栀从未想过,与自己那样亲近的人如今却那样陌生。

    她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白曜。

    后来,文景不顾秦栀的阻拦,自衣袖中摸出了早已剔出的尾骨,微笑着摸了摸秦栀的发丝。

    “阿栀,我也想救他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或者说,这是我自愿的选择。”

    漫漫长夜在水车转动声中一点点渡过,秦栀坐在门槛是静静地看着源源不尽的水流,她忽然想起从前每个晚上的这个时候,守门的一个小侍女都会来这里喂鱼食。

    她悄悄在水池里养了一只小黑鱼,以为没有人会发现,殊不知那条小黑鱼在她的喂养下早已膨胀发胖,任凭水草再怎么遮掩也盖不住它圆滚滚的身子。

    如今水池清浅,已经看不见那条小黑鱼了,想来那小侍女临走前,还记得带着她的小伙伴,纵使是逃亡,也不会觉得寂寞。

    身后传来推门声,秦栀转动僵硬的脖颈,回眸望向文景,而后者眼下微微发青,满脸的疲惫,却仍然递给秦栀一个笑容。

    “一切顺利,明日他便能醒来了。”

    听到这句话秦栀激动得眼泪滚落,蹲下身抱住文景,他再次坐回了那张轮椅,一如从前。

    他看出秦栀心中的不安与担忧,于是揉着她的头发安慰到道:“待一切安定下来,我会自愈的,别担心。”

    翌日清晨,褚云祁终于醒了。

    两厢对视,一个笑容便融化了一切。

    文景在二人身旁默默摇头叹气,“哎呀,我这盏灯着实是太亮了些,罢了罢了,我去外头晒晒太阳。”

    “等等,”绝境逢生的喜悦还未扬上眉梢,一股凝重杀伐之气却溢出了褚云祁的眼眶,“蔚雪松他们,出意外了!”

    “什么!”

    褚云祁摊开手掌,一面琉璃般剔透的玉牌躺在他掌心,此时不断颤动着,发出灼目的光。

    “这是……命牌”

    褚云祁点了点头,答道:“临走之前蔚雪松将自己的命途系于此牌,若他遇到危险,则命牌出现异动,如此大的内力波动,想来他定是受了重创。”

    一听此话文景登时着急了,他捏紧轮椅的一角,急迫地问道:“你将他们送去何处了”

    “海边小筑。”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瞬息之间,褚云祁便带着二人出现在了海边,不出所料,此处已被修士团团围住,人头攒动,隐隐约约看见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秦栀,你果真悖逆扶桑山,投靠了魔星后卿!”

    “秦栀你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魔星后卿和秦栀,你们二人的死期到了!”

    喧嚣声里,秦栀捏了个雷诀震慑全场,轰鸣声犹如天崩地裂让人不自觉胆寒,这些虾兵蟹将也只会过过嘴瘾,真到拼杀时刻跑得比谁都快。

    “都给我闭嘴!”

    闭关多年,就连秦栀自己都快忘了,曾经她也是个暴脾气的主,她在任灵晔峰主位时,纵使流言纷纷,却无一人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地叫嚣。

    一声暴喝,众人果然都安静如鸡。

    “将绯月楼魔修放了,否则我将你们杀个干净!”

    秦栀剑指众人,褚云祁不自觉低眸望向她,原来不论是谁遇险,只要是无辜之人,她都会拼尽全力施以援手。

    可秦栀的话无疑激怒了众人,几个不怕死地连连叫唤:“你当你还是扶桑山峰主吗你当你还是羽人军司军吗你现在就是魔星后卿的一条狗!兄弟们,给我杀!!”

    话音刚落,众人被鼓舞士气,一齐向前,可还不等秦栀举剑向前,褚云祁只是伸出手遥遥一掌,修士们统统被巨大的气流掀翻在地,胸口被内劲伤到,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动用内力。

    “你们不配与我交手,换你们最强的过来跟我打。”

    褚云祁声音平淡,却不怒自威。

    “打赢了我,才有资格让师尊出手。”

    大战一触即发,褚云祁力压群场,无人再敢出手,到如今这般田地,竟还没有幕后之人现身,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文景都说了句:“懦夫。”

    便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一道遥遥如亘古般空灵之音传入众人耳中。

    一袭莹白色长袍率先映入众人眼帘,泛着灿金色光芒的毛领上,托着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毫无血色的唇轻轻阖动,缓缓吐出几个字来:“青青,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秦栀看见白曜出现在人群之外,她推开褚云祁向前走了几步,不顾褚云祁小声的阻拦,她在距离白曜仅仅只有一丈远时终于停下脚步。

    “是你吗”秦栀问道。

    “我是谁谁又是我”白曜伸手指了指自己,他的手指亦是一片雪色,整个人都不像个实体。

    “事到如今,你还开这些玩笑作甚……白曜,我是不是该叫你朱厌尊上”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她……秦栀她是什么意思”

    “她在叫陛下‘尊上’”

    “是哪个‘尊上’”

    “还有哪个‘尊上’!天道院的那个老大呀!”

    “不会吧,定是那妖女蛊惑人心!”

    秦栀顾不了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她紧盯着白曜那双依旧平和的双目,道:“白曜,你还记得当初在大同派起义时对自己说的话吗……你曾说你想报仇,想实现大同派的愿景,如今都不作数了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

    秦栀浑身都在颤抖,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不知是不是后知后觉,在真正见到白曜的那一刻她才忽然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白曜就是天道院尊上的事实。

    对此,白曜甚至已经放弃了否认。

    他目光柔和又锐利,缓步向秦栀走来,“我亦说过,我想让你与我一起做天下之主,可从前你不愿意站在我的身边,青青,你对得住我的救……”

    “够了白曜!”秦栀顷刻间怒得厉声喝到,“我对你一片赤诚,从未有过疑心,可你却自甘堕落,成了危害苍生的妖魔之首!”

    被打断了原本的话,白曜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他目光呆了呆,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青青,你其实从未信过我,不是吗”

    “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来历吗你明白我从前经历过什么吗你的赤诚……只是长不大的愚蠢,活该你被人骗!”

    他摇了摇头,手掌抬起,轻轻放在眉心,本命灵兽白泽附体,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紫意,手指覆在唇边,言灵声响起。

    “命途,置换。”

    白光射向秦栀身边,褚云祁被其包裹,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制约着他,再一抬眼,便看见白曜竟封住了自身气穴。

    “你做了什么”

    秦栀目眦尽裂,白曜摊了摊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道红袍身影,那是数次出现在尊上身边的红衣魅狐,在秦栀越发震撼的目光中,她摘下了遮面斗笠,露出了熟悉的面孔。

    “卞薇薇”

    正是从前与秦栀一同拜入扶桑山,受教于御风谷的风影狐卞薇薇。

    白曜将手中光团抛掷在空中,卞薇薇双手结印,将体内魅惑之力注入其中,随着光团的迸裂,所有修士都被笼罩其中。

    “凛川一战,我不止救了你,还救了卞薇薇,她的魅惑之力可以帮我控制人心。”

    他将在场的所有修士尽数迷惑,可落在褚云祁身上的又会是什么

    就在秦栀思考之际,白曜忽然说:“青青,来杀我。”

    “!”

    他张开双臂,一步步朝秦栀走来。

    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栀别听他的!”文景抓住秦栀的手臂,“他用了命途置换之术,你杀他,死的会是褚云祁!”

    原来如此,褚云祁垂眸望向自己掌心,已是无法凝聚内力,原来在命途置换术的加持下,白曜封住自己气穴,会作用在褚云祁的身上。

    那如果反过来呢

    见三人识破,白曜却没有丝毫惊慌,褚云祁一掌朝自己丹田而去,刹那之间,白曜唇齿嗡动:“收。”

    白泽之力收回,便不能再置换伤痛,幸而褚云祁收力及时,加之他本就是佯装攻击,并未损伤分毫。

    而这一来一回的试探,修士们已经完全被蛊惑,纷纷红着眼睛怒目而视,仿佛白曜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前撕碎三人。

    “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文景喃喃自语:“他闹出这般动静,甚至不惜损伤他最仰仗的神兽白泽的名声,就只是为了杀褚云祁吗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被他们遗忘了……

    秦栀对文景和褚云祁逼音成线:“海边小筑有结界,待会你同云祁启动结界,我有些事情需要重新去沧海三生镜里寻求真相,一切都交给你们了!”

    文景说:“放心。”

    褚云祁则有些犹豫:“师尊,我同你一起吧……”

    秦栀莞尔,拍了拍他的手,旋即走向白曜,她掌心摸出沧海三生镜,可人还未靠近,便被白曜识破。

    “为什么总用同样的招数,就这般瞧不上我吗”

    秦栀面色不改,嗤笑一声:“若是天道院尊上在此,我还会畏惧一二,你,一个毫无攻击能力的瑞兽白泽,我为什么要怕。”

    “你这么说,当真是伤我的心啊……”

    秦栀递过沧海三生镜:“这是你最后的解释机会,白曜,若你还顾惜你我多年故交情谊,就带我回你过去的记忆中。”

    这何尝不是秦栀不愿意相信,陪伴自己成长的哥哥,会忽然之间烂掉。

    她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人性本恶,从一开始她就被他欺骗,还是另有隐情。

    白曜洞悉一切,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像往常无数次在秦栀面前妥协一般,伸手接过了沧海三生镜。

    彩光映照二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周围失去神志的修士在红衣魅狐的统帅下冲向褚云祁与文景……

    幻象内,不知是不是入镜太多次,秦栀醒来时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虚弱,她看见自己与白曜躺在泥泞的水沟中,幼小的白曜伸手释放本命之力,用命途置换之术让衡霄等人陷入内乱。

    画面一转,卞薇薇死在沙场,亦是他置换命途,以无名小卒的性命挽救回了她,成为红衣魅狐,做他的左膀右臂。

    被扶桑山众人误解围攻,被商应泽清理门户的商岚自木棺中爬起。

    绯雨宫外死掉的那个宫人,死而复生的赤霄瑾。

    林皎月苏醒后,忽然晕厥在帷帐后的侍卫。

    配合红衣魅狐的蛊惑魅术,商岚、李闻雪唯他马首是瞻。

    秦栀没想到他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画面一转,她化为实体站在一处战场,耳边拼杀声四起,一抬眸便看见白曜微笑着看向她。

    秦栀一步步向前,“白曜,凛川战场上,你究竟如何染上朱厌蛊毒的”

    “看来,还是被你猜到了……”

    秦栀笃定地说:“从前我知道你野心大,想要成为天下至尊,可你从不会枉顾人命,一切的转变,还是那场战争……”

    他张了张口,却并未做声。

    末了,他笑着摇头,“青青,你太聪明了,可你不知,人心是会随着时间而变的。”

    “在你眼中顷刻间发生的事情,也许潜移默化中早已在改变,比如,你闭关的三年里,扶桑山上下皆为我所用,就连商应泽也被我招入麾下……”

    “等等……”

    秦栀打断了他,“三年”

    白曜也是一怔。

    秦栀浑身颤抖,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与外界而言,她被宿主夺舍三年,白曜怎知她是闭关三年

    白曜的微笑越发诡异,“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呢。”

    第96章 恨意

    话音刚落秦栀身形暴退,她心底一沉,似乎明白了一切。

    白曜在凛川战场上沾染了蛊毒朱厌,而后为了剔出蛊毒强行剥离了文景的尾骨,在此期间秦栀闭关,宿主夺走了秦栀躯壳的使用权,再后来宿主任务无法完成面临死亡,于是抛弃了秦栀的躯壳……

    进入了白曜的体内,白曜,是宿主新的躯壳。

    秦栀眼睁睁看着白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道道血纹,他凌空而立,周遭景致迅速改变,兵戈化为遍野芳香,鲜血汇成汩汩溪流,秦栀竟回到了当年闭关的山洞外。

    “因为他的贪婪,鲛人骨帮他把蛊毒分化成另一个本命灵兽——朱厌,也因此给了我寄居的机会,原本他做他的白泽,我做我的朱厌,两不相干多好,”他笑嘻嘻的神色倏忽间挤进一丝狠毒,“可惜啊……他偏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容不下他了。”

    “白曜的魂魄可真顽固,为了与他的躯壳融合,我砍了他魂魄的手脚,坏了眼睛、耳朵、舌头,他才彻底反抗不了我的吞噬……哈哈哈哈,后来啊,我把他封印在了识海深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不知道吧,他压抑痛苦的呻/吟实在太动听了!真后悔没有录下来跟你一起回味!”

    秦栀心如刀绞,大喊一句:“闭嘴!”

    “啊”他浮夸地捂住嘴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现在我告诉你了,怎么又让我闭嘴”

    秦栀目眦尽裂,一双杏眼此刻布满血丝,浑身抖如筛糠,却并非害怕,而是难以遏制的怒火。

    “你给我去死!”

    秦栀召唤出列缺剑,神色恐怖如阎罗,她用尽全力朝“白曜”刺去,而他不躲不避,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他,用着白曜的脸做白曜一贯的神情。

    长剑破空而出,停留在了他的脖颈前。

    “不是要杀我吗怎么又不杀了”他伸手握住发散着恐怖内力的剑锋,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是担心我用命途置换术要了褚云祁的命可我现在是朱厌,朱厌只会夺人性命,可置换不了命途哦!”

    “难道……你是不想白曜死掉”

    “哈哈哈哈哈!——”

    “噗呲——”

    长剑刺穿他的胸膛,笑声也跟着戛然而止,化为猛烈干哑的咳嗽声。

    “哈,哈……”他大口喘息着呕出血来,“秦栀,你考虑清楚,杀了我,白曜也会死哦。”

    两行清泪划过脸颊,秦栀依旧目光决绝,“若是从前的白曜,他定会让我杀了他。”

    小时候在教坊司里,白曜被枷锁铐在地上,整个人跪趴在树边难以动弹,酷暑里毒辣的太阳在他身下晕染出人形汗渍,皮鞭将他后背抽得皮开肉绽,他却始终不肯低头,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始终死死盯着门外,哪怕只有一丝生的机遇他都会死死抓住。

    他骨子里与秦栀一般无二的桀骜与固执,若一身残躯再无翻盘的可能,也会带着敌人一同死去。

    “是么”

    宿主低笑着,周围景致再度逆转,秦栀手中剑凭空消失,石柱升起,高墙耸立,素白的窗,赤红的瓦,龙涎香萦绕在鼻翼,层层帷幔堆叠在身前,秦栀怒目望向不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影,拼命扯开阻碍前行的布帛。

    直到最后一层纱被她撕碎,终于看清了那端坐几边的少年。

    黑发灰瞳,是平常状态下的白曜。

    秦栀一愣,却立刻上前掐住那人脖颈,想要撕毁他虚伪的儒雅。

    “青青,怎么了”

    “……”

    “这是什么新的惩罚招数吗青青,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直到面色青紫,白曜才伸手反抗,他体内氤氲出莹白色光芒,一点点化解了秦栀身上的戾气,她松开手大口地喘气,正欲蓄力再次下杀招时,白曜捏了捏她的脸。

    “青青,你到底怎么了你这幅样子,可不像来贺我生辰的。”他嗔怪地戳了戳秦栀的鼻尖,像是在安抚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不要闹了青青,你看你的脸。”

    他拿起一边的铜镜照向秦栀,只见镜子里的她不过十二三岁,还梳着小女孩的丸子头。

    原来,是她还未及笄时,某次偷偷潜入玄帝城为白曜贺生。

    那时候的秦栀,有面冷心热的师尊,有互相关照的师兄师姐,还有哥哥与玩伴。

    如今师尊与玩伴故去,师兄师姐散落四方,哥哥也将死在自己手中。

    “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想起过去,看在白曜的面上不杀你吗”

    白曜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望见这个神色,秦栀便知他不再装了。

    “回到这个年纪,你还杀得了我吗”

    他伸手掐住秦栀的喉咙,“这幻境由我心意而化,这个年纪的你学无所成,根本杀不了我。”

    “秦栀,你觉得,我该杀了你吗”

    “毕竟是我用了三年的躯壳,如今杀了,倒还真有点舍不得。”

    “要不然,我杀了你,用命途置换将褚云祁的命换给你,再让魅狐洗去你的记忆,这样你就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他的目光肆意扫视着秦栀的身躯,“啧啧,毕竟来到九天大陆之前我也是个女儿身,要不然,你把这躯壳让给我吧如何”

    望着少年秦栀挣扎的模样,他发出阵阵痴狂的笑声,可很快他便目光一凝,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有个人影在一点点靠近他们。

    “谁在那”

    他的幻象竟然被人闯入了。

    帷幔为那人自动向两侧掀开,他自阴影下走来,浑身裹挟着恐怖的戾气。

    “褚云祁”宿主牙关咬紧,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来,又很快目露震惊之色,“你疯了,你解开了八阶的封印”

    褚云祁收起出现裂纹的千里镜,方才他便是解开魔修八阶的封印催动此法器强行进入了幻象。

    没有多余的交涉,他瞬移到秦栀身边,一掌击中了宿主的胸口,而宿主躲避不及,整个前胸霎那间塌陷下去,他松开秦栀,暴退数步口吐鲜血。

    褚云祁将秦栀轻轻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秦栀的额头,“师尊,去外面等我。”

    不等秦栀拒绝,他再次催动千里镜塞进了秦栀的手中,秦栀的意识瞬间被抽离,迷茫视线里尽是褚云祁决绝的笑。

    唯余二人对立,褚云祁双手聚气,微微抿唇,他可没心思听宿主说废话,就在他动手之际,宿主忽然嗤笑一声。

    “跪下。”

    白帝戏谑地勾起嘴角,目光冷冷凝在褚云祁的身上。

    褚云祁动作一滞,神色狐疑。

    他漫不经心地扭了扭手腕,凭空变幻出一根长鞭来,“怎么,五年不见,不认识师尊了”

    “跪下。”

    他再次重复,褚云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怎么本尊的话也不听了么”

    听到“本尊”二字,褚云祁彻底僵直了身子,他后退半步,眼里闪过那三年*无数次痛苦挣扎的一幕幕场景。

    剧烈的恐惧感将他包裹,如坠深海般窒息。

    与此同时,系统在褚云祁的识海中发出尖锐爆鸣,“她她她她!是她!是宿主!”

    在系统的尖叫声下,褚云祁很快恢复平静,这才明白过来,那个曾寄居在秦栀体内的宿主如今附身在了白曜身上。

    往日积怨之多,看来今天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系统逐渐平复情绪,“云祁大人,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bug,只要杀了宿主我就可以删除掉她的数据,九天大陆就可以恢复原本的秩序了!”

    此时此刻虽然褚云祁听不懂系统的碎碎念,但他清楚知道,所有人都想要宿主死。

    他问系统:“你曾经说过,因为她的闯入你才诞生于世,杀了她,你也会归于秩序,也就是说,你会死。”

    系统似乎第一次笑得那样诚挚,他说:“对我来说,那是只是解脱。”

    “云祁大人,我会为你规避九天大陆秩序法则一盏茶的时间,在此期间你不会因为突破八阶修为而化为妖兽,请你一定要杀了他。”

    ……

    秦栀在三生镜外焦灼等待,千里镜将她送出幻境后便不堪重负、四分五裂,再也没办法进去了。

    幻境之外,文景找到了等在海边小筑结界里的蔚雪松等人,褚云祁安顿好众人,回头将被迷惑的修士们尽数用千里镜转移到了清奇山外,而后守在秦栀与白曜的幻境结界外,直到察觉秦栀的不对劲,猜测她难敌白曜,这才强行进入幻境寻找她。

    沧海三生镜的镜面始终被黑雾裹挟,过了许久才有一道流光闪过。

    流云般的素白衣袖上沾着点点血渍,白曜笑吟吟地看向秦栀,额头上墨色钿纹现着妖异之色,利爪掐住秦栀脖颈,在她耳边吐息:“褚云祁死在了里面,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可……能……”

    他目光睥睨地望着秦栀,“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乖乖的,自愿让卞薇薇洗去记忆,成为我随时更换躯壳的容器,我就可以放过你在意的那些废物。”

    说着,一道黑气钻入海边小筑的方向,竟缠着文景的脖颈拉扯到他们眼前。

    秦栀低笑一声,褚云祁也曾拿文景他们威胁自己,可是都是好吃好喝地对待他们,不似这般下手狠辣。

    就在此时,周围喧嚣声起,竟是绯月楼魔修重新回到清奇山,领头的那人高呼要与大人共生死、同进退,他们与宿主相敌,只是螳臂当车。

    秦栀不愿伤及无辜,也不想宿主好过,她得想个同归于尽的办法。

    第97章 挣扎

    秦栀摸了摸储物手镯,心里暗自一叹,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朱厌,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她饶有兴致地揪着身前发丝把玩,“什么话”

    到了生死关头,秦栀还愿意与她拉扯,宿主似乎还有几分乐在其中之意,似乎将所有人都看作了可以随时玩弄的蝼蚁。

    秦栀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来,“扶桑山传统,‘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褚云祁打不过的人,由我来打,欺负了徒弟的人,由师傅来教训。”

    这句“欺负徒弟”,何尝不是在说秦栀三年闭关,宿主强占她的躯壳虐打褚云祁,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啊……

    一想到那段过往秦栀就心里撕裂一般的痛。

    “哈哈哈哈!就凭你……那若我打了你,又有谁人替你出头曲云歌从棺椁里爬出来吗”

    曲云歌的死永远是秦栀心头遗憾,是她与扶桑山离心的症结之一,这些年来,已经有无数人用曲云歌之死,亦或者是秦栀弑事夺位一事污蔑造谣她,如今当真是有些麻木了。

    可麻木并不代表秦栀她不在意这件事,她只是不想让别人激将得逞罢了。

    秦栀拿出炼制的提力丹,离开系统后她依旧没有懈怠炼丹,服用提力丹能够短暂恢复至七阶巅峰的实力,她有把握与宿主一战。

    没有过多的言辞,随着她手指向天,朗声一句:“雷来。”

    引雷决起,滚滚雷云吞噬蓝天烈日,顷刻间笼罩在二人头顶,一时间天昏地暗,唯有她二人身上内力的光点闪耀。

    “万钧——”

    她手掌聚雷,电光以她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如蝗虫过境一般蚕食着宿主留下的内力波动。

    “雷域!”

    万钧雷域全面爆发,二人所在的整片山头霎时寸草不生,仿佛万物皆要毁灭在她恐怖雷霆之怒下。

    见此情形宿主终于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了几分,她自然看得出秦栀如今是强行提高了修为,至少恢复到此前最巅峰的战力,而宿主虽表面装得轻松,却与褚云祁一战消耗过大,根本没办法与如今的秦栀硬碰硬,她忽然有些后悔方才与秦栀多费口舌了,若不是谈恋她的躯壳,她就该立刻杀了秦栀!

    列缺剑出鞘,狠狠刺向宿主心脉,此时的秦栀一心想要夺她性命,根本不会再顾及她用的是谁的躯壳。

    电光比秦栀更快囚住宿主,两相交战,秦栀也发觉她战力的损耗,于是乘胜追击,很快宿主便浑身剑伤,远远望去犹如一个血人。

    “秦栀,你若执意与我相对,那我只好杀你了!”

    她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秦栀满目冰霜,“我会将你斩于剑下,祭奠九天大陆因你而死的万物生灵!”

    兵灾朱厌降世,必起战争。

    或许凛川与百川的一战就是因为大祭司召唤出了朱厌残魂,而如今清奇山大战又何尝不是朱厌作乱

    她趁着奋力一击之际推开秦栀,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块花型法器。

    口中默念:“翼瑰,续力!”

    随着口诀念出,他启用翼瑰再度恢复内力,几乎达到了全胜的状态,他先前不用此招或许是担心突破魔修八阶封印以至于化身为无神志的妖兽,而如今面临必死之局,他不得不冒险从翼瑰中汲取存蓄的内力为己用。

    而秦栀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储物手镯中再次取出了一枚提力丹,冒险服下。

    若是系统还在,定会出声阻止秦栀,可惜系统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能在她她下定决心以自毁的方式杀死对方的状况下阻拦她。

    两枚提力丹下腹,整个丹田一片滚烫,仿佛无穷无尽的内力喷涌而出,四肢百骸尽数是过满而溢的力量。

    “疯了……你真的疯了……”

    宿主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显然时限一到,秦栀必然会被内力撑破躯壳,此等情形下就算宿主战胜了秦栀,也没办法利用她的躯壳了。

    慌了神的宿主节节败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败下来,秦栀踩在她头颅上冷冷问她:“褚云祁当真死了”

    宿主浑身筋脉寸寸断裂,骨骼皆毁,整个人犹如苟活的碎肉,可她偏偏还能笑得出声,她边笑边大口呕血。

    “你有没有发现琉璃盏不见了”

    秦栀一愣,旋即探向储物手镯,果真没了琉璃盏!那是存放镰鼬鬼骨的容器,自封印之后,她一直小心存放在储物手镯当中。

    “你!”

    她阴森森地笑着,“这储物手镯是白曜送你的,还是我送你的你如今还不知晓吗”

    秦栀浑身一震,是啊,如果说三年闭关苏醒后,宿主离开她的躯壳,以白曜的身体寄居,那么从此以后与秦栀见面相处的那个白曜,应当是宿主才对……

    往日温情皆化为泡沫,原来本性高傲的白曜愿意在她面前低头,甚至做些过分亲密的举动,只是因为他不是白曜。

    储物手镯是她所赠,那她自是知晓启动咒语,轻而易举便能探囊取物。

    “这么吃惊啊其实,我炼化他的魂魄,也继承了他的记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白曜了,可每每探入识海,看见他那如人彘一般的废物残魂,我又暗自发笑,我永远不是他。”

    “你不配提他!——”

    秦栀深知提力丹的药效已发挥到极致,很快她就会因为副作用当场暴毙,于是她再也不给宿主蛊惑人心的机会,一剑刺入她胸口。

    宿主浑身抽搐却仍然大笑着,面容扭曲得可怖,“杀了我又如何,秦栀,你看见了吗沧海三生镜就要碎了啊。”

    秦栀回头望向原本放置沧海三生镜的位置,镜面猛烈地颤动着,就好像有什么要破镜而出一般。

    秦栀震惊之余,他笑得癫狂,“我方才就问你了,琉璃盏去哪了……哈哈哈哈在沧海三生镜里我释放镰鼬鬼骨再次侵蚀了褚云祁,眼睁睁看着他被魔气撑爆。”

    若如他所言,如今沧海三生镜也即将被镰鼬鬼骨冲破,秦栀目光一凝,镰鼬鬼骨重现于世,天下苍生都会再度陷入危险的境地!

    “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她伸手便要砍下宿主的头颅,可宿主笑盈盈地说:“当初,是白曜杀了江枫。”

    剑停在了她的脖颈。

    “你以为当初江枫只是被不知名魔修杀的吗其实是白曜用命途置换杀了江枫,原因也简单得可笑。”

    她见秦栀怔住,便继续说:“如今我是必死之身,哪怕你不动手我也会死,不如听我说一说,你那个清风霁月的白泽陛下,是如何因心中嫉妒杀了险些成为你道侣的江枫的。”

    “你住口!”

    其实不必她说,在猜到白曜身份的那一刻秦栀就已然推测出了往日种种未明疑案,猜测到当初江枫之死是因为白曜用了命途置换之术。

    只是秦栀不忍回忆,也不敢深究。

    她为江枫之死痛苦了那么多年,一直在她身边安慰她的人,竟然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如何能接受

    宿主阖上双目,声音也越来越弱,“困在这虚拟的世界那么多年,我早已厌倦满是杀心的日子,就让我在死前大发慈悲,给你们见面的机会吧。”

    她面容抽搐了一瞬,接着神色空洞下来。

    秦栀下意识问了句:“是……白曜吗”

    他还有些怔怔的,直到秦栀伸手触碰到他的脸颊,他这才有些激动地用鼻尖去找寻她的温度。

    秦栀心里一揪,他的魂魄不全,怕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可偏偏如此境地,他还以残魂之力逼音成线,声音传入秦栀的识海。

    只有一句话。

    “青青,我对不起你。”

    一声对不起,秦栀潸然泪下,没想到重逢之时,亦是离别之际。

    她强忍下哭腔,答道:“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活下来”

    “没有用的。”

    她忽然很后悔,毁掉了白曜的躯壳。

    似乎感受到秦栀的悔恨,白曜轻声说:“福泽瑞兽的存在便是庇佑苍生,可我却没能做到……因为我的自私、因为对力量的渴望,我以鲛人骨与之融合,却始终无法彻底驾驭这等邪物,心中那一丝黑暗被放大了无数倍,逐渐蚕食了仅剩的善心,与兵灾朱厌多年博弈,如今真的累了……”

    他仍然没有告诉秦栀,当初本该与兵灾朱厌一同苦苦挣扎的人,该是秦栀才对。

    可他从来都不后悔九年前与秦栀置换命途。

    蝴蝶最后一次扇动翅膀,他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秦栀伏在他身上哭了许久,她此时已经不知该不该恨他了。

    不知不觉,身边围上来了许多人,有人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阿栀……”

    她听得出,是张麟的声音。

    抬头扫视,原来是商应泽带着扶桑山众人围攻上来了。

    望着远处与之混战的绯月楼魔修们,秦栀忍下悲痛,她知道自己肩头还有保护弱小无辜的绯月楼众人的责任。

    她蹙眉问道:“商掌门,就一定要走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吗”

    商应泽目色冷淡,“今日,秦栀犯上杀帝,被扶桑山修士斩于剑下。”

    “连死的理由都找好了,商掌门渔翁得利,可喜可贺。”

    商应泽勾起唇角,“你以秘法提升修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许你自尽。”

    说罢众人皆是不再上前,虎视眈眈望着秦栀。

    张麟有些不忍,不禁道:“商掌门,峰主……秦道人她错不至此……”

    “张麟。”商应泽缓缓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视灵晔峰众人,“我不介意日后十三峰化为十二峰。”

    “张麟你带着大家退下吧。”秦栀朝他摆了摆手,又对商应泽道:“商掌门,我的药效还没那么容易消散,在我死前,还请商掌门指教一二。”

    “哦”

    商应泽袖中手指微抚那黑曜石的扳指,呵呵一笑,“这么多年了,天下还没有人要和我讨教一二,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立刻出手,他以掌聚力,迅速往秦栀头颅拍去,犹如一张巨网将秦栀牢牢笼罩其中,同时口中念咒:“审判,镇压。”

    而秦栀便如不屈的荆棘刺般丝毫不惧他的强大威压,几乎与列缺剑形神合一,万钧雷域释放到了极致,周身数丈皆是雷电的狂欢,修为较低的修士均被被迫着滚下山坡。

    然而八阶修为的商应泽,天下修士以他为尊,除了几位隐世高人外,当真没有人能与他匹敌,他的本命灵兽又有着与白曜一样的神性,天生便压制绝大多数本命灵兽。

    不过十招,秦栀便落败于他,被他一掌击飞狠狠砸在沧海三生镜旁。

    “秦栀,该上路了。”

    他神色孤高而冷淡,缓步朝秦栀走来,夺命的利爪刚覆在她的颅顶,便听见周遭风声乍起,隐隐有不凡之气萦绕在众人身侧。

    商应泽何等谨慎敏锐之人,当即释放气息与之相碰,可很快便被后者的内力一点点压下,温和地推回了他的体内。

    商应泽面色一凛,看来此人修为要高于他。

    他躬身朝着虚空一拜,“晚辈商应泽见过仙师,不知仙师自何方来,应泽冒昧求见。”

    商应泽的本命灵兽与商岚相似,同为一脉,可他却是掌审判之力的獬豸,是被视为公平公正的神兽,出于修为的优势,比起森罗虎攻击力更强,尤其是近战,若暗处干涉之人现身,未尝不能一战。

    而那潇洒不羁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扶桑山那些的修士皆是面色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