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城外斩魔

    走马城外,其中一处入城口前。

    因为骆长青与祁欢欢较长时间的停留,引起了城内城外不少人的注意。

    这些人中,近乎半数是惊叹于两人倾城的容貌,半数是震惊于两个如此气质卓绝的女修竟是连入城费也拿不出来。

    唯有寥寥几名眼力极强的修士,关注点放在了两人刻意收敛的修为波动上面。

    城门口那些个金丹守卫看不出端倪,这些人可是能隐约感应到两人美丽外表之下的超强实力。

    他们既好奇又警惕:如此强者,却在城门外与守卫周旋,真是奇哉怪哉。

    嘶,莫非这背后隐藏着什么计谋?

    被无数人或明或暗地观察,骆长青自始至终都是神色如常。

    身为一宗之主,她早已习惯了各色注视的目光,城门口这点小场面,压根就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

    祁欢欢则是不太喜欢被人盯着,她冷哼一声,一一将几名打量得最明目张胆的人瞪了回去。

    跟她目光相触的几名男子,只觉自己眼目与心神齐齐有着疼痛袭来,哪里还敢再盯着人看?

    一个个赶忙躬身垂首,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后悔。

    简单收拾了几个眼神不干净的人,祁欢欢将神识暗中扩散开去,在人群中细细搜索起来。

    刚才在与城门守卫讲话的时候,她就感应到这片区域有着魔修的存在。

    这些魔修的修为不见得有多高,但伪装力却是一等一,就连走马城的巡防大阵也能蒙混过关。

    就在祁欢欢认真搜索魔修的时候,一顶华丽的轿撵却突然自旁侧的入城口调转方向,直奔祁、骆两人这方而来。

    那轿撵本身就是一件不俗的法器,再由四名金丹轿夫扛在肩上掠行,所过之处,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轿撵上端坐着一名锦衣男子,有着法器的遮掩,他的五官并未显露在外。

    单从外形与姿态上看,倒有几分贵公子的味道。

    见到此人,先前与祁欢欢说话的那个守卫立即迎上前去:“恭迎陶队长回城!”

    轿撵上的男子没有出声,他的其中一名轿夫却是大声斥道:“城防司的人真是越发惫懒了!闲聊很愉快是吧?这守卫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滚蛋!”

    被人指着鼻子骂,守卫心中既气闷又憋屈。

    暗道:你陶霖不就仗着有家族势力撑腰嘛,一个提刑司下的队长,却跑来管城防司的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但陶霖再是狐假虎威,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只好躬身赔礼,讨好道:“陶队教训得是,属下这就去将没有入城资格的人赶走。”

    说罢,守卫赶忙转身朝骆长青所在之处跑去。

    刚跑到一半,却听一道年轻的男声从轿撵中传来:“那位姑娘与我是旧相识,你直接放行便是,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担着。”

    听见陶霖的话语,守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中直骂娘。

    敢情陶霖是看上了穿白裙的那位姑娘!那直接过来帮人缴纳灵石不就完事了吗?

    还非得跟轿夫一唱一和的,那么爱演,杂不去戏班子当角儿呢?

    守卫自是不知,陶霖所做的这些,都是在从不同层面展示他的特权。

    直接帮人缴纳灵石,又怎能凸显出他能耐呢?

    守卫搞不懂这里边的弯弯绕绕,骆长青却是一清二楚。

    她立在原地,看也没朝陶霖那边看上一眼,更别提是向对方道谢了。

    一个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心眼多的人,实在没必要去理会。

    “谁跟你是旧相识?少在这里套近乎!我俩自行入城,有你什么事?还出了事自有你担着,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得很!”

    “我俩的事,你配担吗?你担得起吗!”

    祁欢欢连珠炮似的喝斥,夹杂着修为之力冲着陶霖的轿撵席卷而去。

    四名轿夫连还嘴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一股大力掀飞。

    轿撵无人所托,却并没有直接掉落在地上。

    撵座四周爆发出强烈的光晕,将陶霖牢牢护在其内。

    一人一撵在半空中东倒西歪,像是在暴风中飘荡的树叶。

    有人竟敢在走马城外朝提刑司的队长出手,这顿时就引起了城防的高度警戒。

    一众城门轰然关闭,附近的守卫皆都手持兵器朝着闹事处集结,巡防大阵也在闪烁中锁定了某一区域的所有生灵。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祁欢欢却风轻云淡地信步走出。

    “不就是入城资格吗?这里刚巧就有三个。”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再度出现时,已是立在一名挑着扁担的老汉跟前。

    那老汉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修为波动,他气血衰败,眼窝深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落魄又普通的凡俗老人。

    在周围众人或震惊、或恐惧的注视下,祁欢欢伸出一掌,卡着那老汉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逮到你了。”

    死亡的阴影无比真实地笼罩而来,老汉只觉如堕冰窟,身魂皆颤。

    他想要运转魔力抵抗,却又被压制得动弹不了分毫,只能张着嘴,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怪异的‘嗬嗬’声响。

    瞧见这一幕,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更有不明真相的低阶修士各自拔出兵刃,朝着祁欢欢奔掠而去。

    “放开那位老人家!朗朗乾坤,岂容你在此逞凶!”

    “城防守卫呢?怎么还没过来?平时收取入城费倒是贼利索,一到干正事就没人了!”

    “人模人样却不干人事!刚才我还夸那两个女的漂亮,呸!我真是瞎了眼!”

    “妖女!再不放手,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周遭传来的声讨与谩骂,祁欢欢全都置若罔闻。

    随着她掌心的收紧,被其卡在虎口处的老汉很快便彻底没了动静。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魔气突然自老汉头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作一道佝偻的身影,飞快朝着远方逃窜。

    亲眼看见魔修从人身体中钻出,人群顿时爆发出更大的惊哗。

    祁欢欢并没有急着追击,她凝眸看向自己掌间。

    自从那股魔气脱离而出后,眼前的老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了下去,最终变成一张干瘪的人皮躯壳。

    祁欢欢松开手掌,任由那冰冷的躯壳滑落在地。

    她屈指成爪,元婴后期的修为之力于瞬间爆发,朝着佝偻身影逃遁的方向猛然一抓,便将试图逃离的魔修抓了回来。

    到得这时,先前几名想要打抱不平的修士才堪堪掠至祁欢欢近前。

    知道自己道行不深险些为虎作伥,修士们又是羞愧又是尴尬。

    他们有心想要道歉,但一想到自己先前口出恶言的那副模样,就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祁欢欢略过他们,径直朝着一个拾荒者队伍走了过去。

    有了先前那老汉之事的铺垫,这一次,周围众人的反应也变得截然不同。

    拾荒队两侧的人群迅速散开,拉远距离。

    原本打算围击祁、骆两人的城防司守卫亦是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分出半数人马,将那万众瞩目的拾荒队团团围住。

    突然间沦为众矢之的,拾荒队的队员们面色都极为难看。

    他们既生气被人这般莫名地推上风口浪尖,又害怕自己的队伍中真的潜藏有魔修。

    祁欢欢抬眸,视线在前方十数名拾荒者身上一一扫过。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名还未长开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穿着一袭粗布短衫,小脸脏兮兮的,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祁欢欢尚未有所动作,站在少女身边的一名女修已是踏上一步,将身体发颤的少女护在了身后。

    “阁下是不是搞错了?小妹一直都跟着我们,她若是被魔修夺舍,我第一个就能察觉到!”女修直视着祁欢欢,据理力争。

    祁欢欢淡淡出声:“那你的感知可太差劲了。”

    “你!”女修薄怒出声。

    她正准备反驳,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痛。

    侧头看去,刚好看见一根魔针扎入自己腰间。

    被其护在身后的小妹,则是如奔雷般掠出,在地面拉出道道残影后,冲入了人群。

    不多时,便有阵阵痛呼声在人群各处响彻而起。

    攻击完众人后,‘小妹’的身影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魔针入体的人们竟是齐声开口说起了话,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十分怪异。

    “你有能耐就把我们全都当场杀掉,否则的话,今日之怨,我必百倍千倍地报回来,嘻嘻!”

    被魔修寄生的共有三十余人,男女老少都有,身份各异。

    有拾荒者,有炼丹师,有历练归来的帮派精锐,还有持刀守卫。

    此事非常棘手,正如狡猾的魔修所言,除非立即将这三十几人全都灭杀在此,她的所有分-身才能尽数灭除。

    但此事并不好办,这些人只是暂被寄生,并未入魔,若是就地斩杀,他们的亲族、朋友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最稳妥的做法,大概就只剩下将这些人全都控制起来这一个选择了。

    就在城防司各队队长下令抓捕这些被寄生的人时,祁欢欢却是抢先一步出了手。

    她拂袖一挥,三十几颗黑色火球次第而发,击在众人身上。

    被寄生的三十余人齐齐弯腰呕吐,但吐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一大团魔气。

    魔气离体后,立时如磁石般相互吸附,眨眼间,就塑成一道魔族女修之影。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看着瞬间挪移到自己跟前的祁欢欢,魔修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先前放狠话的嚣张模样,赶忙连声求饶。

    “饶你一命?然后等着有朝一日被你百倍千倍地报复回来吗?”

    言罢,祁欢欢一掌拍出,彻底断绝了魔修的生机。

    全场皆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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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修:来杀我啊笨蛋!

    欢欢: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要求。

    第32章 入城

    烈日当空,将整座走马城炙烤得滚烫无比。

    然,即便是似火骄阳,也不及城外那举手间连斩两魔的年轻女子耀眼。

    数百军民、修士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身着青衫的窈窕身影,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分不清眼前所见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幻?

    凡俗之辈看不懂其中关窍倒还好一些。

    在他们眼里,那些万恶的邪魔被当众揪出来杀掉,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邪魔究竟是被谁斩杀,这一点并不重要,总之,杀了就对了。

    但在修士眼中,特别是常年与魔族斗争的那些修士,看向祁欢欢的眼中,无不充斥着狂热与敬畏。

    如先前那两名可以随意寄生在他人身体中的魔修,在场众多修士别说是干净利落地斩杀了,他们就连识破对方伪装的能力也没有。

    而反观那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子,人随意一出手,便叫难缠的敌人形神俱灭,简直不要太牛逼!

    一片安静中,祁欢欢开始寻找藏在人群里的第三个魔修。

    先前的时候,她其实已是将第三人锁定。

    可就在她专注收拾第二个魔修的时候,那人也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竟是拔除了她的锁定印记。

    再在只能再重新搜索一遍。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无甚动静的骆长青却突然动了。

    她闪身来到先前被第二魔寄生过的一名守卫跟前,夺过其手中长刀,用刀面照着那守卫的胸膛拍击而去。

    “砰!”

    一击过后,那守卫仍旧好端端地立在原地,他面色苍白,眼神充满了无助与茫然。

    而在那守卫背后,一蓬黑雾却是从其甲胄之间喷薄而出。

    滚动间,黑雾变作黑影,蹬蹬倒退间,所散发而出的魔气将两侧守卫尽数掀翻。

    祁欢欢身形一晃来到那魔修跟前,伸手拧下了他的脑袋。

    做完正事之后,她朝着不远处的骆长青眨了眨眼,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好奇:你是怎么探查到第三名魔修藏在这人体内的?

    她并不是怀疑骆长青的感知力,实在是这类擅于寄生的魔修太会隐藏。

    她能做到快速甄别,也都是因为百年之前那场神魔大战,死在她手中的无数魔修‘喂’出了她的火眼金睛。

    骆长青向她传音:“其实我没能探查到魔气的存在,但我留意到那守卫前后神态的变化,他的反应与举止皆和之前不太连贯,充满了割裂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战局初始,祁欢欢就曾明确道出这片区域有三个魔修。

    再加上先前发生在这城外空地上的一幕幕,骆长青如何还能推测不出,那守卫所表露出的怪异究竟来源于何处?

    两人正以眉眼交流着信息,一名身穿甲胄的青年已是面带笑容地跑了过来。

    “我是城防司甲队队长陈轩,刚才多谢二位出手!若是被那三魔混入城内,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乱子。”

    同样是走马城职能司下的队长,这个陈轩就要比陶霖真诚多了。

    骆长青看着对方眸底难以抑制的激动,心中已对走马城防控魔族的现状有了几分猜测。

    她将长刀归还给守卫,朝着陈轩微微颔首:“举手之劳罢了,就算没有我们出手,几名金丹、元婴境的魔修,在城中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听见眼前女子称鉴别并诛杀寄生类魔修为举手之劳,陈轩内心的佩服以及狂热几乎都快要化作实质喷涌而出。

    但在听完骆长青整句话后,他又忍不住暗自叹息起来。

    是,金丹、元婴魔修破坏力有限,数量相比起普通城民以及修士也少了太多太多,但架不住魔修们很能搞事啊。

    今天窃光某富贾的私库,明天偷摸着将城内重要情报送到外界,后天弄出个灭门惨案。

    长此以往,走马城怕是都无人敢轻易踏足了。

    当然,这些大实话陈轩不可能对外人提及,面对着眼前女子的自谦,他只道:“姑娘言之有理,咱们城中的镇魔司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能将贼魔灭杀于城外,还是得多谢两位。”

    祁欢欢不耐烦地插入对话:“要谢的话,那你赶紧把我们入城的事给办了。”

    说罢,她抬肘将三颗魔头扔给了对方。

    陈轩并不知晓两人入城时的情况,他催动灵力收起魔头,立即让人叫来了先前与两人打过交道的那名中年守卫。

    待中年守卫将入城口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后,陈轩当即陷入了震惊。

    什么!如此能力还要靠斩杀魔修来换取入城资格?

    是守卫讲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怀揣着对整个世道的怀疑,陈轩亲自替两人办理了入城登记,更是奉上了两千灵石,作为诛杀三名魔修的赏金。

    祁欢欢接过对方递来的储物袋,以神识探查一番,确认没问题后,才将装满灵石的小袋塞到骆长青手中。

    “走吧,进城找个地方落脚,先好好休息一天再说。”

    骆长青自无不可,通过城门处阵法的扫描后,与祁欢欢并肩入了走马城。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聚在城外的军民、修士这才七嘴八舌地热议起来。

    “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偏要靠实力,刚刚那两位仙子在城外诛魔的情形,够我回去跟兄弟们吹嘘一年了!”

    “好羡慕啊,两位仙子姐姐居然都是高阶修士,我什么时候能像她们一样厉害就好了!”

    “咦?你们说,那两位会不会是镇魔司的人啊?我听说镇魔司内有着独特的鉴魔之术,还是城主大人在外界高价购得,专用于对付那些潜藏邪魔的!”

    “虽然但是,镇魔司的人不可能缺钱吧?先前入城那会我就在她们身后排队,两位仙子连百枚灵石都木有呢。”

    “……”

    入城口某处,陶霖按捺着满腔怒火,朝着四名手下吩咐:“你们去跟着刚才那两个不长眼的娘们,她们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一一记录下来!”

    陶霖觉得自己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像刚才那么丢脸过。

    妞没泡到,反而被她们无视与戏耍,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四名下属一听陶霖的话,就知道对方准备动用职权收拾那两名女修了。

    这属于是陶霖的常规操作。

    在这走马城内,被他记恨上的人,还没有哪个能逃过提刑司整治的。

    待四名手下领命离去,陶霖心中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

    他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先前骆长青与祁欢欢待过的地方,恶狠狠地想:你们让小爷没脸,过几日小爷就让你们没命!

    城外众人的谈论,已经来到走马城中的骆长青两人自是不知。

    此时此刻,她们并肩走在城内宽阔的街道上,瞧着街道两侧风格迥异的建筑,以及满大街行色匆匆的人群,心中各有感触。

    单从感官上来说,走马城无疑是繁盛的。

    但它的繁盛却与清风大陆之上的和平城镇截然不同。

    在这里,无论是凡俗还是修士,老人还是小孩,都时刻保持着警惕。

    每个人都在很用力地活着,都在竭尽所能地创造、交换价值。

    这样的氛围,骆长青只在一些新锐小宗门里感受到过。

    区别在于,后者是为了修炼与提升,而前者,仅仅是为了生存。

    对于经历过毁灭的祁欢欢来说,看到废土之上重新建立起这么一处家园,她心中自然是欣慰且开心的。

    当然,如果不被暗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会更开心。

    “嘿?那些人还有完有完啊?在城门口那会我就没跟他们多计较,他们可倒好,跟踪咱俩还跟上瘾了是吧!”

    祁欢欢低语一声,正要转身将一个躲在房檐上的影子揪下来,就被骆长青拉住了手腕。

    “等一下。”骆长青以心神传音,“我们此来走马城,最终目的是要获得魔心草,让你恢复实力。”

    祁欢欢认真点头:“不错!我这就去揍两个烦人的尾巴,杀鸡儆猴,免得其他人再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看着眼前两腮都气得微微鼓起的少女,骆长青很想伸指去戳一戳对方的面皮,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她拉着对方继续往前走,同时道出了自己方才拟定的计划。

    “中等品级的魔心草,还可以用灵石购买,但高等品级的,就只能用等价的物品去换,而且还得做好换取不到的准备。”

    “在来走马城之前我就在想,如何做才能高效地达到目的,现在我有了大致的规划。”

    闻言,祁欢欢也懒得理会那些烦人的跟踪者了,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身边人:“长青你好厉害呀!这么快就有法子了?”

    骆长青耳后微微一热,面上却沉稳平静出声:“嗯,资源总是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我们得先掌些实权,才能去跟人交换资源。”

    “那些人想跟就让他们跟着吧,正好替我们传递消息……”

    听完骆长青的所有言语后,祁欢欢唇角一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骆长青理了理耳畔碎发,狭长的凤眸内跳跃着漂亮的光芒,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当你掌握着别人没有又特别渴望能有的东西时,各方都会主动向你抛来橄榄枝,而咱们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而后择优。”

    第33章 天香阁

    夜幕降临。

    骆长青与祁欢欢两人立于所宿客栈的半空,很轻易地就将大半个走马城的夜景收入眼底。

    夜里的走马城与白天的感觉大相径庭。

    相较于白日里的紧张与忙碌,这座城池的夜晚所呈现出的一面是松弛的,也是酒醉金迷的。

    骆长青眺望着远处牌匾上印着‘天香阁’三个鎏金大字的楼阁,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所探得的魔修聚集地,就是那一处吗?”

    天香阁是走马城内鼎鼎有名的青楼。

    在白天走街过巷的时候,骆长青就听到好些人在谈论它。

    只要你能付得起灵石,在天香阁内,什么样的享乐都能被满足。

    那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也是纵情声色的所在地。

    祁欢欢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自信满满地望着骆长青:“就是那!那种令人作呕的魔腥气,隔得老远我都能闻到。”

    说完,她再一次仔细打量起了眼前人的装束。

    今晚的骆长青一改往常的面貌,白裙被换下,穿上了一袭黑色劲装。

    收窄的袖口少了一些飘逸,多了几分遒劲的力量感。

    绣有暗纹的腰封横于腰际,将其本就玲珑的纤腰凸显得更加紧致。

    头顶以玉环束发,墨云一般的青丝尽数拢于脑后,露出了白皙又饱满的额头。

    光洁无瑕的额间,一道火焰金印仿佛正在熊熊燃烧!

    祁欢欢从未见过这样装扮的骆长青,只觉对方既高贵又英气,看起来漂亮极了!

    或许是青衫少女眼中的惊艳太过直白,骆长青双颊微微发热,难得地不自在起来。

    她敛下眼睫,轻启红唇:“这身装束是不是看上去有些别扭?”

    “怎么会!”祁欢欢连连摆手,“你穿成这样超好看的!我都挪不开了眼了好吗?”

    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令骆长青心中很是愉悦。

    事实上,她改换穿着并非一时兴起。

    待会她们要去的地方是鱼龙混杂的青楼,论行事方便,自然还得是劲装。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释放出化神境的威压,保管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靠近两人。

    但那样一来,她们想要抓捕的猎物也会有多远逃多远了。

    再度商量几句行动的细节,两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夜空。

    ……

    天香阁伫立在走马城西的一条主街道旁。

    入夜之后,整条街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都在热热闹闹地开门迎客。

    而天香阁则是众多楼馆中人气最旺的那一个。

    它共有八层,最顶层不对外开放,是东家偶尔用来招待贵客所留。

    四五六七层都是根据客人的不同需求建造出的宿房、练功房以及双修套房。

    二三层分布着价格不等的雅间。

    房内有着隔绝声音、波动的阵法,打开房门,则可欣赏一楼的歌舞。

    一楼大厅座位最多,凡俗、修士、妖兽都在这里混杂,整座楼阁十之七八的闹腾都是出自这一层。

    当骆长青与祁欢欢踏门而入的时候,嘈杂混合着浓烈的香粉味便径直扑面而来,呛得后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状,骆长青伸指在她颈侧轻轻一点,柔和的灵力霎时凝结成一道无形的过滤网,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气味阻隔开去。

    空气恢复了清新,祁欢欢拧紧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她扭头冲着身边人粲然一笑,心想:还是长青身上的味道好闻!

    不经意间的小互动之后,两人也走到了烛火最盛的地方。

    而此时,原本闹哄哄的一层大厅,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正在跑堂的小厮身形僵硬地顿在半途,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的两道修长身影,旁人难以觉察到的眸底深处,满是惊惶。

    二楼某处房门大开的雅间,一名正左拥右抱的富商放下了酒杯,他面上摆出一副颇为垂涎的样子,可心里却充满了忌惮。

    如跑堂小厮与富商这样反应怪异的存在,天香阁里还有着好几个。

    他们的真实身份都是魔修,或寄生、或以法宝改换了样貌与魔力波动,混入走马城的目的也不尽相同。

    但他们都听说了中午发生在城外的诛魔事件。

    早已通过各渠道将骆长青、祁欢欢的形貌特征记在了脑海中。

    眼下瞧着两人竟来到了天香阁,如何不让他们为之惊恐。

    但魔修们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生出逃跑的心思。

    他们寻思着,那两人若是专程来抓自己的,必然会乔装出行。

    这般大大方方地找上门来,是怕自己溜得不够快吗?

    另外,城外之事他们未亲眼所见,难免会产生出侥幸心理。

    万一,这事是城防司找人故意做的一场戏呢?

    鼓舞士气与民心的同时,还可以让自己安分一段时日。

    再说了,有些憨批还没进城就被人识破伪装进而斩杀,那是他们修为太弱!

    弱鸡被人杀了,跟我厉害的强修有什么关系?

    相较于心思复杂的魔修,其他人安静下来的原因就简单多了。

    大多数人是被骆长青那冷艳的气质所吸引,从而忘了出声以及当下的动作。

    另有一小批妖兽客人,则是被吓到不敢说话。

    在他们眼里,祁欢欢无异于一尊行走的祖宗!

    被对方睨上一眼,他们也会心神颤抖半晌,甚至会本能地生出一种想要跪伏的冲动。

    血脉等级,是刻在妖兽神魂深处的秩序。

    拥有着强大而纯正九幽血脉的祁欢欢,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堆妖兽拥趸。

    若不是她眼神之中的告诫太过明显,天香阁内那些化形的妖兽们必然会群起而动。

    或溜走,或前来问好、巴结,总之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动也不动。

    “哎哟!是哪阵风把二位贵客给吹到我们天香阁里来啦?”一道热情中带着谄媚的话语,打破了阁中诡异的宁静。

    天香阁里资历最为深厚的老鸨张妈妈,扭着小腰挤到骆长青两人跟前,脸上堆起的笑容比头顶的灯笼还要灿烂。

    “二位光临我们天香阁可是选对地方了,这楼里有着诸多妙处,容奴婢为您们好好介绍,保证让二位觉得不虚此行。”

    张妈妈挥舞着小香帕,口若悬河。

    那香帕一角好几次都差点拂上祁欢欢的手臂,令她很是嫌恶。

    她索性朝骆长青身边贴近了半步,避开老鸨直勾勾的目光,悄然散出神识,开始搜索藏在楼内各处的魔修。

    骆长青任由对方略微贴靠着自己,抬眸看向张妈妈:“有劳。”

    张妈妈原本还在猜测眼前两人的身份和关系,骤然间与一双清冷的凤眸对上,令她呼吸顿时一滞,连心跳都险些漏了几拍。

    她赶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去与其对视,心说:我滴个乖乖!还好老娘道行深,若是换个人来招待,被那仙子一看,怕是连话都要说不利索。

    骆长青的那句‘有劳’,令张妈妈当即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半躬着身子走在前方带路,笑吟吟地为身后两名贵客讲解天香阁里的服务与特色。

    有了这么一出小插曲,先前因骆长青两人到来而产生的微妙氛围也随之消散开去。

    丝竹重新奏响,舞女们继续歌舞翩翩。

    小厮再度跑起了堂,其余客人们则是一边关注着张妈妈那头,一边享受当下的美好。

    唯有十余名妖兽顾客低调地坐在原处,既不敢走,也不敢像刚才那样放开玩。

    “探查得怎么样?锁定了几个?”骆长青以传音的方式问向身边人。

    “五个,有一人正在门外徘徊,应该是在考虑该不该进来。”祁欢欢回答,“要先把门外那个控制起来吗?免得被他跑了。”

    骆长青:“不用,门外那个,极有可能是个诱饵,他一旦出现异常,这阁楼内的鱼儿立马就会知道。”

    稍顿,她又补了一句:“若不是诱饵,那他大概率也会进来。”

    “为啥?”祁欢欢很是不解。

    骆长青美眸微眨:“我若是那魔修,定会忍不住亲眼进来看看,白日里在城外一眼定乾坤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也是两人为何不遮掩容貌就来到这里的原因。

    抓捕魔修只是手段,将自己有着降魔之术这件事最快地宣传出去,才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张妈妈口水都快说干了,也没得到两位贵客的丝毫表态。

    即将上得二层的时候,她实在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道:“方才奴婢介绍了那么多,不知二位可有意动的服务?”

    “如果暂时没有看得上的也无妨,咱们可以先去雅间品些茗茶,奴婢将这阁内最俊俏的武公子安排过来侍奉您二位。”

    俊俏的武公子?

    祁欢欢不明所以,好奇的目光头一回落到了张妈妈身上。

    张妈妈混迹风月场所数十年,一瞧眼前这青衫少女的神色,就知道对方并不懂得这其中的玄妙。

    ‘莫不是从某个大家族里出来历练的娇小姐!把这小祖宗哄高兴了,还怕今晚阁内的营收不能翻倍?’

    正乐呵呵地盘算着,却听一道清泠泠的嗓音从旁传荡而来:“雅间我们就不去了,就在大厅找个靠前些的位置。”

    说话之人自然是骆长青。

    她虽不曾流连过风月场,但毕竟与行行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什么都懂得一些。

    青楼内所谓的武公子,并非是有人姓武,而是指有着修为又愿意以色侍人的男倌。

    她才不要那些人在自己与欢欢面前晃来晃去呢,碍眼不说,可别教坏了自己的小笨鸟!

    张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语。

    她顶着压力,再一次看向了骆长青。

    却见对方仪态从容,气质高华,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矜贵,仿若谪仙下了凡尘。

    而这般拥有着无上尊贵气息的人物,开口却要跟一堆人挤大厅,这像话吗?

    体验凡俗生活也不用这样亏待自己吧!

    张妈妈痛惜又痛苦地收回目光,差点连笑容都要挂不住。

    她谎称自己不太舒服,找来一小厮,让后者带着‘贵客’去大厅挑选座位。

    望着两道渐渐远去的高挑身影,张妈妈捂了捂发疼的心口,挥手找来几名龟公,叉着小腰开始悄声吩咐。

    “你们几个,立马去往主街各路口,将今日城外诛魔仙子来天香阁消遣的消息散布出去。”

    “等等!拿我的钥匙,去库房取几枚留影石,带着她们在楼里的影像出去揽客,务必要把别家的客人给我抢过来!”

    安排完这些,张妈妈才重新得意起来:“赚不了你们的钱,老娘就拿你们的名气去大捞一笔!”

    ————————

    欢欢:什么是武公子?

    长青:吃你的灵果,别东问西问的。

    第34章 我不是针对你

    天香阁一层大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但在靠近中央舞台的一处区域,却尤为安静。

    像是有层看不见的屏障将此区域与大厅别处相隔而开,形成了两片不同的天地。

    区域正中,一袭黑色劲装的骆长青端正而坐,墨发雪肌,凤眸深邃,纤长的手指轻捻着酒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优雅矜贵的气息。

    祁欢欢则是斜靠在一旁的座椅间,坐姿自由又散漫。

    少女唇红齿白,鼻梁高挺,举手投足间自带几分潇洒灵动,看起来就像是高门大族中娇养长大的姑娘,透着一种难得一见的干净纯真。

    两人周围,是自发换桌而来的化形妖兽,他们小心翼翼地作陪着。

    既希望祁欢欢能够注意到自己,又希望她不要太注意自己。

    骆长青与祁欢欢两人的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灵食、琼露,都是旁侧妖兽们自发供奉而来的东西。

    祁欢欢也没跟他们客气,挑着自己喜欢吃的灵果,如糖豆一般吃着。

    骆长青端起酒杯送入红唇边,轻抿之下,浓郁芬芳的酒气顿时在舌尖绽放,而后化作一股热流,钻入腹中,滋养着四肢百骸。

    不得不说,这天香阁里的佳酿倒是独具特色,既有酒的醇厚口感,又有灵液的修复功能。

    放下酒杯后,骆长青侧头看向祁欢欢,以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方式询问:“都锁定好了吗?”

    祁欢欢看着眼前人被灵酒浸湿的红唇,不知为何,喉间莫名就涌上些许渴意。

    她拿起桌面上另一支盛满酒液的瓷杯,仰头倒进嘴中。

    却不料,喉间渴意非但没有减少,反倒被一口辛辣呛得险些咳出来。

    她皱眉将酒液咽下,忍着想要伸舌头哈气的冲动,嘟哝回道:“放心吧,都锁定好了,一共六个,一个也跑不了!”

    有了白日城外的前车之鉴,她们这一次准备直接一网打尽,不留给魔修任何反应、转移宿主的机会。

    就在两人悄然运转修为之力打算收网的时候,天香阁却突然涌入一大批客人。

    这些人一进门就转动着眼珠子乱瞟,在瞧见大厅前方的两道身影后,又赶忙移开目光,面上露出笑意,吵嚷着让人快些给他们上酒上茶。

    瞧见这一幕,老鸨张妈妈笑得快要合不拢嘴。

    她张罗着让小厮们在大厅内加桌加椅,务必让每一个踏入阁中的客人都留下来。

    “嗯?”祁欢欢秀眉一挑,“又游进来一条鱼,还是个准魔煞!”

    骆长青收敛了灵力,再度饮下一杯酒,补充道:“不仅有鱼儿跑来自投罗网,白日里暗中跟着咱们的那些人,也全都来了。”

    闻言,祁欢欢散出神识略一感应,果然发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有城防司甲队队长陈轩,有给提刑司队长当轿夫的四名男子,有在城外那会就开始盯梢的一老头,还有几名一同进城的拾荒者。

    这些人全都易了容,谨慎些的甚至还用法器改变了自身波动。

    他们随着大批顾客涌入天香阁,而后分散在大厅、雅间各处,装作来消遣的模样,继续留意着骆长青两人的一举一动。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行迹,在两名化神强者的感识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既然还有魔修主动跑来‘求抓捕’,骆长青与祁欢欢自然乐于成全。

    她们按下收网的动作,继续坐在桌前吃喝,看舞台上的歌舞表演。

    半个时辰过去,天香阁已是人满为患。

    诺大的阁楼内,将近八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骆长青身上。

    无他,无论是凡俗还是修士,亦或是化形成人的妖兽,总归未脱离生灵的范畴。

    而喜欢美好的事物,既是生灵的本能,也是天性使然。

    骆长青身上所呈现出的贵气与英气,威严与美艳,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让人抑制不住地想要崇敬、信服、仰慕。

    清风大陆云海界的第一美人,在另一位面上即便没有了宗主光环的加持,也依然风华无双!

    阁楼内,各路传音交织在歌舞升腾的半空,热闹非凡。

    “还好今晚我跑来这片区晃悠,否则就要错过近距离欣赏绝世美人的好事了!”

    “不瞒各位,今日我归城的时候,就曾远远看过她们一眼,那当真是惊鸿一瞥。”

    “此刻能够再见二人风姿,便是花光储物袋里的灵石也值当。”

    “听闻那两位仙子诛魔手段凌厉,嘶~依我所见,美人不太像是会暴烈出手的样子啊?”

    “呵呵,这位道友,菩萨心肠修罗手段了解一下。”

    除了纯粹八卦的人群,带着监视任务而来的各个队伍也传音传得飞起。

    “都跟了她们大半天了,也没见她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陶队指望咱们找出那二人的错处,还真是为难我等。”

    “新来的,你还是太嫩了些,陶队想要构陷一个人,哪里需要找到对方的实际错处,你瞧着吧,估计过了今晚,陶队就要带着提刑司的令牌去拿人了。”

    “陈轩队长,咱们乔装来这里盯着那两位女修是干嘛呢?”

    “吃你的菜!不该问的别多问,这是咱司长亲自下达的命令,咱只管照做就是了。”

    诸多传音里,还属魔修的谈论最为欢腾放肆。

    “我就知道那两个女的是虚张声势,徒有其表!她俩要真如传言里那般厉害,此时咱们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寻欢作乐?”

    “不错,刚才我让小五借着跑堂之机故意去她们那桌转悠了两次,她们有个屁反应!”

    “既是两只纸老虎,不如今夜咱们共同联手宰了她们?”

    “这个提议好!就当是给镇魔司那帮龟孙子回礼了,咱们扒下那两人的皮,挂在城中心的城主雕塑上,嘿,想想就兴奋!”

    正当众人明里暗里闹得火热的时候,身为话题人物之一的祁欢欢却是突然从座椅间站了起来。

    人群稍稍一顿。

    却见,祁欢欢抬脚走到舞台跟前,朝着台上正卖力起舞的歌姬扬了扬下巴:“跳了一晚上你们也累了,都下去吧。”

    清脆悠扬的嗓音在修为之力的包裹下传遍四方,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

    歌姬们不由面面相觑,正打算看看张妈妈的意思,一股强大却柔和的灵力已是席卷而来,圈着她们移下了舞台。

    祁欢欢抬手伸了个懒腰,继续出声:“听闻天香阁好吃好玩的东西多,结果呢,乐子没找着,倒是发现了一些恶心的秽污。”

    说到这时,她略微加大了音量,摇头叹息:“城里的防卫就如此形同虚设吗?魔贼都可以大摇大摆地混进人群喝酒看戏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爆发出一片哗然。

    什么?有魔族混进天香阁了?不能够吧,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相较于气愤又惊恐的围观群众,潜藏于阁内各处的魔修个个都紧张不已,生怕对方发现的那一个正是自己。

    艺高人胆大些的魔修倒还能稳住,胆小一些的已是准备悄然溜号。

    然而,溜号是不可能溜号的。

    早在祁欢欢起身的那一刻,所有被其神识锁定的魔修都被骆长青以术法禁锢了起来。

    祁欢欢的功法更适合进攻与杀戮,而骆长青除剑道之外对于其他功法也颇有造诣。

    故而,禁锢之事就交给了后者。

    在周遭众人或紧张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祁欢欢走到邻桌僵直着背脊对着自己的小厮身后,伸掌一拍,将其拍飞到了空荡荡的舞台上。

    那小厮张嘴喷出一口带着腥臭气息的蓝血,而后面目迅速变至灰白,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也现出了大片尸斑。

    见此一幕,围观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来真正的小厮早已死去多日,如果不是今晚被人揭穿身份,不知其体内的魔修还要鸠占鹊巢多久?

    ‘小厮’无法继续隐藏身份,也逃离不了现在的躯壳,他无力地跌坐在舞台正中,一双灰败的眼瞳怨毒地盯向了祁欢欢。

    “不要这么看我,我不是在针对你。”祁欢欢慢条斯理地出声,“我刚才所表达的意思,是说在座的十一个魔贼,都是秽污!”

    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一道散发着魔气的身影从二楼跌下,砸在了舞台之上。

    还没等围观群众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见数道魔影从半空坠下。

    “砰砰砰砰!”

    身躯砸落地面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在大厅里响起,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与心脏。

    不过眨眼的工夫,来自各层的魔修已是整整齐齐汇聚一堂。

    数量不多不少,刚好是祁欢欢方才所说的十一个!

    “这”老鸨张妈妈脸上的脂粉都吓掉了两层,“这这这这,天爷啊!怎么会这样?”

    眼瞅着自己这些人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富商打扮的那名魔修索性也豁了出去。

    他强硬地抬起头,冲着祁欢欢大吼:“被你发现了我等踪迹又怎样?在城外你可以随意斩杀,但在走马城内,私自诛杀魔族可是违反律法的,到最后你还不是得乖乖地将我们移交给镇魔司,哼哼哼!”

    这番无耻的言辞,立马就遭到了周围众人的唾弃。

    富商模样的魔修其实也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怪羞耻的,但没办法,这种情况下,丢脸总比丢命强。

    然而,在他半是威胁半是提醒的话语落下之后,祁欢欢并没有露出丝毫难色。

    她一跃跳到舞台上,冲着先前说话那魔修戏谑一笑,懒洋洋的声音立时在天香阁内传荡开来。

    “我初来走马城,还真不知道城内的律法,多谢你提醒啊。”

    “不能私自诛杀,那扇你总不违法吧?”

    第35章 扇巴掌

    祁欢欢与魔修之间的对话并未避讳旁人。

    是以,整个天香阁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走马城内确实有着不可私杀魔贼的规定。

    不是魔修不该死,而是有能力混进城内的魔修已经与这个城池产生了诸多因果,直接诛杀,许多秩序就容易出现崩乱。

    曾经有一极擅盗窃的魔修,在抓捕的过程中身死魂消,从而导致城内数十个宗门帮派被盗走的镇派之宝彻底断了线索。

    当年这事闹得特别大,数十门派联合起来同时向城主府施压,险些酝酿成暴乱。

    另有一点,若是城内魔修可任由人处置,那必会有人借此由头滥杀无辜。

    毕竟,魔修究竟寄没寄生在一个人身上?这可是说不准的事情。

    错杀的话,责任算在谁的头上,扯一辈子都扯不清。

    种种原因之下,城内发现魔修可私自逮捕,但不可私自处决,得交由镇魔司先行审判,再做后续处理。

    当然,私杀魔族这事若是不被旁人知晓,那杀了也就杀了。

    但眼下天香阁内的情况不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杀即违法。

    在听见祁欢欢说的那句要扇对方的话语后,周遭众人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

    魔修与人不同,他们不受道德约束,个个都是滚刀肉。

    别说是扇他们了,就算是捏碎他们的骨头,他们或许还会觉得瘫着更舒服。

    也就镇魔司里专为他们所设的镇魔狱能让他们有所畏惧。

    扇人,啧,只怕是给他们挠痒痒。

    没想到哇,言辞犀利的小美人竟也有如此天真的一面!

    被术法禁锢在舞台上的魔修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甚至有好几个死猪不怕滚水烫的已是嗤笑出声。

    骆长青也微不可闻地浅笑了一声,她知道,眼前这些魔修要倒霉了。

    似乎是在印证她心中所想,台上的祁欢欢也在这一刻有了动作。

    只见,青衫少女照着那富商脑门一拍,旋即,一道丑陋的身影便从富商躯体中酿跄跌出。

    这是一个实力达到了元婴级别的魔帅,头发稀疏,利齿外翻,四肢细瘦如竹杆,一对拳头比他的头颅还大。

    即便是禁锢的术法让他无法运转魔力,但其自身所携带的阴冷又邪恶的气息仍旧使得不少人背脊发寒。

    聚集在舞台附近的围观者顿时如涌动的潮水般往后退去。

    直到退离了两丈之距,才缓停下来。

    祁欢欢看着已被吸干内里仅剩一层枯败躯壳的富商尸体,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她催调出九幽之炎覆盖住自己右手,从外表看去,她的右掌就像是戴上了一只黑色手套。

    在围观者们或好奇或不解的眼神中,祁欢欢抬掌就朝身前魔修的侧脸扇去。

    想象之中清脆的巴掌声并没有出现,反倒是魔修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祁欢欢没有就此停下,她反手又给对方另一侧脸也来了一下。

    这一回,魔修的哀嚎声变得更大,也更刺耳。

    听得众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内心亦是充满了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耳朵出问题了吗?我好像听见魔修在痛呼出声?”

    “我也听见了,那厮一没吐血,二没伤口,叫得如此浮夸,怕是故意装出来的!”

    “魔族真会恶心人,说他们是污秽,都是抬举他们了。”

    听见台下众人对自己的议论,刚挨了两巴掌的魔帅憋屈得险些连本源之血都喷出来。

    这两巴掌扇下来,把他的修为与魂魄都扇没了一大半。

    那种由内而外的焚灼之痛,简直难以言喻。

    他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刚才那两下。

    他的外表看起来无甚变化,但实际上,其内部血肉、经脉、骨骼、神魂都被烈火摧毁得不成样子。

    眼瞧着那恶魔般的少女再度抬掌朝自己挥来,魔帅眼珠子猛然一凸,失声尖叫:“住手!快住手!我是北地修罗麾下的情报官,在走马城潜藏已有三年,别再打了,我全都给您交待!”

    此言一出,可谓是震惊四座。

    今日份的意外出现得太多,以至于围观群众们的情绪都变得不连贯了。

    舞台上,涌动着九幽之炎的巴掌在魔修脸颊侧旁陡然停下。

    带起的炎风,焚去了他脑袋上为数不多的毛发。

    魔帅神色惊惶,心中却是松了一口大气:得救了!还好自己重磅信息抛得及时。

    事实上,祁欢欢的这一巴掌之所以没有落下,并不是因为魔帅的服软,而是因为骆长青先前给她传音了。

    “这个到此为止,换下一个。”

    祁欢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第二名魔修走去。

    却听,骆长青那明晰悦耳的传音再一次传荡入耳:“不要选他,选最左侧那个童子模样的魔修。”

    担心对方不太明白自己的用意,她紧接着又补充道:“那人离得最远,没能近距离感受到九幽之炎的波动,拿他开刀,方有奇效。”

    “另外,在他身上,缠绕着许多孩童的灵怨。”

    后面的话,已是不需要骆长青再细细讲述。

    孩童先天是不会有灵怨那种东西的。

    当一个小童在极致痛苦的情况下夭折,且在一定的时间里残魂不散,才会形成灵怨。

    魔修靠吞噬生灵来提升自身,这是他们的本性,但却鲜少有人专程针对孩童下手。

    一是孩童的血肉生机薄弱,二是屠戮孩童容易遭到天道反噬。

    故而,除非是魔族当中的穷凶极恶之辈,其余拥有足够灵智的魔修,都不会选择这么一种人神共愤的方式来修炼。

    但现在,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就有一个这样毫无底线的修行者。

    废了他,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祁欢欢略过望着自己直打哆嗦的近处魔修,方向一转,朝着左侧走了过去。

    童子模样的魔修原本还在闭目装死,听到脚步声走到自己跟前停了下来,他这才缓缓撩起了眼皮。

    “你的本体是妖兽吧?”童子声音粗砺,像是砂纸摩擦锈铁,“难怪如此粗鄙,你”

    话还没讲完,他的侧脸已是挨了祁欢欢一巴掌。

    九幽之炎直接蹿入童子体内,一路横冲直撞。

    大片血肉被焚毁,重要经脉寸寸龟裂,神魂之中与童子相貌一模一样的元婴也被瞬间灼去一半。

    童子目眦欲裂!

    他想要反抗,却无法调动丝毫力量,甚至连捏碎保命法器都做不到。

    体内,因经脉破损而溢出的大量血液,还没来得及涌向体外,就已经被侵入身体之中的黑色火焰焚灭殆尽。

    这一刻,童子终于体会到了夺舍富商那个同类的心情及感受。

    真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趁着童子分神,骆长青悄然变化了印诀,暗中将缠绕在前者身上的几缕灵怨剥离了出来。

    祁欢欢第二掌很快落下,结结实实给了眼前魔修一个响亮的大比兜。

    “啪!”

    童子颈骨断裂,头颅歪向一旁,但他的口鼻却并没有血液流出,生机也并未被磨灭。

    同一时刻,骆长青再度操控术法,释放出部分灵怨。

    童子顶着那诡异的状态撑过了焚灼之痛,而后冷笑出声:“你就只有这点折磨人的本事么?也太差劲了些。”

    说罢,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失去血色的嘴唇:“你有胆就直接杀了我,若想让我如先前那懦夫一般求饶,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祁欢欢并没有因对方那挑衅的话语而发怒,在童子话音落下之后,她反而是垂下手掌,后退了两步。

    “没错,要论折磨人的本事,谁又能超越得了你呢?”

    “你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活剥其皮,生拆其骨,只为让其在临死之际产生出强烈的情绪,以供你炼化修行!”

    “被你虐杀致死的孩童至少都有十几个吧?如此残忍,有违天和,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的同类,也要甘拜下风。”

    祁欢欢的这几句话,听在在场众人耳中,无异于在烈火中浇下了热油,人群之中顿时就炸开了锅。

    “狗-日的魔贼,这种渣滓就不配活在这天地间!”

    “仙子此言可有佐证?若能证明事情属实,今日我等就算是拼得违反律法,也要将那魔贼碎尸万段!”

    “大快人心!青衫仙子你要是累了就换我上,看我不打得他哭爹喊娘,屎尿齐流!”

    听到这么不着调的一句,祁欢欢眉毛微微一挑,心说:谁说我累了?我只是懒得再去跟一个将死的变态动手罢了。

    几乎就在她心声落下的那一刻,童子模样的魔修面色剧变,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

    小蛇般的青筋在他皮肤表层不断游走,哗哗声响如同血河逆流,听得人头皮发麻。

    童子抬起一双血眼盯向祁欢欢,目中头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对,不是你!”没等对方回话,他已是扭曲着断颈,看向了坐在台下不动声色的骆长青。

    骆长青屈指在桌面轻轻一点,霎时间,一滴凝聚着她自身修为与生机的酒液已是直射童子,钻入了其眉间。

    她自然不会去给一名十恶不赦的魔修提供生机,她给出的能量,是用来复苏那些缠绕在童子周围的灵怨的。

    宽敞的舞台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扩散之间,竟是令得整座天香阁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许多。

    一道道半透明的灵体自童子体内钻出,从轮廓上不难分辨,这些灵体生前都是幼童。

    大的不超过七岁,小的才仅仅是个婴孩。

    刚出现的时候,它们还有些茫然,但在感应到童子的气息后,它们顿时就变得癫狂起来。

    阴风席卷,凄厉的啼哭声穿透金碧辉煌的楼阁,响彻夜空。

    它们带着怨毒,带着仇恨,带着对这个世界最糟糕的回忆,扑向了童子,疯狂撕咬。

    那童子并未夺舍别人的身体,他之所以能顶着魔躯招摇过市还不被人发现,皆因他所修习的邪功所赐。

    而现在,当他被惨死在自己手上的孩童灵怨反噬之后,直接就化作了一滩散发着浓郁腐臭的蓝色淤泥。

    大厅内,承受能力弱些的男女当即就恶心地吐了出来。

    但更多的修士却是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魔贼猖獗,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被他们吸髓吞食的那个会不会是自己?亦或是自己的后辈,甚至孩儿。

    就在众人心潮起伏之时,一道极不和谐的男子嗓音突然自天香阁外破门而入。

    “提刑司接到举报,有人在天香阁内私杀魔修,并公然与魔族细作交涉,现由我司对其进行抓捕、侦查,无关人等速速退离!”

    第36章 乖

    私杀魔修?与魔族细作交涉?

    骆长青与祁欢欢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冰冷的怒气。

    她们气的并不是提刑司队长公报私仇这件事本身。

    而是对方选择在这么一个场合,用如此可笑的理由来强行给自己扣下通魔罪名。

    要知道,魔族可是天下万族生灵的共同死敌,这是排在序列第一位的大是大非。

    普通的私人恩怨,万不该越过这一条线。

    “一定是姓陶的那个装逼犯搞的鬼!就这种人还能在重要司部里任职?怕是迟早要坑死一城的人,待会他要是敢出现,我照他的脸也来两巴掌,长青你可不要拦着我!”

    听见祁欢欢的传音,骆长青摇了摇头:“魔族之外的事你别动手,我来处理。”

    说到这时,她朝对方露出一丝安抚的微笑,继续道:“提刑司的人过来发难,其实也不全然是坏事。”

    “我们正好可以借此事看看走马城当权者的态度,这是个非常关键的信息,它决定了我们接下来是否要改变获取魔心草的策略。”

    祁欢欢原本还想再多问几句,可当她瞧见骆长青微微勾起的红唇后,耳朵莫名一热,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话语又被她咽进了腹中。

    她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鼻尖,将视线移向对方洁白又精致的下巴:“嗯,那就听你的。”

    在骆长青与祁欢欢暗中传音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一支由十二人组成的提刑司小队,在队长陶霖的带领下,一路前行,直入大厅。

    而好些对魔族深恶痛绝之人,则是躲在人群之中叫嚷。

    “见过颠倒黑白的,但又蠢又拎不清的,今儿还是头一回看见,这里几百双眼睛都共同见证的事实,怎么到了提刑司的口中,就完全变样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不先把是非颠倒一番,又怎能把功劳吃进自己嘴里?”

    “我瞧着陶队长倒不像是来抢功的,更像是来捞人的,否则的话,为啥放着台上的魔修不抓,反而要去抓降魔仙子呢?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会吧不会吧!提刑司不会真的胆大包天到公然冤枉好人,包庇魔族吧!”

    众人越说越大声,气得陶霖鼻子都快歪了。

    跟在他身后的队员们则是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包庇魔族可是重罪,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自己以及整个亲族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民众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自己。

    “住嘴!”陶霖朝着人群大吼,“谁再敢带头造谣,本官立马下令抓人,扔进司部大牢里让他日日说、夜夜说,说个够!”

    或许是提刑司积威甚重,又或许是怕自己真的被陶霖抓进大牢。

    在他话语落下之后,倒是没有人再出声阴阳他了。

    陶霖沉着脸继续前行,一直走到骆长青所在座位的旁侧,才停下了脚步。

    先前围坐在舞台附近的妖兽们,碍于提刑司的压力,不得不离开座椅,退到了外围。

    骆长青则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坐在桌前,既没起身,也没搭理来到近前的提刑司众人。

    身穿公服的一行十二人,挎刀而立。

    这本该是围捕的情形,但在骆长青强大而又尊贵的气场下,陶霖等人生生被衬托成了侍奉主子的侍卫。

    “便是你二人发现的魔修?为何不直接将其送至司衙?你们在此公开处刑究竟有何目的?”陶霖道出了自己在路上就已想好的质问。

    他原先所想的说辞更为尖锐,这会儿到底是怕再犯众怒,所以临时做了些修改。

    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对方挖坑。

    因为无论对方如何解释,他都能寻出纰漏,从而用律法去进行镇压。

    骆长青抬眸看了陶霖一眼,虽未起身,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派来盯梢的那些人,没有将整件事的细节告之于你吗?”

    冷冽的声线回荡在大厅内,沉静、威严,让人难以生出违逆之意。

    陶霖暗道不好,对方并没有顺着自己给出的思路往下说。

    自己应该如何引领话题,才能将其绕回坑里呢?

    心里正飞速盘算着,忽然,另有一行人从人群中挤出,走到了陶霖跟前。

    为首之人伸掌在自己脸上胡乱一搓,顿时,陈轩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

    同时显现而出的,还有他那一身元婴中期的灵力波动。

    “这城中的巡卫、安防之事,什么时候落到你们提刑司头上了?该你们查的案子一个都查不出来,不该管的事倒是跑得飞快,陶队长,你们最近是闲出屁来了吗?”

    陈轩的一番讽刺,令陶霖面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刚想怼回去,陈轩已是不再看他,而是转身朝着台上台下的两人打起了招呼。

    “两位姑娘莫要有任何压力,今日之事,陈某全程都有目睹,若是有人要拿魔族之事来借题发挥,那我城防司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周围众人的心里,引得在场之人连声叫好。

    就连骆长青也在暗中点头。

    ‘这位陈队长还挺会来事,他能公然站出来跟提刑司叫板,应是事先请求过城防司的司长。’

    ‘其目的,应是他们看中了欢欢识别魔修的能力,起了招揽之心。’

    进入走马城的权力圈,这本就是骆长青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但城防司,却不是她心中的优先选择。

    城防与提刑两司本就有着诸多旧怨,此时一对上,宛如针尖对麦芒一般,两边谁也不肯退让。

    眼瞅着自己今日所有的布置即将打水漂,陶霖又岂会甘心?

    他看了看站在台上似在看守魔修的青衫少女,又将目光落回到坐在台下的黑衣女子身上。

    对方再是气度非凡又如何?得罪了自己,在这走马城内,自己有的是法子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思索之下,陶霖暗中往掌心里扣下一枚灵器。

    那灵器细如牛毛,还具有极强的隐蔽性,没入人体后会立即化作药汁,无香无色,难以拔除。

    药汁并不致命,但它会扰乱人的意识,从而让人做出一些颠三倒四的糊涂事来。

    而面对着一名精神错乱的修士,提刑司有着绝对的权力实施抓捕。

    看准时机后,陶霖找了个常人很难察觉到的角度,将掌中灵器射向了骆长青的小腿位置。

    “说不过就使阴招是吧?”祁欢欢充斥着戾气的嗓音自台上落下。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道以修为之力凝出的拳印。

    拳印先是击碎已经射至半途的针状灵器,而后调转方向,直朝陶霖的胸膛轰去。

    这一变故来得又快又突然,别说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了,就连偷摸着搞小动作的陶霖本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小巧的拳印径直击碎他的灵力防御,将他身体轰得向后跌飞。

    关键时刻,陶霖藏于衣领之下的一块剑形血玉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替他挡住了拳印九成之力。

    血玉破碎,拳印散去,陶霖后背重重砸在了大厅角落的粗大石柱上,才堪堪止住身形。

    跌落地面后,他张嘴一连吐出几口鲜血,气息也变得微弱无比。

    但诡异的是,陶霖的面上却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凶狠又残忍,还透着一丝让人看不明白的疯狂。

    大厅中央的舞台上,祁欢欢收回一拳轰出的动作,巴巴地望向骆长青。

    那委屈的小眼神仿佛在说:我已经尽量克制了,但谁叫那装逼犯想要偷袭你呢?

    骆长青一眼就能读懂台上那人的心思。

    她一点也没有要责怪对方的意思,只传音道:“看好那些魔修,接下来,就不要再出手了哦。”

    祁欢欢连连点头。

    就在两人消息传递完毕的这一刻,天香阁上空,忽有剑吟声呼啸而来。

    剑吟之中,还夹杂着一道满是怒意的男声:“何人胆敢在走马城内对我玄孙下死手?给我死来!”

    听见这个声音,好些知晓其身份的修士皆是面露悲愤。

    竟是提刑司司长亲至,那两位人美心善的仙子,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毕竟,那位司长可是名货真价实的化神境强者,放眼整个走马城,能与之对抗的人差不多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角落里,正在接受下属们药物治疗的陶霖,脸上的笑容越发变态。

    自己脖颈间所配戴的血玉,乃是高祖父陶锐赐予自己的保命之物。

    血玉一旦碎裂,高祖父就能第一时间知晓并赶来救援。

    今晚这场劫难,自己虽然狼狈了些,但好歹是性命无碍。

    而伤害自己的人,绝对不可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感应到强修的到来,祁欢欢骨子里的好战基因顿时就被点燃。

    她抬眸望向高高的穹顶,眼睛里铺满了跃跃欲试。

    突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收敛起一身战意,默默地看向了台下端坐的黑衣女子。

    若不是碍于周围有着外人,她都想要揣手手。

    对于某人的表现,骆长青还算满意。

    她红唇微掀,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方式轻声道了句‘乖’,而后起身,一步踏出,身形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祁欢欢知道对方是去对付匆匆赶来的那名强修了,但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比拼剑道,同境之中,骆长青基本上是天花板级别的那一个。

    此时,更让她在意的是对方离去之前所说的那一声‘乖’。

    祁欢欢一边散出神念观看高空战场,一边暗自嘟哝:“把我当作是三岁小孩哄吗?真是的!”

    自己却并没注意,在心里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其眉梢眼角却悄然透出了一丝欢喜之意。

    ————————

    现在

    欢欢:讨厌!不要把我当小孩哄!

    以后

    欢欢:长青长青,看在我那么乖的份上,可以奖励一个亲亲吗?

    第37章 老狐狸们

    走马城西,高空之上。

    骆长青静静打量着被自己拦截在此的黄袍男子。

    对方身体周围还残留着尚未散去的阵法波动以及空间波动,想来应是从某个地方匆匆传送而来。

    此人有着化神境的修为,袍角处所刻画的纹印,与先前提刑司众人公服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有着提刑司高层做靠山,难怪一个司部之中的队长行事胆敢如此张狂。’

    当骆长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陶锐的时候,后者也在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相较于骆长青的波澜不惊,陶锐的心绪可谓是波翻浪涌。

    他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惊讶,到狐疑,再到忌惮,不过转瞬之间。

    眼前女子气质出尘,冷艳矜贵,更有一身内敛却又丝毫不弱于自己的修为波动。

    她来到走马城究竟有何目的?

    与霖儿起冲突,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莫非是城主老儿知道了我族的密谋,所以找人前来试探?

    陶锐越想越心惊,连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但他毕竟是经历百余年风霜洗礼的老狐狸,心里再怎么慌乱,面上都没有表露出分毫。

    他保持着怒意,冷哼出声:“你是何人?可知在城内公然对四司之人下死手乃是重罪!”

    闻言,骆长青亦是在心中冷笑。

    这陶家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一脉相承。

    上下嘴皮一碰,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还擅长给人挖坑扣帽。

    “罪与非罪,你说了可不算。”骆长青淡淡开口。

    一听这话,陶锐心里的紧张顿时又增加了几分。

    他不由自主地想:我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城主老儿吗?这女子的身份果然有问题!

    一番脑补后,他决定先发制人。

    除了试探眼前女子的功法外,还能顺道探探城主的态度。

    他陶锐倒要看看,若是自己与那女子斗得两败俱伤,城主会不会出手?

    “哼,有没有罪,你且随老夫回提刑司审讯一遭便知分晓!”陶锐甩袖出声。

    与此同时,三柄金色长剑自其袖底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朝骆长青的胸腹及咽喉射去。

    剑吟清脆,震荡四方,剑光纵横间,似连天窍之上的星辰也要暂避锋芒。

    战场之外,五六道身影隐于暗处,关注着天香阁上空的情况。

    这些人都是城内各大家族、门派的当权者。

    眼下执法者与外来强修发生了这么大的冲突,他们又怎会无动于衷?

    就这会,他们的玉简还在不断震动,一则则相关情报飞速汇报到他们手中。

    “陶锐那老东西是脑子不清晰还是吃错了药?晚辈惹出了小问题,他非但不去解决,还要将矛盾扩大,有必要吗?”

    “他的对手便是今日在城外除魔的那女子吧,运气也忒不好了些,刚进城就对上了陶锐,今后怕是很难再在走马城待下去了。”

    “别说今后那么远的事了,只说眼下,那女子能否全身而退就是个大问题。”

    “你们没看出来吗,陶锐使的是他的成名绝技,烈日刺虚,早些年不知有多少强者折损在此招之下,那女子若是应对不当,可要跌个大跟头。”

    远处众人对自己的议论,骆长青自是不知。

    此时此刻,面对着陶锐突然发动的猛攻,她既无一丝一毫的慌乱,也没有任何小觑。

    她站在原处不闪不避,右掌朝着旁侧虚虚一握,一柄三尺青锋已是被其握在掌间。

    相比起正飞速射来的三柄金色长剑,骆长青手中的剑便显得朴实无华了许多。

    剑柄处没有任何配饰,剑身也是干干净净,没有符纹、法宝的加持。

    单从表面看去,实在是平平无奇。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一柄普通的长剑,它是骆长青的本命灵剑。

    没有配饰,是为了出剑的速度更快。

    没有刻画符纹,镶嵌法宝,是因为骆长青的灵力就是其最好的加持。

    金色长剑的逼近,将它激出了无限的战意。

    剑身轻颤,嗡嗡而鸣,低沉悦耳的声音,像是在酝酿一场盛大的风暴。

    三柄金剑冲着要害之处直刺而来,骆长青却一点要理会的意思也没有。

    她转过身,抬肘,朝着后方某处虚空一剑斩出。

    “铛!铛!铛!”一连三声金铁撞击的声音在夜空中响彻而起。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夜色,忽然被豁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三柄金剑哀鸣着自裂缝中坠出,其中两柄当场崩溃,在高空之上炸成了碎片。

    剩下那柄情况稍好一些,虽也破损多处,但好歹没有爆开,它旋转着斜飞而出,朝着其主人所在之处绕行回归。

    反观骆长青身后,声势浩大的攻击连她后背一丈之距都没挨到,就被其自身灵力尽数挡下。

    好似焰火盛放,绚丽、漂亮,却并没有杀伤力。

    直到这时,好些观战者才反应过来,原来陶锐的正面攻击只是障眼术法,他的真正杀招,其实是隐在人身后偷袭。

    不愧是老狐狸,真阴!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被黑衣女子轻轻松松就破解了,人家就只挥了一剑!

    这么看来,那黑衣女子要么是剑道造诣深不可测,要么是修为境界远高于陶锐。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其实力十分了得,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结交一二?

    战场上,骆长青再次与陶锐遥遥相对,她右掌持剑,左手垂于身侧,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悄然掐了个法诀。

    不远处,陶锐阴沉着一张老脸,召回了唯剩一柄的金色长剑。

    感应到长剑已是处于一种半废的状况,他的心就像是在滴血一般。

    要知道,为了打造这三柄金剑,自己不仅砸了大量灵石以及灵材,还欠下了好几个炼器师的人情。

    如今却被人一剑斩成了废铜烂铁,如何不令他为之上火。

    而就在陶锐强忍着怒气准备把金剑收回纳戒的时候,掌中剑却突然从中断裂。

    一道无形的剑气刺入他手心,沿着其手臂经脉一路飞驰,最后在钻入心腔之前,被陶锐险之又险地绞灭开去。

    陶锐将涌动到喉咙处的鲜血强行咽下,再度抬眼望向对面的黑衣女子时,眸底已是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骆长青毫不避让地与之对视,并没有因自己堪称完美的战局开端而沾沾自喜。

    她心里很清楚,对方的失利在于错误地判断了自己的战力。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的实力可以碾压对手。

    真要拼起来,究竟是谁笑到最后还未可而知。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宁静,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丝毫没有减缓。

    好似就在下一刻,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就要在天香阁上空爆发开来。

    就在对战双方都在一击之后重新审视对手的时候,半空中却是有着两道长虹呼啸间疾驰而来。

    那是两名同样有着化神境修为的强者,隔着老远,都能感应到自他们身上扩散而出的强横波动。

    骆长青握紧了手中长剑,灵力也在不露声色之间运转到了最大。

    她与祁欢欢初来走马城,可没有朋友急急赶来调和。

    若是所料不错,闻讯而来的两人应该也是走马城内的掌权高层。

    只是不知,对于这场冲突,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理?

    正如骆长青所猜测的一样,赶来这里的两人身份与陶锐一样,皆是掌管四司之一的司长。

    掠行在前方一些的,是镇魔司司长周平铠。

    在他身后,则是城防司司长李宏。

    两人的声势远远传荡过来的那一瞬,陶锐便已感知到了谁是谁。

    但他心里却无半点同僚赶来的喜悦,反倒是脸上的阴霾又增添了几分。

    那两人与自己一直都不对盘,要指望他们过来帮自己撑腰,还不如指望自己。

    “陶兄,万莫冲动,今日之事就是个误会,来者是客,莫要再出手了啊!”

    “陶司长!天香阁之事现已由我镇魔司全权接管,若是无事,你便先回吧。”

    人未到,声先至。

    就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直令陶锐气血上涌。

    ‘天杀的!你们还能将袒护之意表露得更明显一点吗?’

    心里这般想着,他对于黑衣女子是城主找来之人又再度坚信了几分。

    听闻来者的话语后,骆长青却是感到一丝意外之喜。

    她并不认为对方所言是为了麻痹自己,因为没那必要。

    在三名化神境强者的围攻下,别说是自己一个人了,就算加上祁欢欢,也不见得能在他们手上讨到便宜。

    排除对方是在故意扰乱思绪的动机后,事情就变得玩味起来。

    骆长青先是传音让祁欢欢不要参与高空战场,而后,自己也好整以暇地观望起来。

    周平铠与李宏到来之后,一左一右就将陶锐架了起来。

    “陶兄,你真是糊涂啊,今日之事,明显就是提刑司不占理,你若是执意要为你那不成器的玄孙出头,那事态就不好收拾了。”

    “不错,四司本为一体,身为司长,所言所行更应该为整个城池的安定着想。”

    听着同僚们看似公正但实为偏帮对手的言语,陶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知道今日自己于情于理都再占不了立场,于是也乐于借坡下驴。

    反呛几句之后,装作在两名同僚的劝阻中离开了此地。

    至于仍旧躺在天香阁内的玄孙,他理也未理。

    感应到陶锐真的离去后,周平铠与李宏这才相互冷哼一声,换上一副春风和煦的面容,掠向骆长青。

    第38章 镇魔司

    天香阁顶层,贵宾室。

    骆长青四人围桌而坐。

    在座三人一人是执掌一派的宗主,两人是在城内拥有着极大话语权的高层。

    在相互都有意结交的情形下,氛围自然是轻松又融洽。

    在得知骆长青两人是从遥远的外界云游到此,且打算在走马城待上一段日子的时候,周平铠与李宏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眼瞧着铺垫已经进行得差不多,李宏笑眯眯地看向祁欢欢:“祁小友一身降魔本领实在是令人惊叹,不知小友可愿加入我城防司,将那些妄想混入城中的魔贼直接斩杀于安全防线之外,功德无量啊。”

    一听这话,周平铠立马就急了。

    他瞪了一眼笑得跟个黄鼠狼似的同僚,望向对桌挨得很近的两名年轻女子,言辞恳切:“既是降魔工夫了得,那祁小友该入我镇魔司才对。”

    “城防分管的事物太多,也太杂,镇魔司就不一样了,祁小友的加入,必能让整个司部如虎添翼,肃清潜藏在城内的魔族毒瘤。”

    面对着两名司长的拉拢,祁欢欢内心并没有多少起伏。

    权势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她此番前来走马城,终极目标也是为了获取魔心草。

    再有一点,早在进屋那会,骆长青已是向她传音,让她最后选择进入镇魔司。

    眼下,看着都在满含期待地等待自己回答的俩司长,她正要开口道出自己的抉择,一只修长温软的手掌却轻轻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是骆长青的手掌,手心处薄薄的茧刮过祁欢欢细腻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密的电流。

    祁欢欢心跳猛然加速,她下颌微微绷起,传音问向对方:“怎怎么了呢?”

    骆长青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掌,同时传音:“先等等,不必急着回答他们。”

    清越明晰的嗓音在心神之中荡开,祁欢欢感觉自己手背上的痒意都转移到了骨头里,想挠,却又挠不着。

    这时,骆长青伸手拎起桌面上的茶壶,倒出两杯,一杯推到身边人跟前,一杯递到自己唇边,不徐不疾地轻抿起来。

    看着这一幕,两名司长心里不由得就着急了起来。

    在很多私谈的场合,主人家突然端起杯来开始饮茶,那多半是送客的意思。

    在这贵宾室里,对桌两人虽然不是什么主人家,但那表露出来的态度却很明显:自己的提议,对方不是很感兴趣。

    若是换作其他人,这样的举动可谓是不识抬举。

    但现在摆出拒绝之态的两人,一位是货真价实的化神境强者,一位是有着独特降魔之法的干将,局面自然不能与普通情况相提并论。

    李宏率先表态:“千军易得,而强将难求,祁小友若肯加入我城防司,一应俸禄可遵照副司长的规格。”

    闻言,祁欢欢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骆长青让自己等会儿再表态的用意。

    这不,好待遇根本不用自己谈,主动就送上来了。

    周平铠眼珠子转了转,铿锵出声:“我镇魔司亦可许副司长的待遇,除此之外,为了表示欢迎,祁小友在正式报道之时,即可领取三个月的俸禄,这并非是提前支取,而是以奖励的形势发放。”

    “都包含了哪些?”骆长青捻动着杯口,随口问道。

    “三百万灵石,外加中央主城街附近的官邸一座!”

    周平铠话音落下之后,骆长青并没有任何回应。

    重新看到希望的李宏赶紧出声:“城防司麾下有着四名队长,分管东西南北四大区域,只要是处理正当公务,四人皆可由祁小友差遣!”

    这样的权力,相当于可以调动所有城防司的力量,即便有所限制,但也足以令人眼红了。

    周平铠略作沉默,从纳戒之中取出一枚令牌大力往桌上一拍,冲着骆长青道:“这是镇魔令,整个镇魔司只此一块,见令如见司长!”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桌那两人之中,黑裙女子才是当家作主之人。

    能否争取到另一人,还得看她的意思。

    在周平铠拍出镇魔令后,李宏就不再说话了。

    能给出四名队长的调度权,已是他的极限,至于城防令,那是万不敢交到一个底细不明的人的手中的,哪怕那个人很可能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功劳与荣耀。

    周平铠的心里亦不平静,他知道自己此举利弊都非常大。

    但想想如今镇魔司内的困境,他又不得不豪赌这一把。

    就在两名司长或紧张,或焦躁的目光注视下,骆长青总算是有了动作。

    她屈掌吸过桌面上的镇魔令,以神识扫过确认没问题后,低头系在了祁欢欢的腰间。

    “如此,便多谢周司长的信任了。”

    ……

    翌日,天刚微亮,祁欢欢便推门进了骆长青的房间。

    由于还没有正式去镇魔司报道,所以两人目前还是住的客栈。

    骆长青正在床榻上盘膝打坐,她知道来者是谁,便没有立即从修炼状态中退出,而是继续运转着灵力,完成她此刻的周天。

    见状,祁欢欢也不去打扰,进门之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椅凳上坐好,等着对方收功。

    床榻上的女子仍旧穿着昨晚那黑色劲装,淡淡的灵力在其身上流淌,像是给她打上了一层柔光。

    祁欢欢眨了眨眼,而后定睛打量起了对方的五官。

    微光下,骆长青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如鸦羽一般。

    相较于很多女子的柳叶细眉,她的眉毛更长,也更浓,却并不粗犷,反而有着一种别样的英气。

    目光下移,一双红唇极为惹眼,像是天香阁内醇香馥郁的美酒,多看上一会儿就有些醉人。

    祁欢欢按了按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不再去看对方的脸,转而将视线挪到了骆长青掐诀的双手上。

    那是一双极漂亮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天生地养的灵宝,再伟大的炼器师都打造不出这样的艺术品。

    看着看着,祁欢欢就不由想起了昨晚自己的手背被那漂亮手掌覆住的一幕。

    想起被那薄茧刮过时的触感,她面颊一热,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从手臂直蹿进了心里。

    就在这时,骆长青退出修炼状态,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眸。

    祁欢欢‘噌’地一下从椅凳上站起,像是正在干坏事被突然抓包的小兽般,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放比较好。

    “准备去镇魔司报道了?”骆长青站起身,走到了对方跟前。

    淡淡的香气钻入祁欢欢鼻间,令她刚刚才压下的痒意,又从心脏蹿到了脖颈。

    “是的。”祁欢欢捏了捏挂在腰间的令牌,继续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骆长青螓首轻摇:“不了,昨日出手,我的修为已经暴露于人前,再跟着你前往镇魔司报道,会有碍你威信的建立。”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身后总是跟着个高阶强者,就算祁欢欢表现再出色,人们也不免会觉得她是靠着身后人的力量才做出的好成绩。

    祁欢欢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点点头,不再说话。

    骆长青垂眸看向对方腰间,伸掌一扯,将系在那处的镇魔令扯了下来。

    “昨晚让你佩戴,是为了向周平铠表明咱们的态度,现在则不必戴着了,这种东西,得在关键时候拿出来,才能发挥奇效。”

    温柔的声音如夏日清泉般流进祁欢欢耳朵,耳膜微微震动,感觉非常舒服。

    将镇魔令收进自己的储物袋,她拍拍胸脯道:“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挑选府邸!”

    两人再度聊了几句,祁欢欢便出门去了。

    骆长青并没有继续修炼,她走到先前祁欢欢待过的椅凳处坐下,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对方那边的进展要比计划中快很多。

    说来还要感谢姓陶的那个人,若不是他把事态闹得那么大,祁欢欢哪能那么容易进入司部。

    另外,不经调查与考核就将那么大的权力交给新人,说起来是求才若渴、用人不疑,但这其中必然还藏着外人所不知的内情。

    骆长青自己就是掌权者,太清楚高层管理者用人的心思了。

    镇魔司估计是碰到了什么难题,急需祁欢欢这样的降魔高手去破局,所以周平铠才会如此着急的招揽。

    这个信息对于自己这方是件好事,所以骆长青并不打算去深探。

    祁欢欢那头只要稳定发挥就行。

    倒是自己这边,需要再努力一些。

    昨天她便从侧面打听到,地级魔心草,运气好的话,在城内大一些的药行以及拍卖行就能购到,但每一株的价格都在百万灵石以上。

    光靠祁欢欢一个人,想要凑齐百株地级魔心草,不知道得耗费多少时日。

    一番思忖后,骆长青换了套衣裙,又以灵力模糊了五官,再将修为波动尽数收敛后,抬脚离开了客栈。

    她打算前往之处,是一个名叫悬赏大殿的地方,位于中心城区附近,算起来应该离即将入住的府邸不远。

    据了解,这悬赏大殿里的任务可谓是五花八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殿内悬赏不出的。

    骆长青选择那边的原因,除了想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任务,还想真正地对这座城池做个摸底探查。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

    唯有需求不会撒谎。

    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其真实需求的背后往往才最能反应出实际真相!

    ————————

    俩司长:你们家究竟是谁作主?

    欢欢:意见相同时听我的,意见不同时听她的。

    俩司长:??!

    第39章 来都来了

    悬赏大殿。

    在缴纳了十块灵石后,骆长青方才得以踏入殿内。

    这样的规定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在别的地方,出入悬赏处都是没有门槛的,因为这可以让更多的人接触到悬赏事件,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增加完成任务的概率。

    然而在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设置了不高不低的限制。

    骆长青抬眸在眼前的大厅内略略一扫,很快就明白了设立门槛的用意。

    十块灵石的入场费,直接就将鸡零狗碎的琐事以及想碰运气的人给拦截在了外面。

    别的方面暂且不好评论,但秩序是真的好。

    或许是时间还早的原因,悬赏大殿里的人并不多。

    零零散散的修士徘徊在任务玉简跟前。

    穿着统一服饰的殿内人员则是分立四周,等着接受客人的咨询。

    骆长青散开神识,一一扫过大厅中的玉简,很快就将此处的任务需求了解了个大概。

    找人的,找灵丹宝药的,外出组队的,押运货品的,不一而足。

    这些任务的悬赏都不怎么高,面对的执行者也大都是散修或者拾荒队。

    骆长青自然不会接这样的任务,但她却也没有立即离开。

    此时此刻,在她的脑海中,那些在玉简上被高频率提及的字眼正如碎片般飞出。

    罗列、拼凑成新的信息集合,再被她认真记下来。

    这件事本身并不难,但却非常繁琐,而且对于分析能力及神魂之力的强度都有很高的要求。

    即便是骆长青,也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将大厅的信息梳理完毕。

    在这过去的一个时辰中,有着不少修士陆续进入了悬赏大殿。

    无论是前来发布任务的,还是揭取任务的,人们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被一道高挑的身影所吸引。

    身影的主人是一名面上笼着灵力光雾的女子,人们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能从隐隐约约透出的轮廓判断,那是个眉眼精致的美人。

    女子穿着一袭色泽黯淡的灰色裙袍,那裙袍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普普通通。

    属于那种手头稍微宽裕一些的女修都不会选择的衣袍。

    然而,这么一件简单又毫无特色的灰袍,穿在那高挑女子身上,所展现出的却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惊艳。

    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华贵。

    被众人频频打量的高挑女子,自然是骆长青。

    眼瞧着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此处的信息整理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她心神动念间,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正明里暗里打量着她的修士,只是眨了个眼,视线之中已是没有了方才的身影。

    “怎么回事?刚刚那位仙子哪去了?”

    “不知道呀,估计去往别处了吧,哎,人看不着也就罢了,连气息波动也追踪不到,真是惭愧。”

    “切,说得好像刚才那仙子人在这里时你能感应到她的气息波动似的。”

    “也不知她是不是过来发布任务的,要是能为那样的仙子做事,白干我也愿意!”

    ……

    离开大厅后,骆长青来到了大殿后方的一排独立房门前。

    这片区域很是安静,偶尔有修士到来,也都是直接掠进相应的房间,并不在各房门口多加逗留。

    骆长青将目光落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门,看见门侧所浮出的‘丹室’二字后,她抬脚走了进去。

    与先前大厅随意行走不同,她刚进入丹室的门,就被一道光网拦住了。

    “来客是发布任务还是揭取任务?”一道不辨喜怒的苍老声音从光网中传出。

    骆长青没有回答。

    数息过后,那苍老之声再度出现:“发布任务,请于此处刻印玉简,揭取任务,请证明自己炼丹身份后进入屋内。”

    骆长青自然不会有炼丹相关的证明,她退出丹室,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依眼前情形来看,这里诸如‘器房’、‘草木房’、‘傀儡房’、‘阵法室’之类的房间,都需要验证相对应的身份才能入场。

    入场之后,恐怕还会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要求更多的等级验证。

    这直接打消了骆长青考虑借个假身份令牌进入房间的念头。

    转悠了一会儿,她倒也进去了几个房间,并且瞧见了高悬赏任务。

    但那些任务并不适合自己,它们或是时间周期太长,或是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结下很深的因果。

    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骆长青便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她转身之时,忽然看见在一排任务房间的后方,还有着一个草庐。

    说是看见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草庐是被她神魂之力识别到的,而不是眼睛看到的。

    视线之中,任务房间的后方除了围墙什么也没有。

    但在神魂之力的感知下,后方却有一条小径,小径与草庐相连。

    那草庐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再往后,才是墙面。

    ‘那草庐也是任务房间么?’

    骆长青观察了一番来往于此区域的其他修士,他们似乎无法感应到小径与草庐的存在。

    略作斟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往草庐所在地看看。

    来都来了。

    再者说,在这中央街区开设的任务大殿,总归不可能藏着极度危险的陷阱。

    踏上小径之后,骆长青只觉眼前有着透明涟漪一闪而过,自己好像进入了某个特别的空间。

    除此之外,一切都毫无异常。

    一路顺畅地走到了小径尽头,草庐的真实全貌这才显露于眼前。

    这就是个寻常的简易草房,没有墙壁,也没有门窗,四面透风,内里什么也没有。

    骆长青没有贸然进入草庐,她控制着神识,朝着前方缓缓扩散。

    当最前方的那缕神识触碰到草庐柱子上时,一道熟悉的苍老声音顿时便在她心神之内响彻而起。

    “有这么个老匹夫,他与老夫既有着盟友关系,彼此之间又是竞争对手,前段时日,老夫以不小的代价向他换取了一样灵器”

    听到这里,骆长青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这是在跟自己讲故事?’

    苍老的声音仍在继续:“没曾想,那灵器有着极大的问题,就算不是老匹夫搞出来的,他一定也知道那个问题,但故意没有告诉老夫。”

    “某一日,老夫催动灵器对敌,险些被坑死,气煞我也!”

    说到这时,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满带怒意的杀气凭空而出,似要化作熊熊烈焰,焚烧整片天地。

    骆长青将灵力与神魂之力齐齐运转到极致,才堪堪挡下那股愤怒的杀气。

    同时,她在心里将先前所听到的故事快速推敲了两遍,心里已是有了些数。

    数息过后,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要如何才能平息老夫的怒意?”

    对方的声音是落下了,但杀气却并没有收敛。

    骆长青知道,对方最后那句话,便是自己的任务了。

    自己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但若是接不好,恐怕还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离开这里。

    难怪这草庐区域寻常修士无法踏入,就方才那股杀气,若是落在低阶修士身上,那还不得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思绪快速转动,不多时,骆长青就已有了应对之策。

    抛开故事的人物身份不谈,整件事其实很简单。

    不外乎就是对方被人阴了,他现在想要阴回去,但又苦于没有一个好的法子。

    要是能打上门去,对方怕是早就干了。

    那么,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如何有效地报复回去?

    从内心来讲,骆长青其实不愿去给人出这种主意,但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朝着草庐开口:“前辈不妨回赠对方一幅字画。”

    话音落下后,加诸于身的杀气稍有减弱。

    “字画?再说具体些。”

    骆长青却是摇头:“不太方便描述,但我可以为前辈现场演示。”

    随着她尾音的落下,四周那有如实质的杀气陡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一般。

    原本空空荡荡的草庐,也凭空多出了许多物件。

    书桌、画案、砚台、椅子等物一应俱全,而且个个品级不低。

    骆长青走进草庐,站到书桌前,有条不紊地铺好灵纸,取笔蘸饱墨汁,而后开始在纸上写字。

    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不多时,一个古朴苍劲的‘剑’字便落成于纸上。

    骆长青收好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平静出声:“好了。”

    纸张缓缓飘起,而后径直消失在半空。

    草庐外,开始下起了黑色的雨,每一滴都有着破除化神境初期强者灵力防御的力量。

    “这算是暂时将我囚禁于此了吗?”骆长青无奈叹息。

    罢了,待到对方将字画验证完毕,应该就能让自己离开了。

    先前写字的时候损耗了大量心神,借由这等待的空档,她也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

    骆长青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就着草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闭目养神。

    同一时刻。

    城主府的书房内。

    城主郑百江正面色阴沉地翻看着卷册。

    两名伺候在侧的侍女以及四名站在门口的侍卫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惹得城主发怒。

    突然,一张轻飘飘的纸张自郑百江袖中飞出,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咦?这是”郑百江略作回想,眼底顿时掠过一丝亮芒。

    这是从悬赏大殿反馈而回的东西,应该是有人入了草庐,并且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连忙展开纸张,一个散发着浩瀚之气的‘剑’字直映眼帘。

    天地山川,草木鱼虫似乎都囊括在这一个字中,越是细品,其内意境越是真切。

    好字!

    郑百江不由在心中赞叹,但他面上却未显露出丝毫情绪,只散出神识,沿着字体细细观摩。

    “锵!”清越的剑鸣声从字画间响彻而起。

    画间的‘剑’字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起来,剑气纵横,剑光闪耀,一股强横又锋锐的能量于画间爆发。

    山河倒卷,草木崩碎!

    一切都在被剑气割裂。

    平静的书房内,好似经历了一场狂风肆虐。

    桌面上的卷册全都被绞为了齑粉,花瓶、杯盏尽数碎裂,柜体东倒西歪,就连有着阵法防御的墙壁也出现了道道裂隙。

    跌坐在一堆碎瓷木块上的侍女,吓得面如死灰。

    立于不远处的侍卫亦是心神震颤,冷汗湿透衣背。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所想出奇地一致。

    这特么是谁干的啊!连城主的虎须也敢捋?

    完了完了,自己要完了!走马城怕是要陷入可怕的血雨腥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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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都来了,看文的宝子们,留下你们的评论和营养液再走!

    第40章 管闲事的人

    城主府,书房。

    郑百江站在一地狼藉之中,望着仍旧悬停在眼前的纸张,不言不语。

    城主的沉默,落在屋内众人眼中,无异于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此刻有多压抑,待会输出之时就会有多疯狂!

    书房外,大批侍卫正在集结。

    只待城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化作悍不畏死的利刃,去收割敌对者的性命。

    “啊哈哈哈!”郑百江一把将纸张抄在手中,大笑出声。

    笑声爽朗中又带着一丝狰狞,震得屋顶嗡嗡作响。

    一众侍卫‘唰’地单膝跪下,屋内的两名侍女更是跪伏在地,几欲晕厥。

    在他们看来,城主怕是被气得狠了,才会如此反常。

    郑百江大袖一挥,不满地看向自己的侍卫:“大惊小怪,去去去,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杵在这里惹老夫生气!”

    说罢,他也不等众人有所回应,自顾自地端详起了手里的纸张。

    “原来是这样,以笔为剑,受到某种程度的神识临摹就会激发其内剑意!”

    “这倒是与保命灵器的原理类似,遭遇生死危机,灵器自会催动。”

    低喃间,郑百江也尝试着将拳意留存在纸张上,但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

    他‘哼哼’一笑,将手中已然失去攻击力的薄纸卷入袖中,而后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唯有淡淡的肃然之语回荡于房内。

    “今日之事,谁要是多嘴往外传上半句,一律按照叛城罪处置。”

    ……

    骆长青闭目养神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草庐外的黑雨便停了下来。

    可怕的能量威压一扫而空,地面干爽,清风拂面,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她刚刚踏足这里时的样子。

    骆长青睁开眼,心底涌现出些许紧张,自己能否安然而退,马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这时,熟悉的苍老声音自虚空中传来:“你是如何做到将剑意留存于纸上的?”

    明明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声音,但骆长青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此刻听见的话语中,有着方才所没有的情绪波动。

    ‘是那声音原本的主人来了吗?’

    心里这般想着,骆长青暗中铺开神识,搜寻无果后,她索性起身朝着虚空处行了个晚辈礼。

    “需要术法配合封印,否则,即便是将剑意强行留于字画中,也会快速消散。”

    这样的回答,与郑百江推测得一样,先前他的数次失败,就败在这个地方。

    他正思索着如何才能将那术法弄到手,却听草庐中的女子又开口道:“前辈在此处留下的任务,不知晚辈是否完成了一半?”

    郑百江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既然是任务,成功完成就要有相对应的奖励,这是悬赏大殿的规矩。

    对方自言完成了一半,那意思就是说,另一半的术法她是可以拿出来交换的。

    理顺这个逻辑后,郑百江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要老夫拿什么东西来交换术法?灵石?人情?还是别的资源?”

    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在此,一定会觉得非常惊讶。

    要知道,强者的人情很多时候比法宝还珍贵,那可是真正的杀手锏及救命符。

    从来都很会权衡利弊的郑城主,竟然会主动提出以人情作交换,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骆长青想了想,而后回答:“此术法为玄级中品,等阶不算高,却重在精妙,若是放在市面上拍卖,最多能拍到二百三十万灵石,前辈若是想换取,晚辈希望能以三株地级魔心草来交换。”

    稍顿,她又补了一句:“毕竟,这是前辈留于此处给有缘人去完成的任务,论价值,怎么也不能比俗侩低了去。”

    对话进行到这里,郑百江才对草庐中的女修真正正视起来。

    如果对方出口想要他欠下一记人情,那他必会将此人情拨到某个下属头上。

    方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他随口抛出的一记小小考验罢了。

    以他的修为,自然一眼便能识破骆长青笼于面部的灵力遮掩,相较于美貌,后者身上所透出的上位者气质更加吸引他的注意。

    相貌、心性、实力俱佳,决策果断还会审时度势,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

    心里略一琢磨,郑百江拂袖扔出五个散发着冰气的玉盒:“老夫的任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的,这里是五株地级下品的魔心草,往后若是得空,你可多来此处。”

    对方的大手笔,略微有些出乎骆长青的意料。

    确认魔心草的品级与数量无误后,她当即在桌上展开一张新的白纸,提笔将术法的全部信息注于其上。

    她也不愿这么麻烦,主要是她的纳戒留在了清风大陆,而今日之事又无法预料,她没有提前准备,便只能现场制作。

    整个过程,两人都再无交流。

    最后一笔落下,骆长青离开桌旁,走到草庐边,冲着屋内出声:“任务完成,晚辈就不多打扰了,今日草庐之事,晚辈绝不跟外人吐露半分,还请前辈放心。”

    说完,她便退出草庐,沿着小径前行,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这片特殊的空间。

    在她离开之后,草庐之中忽有空间涟漪波动而起。

    下一刻,一个身穿道袍的小老头从涟漪中背着手走出,直奔书桌而去。

    将术法烙印至脑海后,小老头吐出一口炎息,将骆长青留下的纸张焚得干干净净。

    眯眼品了品刚刚交换得来的奇术,郑百江忍不住再度大笑出声:“哈哈哈!王老匹夫,下个月你不是要给宠妾大办生辰宴嘛,老子到时候给你送份大礼,让你满堂宾客痛快鉴赏!”

    ……

    话说祁欢欢那头。

    离开客栈,她也没急着赶往镇魔司,而是沿着街道缓行,顺道打量这座城市刚刚苏醒的样子。

    凡俗的生活状态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

    昨天她就被好几个路边摊位上摆放的小玩意所吸引,但她瞧着骆长青不感兴趣,于是也就没好意思逗留。

    今日她一个人可没有任何顾虑,一条街走下来,她已是喝了两碗肉粥,吃了一整份油煎大饼,还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正当她打算再去前方的首饰铺子看看的时候,侧后方的小巷中却是突然爆发出了争吵。

    祁欢欢顿住脚步,回首望去,只见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扣着一女子的手腕往外走。

    那女子面容姣好,身形纤瘦,浑身上下并无灵力波动,被大汉如提拎小鸡崽似的往外走,毫无反抗之力。

    这两人身后,紧跟着一名瘦猴模样的男子,另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正哭喊着阻拦男子们的离开,争吵之声也主要来自于此。

    “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闺女吧!”

    “下午的时候会有人来收蚕丝,我们一定能凑够银钱还你们的。”

    瘦猴模样的男子一掌将妇人推开,嘲讽道:“你卖蚕丝才能卖几个银钱?知道你家男人欠了我们多少赌债吗?八十枚灵石!”

    说着,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又道:“也就是我们东家心善,同意拿你女儿抵债,要不然,把你全家都卖了也值不了半颗灵石,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做事!”

    妇人无助的哭喊,以及两名男子强行抓走人女儿的行为,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但他们也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凡俗,气愤归气愤,却也不敢上前多管闲事。

    这时,被大汉扣住的纤弱女子突然发狠,张口咬在了大汉的手腕间。

    大汉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冷声一笑,伸出另一只大掌,抓住女人的头发,更为粗暴地往外拖拽。

    眼瞧着他们已经走出巷口,一道破风声却是自不远处袭来,吓得周围众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哎哟!”大汉叫了一声,抓住女人头发的手掌蓦然松开。

    香冬趁机逃离了大汉身边,与一旁的娘亲相拥哭泣。

    她们倒是也想逃跑,但心知肚明那只是徒劳。

    “什么人?嫌命长吗!”瘦猴尖着嗓子冲着人群大吼。

    一旁的大汉低头看着自己被击出血洞的胳膊,眼中闪烁着凶光。

    祁欢欢从木签上叼走最后一颗糖葫芦,慢条斯理地走出人群:“管闲事的人。”

    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女,瘦猴觉得对方的面容略微有点熟悉,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对方,但一时又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再瞪眼盯看之后,他的内心立即就变得火热起来:这女人可是极品货色啊!若是能弄去献给那些大人,赏赐必然丰厚!

    围观凡俗瞧着揽事者竟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本就揪紧的一颗心顿时变得更愁了。

    当即就有热心大娘提醒出声:“小姑娘,快回来!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免得吃亏。”

    另有一人着急附和:“是啊是啊,就算你救得了一时也没用,他们家那男的是个赌鬼,这也不是第一次拿女儿抵债了。”

    祁欢欢抬臂摆了摆手,算是对别人的提醒心领了。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围观者们不由连连摇头,唯有那手臂还在滴血的大汉一脸兴奋。

    大汉喉咙处发出细小的‘嗬嗬’声,左右扭动着脖子,朝着祁欢欢迎了上去。

    “喂,下手轻一点,别把她的脸弄花了!免得卖不上好价钱。”瘦猴在身后低声提醒。

    “知道!”大汉将自己的手骨捏得‘噼啪’作响,“我心里有数。”

    随着两道身影的逐渐临近,围观者们的脸上也开始露出紧张、担忧、不忍等神色。

    心里承受差些的,甚至已经将眼目移开,不再去看那注定悲惨的画面。

    祁欢欢没有太注意周围众人的反应,她看着即将走到自己近前的大汉,有些嫌恶地捏了捏鼻子,而后一掌拍出。

    “轰!”

    如小山一般的大汉身躯轰然倒下,砸碎地面,趴着嵌入了自己砸出来的碎石之中,不再动弹。

    整个过程也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包括瘦猴与那对可怜母女在内的周围众人,都没能将情绪转换过来。

    聚满了凡俗的小巷口,先是安静了数息,而后,阵阵惊哗之声就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