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报仇不隔夜
就在骆长青与祁欢欢耐心等待鱼儿主动入网的时候,灵轮上的好几处区域,有人正在暗中行动。
灵轮共有五层,底仓环境最差,住着杂役以及炉火修士。
相对干净的甲板则是留给了拾荒者。
甲板之上还建有三层船舱,分别住着紫霄幻府的管事,各方使者团以及同船而行的富商。
赵云程小队所在的区域就是位于甲板处的舱室。
小小一间,没有窗户,五个蒲团已是占据了室内绝大部分的空间。
好在修士们也不太需要通过睡眠来补充精力,能拥有这么一个可以落脚的独立空间,已是很不错了。
另一些整体实力更弱的拾荒者小队,还得跟人去挤百人一间的大通铺。
赵云程五人正盘膝修炼着,忽然,舱室房门被人推开,一名手持烟杆的老者踏入房内。
修炼被强行打断,五人心里都极不舒坦。
但看清来者是谁后,他们又立马收敛好情绪,从蒲团上起身,恭敬地朝着那老者抱拳行礼。
“见过邹老。”
老者名叫邹梵,化神境后期的修为,是此番所有拾荒者的带头人。
行船期间拾荒队伍的一切任务交待以及人员调动,都由他全权指挥。
说一句此人决定着灵轮之上全数拾荒者的生死荣耀也不为过。
邹梵随手挥了挥烟杆,示意对方不必多礼。
而后,在赵云程五人疑惑又不安的等待中,他开门见山:“你们跟走马城的使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样认识的?”
听闻此言,五人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顿时就化为了实际的紧张与忧虑。
不是为自己而担忧,而是为骆长青提心吊胆。
对方身为走马城使者之首,一来就被很多人明里暗里地盯上了。
他们深知邹梵无利不起早的行事风格,对方专程跑来亲自打听,十有八九没安什么好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赵云程当先答道:“邹老所指可是今日早间登船的祁司长一行?”
“说是认识实在是有些汗颜,我们小队是在一次寻找魔药的任务中跟祁司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还是镇魔司队长的身份,想来现在已是记不得我等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邹梵轻笑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吧嗒了一口烟嘴,又道:“我问的是祁司长吗?少在这里跟我偷梁换柱扯闲蛋。”
赵云程整个后背都沁满了冷汗,但面上仍旧装着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为谁而来的样子:“邹老打听之人不是祁司长?这还请您明示。”
在回话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谨慎又郑重。
如果不是对其中的门道很是了解,以冯一珂为首的四名队员都要以为自己队长是真的不认识骆长青了。
邹梵还没有回复,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已是在门边响起。
“我就说跟他们好言好语问不出实话,邹老板偏不信,浪费我们少城主的时间!”
话音落下,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便从暗处走出。
抬手间,五张阵网激射而出,朝着赵云程五人兜头罩去。
赵云程等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阵网擒住,如拖臭鱼烂虾那般,被拖到了上层船舱。
眼前的舱室跟他们之前身处的逼仄小室完全不一样。
这里空间宽敞,灯火明亮。
前方的主位区域有人正在饮酒作乐,身材曼妙的舞姬们赤着脚在柔软的地毯上翩翩旋转。
酒香四溢,丝竹弥漫。
室内宾主尽欢、满堂欢笑的氛围,与被强行拖拽而来的赵云程等人愁容满面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属下将人带到,坐于上首位的青年抬手示意舞姬们先行退下。
而后分出一丝目光看向跌滚在下方的拾荒者,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五只低贱的蝼蚁。
“怎么说?问出什么来了吗?”青年捏着酒杯开口。
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立即回复:“禀少城主,他们狡猾得很,顾左右而言他,妄图维护那姓骆的娘们呢!”
赵云程虽被阵网压制得动弹不得,但他感识却并未受到阻碍。
不仅将上首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还认出了主位区域所有头领的身份。
众星拱月般的青年名叫王帆,是走马城邻城星叶城的少城主。
参与此间聚会的其余势力共有六个,都是各方使者团代表。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是想干什么?找我打听骆司长又欲意何为?’
‘如此兴师动众,为的只是我们小队与骆司长曾经的那一点过往之事吗?’
心里正想着,忽然,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当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特殊的捕音球。
灵力灌注其中,捕音球内便传出了骆长青玉质般清透的嗓音。
“若遇难处,可来求助于我。”
此番言语,正是白日里骆长青朝着赵云程小队传音所说的那一句。
也不知王帆他们动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其捕获了去!
不待赵云程五人对此做出反应,王帆已是冷笑出声:“看来那位骆司长还有着未卜先知的本事。”
“既如此,我等自然不能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下方,缓缓开口:“猜猜看,那位惯会巧言善辩的骆司长,究竟会不会为了五只蝼蚁而跟这里的使团联盟翻脸呢?”
……
走马城使团所在区域,最上乘的船舱内。
听着舱外传来的杂乱声响,祁欢欢紧闭多时的双眼立时睁开:“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胆肥?第一晚就跑来太岁头上动土!”
恰逢此时,有侍卫来门口禀报:“骆司长、祁司长,有人朝咱们值守区域内扔了个半死不活的修士。”
“属下无能,没能抓到行凶之人,请两位司长责罚!”
骆长青:“那修士的身份查明了吗?”
门外,侍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是您与祁司长早晨登船时留意过的拾荒队队长,赵云程。”
“把他带进来。”骆长青的嗓音仍旧不辨喜怒。
唯有同在船舱里的祁欢欢与张舒冉能感觉到:自家长青/师尊已经动怒了。
当浑身是血的赵云程被侍卫用担架抬进舱内时,祁、张两人心中的感觉变得更加清晰。
此时此刻的赵云程,已是没有半点白日在甲板处那会高大挺拔的样子。
他双腿的重要经脉被人废去,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
因失血过多,整张脸都透着一抹令人心惊的苍白。
如此重伤,他却没有陷入昏迷。
因为行凶之人要让他意识清醒地参与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中。
以现在这副狼狈至极的惨样出现在骆长青面前,是赵云程最不愿经历的事。
他心里既悲怆又难堪,自卑与自责的苦水无孔不入地朝他涌来,让他几近窒息。
骆长青没有询问他这身伤是怎么来的,也没有询问在这短短的半日时光里,对方以及所在的小队都遭遇了什么。
她让自己徒弟取出一枚温和且高阶的疗伤丹药给对方服下。
等到赵云程面上开始恢复些血色,才平静出声:“还记得路吗?现在带我过去。”
骆长青的这一番话语,明明说得没头没尾,但舱内所有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要打上挑衅者的门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这是祁欢欢从一开始就有的想法。
此刻听得对方所说,她第一个就站了出来,小袖甩动间,颇有些磨刀霍霍的意思。
张舒冉心里也很振奋。
她还没有跟自己的师尊并肩作战过,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她既期待又有些紧张。
她再三告诫自己,待会一定一定不能给师尊拖后腿!
一并进入舱室的数名侍卫亦是战意高昂。
他们修行就是为了战斗,最看不起息事宁人那一套。
如今遇上个报仇不隔夜的头领,如何不让他们心潮澎湃?
所有人中,唯有刚刚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的赵云程满腹愁云。
他很想告诉骆长青,对方聚集了六七个势力,是块非常难啃的硬骨头。
自己这方就这么找上门去,无异于孤军深入。
但眼前人所表示出来的的态度,却又令他热血翻滚不息。
他所感受到的对方不问缘由的偏袒,以及说一不二的果决,都让他生出一种此生足矣的目眩神迷之感。
于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坐在担架上,指起了路。
……
听见侍从来报,走马城骆长青一行十人已抵达舱门外的时候,王帆以及满堂宾客多少是有些始料未及的。
他们都不曾想到,骆长青居然真的会为了几个地位低下的拾荒者找来这里。
之前他们将只剩半条命的赵云程扔到对方的地盘上,更多的是为了挑衅加嘲弄,外加试探对方的反应。
骆长青的反应迅速又直接,反倒是令在场中人生出些不安。
但众人转念一想,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抛开各使者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不谈,在这场内,光是半步炼虚的强者就有四个!
自己怕什么呢?该怕的是她骆长青才对!
王帆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在短暂的惊诧过后,他就放松了下来。
他接过旁侧舞姬双手捧过来的酒盏,正想着待会要怎么拱火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化骆长青与在场众人的矛盾。
倏然,舱门被人从外大力轰破,一道冷冽如泉的嗓音夹杂着夜风传荡入内。
“我等不请自来,想要借诸位项上人头一用!”
第82章 你长脑子了吗?
或许是骆长青平时给人的印象太过于沉稳持重。
从而让很多人都忽略了那美丽外表下所蕴藏着的可怕能量。
骆宗主若是会忍气吞声,那云海宗早都被强敌踏平八百次了。
此番王帆等人在其门口扔血人的举动,可谓是在她雷区上蹦哒。
不久之前在清风大陆上也曾有人这么做过,最后对方所在的整个势力都被她灭了。
然而此时此刻,对骆长青过往的了解只局限于走马城那些事的王帆,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瞧着从破碎舱门口缓步而入的绝色女子,他眸底掠过一丝暗芒。
手掌沿着怀中舞姬光滑的背脊轻轻摩挲,低笑出声:“原来是走马城的骆司长啊。”
说着,他又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被两名侍卫用担架抬着的赵云程,意有所指地道:“怎么?骆司长是打算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对在座各方使者出手?”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周围好几名宾客顿时就嗤笑起来。
躬身立在王帆侧旁的面白无须的男子更是直接朝着来者一行喝斥:“大胆!竟敢对在场诸位大人出言不逊!骆司长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
“聒噪。”有清冷剔透的女声响起。
无须男子的话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止的,还有他的生机。
腥红的鲜血流泻而下,泼了王帆一身,吓得其怀中舞姬失声尖叫。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那无须男子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喉间却多出个汩汩冒血的大洞。
洞口周围还残留着令人心惊的煞气!
在场宾客大感骇然,不是因为骆长青当着所有人的面强硬出手击杀了一个侍人,而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感应到对方是怎么出的手。
能在这个豪华船舱里饮酒作乐的,没有一个是不谙世事的蠢人。
他们心知肚明,自己连骆长青是如何在眼前杀人的都看不清,真跟对方对上,怕是讨不了什么好去。
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的王帆狠狠推开舞姬。
他站起身来,朝暗处打了个手势,而后冷沉着一张脸盯向再度抬脚走来的白裙女子:“骆长青!你之所作所为,你最好是能够承担起后果!”
他嘴上这么质问着,心里却一个劲地祈祷着对方不要怂。
冲突越大,局面越混乱,自己从中捞取的好处才会越多。
骆长青尚未开口,祁欢欢已是冷笑着出了声:“你长脑子了吗?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捊不清呢?”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们舱内送东西,不就是提醒我们要礼尚往来嘛?这会我们来了,你们又摆出一副羞愤委屈的模样,是不是有啥大病?”
没给众人反驳的时间,她又接着道:“还有刚才,那个尖声尖气的老嫂子不是问我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立马就告诉他了啊,这里就是他的埋骨地。”
闻言,席间众宾客无不面色难看。
无论是往新晋使者的住宿舱内藏匿监控灵器,还是挑起事端打压对方的气焰,这都是灵轮上不成文的规矩。
就连紫霄幻府的管事们都没有制止。
想当初自己初次登船的时候也有过这般被人联合起来欺压的时光,都是做小伏低、步步为营熬过来的。
怎么到了骆长青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她哪里来的胆气敢直接跑来以寡敌众?
是轻率莽撞?还是另有所恃?
就在各方思绪纷飞之际,骆长青已是走到了离王帆仅有一丈之距的地方。
两名黑袍老者自空间涟漪中踏出,阻下她的步伐。
一人道:“闹剧到此结束,骆司长请回。”
另一人却说:“上门是客,就这么让骆司长空空而归,倒显得我星叶城小气了。”
这两名黑袍老者的修为皆是化神境大圆满,离炼虚仅有半步之遥。
前者是以人情代价请来保护王帆的,后者是星叶城的供奉。
见到连隐于暗处的这两位都出了面,满堂宾客皆是再度放松了心神。
正当他们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打算看一场好戏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骆长青又开始向前走动了。
一袭白色裙袍身姿高挑的女子径直从两名黑袍老者中间穿过,不徐不疾地走向主位。
“戴门主!陈伯伯!你们愣着干啥?还不过来将此女除掉!”王帆扯着嗓子大吼。
吼完之后发现自己的护道者仍旧没有动静,他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妙。
刚准备转身奔逃,一道剑气已是激射而来,刺入他的右胸,将他钉在了富丽堂皇的座椅上。
骆长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嗓音一如刚才般冷淡:“你是星叶城城主之子?今日之事是你个人行为还是你那父亲的意思?”
从对方拿赵云程开刀开始,到集结好几个使者团势力一齐发难,都脱离了寻常挑衅的范畴。
与其说是叫板,这更像是一场披着试探外衣的寻仇。
骆长青将来到神陨大陆之后的过往记忆都回想了一遍,所找到的唯一与星叶城城主有牵扯的事件,就是初次与郑百江做交易的那一回。
当时,自己卖了一部功法给郑百江,后者在星叶城城主小妾的生日宴上坑了对方一把。
但此事隐秘,星叶城应该查不到自己头上。
再者说,就算查到了事情跟自己相关,也没理由在灵轮上设下这么一局。
今晚之事,主因必在别处!
右胸被剑气贯穿,浑身的灵力都被压制得凝滞了下来,王帆面上爬满了恐惧。
他没敢去回答眼前人的话,只咬牙看向了近在咫尺的两名黑袍老者,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冀。
“别指望他们了。”不知何时来到两名黑袍老者中间的祁欢欢开口打破了场内诡异的安静。
她伸出双掌,一手一个捏住两名黑袍人的肩胛。
而后在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将两名护道者如扔垃圾一般扔到了舱室中央。
瞧着这一幕,一屋子的宾客哪里还坐得住?
他们惊惶失色地离开席位,正打算不管不顾地遁逃出舱,祁欢欢的声音已是抢先一步传荡开来。
“谁敢再动一下试试看?”
霎时间,无论是显露于人前的使者团成员,亦或是隐于暗处的护卫、长老,都在同一刻静止在了原处。
画面宛如空间凝固。
可实际上,祁欢欢并未动用任何空间手段。
一语震住全场,她掠至舱室中央,拎起其中一名黑袍老者,‘啪啪’给了对方两个大耳巴子。
清脆婉转的嗓音在周围众人听来却比冥府的索魂声更可怕。
“你先前不是说我们上门是客吗?不是说不能显得你星叶城小气吗?继续说啊,怎么就哑巴了?”
“不让我们两手空空而归是吧,我看你的脑袋就挺合适带走的!”
火辣辣的巴掌甩在陈供奉的脸上,九幽之炎顺势钻入其体内,当即就将其神魂焚毁了一半。
陈供奉口鼻溢血,目露惊骇,却偏偏又说不出一句话来,更别提是出手反抗了。
比他更加骇然的,是在场静默如石雕般的使者团。
他们两股战战、面白如纸,心神之中更有大浪掀起:王帆身边的陈供奉可是名货真价实的半步炼虚啊!属于是在此艘灵轮上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现在却被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姑娘摁着摩擦,这事可太奇诡了,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张舒冉握着剑鞘愣愣地立在原地,她看了看上首区域的师尊,又瞧了瞧室内中央的祁大人。
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走马城队伍这方,负责抬担架的两名侍卫也是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全场之中,唯有半躺在担架上的赵云程情绪最为起伏。
他从一开始的悲愤,到焦虑、担心,再到惊诧、震撼,再到茫然失神,也不过短短半炷香的时间。
看着不久前还在自己跟前不可一世的主宰者们,此刻却如案板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他心里既觉痛快,又有着一种无法置信的迷幻感。
他将目光移到立于上首位置的绝美身影上,满地的污血并没有令那仙子的风华折损半分。
恰好相反的是,对敌人毫不心慈手软的骆长青,就像是盛开在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神秘绚丽,又圣洁不染尘埃。
这时,一直默默努力想让自己多少发挥些作用的张舒冉朝着上方开口:“师尊,之前赵兄说被掳来此的还有他的四名小队成员!”
但她们进来都有好一会儿了,却并没瞧见别的拾荒者的身影。
祁欢欢解开陈供奉的禁锢:“那几个人呢?”
陈供奉吐出嘴里的血,没有选择回答问题,而是悄然捏碎了一枚向灵轮大管事求救的玉符。
祁欢欢冷眼看着他的小动作,没有阻止。
她解除另一戴姓老者的禁锢,言简意赅:“人呢?”
戴杰想了想,出手从死去的无须侍人衣襟内吸扯出个阵盘,在其上拔弄两下,舱顶便有着‘轰隆’声响传出。
一方冰笼缓缓降下,刹那间,室内温度就骤降了一大截。
透过冰笼的缝隙可以看见,笼内关着四名修士,三男一女。
男修们手臂高抬,共同保持着向上托举的动作,将女修托起,不让对方直接与冰壁接触。
他们的身躯有着大半都被冰雪所覆,生命之火在寒天冻地的笼子里摇摇欲熄。
受队友们的保护,修为最差的冯一珂倒是暂未有性命之危,但情况也不怎么好。
她用力擦碎被冻住的睫毛,颤抖着看向笼外,在瞧见赵云程还活着并带来了救兵的瞬间,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了起来。
————————
云海宗弟子:什么?忍气吞声骆长青?你们是在搞笑吗?
第83章 催命符
“戴杰!你这是要背主?!”
陈供奉愤怒出声。
虽然他已极力压低了嗓音,但仍旧被舱内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要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对方重新站队。
要么跟自己一起共抗强敌,要么,从今往后都背着一个背信弃义的骂名。
戴杰没有说话,以收敛灵力的方式来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在他看来,名声远没有性命重要。
眼下这种情况,自己得个一诺千金的名头又能图个什么呢?
图被人两巴掌扇没半数神魂?还是图跳出来主动送人头?
祁欢欢没有理会两名黑袍老者的内讧,她抬袖一拂,九幽之炎便如泼墨般朝着冰笼呼啸而去。
以阵法之力凝聚而成的冰笼哪里能挡得住至阳至烈的九幽炎火?
只一个照面,宛如囚室的冰笼就被彻底抹灭,连水渍都没有留下一丝。
剩余的九幽之炎并没有就此消散,它们如黑色的莲花一般旋转着钻入四名拾荒者的体内。
对于敌人来说意味着毁灭的黑炎,在自己人身上则变作了最强大的无上至宝。
它们不仅修复了拾荒者体内被冻伤的地方,更是拓宽了四人早已定型的经脉,甚至连隐藏于血肉、骨骼中的暗伤都顺道清除了一番。
经过九幽之炎洗礼的冯一珂四人,还没从事态的转变中回过神来,修为已是开始了攀升。
因祸得福的四人震愕之余,又被惊喜交加的情绪所笼罩。
晋级在即,当下他们也顾不上许多,赶紧盘膝进入修炼状态,引导灵力的运转。
见此一幕,张舒冉立马踏步上前,作出为四人护法的姿态。
顺手解决完拾荒小队的问题,祁欢欢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陈供奉身上。
“自裁还是我来动手?选一个吧。”
听闻此言,原本还满脸愁容的陈供奉忽然一愣,旋即就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就好像方才祁欢欢说了一句令人捧腹的笑话似的。
“杀我?”他喘着气咳嗽,“你可知在此灵轮上击杀使者将会如何?按紫霄幻府律例,你会受三千道雷刑!”
雷霆刑法,是大域最严酷的刑法之一。
三千雷刑,即便是炼虚强者,也有着极大的陨落风险。
陈供奉认为,有着这个保命符,至少自己性命是无碍的。
哪怕此番遭受了重创也没关系,只要今晚能活着走出此间舱室,自己就能再设杀局!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定会百倍、千倍地报复回来。
然而,祁欢欢的回答却令他如坠冰窟:“三千雷刑,那又如何?”
感受到眼前女子身上弥漫而出的杀意,陈供奉总算是有些慌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暗自蓄起的法宝攻击锁定在骆长青身上,咬牙道:“这里的大管事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他自是不知,自己打算偷袭骆长青的举动,直接就成为了他今日注定必死的催命符。
祁欢欢悄然催动神念,杜绝了敌人任何反击的可能性,才冷眼看向陈供奉:“大管事?你指的是先前你捏碎掌间玉符向外求助的那个人吗?”
听到这么一句,陈供奉面色瞬间变至煞白。
却听,祁欢欢再度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以为,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位大管事为什么还没有来?”
自然是对方没法赶来,或是觉得没必要来!
几乎就在祁欢欢话音落下之际,陈供奉甩出了酝酿多时的法宝。
与此同时,他在绝境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朝着法宝飞出的反方向奋力掠出。
法宝共有三样,无一不是顶级的杀伤性暗器。
一样是毒针,其余两样皆是带有空间属性的飞刀。
他自知完全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索性使出一招‘围魏救赵’。
梁子既已结下,再犹豫不决,自己可就真没机会逃脱了。
看着如跳梁小丑一般的陈供奉,祁欢欢冷哼一声,双掌蓦然相合,十指弹动间,结出数道古老的印诀。
霎时间,正极力后退的陈供奉撞上一堵无形的灵壁。
‘咚’的一声巨响,就连整个船舱都剧烈晃动了起来。
陈供奉仰面喷出一大口鲜血,如困兽一般愤怒嘶吼。
“你们怎敢如此!凭什么!”
“就为了区区几个蝼蚁的贱命?”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祁欢欢没有理会对方的疯言疯语,印诀变幻间,被灵壁封印在半空的三样法宝开始更换攻击目标,随后朝着陈供奉身处的位置激射而去。
她出手斩杀对方,自然不单单是为了赵云程几人。
她所为的是,在此后八个月的航行中,不会再出现类似于今晚的试探与圈套。
今日之事是撞在了自己的刀口上,再加上敌人并不清楚双方之间真实实力的差距,才会形成现在的局面。
若是换个人来应对,又或是自己的修为不足以碾压对方,那被关在冰笼里的,就不仅仅是赵云程的队员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个道理,祁欢欢在百年之前就懂得了。
半空中,三样法宝一个不落地回到了陈供奉的身上。
先前他激发之时有多歹毒,此刻被反噬得就有多凄惨。
他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天阶毒针侵入心脉。
一柄飞刀自空间缝隙中旋转而出,斩下了他的头颅。
席位上方,亲眼目睹了陈供奉惨死的王帆,在极致惊骇下,竟是胆爆而亡。
骆长青不再多看眼前的尸首,她转过身来,与祁欢欢对视一眼,而后启唇出声:“诸位都看清星叶城使者的死因了吗?”
冰泉一般的嗓音在修为之力的包裹下响彻在所有宾客耳边,吓得众人一激灵,也令他们的心神瞬间回拢。
反应快的人当先大声表态:“回骆司长的话,我雪音城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王帆等人都是自尽而亡!”
有人带了头,立马就有更多的人开始出声。
“我落日城一行也看见了,还可以作证。”
“真是让人意外啊,好端端的,陈供奉非要摆弄那般凶险的暗器,这下可好,自己被自己的飞刀砍了脑袋,能怨谁去?”
“要说星叶城王城主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却是个草包,被吓破胆而死,说出去都是一个笑话!”
“……”
众宾客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荒谬。
说到最后,现场竟变成了星叶城的批判大会。
他们把王帆骂得一文不值,就好像之前向对方敬酒、极尽巴结之态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瞧着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祁欢欢这才朝着骆长青传音:“剩下的这些墙头草怎么弄?”
骆长青:“威慑目的既已达到,就把他们都放了吧,经此一役,至少在这灵轮上,没人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说着,她又补了一句:“刚才王帆把一切都招了,具体因果,待回房我再跟你讲。”
祁欢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下巴,略作思忖,又传音道:“墙头草们直接放了吗?太便宜他们了吧。”
“那你有什么想法?”
“看我的!”
祁欢欢抬起手臂虚虚往下一压:“都安静。”
正说得起劲的众人立即闭嘴,闹哄哄的舱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星叶城之事已了,那么接下来该算算在座各位为虎作伥这笔账了!”
听着祁欢欢所说,众人面上不敢显露出半分不满,心里却在大倒苦水:早知道走马城领头使者这么强势,自己就不跟着来凑热闹了。
话音落,一道人影从暗处走出,朝着祁欢欢与骆长青两人略拱了拱手:“不知两位司长准备怎么来算这笔账?”
说话之人也是一名半步炼虚,其本身还兼具着一城副城主的身份。
由他来充当大家的嘴替,再合适不过。
祁欢欢毫不含糊:“我很欣赏你这种愿赌服输的态度,上了牌桌,就从来都没有和局退场的说活,若是随意押宝又不必付出代价,那世道不得乱套了吗?”
在众人越发难看的面色中,她竖起一指左右摇了摇,继续开口:“咱们按团队来划分,这里的每个使者团或是某派势力,得拿出一样天阶之物或是两样地阶之物来作赔偿。”
“若是没有,可以凑够同等价值的灵石或是天材地宝来换取走出舱门的机会。”
其实很多人都想问上一句:如果自己不愿掏腰包,你要咋滴?有本事就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
但他们想归想,问是没人敢问出声的。
毕竟星叶城供奉以及少城主的尸体还在眼前摆着呢。
破财消灾就破财消灾吧,这个出头鸟是万万不能当的。
沉默片刻,先前出声询问的那名半步炼虚径直从纳戒中取出两个玉盒扔出:“此乃地阶下品的地心玉髓,落日城诸将,随我离去。”
祁欢欢接过扔向自己的玉盒,稍作感应,摆摆手示意对方快些离开。
她按捺住内心的喜悦,无波无澜地再度出声:“下一个。”
原本还打算再观望一会儿的其余势力,见落日城都认了怂,也就没胆去讨价还价了。
在商讨好赔付的物品后,一个个排着队上前忍痛‘割肉’。
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路过陈供奉的尸体时,重重地向其吐了口唾沫,低声骂道:“丧门星,死有余辜!”
第84章 一起睡觉吗?
一场针对骆长青两人而设下的连环局,最后不仅让她们拔除了钉子,还倒赚了个盆满钵满。
看着身旁那个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内心开心得快要翘尾巴的‘一夜暴富鸟’,骆长青不禁莞尔。
一众势力都交完‘赎身费’离开舱室后,就轮到了星叶城使者团剩下的那些人。
戴杰主动提出自己愿拿出三样地阶法宝来赔罪,结果却被祁欢欢拒绝了。
“他们是旁观者,而你是参与者,角色不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一样。”
祁欢欢收起装满了重宝的储物袋,继续出声:“你自废一臂,而后立马带着星叶城所有人员下船,去哪儿我不管,但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没料到对方所提出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
要知道,修为到了化神这一层级,除非是动用特殊手段,否则断肢重生根本就不是个大问题。
让戴杰自废一臂而后赶下灵轮,跟放他一马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张舒冉的想法也是这样。
瞧着星叶城余孽如蒙大赦般的神色,她忍不住悄悄给骆长青传音:“师尊,祁大人为何不接受那人的赔礼,还要网开一面?”
闻言,骆长青眸光微敛,传音回道:“咱们若是受了对方的赔礼,那还怎么在星叶城城主的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自己徒弟是个聪明人,她无需把事情说得太透,稍作点拨就够了。
与骆长青所想一样,在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的路途中,张舒冉就将事情给想明白了。
勒令戴杰带着人立即下船,一来可以将星叶城内讧、自相残杀以及畏罪潜逃等一系列行为坐实。
如此,紫霄幻府禁止在灵轮上击杀使者的律例便算不到自己这方的头上。
再有一点,星叶城此番摔了这么大一跟头,是不可能不报复的。
走马城这方突然爆发出镇压群雄的强大实力,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方怕是都避之不及。
那么,仇恨的火焰就只能宣泄到临阵倒戈的戴杰身上。
共同惹下的大麻烦,团队中有人死状凄惨,而有人全身而退,光是想想,都觉得整件事充满了疑云
张舒冉越是思索,越觉得自己获益良多。
直到回到了师尊的休息船舱,她的脑子还扎在分析里出不来。
“长青,那外强中干的鼠辈是怎么说的?就那么点胆量,还敢带头搞事。”
祁欢欢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张舒冉飘远的思绪瞬间拉回当下。
她定了定神,也疑惑地朝自己师尊看了过去。
这件事并没什么不可说的地方,骆长青便直接开口:“我是如何成为走马城外务司司长的,你们应该都还记得。”
“当时原提刑司司长陶锐背主,在城主府的水榭宴席上助人行凶,打的可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收取行凶者的好处只是其一,他实际上要做的,是让郑城主名利双失,从而再失去紫霄幻府的名额。”
“没曾想,他们布置许久的计策,因我和欢欢的出现,而彻底颠覆了结果。”
说到这时,她略微顿了顿,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茶,递到祁欢欢手边,才继续道:“你们猜猜,走马城当时若是被紫霄幻府的使者看轻,失去的三个名额,最后会落到谁的头上?”
祁欢欢捧着温度刚好的香茶,放到唇边喝了一大口,抢答道:“星叶城!”
刚才她说了太多的话,嗓子都出现了些许干涩。
此时被香香热热的茶水一滋润,顿觉舒服多了。
喝完一整杯之后,她又将就着手中的茶盏添上热茶,塞进骆长青掌心:“你也喝点。”
杯沿之间,甚至还沾染着被她唇瓣印出来的湿濡。
骆长青视若无睹般抬起杯盏,红唇贴着湿漉漉的地方,轻抿起来。
两人之间这不经意的小互动,落到周围众人的眼中,掀起了一片心神波澜。
早已知道她们两情相悦的张舒冉,不由自主地红了红脸。
一众随行侍卫眼珠子有些僵直,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活跃。
要不是碍于场合,他们早都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两位司长的关系这么亲密的吗?’
‘同在一个小茶杯里喝水,这跟间接亲吻有何差别?’
‘我有个兄弟在镇魔司里当值,据说,祁司长是骆司长的道侣来着。’
‘……’
相较于八卦又热烈的侍卫们,被带来这里的拾荒者则是恭谨又肃然。
他们的内心已被死里逃生的惊悸不安与因祸得福的欣喜所占据。
再瞧见自己心目中宛如神祇一般的上仙与一名年轻姑娘举止亲昵,简直都分不出多余的情绪来做反应。
除了赵云程。
在治疗之下已经能够勉强站立的赵队长,此时正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只听骆长青接着上一话题出声:“不是,星叶城亦非雄城,名额是固定的,他们是为连襟兄弟所在的势力争取。”
至此,整件事的因果算是基本弄清。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今晚这局,还牵扯到这么一个陈年旧账。
这样也挺好,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总好过始终被敌人在暗处惦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骆长青便将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拾荒小队:“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一听这话,以冯一珂为首的队员们当即就振奋了起来。
她们皆听出了骆长青的有意护持!
若非如此,对方直接让自己这些人退下即可,哪还用得着这般询问?
可以成为骆司长的麾下诶,这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
在队员们激动且期盼的眼神中,队长赵云程开口了:“我们来此灵轮,是接到了搜寻魔迹的委托,眼下困局已解,我们将回到拾荒者船舱,继续完成任务。”
说到这,他又朝着骆长青郑重抱拳:“今日之恩,他日必报!”
说完,他便带着还没从惊讶与沮丧中回过神来的队员们离开了。
“这人还挺有骨气。”祁欢欢摆出一副老成达练的模样出声,“一味躲在强者的庇护下,安全倒是不用愁了,但也会丧失修行者应有的那份血性。”
评论一番,她摆摆手,作了一个挥退的动作。
侍卫们会意,躬身行礼后,有序退出了舱室。
转过身来,却见张舒冉还规规矩矩地杵在原地。
祁欢欢秀眉一挑,冲其直言道:“你也走。”
正准备跟随自家师尊打坐的张舒冉背脊一僵,面上很快就浮显出一丝茫然。
怎么了这是?今晚不必修炼了么?
骆长青悄然白了说话毫不含蓄的某鸟一眼,而后出声:“今晚注定不会太平,舒冉,你去盯着一些,若有异动,不必急于出手,咱们心中有数就行。”
听师尊这么一说,张舒冉这才松了一口气。
哦哦,原来是让我出去留意着各方势力啊,还以为祁大人是嫌我碍眼要将我支走呢。
师徒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张舒冉便行礼离开了舱室。
待到室内只剩下两人时,骆长青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祁欢欢:“说吧,干嘛要将人全都支走?”
被点破实情的祁欢欢非但没有半分尴尬,反而笑呵呵地走到对方身前站定。
不知不觉间,少女的身高往上窜了一截,已是高出骆长青小半头。
两人相对而立,她的身影刚好将对方尽数笼罩。
干净清冽的气息缭绕在两人之间,将空气挤压而出,霸道地渲染上自己的温度。
“长青,先前对付星叶城俩护法那会,我损耗颇大。”
听着少女仿若撒娇的低语,骆长青垂于袖下的指尖不由微微蜷起。
她知道对方是在夸大其词,以炼虚境中期的实力去对付两个化神境大圆满,损耗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但她仍然配合着眼前人出声:“嗯,所以呢?”
“所以。”祁欢欢伸手挠了挠脸,小声询问,“今晚可以一起睡觉吗?”
有那么一瞬间,骆长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小笨鸟怎么会如此面不红、心不跳地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讲得那么坦然,她究竟理解‘一起睡觉’是什么意思吗?
一直没有等到骆长青的回复,祁欢欢心里有些着急。
她上前半步,再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伸手轻轻扯住对方的腰封,央求道:“好不好嘛?”
隔着咫尺之距,骆长青甚至能听到从对方胸腔处清晰震荡而来的心跳声。
那声音强劲而有力,像是一把钩子,勾得她心神为之紧绷,浓密的纤睫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她敛下眉眼,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好。”
得到应允的少女开心地蹦了蹦,拉着对方就走:“那咱们先分头去沐浴,泡个热水澡,更有利于筋骨的舒展。”
……
骆长青并没有真的去泡澡,正常沐浴完毕,她催动灵力蒸干发丝间的水汽,换了套衣袍,缓步走向寝房。
进入房内之后,却发现祁欢欢的动作比自己还快,已经穿好寝衣在床榻上侧躺着了。
见到骆长青出现,少女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她半撑起身体,掀起锦被一角:“快来!”
如墨的青丝随着少女的动作倾泻而下,铺了大半个枕头。
从骆长青的角度可以看见对方松垮衣领下的大片雪肌,以及一小截精致的锁骨。
骆长青面色不见任何变化,呼吸却是渐渐阻滞,像是有人抽干了这屋内的灵力,让她略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迈着隐隐有些发软的脚步,她终于走到了床榻边,踢掉绣鞋,动作轻柔地躺了上去。
————————
咳,那什么,小笨鸟这会儿还没开窍
第85章 鬼寨
寝房的灯光被劲风熄灭,一道空间屏障笼罩而下,将室内室外隔绝成了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黑暗中,骆长青攥紧了被角,悄然运转了好几次灵力,才堪堪压下过快的心跳。
耳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身边的热源慢慢贴近而来。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一颗热烘烘的脑袋拱开锦被,钻入了她的怀中,滚烫的面颊就贴靠在她胸前,呼吸喷洒间,带出薄而氤氲的香气。
骆长青身体骤然绷紧,四肢却绵软得厉害。
那一剑挥出可斩破山岳的手掌,此刻却连被角都快要揪不稳。
她红唇微微张启,像是等待着心上人来采撷的夜莲。
然而,好片刻过去,压在身上那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身高腿长的少女就这么趴在骆长青身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事实上,祁欢欢此时也紧张得要命。
以前在族里的时候,她曾听小姐妹说过:两个相互喜欢的人晚上抱在一起睡觉,就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她本来还想要亲亲的,却又觉得那样太过于得寸进尺。
于是,她决定今晚先完成‘抱着睡觉’的壮举,其他的事等到了明天再说。
为了避免骆长青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后将自己踢下去,祁欢欢悄然探出手臂,搂紧了对方的腰,而后放浅呼吸装睡。
或许是脑袋所枕之物过于香软,又或许是真的累着了,装着装着,她就真的睡了过去。
感觉到身上那人已经入眠,骆长青不知自己是该哭笑不得还是该松口大气?
主要是这事来得有些突然,她感情上早已是默许的态度,但眼下氛围没有到位,身体也未做好准备。
感觉有些稀里糊涂的,显得有些潦草。
好在小笨鸟口中的一起睡觉,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想到这,骆长青无声地轻笑起来,紧绷的背脊与心神齐齐松缓。
她挪过玉臂,又轻又柔地回抱住了对方。
两人紧密相依,一夜好眠。
同一时刻。
甲板区域拾荒者所在的船舱。
迎着队员们疑惑又失望的眼神,赵云程沉声开口:“你们是不是在怪我方才没有顺势接下骆司长言辞中的收揽之意?”
见队员们不吭声,他又叹息着说:“你们得明白一个道理,咱们实力达得到别人的基本要求,才叫招贤纳士,反之,咱们就成了拖累与麻烦。”
听见队长这么一说,在悲喜交加中迷失了心智的四人才如梦初醒。
特别是四人之中修为最差的冯一珂,在过去的一年内,她卯足了劲才拼得一个金丹中期。
而围绕在骆长青身边的侍卫团队,修为最低也是个元婴。
他们这支五人小队,也就队长赵云程与另一队员能够达到对方的标准。
认清这个现实后,冯一珂低着头闷闷出声:“对不起,程队,刚才是我们脑子不清醒,是我们绊住了你。”
说到最后,她的语调已是变得极为颓丧。
赵云程却摇头道:“咱们小队是一个整体,往后莫要再说谁绊住谁这种话了。”
“骆司长与咱们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才是对她两次救命之恩最好的报答!”
消除队员们的心结后,他并没有随之进入修炼状态。
他闭上眼目,于心中飞速地盘算起来。
不多时,终于被他思索到,如何利用此次拾荒者的某个隐秘任务,去回报骆长青的恩情!
翌日,整艘灵轮一派风平浪静。
各使团、势力之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和谐氛围,凸显得昨夜里的算计与杀戮都如假象一样。
船上少了星叶城一整支使者团队,并没有激起任何变故。
众人还是该修炼的修炼,捧高踩低的捧高踩低。
只不过,再也没有谁敢去捊走马城使者团的虎须,看见后者基本上都是绕道走。
就这般清静度过了将近四个月。
这天,骆长青三人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地‘鬼寨’,总算是掐着日子到来了。
“我来讲解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今日酉时,灵轮将经过一片黑暗沼泽,咱们在瞧见第一尊朱雀残像的时候就要下船,然后在那里等待”
骆长青立在一幅灵力地图前侃侃而谈。
随着她的讲述,地图的形态与其上的景致也不断地变化着。
或放大或缩小,都在她指尖的点触之下清晰呈现。
看着那柔美细腻的纤纤玉指,祁欢欢不禁想起了某天晚上那玉指划过自己锁骨之时的情形。
那陌生的触感令她整颗心脏都在战栗。
身体深处仿佛潜藏着一头饥渴的凶兽,时时刻刻都想脱离自己的掌控。
想到这里,祁欢欢莫名有些烦恼。
她搞不清楚自己体内那隐而未发的东西是什么,也就不敢轻易将其释放开来。
前往鬼寨的行程并不复杂,故而,骆长青很快就讲完了。
就在她拂袖散去灵力地图的时候,一抬眼,却发现祁欢欢居然在走神!
少女秀眉微拧,唇线绷得有些发直,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问题。
“在想什么?”骆长青哪里能猜到对方已经飘远的思绪。
瞧着对方那纠结又困扰的模样,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计划漏掉了什么关键点。
张舒冉的思路显然与自己师尊一样。
闻言,她也一脸肃然地望向了祁欢欢。
迎上骆长青的眸光,听着对方极富质感的低语,祁欢欢心底不知名的凶兽‘噌’地一下扬起了头。
那炽盛如火的欲念蔓延而上,烧得她双腮泛红,下意识地吞咽间,喉咙随即发出一阵明显的‘咕噜’声。
她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去与骆长青对视,支吾着出声:“没没问题,我都听你的。”
骆长青:“…”
张舒冉:“???”祁大人这是在干嘛?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随着灵轮的行进,前一刻还晚霞绚烂的天际,后一刻就变得昏暗起来。
像是有着一头吞天巨兽,将整艘大船都吞入了其浓黑如墨的腹中。
早已得知这片区域无比凶险的修行者们都待在舱内。
谨遵三大规则:不外出,不窥视,更不散出神识向外探查。
灵轮船体周围更是升起了数道阵法屏障,以确保舱内人员的安全。
诡异的静默中,祁欢欢低声开口:“感应到第一尊朱雀残像了!”
言罢,她以修为之力包裹住身侧两人,消失在原处。
灵轮的规则是为保护人员安全而设,但真正的强者显然不会受到规则的约束。
除了祁欢欢三人,还有着另一些影子穿过船体周围的阵法屏障,扎入黑暗。
对于此,她根本没有要去探究、理会的意思。
只要那些人不要跑来招惹自己,大家各行其道,便可相安无事。
否则的话,祁欢欢并不介意让此处黑暗沼泽成为那些人的埋骨地!
十数息之后,她便带着骆长青与张舒冉离开灵轮,来到了朱雀残像的附近。
极致的黑暗笼罩在整片区域。
即便是修为已达到半步炼虚的骆长青,神识所能探查的范围也仅有数丈。
师尊都尚且如此,身为徒弟的张舒冉就更觉感官封闭。
她看不见、听不着,只能觉察到自己被师尊的灵力裹挟着,去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但她的内心却是无比地安定,比她过往身在伏仙域五大家族之一的张家族地时更有安全感。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师尊不会抛下自己,不会在自己受到欺负的时候坐视不管,更不会为了利益而将自己送给别人当玩物。
心中想着事,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就在张舒冉感觉自己刚刚有些适应如陷沼泽般的黑暗时,骆长青的声音便在她心神之内响彻而起。
“鬼寨寨门已开,入内的时候会有一些颠簸与晕眩,如果实在承受不住,一定要告诉我。”
清越明晰的嗓音似能驱散迷雾,在人心底注入无尽的勇气和光芒。
张舒冉点点脑袋,朝着对方传音:“谢谢师尊,徒儿做好准备了!”
在师徒两人都无法感应到的百丈开外,一团碧绿的鬼火正在半空飘动。
鬼火所过之处,激起层层涟漪波动。
不多时,半空便出现了另一空间之景。
房屋、店铺、街道以及来来往往的矮小身影,如海市蜃楼一般,透着一种神秘又诡异的虚幻感。
望着远处的奇幻之象,祁欢欢肩头微动,一双宛如鎏金所铸的羽翅便自其后背暴展开来。
她一手提拎起张舒冉,另一手臂揽住骆长青的纤腰,将其整个人都紧紧圈在自己怀中。
振翅之间,八方风云倒卷,就连百丈开外的鬼寨空间都出现了些许颤抖。
奇幻空间内,正沿着街道走动的矮小身影停下了脚步,纷纷仰头朝着上空望去。
随着他们的抬首,一张张没有五官、仿若面具似的脸庞乍然而现,为眼前本就奇特的鬼寨再添几分怪异。
祁欢欢直接无视了那些无面身影的凝望,她加速飞驰,眨眼之间已是掠至鬼寨空间近前。
随后,她改换方向急速下坠,如金色的陨石般,落入了下方泽面的倒影之中。
第86章 虎狼之词
下方更为虚幻的倒影才是鬼寨真正的入口。
若是直接从半空的空间进入,就会永远地困在幻境里,直至消亡。
祁欢欢扎进泽下之后,又泅渡过一片破碎的空间海,这才抵达一处修有石阶的岸边。
仔细感应一番,确认自己已经踏上了鬼寨的土地,她这才松开拎着张舒冉后领口的手掌,再轻轻地将怀中人放了下来。
“我们到了。”
随着其话音的落下,骆长青两人同时察觉到自己的感识再没有了阻碍。
睁开眼,一片灯火通明的街景立即映入眼帘。
与想象中的情形不同,眼前所见到的鬼寨,竟是热闹得如同繁华坊市一般。
不远处,商铺林立,檐下一排排灯笼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
街道处身影涌动,若非那些身影的主人都是无面的存在,眼前之景完全当得起一句‘充满人间烟火’的评价。
“他们是精怪族。”骆长青对于此处的了解显然要比身旁两人多,“天生具有着突破结界、于空间乱流中穿行的能力。”
“却也为此所困,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存活在固定且不稳定的空间范围内。”
说着,三人已是沿着街道朝着最近一处商铺走去。
据郑百江所说,这鬼寨内的商铺是会不断变换位置的。
而且,商铺内的物品也很随机,你能在储物柜里看到什么,取决于精怪族最近一段时间在空间裂缝里寻找到什么。
步入街道后,三人还遇到了别的人族小队、妖兽队伍。
这些外来者数量不多,却十分容易分辨。
彼此之间碰到了也只是快速交错而过,并不会停下脚步来交谈。
而鬼寨里的精怪族对于外来者的态度也像是习以为常,看到就如没看到一般。
在即将步入其中一个店铺之前,骆长青再度朝着两人传音:“不要被精怪族这副随意淡然的模样所迷惑。”
“他们的脾性非常古怪,也不是那么好沟通,在鬼寨行走,一定要加倍谨慎。”
说完,三人已是踏入了店铺。
店铺占地不大,所售卖的物品却很繁多。
法器、兵刃、丹药瓶、各种形态的盒子,完好的、残缺的,统统夹杂在一处,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些东西都是精怪族从破损的特殊空间里抓取而出,很多东西,连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好的坏的甚至没用的都堆叠在一起。
店铺内有着两个精怪族无面人,见到有外人进来,他们也不去搭理。
只在骆长青等人散出神识查看物品的时候,他们才微微转动着脑袋,拿没有五官的面颊朝着对方,像是一种监控,看着还怪瘆人的。
查探一番后,骆长青螓首微摇,示意这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离开店铺后,祁欢欢提议道:“这里的商铺太多了,我瞅着一些拐角处还有零零散散的摊位,咱们三个分头寻找吧,这里的空间流速与外界不一样,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对于此,骆长青倒是没什么异议,她只是有些担心张舒冉。
毕竟对方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若是遇上什么危险,估计没那么容易脱身。
张舒冉自然看得出自己师尊的顾虑,她正想开口说话,一根金色翎羽已是飘到了她的眼前。
“这个你收好。”祁欢欢胸有成竹地开口,“危机关头你催动它,能够挡住炼虚境初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张舒冉赶忙双手接过:“多谢祁大人,若是发现师尊所需要的残片或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会立即捏碎玉简传音求助的。”
说完,她生怕师尊还是不放心自己单独行动,放好金色翎羽后,她握着长剑朝前跑了数步,而后转身笑道:“事不宜迟,徒儿就先行一步啦。”
张舒冉走后,祁欢欢又从衣襟里取出一支更为精致的翎羽:“这支羽簪可以挡下炼虚境中期强者的全力一击,我替你插上。”
说罢,她就脚步轻快地绕到了骆长青身后,用自己亲手做的防御之宝换下了对方发髻处原有的木簪。
“这里的精怪族身上奇异之处颇多,有些波动连我都难以捕捉,咱小心驶得万年船,若有异常,你定要第一时间捏碎玉简通知我。”
听着身后之人的叮嘱,骆长青挽唇一笑:“我们两人传达信息还用得着玉简吗?你莫不是把太古同生契忘了?”
闻言,祁欢欢眼神当即就亮了起来。
对哦!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这鬼寨的范围并没有特别大,共享心神不会受到空间距离的阻碍。
心神信息实时传送,比起玉简真的不要便利太多!
没有再多加耽搁,两人同时催动太古同生契,完成了共享心神所需的桥梁搭建。
先前张舒冉离去的方向是沿着大街一路直行,于是,骆长青与祁欢欢的搜寻区域自然而然的就划分为了左右两个地带。
刚分头行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骆长青的心神之中就传来了某鸟兴奋的叽喳声。
‘哇!居然是用血凤木与九天赤火珠研磨混合而成的口脂!好漂亮,好适合我家长青!’
乍然听到对方这样的心声,骆长青正伸手查看某个古老木盒的动作不由微微一顿。
还不待她有所反应,祁欢欢的嘀咕声又在其心神之内响彻而起。
‘啧,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适合。’
‘我家长青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根本就无需借助外物。’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存放太久的原因,总感觉那口脂的气味怪怪的,我家长青的红唇又香又软,味道甜甜的’
听到这时,骆长青耳后倏然一红,哪里还能继续保持淡然,赶忙于心内道:“欢欢!”
“嘎!”祁欢欢的声音带着一丝突然被抓包后的不自然,“怎怎么了?”
骆长青:“这家没有想要的东西就换下一家找,不要在一个地方一直停留。”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不要再在心里想那些虎狼之词!
但直接那么说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想了个委婉的法子。
打断对方,把对方赶去下一个地点,跑偏的心神就该拉回正轨了吧。
接下来的四五家店铺,两人的共享心神中果然没再出现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言语。
但这样的状况也就只持续了查探四五家店铺的时间。
没过多久,骆长青心神之中又响起了激动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材质?摸上去感觉比上等的鲛绡还要柔软!’
‘不过比起我家长青细腻雪白的肌肤还是要差上一些’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正共享着心神,祁欢欢内心一顿,旋即又喧嚣起来。
‘不能想不能想,长青我去下一家店了,你那边有何进展?’
‘好想抱抱啊!上一次跟长青睡觉是什么时候来着?等等!不能想不能想不能再往下想了!’
骆长青:“……”
在此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某个小笨鸟的内心活动这般丰富。
时间就在祁欢欢的心神分裂以及骆长青的羞臊中悄然流逝。
一日过去,某一时刻,两人同时收到了张舒冉的玉简传讯:“师尊!东西我找到了,速来!”
几乎就在其话音落下的后一刻,祁欢欢心念猛然一动:自己给予对方的那支保命翎羽,被人轰破了!
玉简上有着两人的修为标记,被捏碎的第一时间,她们已是感应到张舒冉此时所在的位置。
在赶去的路途中,祁欢欢通过心神共享告诉骆长青:“小徒弟那边遇到了危险,你全速赶过去需要多久?”
这句话里虽然只字未提翎羽之事,但骆长青何其敏锐?
通过‘危险’、‘全速’等关键词,她猜也能猜到张舒冉定是遇上了炼虚境级别的对手。
而且很可能是因发现道纹残片而惹上的对方。
但眼下时间紧迫,她也没有就此多问,于心内传音:“大概二十息。”
祁欢欢的回答也极尽简洁:“那我能快上一些,待会见!”
保持太古同生契的功能运转多少会消耗神魂之力。
为了能更快地赶路,两人同时切断了心神的共享连接,朝着同一目的地飞速前行。
若是在外界,就算将整片区域来回飞掠一遍,对于两人来说也就是两三息的事。
但由于鬼寨空间的特殊,这个时长就被拉长了很多。
若非如此,三人也不需要分头行动。
以祁欢欢如今炼虚境中期的实力,直接催动神识笼罩整片区域就完事了。
就在两人从不同方向全力朝着张舒冉奔行的时候,后者已被一支队伍围在了街道中央。
这支队伍非常扎眼,一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赤足踩在一匹长着三颗脑袋的妖狼背上。
妖狼体格硕大,微微侧身,就将街道一侧占满了去。
它浑身都长着褐色的倒刺,唯有背脊处扣着一副白玉甲,方便其主落脚或是乘坐。
它的三颗脑袋没有皮肤的包裹,褐红的肌肉与蠕动的血管就这么裸露在外,看上去十分狰狞。
街道的另一侧,立着六名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个个都戴着怪异又丑陋的面具。
面具在他们双眼位置开着细长的孔洞,有猩红色的光从孔洞处透出,充满了贪婪与嗜血。
“没想到你身上还藏着那等宝物。”妖狼背上的赤足女子语带可惜,“早知道我就不让棘蛮攻击了,我的藏品又少了一样,你要怎么赔偿呢?”
张舒冉知道对方跟自己说这些只是为了戏耍,于是便没接话。
就像是有些天性残忍的捕食者在捕捉到猎物之后,会再三制造出让对方死里逃生的假象,而后再在猎物的绝望与恐惧中慢慢撕碎他的血肉。
果然如其所料,下一瞬,赤足女子就拍手笑道:“那就这样,成为我脚下坐骑的血食,还是成为我那几名护卫的合/欢炉鼎,你自己选一个吧!”
第87章 赤足女子
年轻女子娇媚偏甜的笑声在长街之上响起,但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那么恶毒。
被围困在街道中央的张舒冉秀眉紧皱,面色煞白。
一半是伤的,一半是气的。
死她其实不怕,但在死之前还要被人凌/辱,就太令人恶心了。
当然,眼下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局面,张舒冉也不可能做出求死的举动。
‘得想办法拖延些时间,师尊她们很快就能赶来了!’
她抬起手背擦去唇角的血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古老的盒子,直视那妖狼背上的赤足女子,不卑不亢地道:“我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得保证不再对我出手。”
此时此刻,张舒冉心里充满了紧张。
因为她手上的盒子是空的。
那是郑百江赠予骆长青的两个盒子之一。
里边的残片早已消耗。
赤足女子垂眸扫了扫张舒冉掌心里的盒子,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张舒冉身体一僵,以为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调包计。
没曾想,赤足女子却开口道:“你是不是搞错了?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现在用我的东西来跟我讨价还价,可真有意思。”
在此女的思维逻辑里,但凡是她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都应该属于自己。
但凡是惹得自己不痛快的人,都应该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在她看来,不远处那名持剑女修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盒子双手奉上,就已经得罪了自己。
后来,自己要杀她,她却催动法宝挡下了妖狼棘蛮的攻击,就又得罪了自己一次。
现在,她还敢跟自己磨嘴皮子,真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话音落下,赤足女子已是一掌扇出。
她化神境初期的修为本就高出张舒冉一个境界,再加上身下妖狼的威慑,后者连拔剑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掌劲已是袭至身前。
灵力巴掌重重地甩在了张舒冉的侧脸,继而又掀起她的身体,将她甩向了六名赤膊壮汉的方向。
至于那个自她掌中跌落到地上的盒子,反倒是无人问津。
也不知是赤足女子知道那盒子里没有残片,还是她觉得周围无人敢窥觑自己的东西。
眼瞧着年轻漂亮的炉鼎朝着自己这方抛来,六名赤膊壮汉同时运转着灵力功法争相抢夺。
面具孔洞下方,闪烁着残暴又淫/虐的暗芒。
张舒冉浑身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入虎口。
然而,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出现。
她失控的身体也在一股柔力的裹挟下被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双脚踩落地面的那一刻,张舒冉感觉加诸于身的种种束缚瞬间被打破,阻滞的灵力亦是恢复了运转。
“祁大人!”
随着她这一声惊魂未定的呼唤,众人这才瞧见,在那六名赤膊壮汉的身后,竟是多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形颀长,模样俊俏,一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整条长街的辉煌灯火,比九天之上的星河更为璀璨。
没有人看见那女子是怎么来的这里。
像是凭空而现,又像是她一直都站在这个地方,只是没有被人所注意到。
赤足女子心头一跳,面上却浮显着饶有兴致的意味:“你是谁?”
祁欢欢却没有搭理对方。
她偏头望向衣裙染血、半边脸颊都高高肿起的张舒冉:“还可以坚持一小会儿吗?”
张舒冉连忙回答:“可以的。”
说话间,伤口被牵动,一行殷红的血液自其残破的唇角处流下,而后又被她快速抬袖抹除。
祁欢欢点点头,目光冰冷地锁定在赤足女子的脸上:“去。”
随着她一字道出,其身前六个如木桩子杵在原地的壮汉瞬间掠出,各自祭出兵刃,直斩立于妖狼背上的赤足女子。
他们的心神完全被祁欢欢所摄,眼下,别说是让他们斩杀其主了,就算是命令他们当场自爆,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执行。
但这些靠着炉鼎之术培养起来的护卫,又怎么是三头妖狼的对手?
不过短短数息,六人已是变成了狼口下的碎尸。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骆长青也从远处赶来了。
她一眼就瞧见了自己徒弟脸颊处的新伤,以及地上那个自己交给对方用于比对的盒子。
见到师尊到来,张舒冉顿时眼露喜色。
她正打算将这里的前因后果跟对方汇报一遍,却被对方摇头阻下。
骆长青抬掌轻按于自己徒弟的肩头,精纯而磅礴的灵力瞬息涌入,快速修复着对方体内血肉、经脉断裂之处。
与此同时,她朝着祁欢欢传音:“在这里斩杀敌人会不会引来大麻烦?”
祁欢欢回道:“会,而且要杀那赤足女很难,我能感应到在她身上隐藏着好几股强横的能量,一旦尽数爆发,咱们很难全身而退。”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直接出手灭杀对方的主要原因。
骆长青没有因为徒弟险些被人所杀而愤怒得丧失了理智。
略作思索,她又道:“换而言之,只要不对赤足女下杀手就行,那她身下的坐骑,就先作为利息收了吧。”
祁欢欢亦有此意:“没问题,交给我。”
眼瞧着自己的猎物又来了个帮手,赤足女子非但没有惊惶,反而踩着狼背跃起,同时命令出声:“棘蛮,把她们烧成灰烬!”
妖狼仰天咆哮,而后三颗脑袋同时喷吐出猩红火焰,直袭骆长青三人。
猩红火焰的速度很快,如三道刺目的红舌,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攻击目标的近前。
而后,就被一面巨大的黑色火盾尽数挡了下来。
那是祁欢欢的九幽之炎,同为妖兽的伴生火焰,黑盾不知比那红舌要强横上几个层级!
两者乍一接触,猩红火焰就被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瞧见这一幕,正踏空而立的赤足女子面色终于多了两分凝重。
“这是兽火!你的本体是什么?”
祁欢欢回答对方的是一声冷哼。
霎时间,九幽之炎席卷而出,将整个妖狼连同它的攻击包裹成一个火球。
无论那三头妖狼如何嘶吼,如何撞击,都无法破开火球半分。
感应到棘蛮的生命之力正如潮水一样退却,赤足女子也生出了遁逃之心。
她是狂悖,但又不傻,知道自己此番踢到了铁板,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往上冲?
趁着祁欢欢专心对付妖狼之际,她立即震碎了腕间的一只玉环。
玉环崩裂为粉尘之后,并没有飘散开去,而是围聚在赤足女子身体周围,泛起了类似空间通道的涟漪。
空间通道构建得非常迅速,须臾之间,她的半副身躯已是变至透明。
照此速度,最多再过两息,她就能被传送到别处。
然而就在这时,一截剑尖挑破空间,钩住赤足女子脖间的项链,将她整个人甩出了尚未完全成形的通道。
突然出手之人,是一直都在关注其动静的骆长青。
破灭掉对方想要就此遁逃的打算后,她没有任何犹豫,以灵力覆于掌面,抬手就朝眼前人的脸颊扇去。
“啪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条长街,炸裂如炮仗,震得街道两边的房檐都在颤动。
赤足女子整个人都懵了,她习惯了跋扈,习惯了凌驾于他人之上。
从小到大,别说是被人甩耳光了,她就连被训斥的时候都很少。
而眼下,她脸肿如球,双耳充斥着嗡鸣声,仿佛脑袋里被塞入了不断敲砸的锣鼓。
鼻腔、喉咙间都涌动着热流,稍稍一动,那腥甜的血液就随之洒落,染得满衣襟都是污渍。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光你所有亲族!”
终于从震愕中回过神来的赤足女子惊声尖叫,她状若疯魔,将自己腕间、颈间所佩戴的东西统统捣碎。
因为用力过猛,她身上的衣裙也被自己的灵力绞破,露出胸前一大片起伏的雪白。
莫大的羞辱感与不可抑制的盛怒汹涌而至,瞬间烧光了她的理智。
她口中重复着要灭人全族的话语,身体前掠,竟是直直朝着骆长青的剑锋撞了过去。
这波迷之操作惊讶了在各处观望战局的所有人,但骆长青却是知道,那赤足女这是在以她自己的性命逼其靠山出面。
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似乎是在印证骆长青心中所想,就在赤足女子冲至近前的一瞬,两人之间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只苍白枯槁的手掌。
手掌轻抚于赤足女子的发顶,将其挪移到空间涟漪之中,瞬息就没了踪影。
而后,那手掌向后翻转,捏作印诀,轰向骆长青的面颊。
印诀散发着炼虚境中期所特有的凌厉波动,掌印未至,空间已是出现了些许扭曲。
这一掌,以骆长青如今半步炼虚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但在她清艳脱俗的面庞上却没有显露出一丝怯色或是惧意。
下一瞬,祁欢欢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
少女眸光凌冽,迎上那苍白枯槁的手掌,轰出了酝酿已久的一拳。
“轰!”
空间塌陷的声音与老者闷哼吐血的声音同时响起,旋即,整片长街战场就恢复了平静,唯有下方熊熊燃烧的九幽之炎还在急剧跳动。
第88章 九幽火种
“他们都离开了吗?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率先打破沉静的是骆长青,她踏上一步,伸掌轻轻扶住了祁欢欢的后腰。
一拳击退同等修为级别的对手,就算是占着些攻其不备的优势,所耗也绝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更何况,在对付那枯槁手掌的主人之前,眼前少女还诛杀了一头有着炼虚实力的妖狼。
“我没事。”祁欢欢转过身来,拉住对方的手掌捏了捏,“咱们接着去收集剑意道纹残片吧,得尽早离开鬼寨,免得被人堵过来寻仇。”
说罢,她拉着骆长青回到地面,张嘴一吸,将九幽之炎全都吸回口中。
火球散去,其内血肉不存。
不久之前还横行霸道的三头妖狼,此刻已是变作了尘土。
张舒冉快步走到两人跟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材质古老的盒子,恭敬递上:“师尊,这是你要的东西。”
由于心潮太过澎湃,她捧着盒子的整个掌面都在微微颤抖。
先前骆长青加倍奉还赤足女耳光的画面,就如同一轮曜日,照亮了她过往灰暗的道路,以及尚未踏足到的远方。
骆长青自然不知自己先前的举动已在徒弟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精神印记。
她一边伸手一边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盒子边缘的时候,那盒子却十分诡异地在其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正准备开口阐述的张舒冉如遭雷击。
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事实上,别说是她了,就连骆长青也没能捕捉到是谁出的手?又是如何出的手?
三人之中,只有修为最高的祁欢欢感应得分明。
方才那盒子,是精怪族以特殊的空间手段拿走的。
她按捺住想要暴起捶人的冲动,冷眼看向了不远处立于店铺门口的精怪族:“把东西还我。”
骆长青循声望去,只见其中一个无面人缓缓踏上两步,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刚刚要去接的盒子。
瞧见这一幕,回过神来的张舒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既恨自己不该将那盒子当街拿出,又恨精怪族这些地头蛇无信无义。
她咬着一口血牙出声:“无面前辈,之前我已付清那盒子的交换物,咱们钱货两讫,你现在又将已出手的东西强行抢走,是何道理?!”
被三人视线锁定的无面人将盒子放进衣兜,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朝她们扔了过去。
张舒冉伸手接过,打开袋口略一查探,压低声道:“师尊,他把交换物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咱们。”
这样的操作,简直令人费解。
即便是聪慧如骆长青,也想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动机在哪儿?
祁欢欢懒得去深思,她心念一动,将九幽之炎重新附着于双拳之上,板着脸就朝出尔反尔的无面人走了过去。
“我们是看起来特别好欺负还是咋的?一个个的都要跑来招惹一番!”
剑拔弩张之际,令人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围聚在店铺周围的所有无面人在感应到九幽之炎的瞬间,同时都做出了合掌的动作。
手持盒子的那一个,在略微晃动脑袋之后,手掌一扬,径直将盒子扔给了祁欢欢。
正火冒三丈的祁欢欢脚步顿在半途,抓住失而复得的东西后,怒火都熄了一大半。
她暂时将九幽之炎收回,侧过身,一脸困惑地看向了骆长青。
“欢欢,你再将九幽之炎祭出一次,火焰要精纯!”
得到了对方的传音后,祁欢欢没有任何迟疑,摊开一掌,在掌面之上凝出一颗头颅大小的黑色火球。
至刚至烈的九幽之炎一经出现,整条长街的空气都变得灼热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无面人悄无声息地被吸引而来,与之前那批人一样,做出了合掌的动作。
“诶?”祁欢欢长眉一扬,握拳收火,摊掌放火,如此这般重复了三次。
围在四周的无面人也随之合掌!合掌!合掌!
“啊这!”祁欢欢茫然挠头。
这时,先前与张舒冉做交易的那个无面人‘叽咕叽咕’地朝着周围说了些什么。
下一刻,就有七八个无面人从自己的袖兜里掏出了装着剑意道纹残片的盒子。
见状,祁欢欢眼神一亮,眸中透出了奇异的光彩。
骆长青行至她身侧,小弧度地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先别高兴得太早。
她抬眸看向最初举行怪异的那个无面人,沉稳出声:“这些盒子可以用来交换吗?”
无面人瓮声瓮气地回答:“可以。”
“怎么换?”
无面人转动着空无一物的脸庞,在面对着祁欢欢的时候停下:“用火。”
说罢,他又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盒子,用不太熟练的人族言语道:“那个,有多多。”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三人进到店铺中与一群无面人来了一场令人头疼的交流。
不是因为交流的内容太过繁复,而是因为语言不通。
精怪族有自己的一套沟通方式,对于人族、妖兽一族的言语,他们只懂得少许。
很多时候,还会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
与外族交易之时,基本上都是以肢体动作为主,言语为辅。
这就导致了骆长青三人连猜带蒙才弄明白对方的需求。
精怪族所信仰的神灵是上古四灵之一的朱雀,伴生火焰为至阳至烈的南明离火。
他们坚信,这种火焰可以在暗空间里为他们指引光明的方向。
而祁欢欢所拥有的九幽之炎,虽然不是南明离火,但两者之间的刚猛路数却很相似。
而九幽玄鸟一族纯正又强大的血脉,又赋予了九幽之炎极高的层次序列。
这一点,在祁欢欢焚灭妖狼那会儿,就被精怪族所感应到。
他们所求的是永不熄灭的火焰,对此可以拿出鬼寨现有的一百零三盒剑意道纹残片来交换。
祁欢欢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做他们的‘火焰神官’,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行:凝聚九幽火种。
火种一成,只要被保存得当,传承个万年都不是问题。
现在摆在三人面前的问题是,凝聚九幽火种,对祁欢欢自身的损耗极大。
骆长青当即就否决了这个方案:“我不同意,提升实力的方式还另有很多,那残片并不是非要不可。”
祁欢欢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对方没说话。
见状,骆长青压下唇角,以一种十分肃然的口吻出声:“你不必想法子来说服我,不必骗我说妖兽体魄强健,损耗精血只是小问题,你身上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祁欢欢心虚地垂了垂眸。
张舒冉则是在一旁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收敛至最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尊对祁大人如此不假辞色,心里有些怕怕的。
骆长青接着道:“另外,你也不要想着搞个赝品出来糊弄,人家又不傻,肯定掌握着检测火焰层次的方式,咱们现在身处别人的地盘,自当谨慎行事。”
凶了一通之后,见对方没有反对,她这才放柔了声线安抚:“此消彼长并非我所愿,若是要用损耗你的方式来完成我的增幅,那我宁可不要。”
“听我的,直接离开吧,交易没法谈了。”
说着,她就带头站起了身。
张舒冉见状,也赶紧跟着师尊从矮凳上站了起来。
“长青,等一下。“祁欢欢抓住对方的皓腕,拉着她重新坐回原位,“你先听听我的意思呗。”
张舒冉眉心一跳,赶忙也坐了回去。
祁欢欢轻声细语地开始表诉:“有一点你说得不准确,损耗精血确实不是小问题,但它也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呀。”
“还有,此消彼长的程度若是一样那就算了,但若是此消了一,但彼因此而长了一百,那就相当划算了对不对?”
听闻此言,张舒冉不由心道:祁大人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师尊肯定不会同意。
然而,骆长青这一次却没有出声,她甚至都没有将被祁欢欢握着的手掌抽回来,俨然一副想要听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祁欢欢伸出指尖,绕了绕对方的手指,接着开口:“所以我的意思是,那一百零三盒剑意道纹残片咱得拿,还得堂堂正正地拿,万一以后还要跟这里的精怪族做交易呢?对不对?”
骆长青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她被祁欢欢暗戳戳地禁锢了。
她的五感六识并没有被遮掩,所以对方的所有言行举止她都清楚地知道,只是没办法做出回应,唯有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
“嗯,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哈。”祁欢欢一锤定音。
端坐在旁的张舒冉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既然自己师尊都没有发话,她也只好将疑惑吞进了肚子里。
直到,祁欢欢掩唇轻咳一声,朝她吩咐:“你在这照拂好长青,我过去跟精怪族说两句就回来。”
张舒冉心头一惊:照拂?什么照拂?为什么要照拂?
见祁欢欢离开了座位,她立即看向了骆长青,压低声道:“师尊,你真的同意祁大人凝结火种吗?”
骆长青没有反应。
张舒冉僵着脖子盯向对方,试探着出声:“师尊?”
骆长青纹丝不动。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张舒冉瞳孔地震:天呐!祁大人这这这这是给师尊下禁制了?
第89章 百里家族
凝聚火种之事一旦开始就无法被打断。
因此,禁制自行解除之后的骆长青也再没有了干预空间。
不仅不能阻止,还得去给某个胆肥的小笨鸟护法。
瞅着自己师尊那紧拧的黛眉以及沉郁的面色,张舒冉不禁在心中为祁欢欢捏了一把冷汗。
‘哎,这事给闹的,希望祁大人事后能将师尊给哄好吧。’
就在众人期盼又紧张的等待中,很快就过去五日。
骆长青面上情绪不显,心里却是万分焦急。
凝聚火种并不是粗暴放血就能完成的事。
它还需要修为、神魂以及特定燃料的精细配合。
哪一方面出现了纰漏,都会导致凝聚的失败。
刚开始的时候,骆长青多少还是怀着些怨气的。
她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去接受某个选择,即便是那个选择对自己大有益处。
然而,看着修炼室里盘膝结印的祁欢欢越发苍白的面色,她心里最初的那一点不舒服早已烟消云散了去。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担忧,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疼惜。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铁掌紧紧攥着,让她喘不上气来。
又像是被压入了鸿毛不浮的弱水河底,暗无天日,苦涩难当。
现在的她,只希望祁欢欢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出修炼室,至于其他事,都显得无足轻重。
好在火种凝聚一事非常顺利,就在第六日,它已是在祁欢欢掌中成型。
豆大一点的黑色火种,却跳跃着令人惊悸的光芒。
若是仔细感应,便能瞧见,在那火种之内,一只迷你的九幽玄鸟正于火海展翅翱翔。
略作观摩,祁欢欢便将目光从火种上收回。
拂袖间,一个暗色的灯盏已是被她握入掌中。
将火种引入灯盏的瞬间,其内的迷你小雀当即就传达出一阵欢喜的波动,就连盏间的火光都变得更凝实了一些。
瞧见这一幕,守护在修炼室门外的精怪族个个情绪激动。
那五官缺失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硬是给人一种喜笑颜开的感觉。
见到祁欢欢收起修为之力开始往外走,门外的精怪族代表们以及骆长青两人当即穿过阵法光门,快步迎了上去。
走在最前方的无面人伸手想要接过灯盏,却被祁欢欢持着灯柱挪到了一旁。
“你们要的东西我已弄出来了,我要的那些盒子呢?”
无面人先是愣了愣,而后瞬间会意,从袖兜里取出一只储物袋,痛痛快快地递上前去。
祁欢欢却没有去接,她的目光掠过一群半人高的精怪族脑袋,粘向了骆长青。
见对方并没有生气的表现,才弯着唇角出声:“长青,你来验货。”
她这么做,倒不是为了邀功,是她此刻虚弱得厉害,能站稳就很不错了。
再强行动用神识,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晕厥。
骆长青如何又看不出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她压下心中酸楚,走上前去,将两颗早已准备多时的丹药喂入祁欢欢的唇中,而后才接过无面人的储物袋,快速查探起来。
确认每个盒子里装着的都是自己所需之物时,她没有多加停留。
待无面人小心翼翼地捧过灯盏后,她立马就带着祁欢欢与徒弟离开了。
此地不宜久留。
无论是那些精怪族突然变卦,还是前几日结下仇怨的赤足女子一行杀个回马枪,都不是她们现在能够应付的。
走出店铺后,骆长青伸臂揽过祁欢欢明显瘦了一圈的腰肢,让对方半靠着自己,借力前行。
事实上,如果不考虑太过暴露祁欢欢的虚弱可能会惹来麻烦的话,她都想要直接抱着对方走路。
走在大街上突然被骆长青一把搂住,祁欢欢很是不好意思。
原本因损耗太大而白如金纸的脸上,顿时浮出两朵可爱的红晕。
她瞄了一眼正于骆长青另一侧行走的张舒冉,小声道:“哎呀,徒儿还看着呢。”
骆长青手臂略微收紧,面不改色:“你是想自己走?”
“不太想。”祁欢欢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半挂在对方身上,“我脑袋还晕着呢。”
张舒冉:“……”
由于鬼寨空间的时间流速不同,三人返回黑暗沼泽之时,外界已是过去大半个月了。
灵轮的航线是固定的,而且其上有着骆长青、祁欢欢两人所留下的神魂印记,追上使者团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归返的路途,祁欢欢一直在飞舟上休养。
张舒冉因为实力不够,也只得在舟内打坐修炼。
操控飞舟之事就全权留给了骆长青。
就在三人全力朝着灵轮飞奔之时,另一航线上的某个骷髅型灵船上,有人正在身首分离。
“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天过去了,连个人都找不到,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若是骆长青三人在此,定能认出,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在鬼寨之中结仇的赤足女子。
随着其话音的落下,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几名探子纷纷人头炸裂。
鲜血顺着地板流淌,很快就蔓延到赤足女子的脚边。
百里真嫌恶地挪了些位置,心情并没有因击杀了几名办事不力的下属而变好。
经过这些天的恢复,她脸颊处的肿胀与血痕早已消失。
但她的面色却始终阴沉如水,脾气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暴戾。
只因在鬼寨空间内得罪她的那三人,至今杳无音讯。
她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百里家族最优秀的斥候都探查不到她们的踪迹。
一想到那个连扇自己四耳光的女子,百里真就愤怒得几欲发狂。
她正准备再派出一支探子潜入鬼寨,却被大步踏入房内的青年阻下。
“真儿,别再任性了,再被你这么杀下去,等数月之后到了紫霄幻府,咱们手底下还能剩几个办事之人?”
那青年是百里真的哥哥,百里程。
炼虚境初期的修为,是百里家族悉心培养的少族长。
“那我所受到的那些折辱,就这么算了吗?”百里真拉着对方的袖子,眼中的热泪簌簌而落。
对于自己唯一的妹妹,百里程向来都是无条件地宠溺。
可以说,百里真会养成现在这般跋扈的性子,跟百里程的纵容有着极大的关系。
“怎么会让真儿白白受委屈呢?”百里程擦去对方的泪水,柔声道,“虽然咱们没能找到人,但不代表咱们就全然推测不出那三人的身份。”
“会在这段时间前往鬼寨的,大概率都是跟咱们一样要赶赴紫霄盛会的修士。”
说着,百里程顿了顿,伸手抚过百里真的耳垂,微微勾唇:“哥哥向你保证,到了紫霄幻府的地界,我一定会将那三人揪出来,废了她们的修为,任由你处置。”
……
百里家族那头的情况,骆长青三人自是无从得知。
紧赶慢赶的,花了八日时间,总算是回到了灵轮。
刚刚踏足自己的舱室,祁欢欢就再也支撑不住,昏睡在了骆长青的怀中。
赶路的那八日,她虽然一直在飞舟内修养,但紧绷的心神却没有一刻松缓过。
直到回到了有着相对安全保障的灵轮,她才敢让自己真正的松懈下来。
这一松,前些日子所有的损耗就铺天盖地的反噬而来。
她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疲惫所占据。
这种疲惫不是光靠丹药就能消除的,最好的恢复法子就是安然沉睡。
骆长青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回到卧室,将其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床榻中央。
脱去对方的鞋袜、外裙,而后拉过锦被盖好对方的身体。
她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以指腹轻柔地描着祁欢欢的眉毛、眼睛,以及休养了好几日却依旧苍白的面颊。
“辛苦你了,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吧。”
在榻前陪了对方小半日,骆长青才起身离开。
她要抓紧时间感悟此番从鬼寨空间内得来的剑意道纹残片。
这一次的事件,让她深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实力的不足。
赶路的这几日,她时常在想,如果自己修为再高一些,欢欢就不必将所有重担都挑在她自己的肩上了。
跟团队里的侍卫长简单交待一番后,骆长青就一头扎进了修炼舱。
剑意道纹的感悟与修习功法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需将一样吃透才能去接收另一样,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基于此,她感悟的速度并不快。
一天使用一块残片,便是最佳的进程。
短短十日,骆长青便明显地感应到自己的剑道境界有了很大的提升。
随之而涨的,还有久未动弹的修为。
据她估算,将从鬼寨得来的一百零三块残片尽数用完之时,自己将正式踏入炼虚境!
这天下午,张舒冉忽然来报,赵云程在舱门外求见,说是有十分重要之事要当面呈报给骆长青。
对于赵云程那个人,骆长青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对方行事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并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
“先领他去会客室,我很快就来。”
没让客人久等,骆长青收功之后,便立即赶了过去。
再次见到赵云程,他给人的感觉与之前变化很大。
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满脸胡子拉碴,但一双眼睛却是尤为明亮。
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待骆长青坐下之后,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立于一旁的张舒冉,而后向前者传音。
“骆司长,拾荒队探得一处魔族藏宝之地,我暗中拓印了一份地图,你可以先看看,如有所需之物,明日午时正,便是最佳取拿之时!”
第90章 仰慕者
赵云程能想到的,且力所能及的报恩方式,就是给骆长青献上藏宝图。
与市面上大多数信息简陋的藏宝图不同。
他所呈上的这一份,标注着明确的路线、守卫情况以及各个宝物的描述与具体位置。
可以说,用有市无价来形容这份藏宝图丝毫也不夸张。
这艘灵轮上的拾荒者都是为了探宝任务而来。
只不过,身为领头人物的邹梵,将所有队伍都分散开。
小队与小队之间领取到的任务看起来都没有太大的关联。
唯有引领他们的执棋者,能窥见整个任务的全貌。
赵云程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工夫才将完整的地图搞到手。
现在就等着看,里边是否有骆长青所需要的东西了。
想到这,赵云程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紧张。
藏宝图虽好,但也得看在没在眼前女子的需求点上。
这个道理,就好似凡俗喜好金银,甚至终其一生都在为那几两黄白之物奔波。
但对于修行者而言,金山银山摆在其眼前,也无法掀起多少波澜。
骆长青接过对方递来的藏宝图,神识扫过后,面上便隐隐透出几分喜色。
图上的东西对她来说没有太大修行方面的益处,但有很多天材地宝,却是祁欢欢现在迫切需要的。
若是按照自行休养的速度,静养个一年也不见得能恢复。
但如果服下地图上所标注的那些灵果灵药,修复损耗的时间就能缩短到三个月。
算起来,刚好是灵轮抵达紫霄幻府的时日。
骆长青心神微动,以修为之力在会客室内凝出一道屏蔽光罩,而后直言:“为何要限定在明日午时正?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听闻此言,赵云程心里非常激动,看样子,对方应该是有出手的打算了。
见骆长青说话并没有回避一旁的徒弟,他也就大大方方地开始出声回答:“我们探得,每日的午时正都是魔修们感识最弱的时候,越是临近夜晚,他们的敏锐性就会越高。”
“另外,这张藏宝图此船有人比我更早一些得到,但因实力有限,所以他无法自行去取,只能将图卖出,以那人的性格,定会吊足各方的胃口才出售,不会轻易卖出,他也不会将此图拿在手上太久,因为迟则生变。”
所以他才会建议说,最佳夺取时间就在明日。
就算邹梵在拿到地图的当天就找到了买家,对方赶来这里,也需要花费好些时日。
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儿,骆长青便定下了明日的行进路线。
一直在旁参与完全程计划的张舒冉很不放心,传音询问:“师尊,一切都太顺利了,会不会是个圈套?”
骆长青:“不会,设计这么一个圈套,不确定因素太多,而且也会露出很多细微的破绽,但方才我提出了一些关键的疑问,他的回答都没有问题。”
听对方这么说,张舒冉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她接着问:“要将此事告诉祁大人吗?”
“不必了,以她现在的状况,不宜再动用修为。”
“别担心,藏宝地的镇守者没有真正的炼虚境强者,我有法子应付。”
……
一夜准备。
到得第二日,天光尚未大亮,骆长青便悄然离开了灵轮。
她改换了衣着,以术法调整了形貌,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在法宝的作用下变得与自身不同,乘坐一叶飞舟,全速朝着目的地进发。
以她的速度,在午时到来之前就能抵达第一个藏宝地点,这刚好给她提供了充足的探索、感应的时间。
耐心地等到午时正,果如赵云程所说,此处的魔修都陆续出现了迟钝的反应。
她没有动用自己的本命灵剑,自纳戒之中取出一柄地级中品的宝剑,开始收割。
夺取魔修镇守的宝物,骆长青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若不是不想太耽搁时间,她绝对会将整片区域的魔族修士尽数诛杀。
但眼下,因为有所顾虑,所以她并没有去招惹其他方位的魔敌,对于逃脱者也没有耗时费力地去追击。
她一人一剑势如破竹般杀穿魔族的防线,将所过之处的宝物尽数收入囊中。
虽然好些东西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谁又会嫌财多压手呢?
另有一点,她如果尽挑着对妖兽增幅极大的东西收取,会在很大的程度上暴露一些矛头指向自己这方的线索。
毕竟,祁欢欢本体是妖兽这事,并不算是一个秘密。
……
时间很快就来到酉时初,天边已是铺上了暮色。
算着时间,赵云程避开众人的眼目,辗转找到了张舒冉。
一经询问,对方却说骆长青尚未归来。
这可把他吓得不轻,按照昨天的分析与计算,这个时间对方应该已经回到灵轮了才是。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联系过骆司长没有?”
听着赵云程的发问,张舒冉也十分着急上火,若不是知晓自己实力不足,她早都飞奔过去寻找师尊了。
“联系了,但没有联系上。”
得到这么个回答,赵云程眉心都拧出了‘川’字纹:“骆司长跟祁司长都联系不上吗?不应该啊,以祁司长的实力,那处地方没可能令她也陷入困局。”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跑来献上藏宝图了。
“祁大人她,她没有与师尊一同前往。”张舒冉咬唇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沉默了。
有关于祁欢欢损耗过大尚在房中沉睡的事,她不能也不敢让外人知道。
毕竟人心难测。
在这艘灵轮上,多得是虎视眈眈之辈。
听完张舒冉的言语,赵云程只觉双眼一黑,几近晕厥。
他从刚开始有着献图计划的时候,祁欢欢的战力就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考虑因素。
昨天他与骆长青确认进行路线那会,还特意提起过这一点。
后者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要独自赴魔地的意思,所以他一直认为的都是双人行动。
结果没想到竟会搞出这么大的差池。
“我熟悉那边的路线,我过去看看情况!”
丢下这么一句,赵云程就要转身离开,可还没等他踏出步伐,便被张舒冉沉声阻下。
“站住!你现在过去能做什么?能助师尊脱离困境吗?”
“她是我的师尊,我心里只会比你更着急、更担心。”
“但你得明白,就咱俩连化神都未踏入的修为,贸然前往,那不是帮忙,是给师尊添乱惹麻烦!”
赵云程本身就不是个鲁莽之人,方才他只是关心则乱。
此刻冷静下来后,他朝着张舒冉郑重抱拳出声:“你是骆司长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做才能帮得上她的忙,张姑娘你说,赵某必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闻言,张舒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前的魁梧男子一眼。
心说:我可不是师尊身边最亲近的人。
对方对自己师尊所表露出来的珍重及关切,简直超乎寻常。
就算是要报恩,那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是师尊的仰慕者么?还好没在祁大人跟前流露,否则的话,就等着被打哭吧。’
当前正事要紧,张舒冉将脑海中的杂思统统抛开,沉吟着出声:“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已想到了法子,待师尊平安归来,我会告诉你的。”
说罢,担心对方不听劝阻偷偷行动,她又十分严肃地补了一句:“此番师尊掩去了所有灵力痕迹,为的是不让人有机会寻着线索锁定她的身份。”
“你可千万莫要过去,让师尊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若是再被有心人顺藤摸瓜,那就更没法收场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张舒冉相信对方再怎么着急也绝对不会离开灵轮。
她转身离开两人所在的密谈舱,快步朝着师尊的卧室走去。
虽然已经有了决断要将此事告诉祁欢欢,但她的心中仍是万分纠结。
对方现在状态那么糟糕,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自己真是万死都难以赎罪。
另外,师尊这一趟出行,为的是能够让祁大人恢复得更好。
自己这会跑去强行唤醒对方,若是使其伤势加重,那岂不是让整件事都适得其反了吗?
天人交战之下,最终还是骆长青的安危占据了上风。
张舒冉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最为静谧的卧房门前,隔着一层灵力光膜,朝屋内传音。
“祁大人,师尊可能遇到了危险。”
她并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地道出,因为她也不确定屋内之人是否能接收到自己的传音。
若是不行,那自己当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突破眼前光膜的屏蔽,而不是站在门口一直叭叭叭。
就在她话音落下之后,房内很快就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张舒冉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肩头已是被一只手掌抓住。
下一瞬,视线内的景象如移形换影般闪过。
这是空间传送时特有的眩晕感,它来得快,去得也快。
“长青此时在哪儿?”
随着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张舒冉的双目也重新开始聚焦。
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师尊的卧房区域,来到了会客舱。
不远处,一袭青衫的祁大人正垂手而立,等着自己回话。
对方的面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仍旧浮显着一抹病态的瓷白。
或许是出来得太过匆忙,那青衫某处的盘扣都系错了两颗。
来不及梳理的乌黑长发披散在后背,如流云一般舒展。
变化最大的,还属祁欢欢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桀骜、冷洌,还有着一种令人心颤的野性。
她并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依然让人紧绷得喘不过气。
张舒冉不敢再与之对视,垂下目光,赶忙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为了节省时间,她已经够言简意赅了,可祁欢欢却比她更加惜字如金。
“地图给我。”
闻言,张舒冉立马将从师尊那里拓印的第二张地图双手奉上。
等了片刻,手里的地图始终都没有被拿走。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却惊讶地发现,诺大的会客舱内,哪里还有祁欢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