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朕给你报仇

    对小顺子实在没个印象,料想他是君王的人,许是哪日在宫中匆匆见过一面,未作深想。

    “要是小顺子能随我们一道回府就好了。”

    周祁瞧他满脸可惜,实在喜欢这个弟弟,心中愧疚使然,犹豫片刻,问小顺子的意思:“你如何想的,可愿随周一回将军府?”

    只让小顺子自个想清楚。

    他如今就是君王跟前的一介下奴,真假得宠尚难决断,若哪日君王收回这恩典,难保小顺子不会成下一个挨板子的。

    “奴才不怕。”小顺子再愿意不过,深知待在御前比跟着周祁危险得多。

    君王残暴,打他到御前伺候就没少见对方杀人,不是砍头就是抄家,再惨烈些的遭凌迟车裂都有,伴君如伴虎,不准哪日头就不在脖子上了:“奴才愿意跟着周一大哥,谢公子大恩。”

    “此事还得要皇上应肯。”那人近来待他纵容,就不知真伪,算想君王即便是装,眼下兴致没生腻,这点小事该不难求,遂与周一道:“我那处尽有人照料,你身体未大好,且再修养段时日,不必着急过来伺候。”

    叮嘱小顺子照顾好人,见是周一不依,强硬撇他一眼,这才吓得人乖觉。

    进屋又聊一阵,眼观房间物什俱全,布局不俗,门窗亦是朝阳方向,知君王确实将人安置得极好,后想他近来待自己的前后差别,心神复杂。

    若不累及周氏,他情愿褚君陵如既往般狠心相待,好叫自己将人恨彻底些。

    这般拿希望逗着他,比皮肉上的折磨还虐人。

    德观站有个多时辰,才见几人出来。

    周祁和他那小奴才净都脚跛,小顺子又憨头憨脑地,凑一块儿看有些滑稽,德观看在眼中怜悯居多,倒是笑不出来。

    又知周祁屈辱心重,闻要回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没敢伸手扶他。

    “这几日天气阴沉沉地,春日雨季要来了。”一路沉寂得厉害,德观心觉尴尬,笑着上前搭话:“再往东就是御花园,这几日垂丝海棠和玉雨开得正好,老奴领公子去赏赏?”

    周祁顿住脚,望向德观手指的方向,眸色淡漠:“公公可还记得奴这双腿是如何瘸的?”

    德观怔罢忆起,一时难有说辞,便见周祁扯唇笑笑,神色凄冷萧瑟:“奴去年冬日赏梅林雪,叫皇上罚的。”

    这御花园的景再盎然,不是他的春机,岂敢藏入眼:“回去吧,莫让皇上等得久了。”

    “嗻。”好意勾起人伤心事,德观心头愧疚,也不好再多嘴。

    转过宫墙听得几声笑语,猜有妃嫔往此处过,周祁不想与人照面,遂打算往另外条路回,却被其中个撞见喊住:“德公公!”

    许贵嫔先见着德观背影,忙喊住人,本想求对方到君王跟前吹吹耳风,替自己争取次侍寝机会,走近却看周祁也在,愣了愣,怕落得和顺嫔一般下场,忍住晦气打了声招呼:“周公子也在。”

    后边两个妃嫔也跟来,一一开口与周祁问巧,周祁净不认得,侧首等德观介绍。

    “这位是许贵嫔,另两位是肖婕妤和赵良媛。”

    周祁拱拱手,回以恭敬:“下奴见过各位娘娘。”

    “公子莫多礼,你如今有圣宠贯身,可比嫔妾们矜贵。”其中许贵嫔位分最高,充做代表假意客套两句,瞧周祁的神态却轻蔑:“公子不是日日在圣上寝宫承宠,今日怎生有兴致闲逛,莫非是皇上政事繁杂冷落了公子?”

    肖婕妤拿手绢掩面偷笑,知晓许贵嫔嘴是出了名的骂人不带脏字儿,就由着她阴阳怪气地嘲讽周祁,乐得看好戏。

    只赵良媛不同于二人,面上未有藐鄙之色,拿周祁当寻常的熟人看待,顾虑德观在场悄拉拉许贵嫔襟袖,暗示她莫过于。

    果真听德观话带告诫:“娘娘话可注意些,辱说公子事小,若叫老奴不小心传到皇上耳中,顺嫔娘娘可盼着有人作伴儿。”

    许贵嫔面色一僵,不敢得罪德观,听他这般维护周祁,更知君王荣宠至甚,逞笑与周祁赔不是:“本宫未想羞辱公子,闻听公子风光正盛心有嫉妒,说这不过脑的话,还请公子勿怪。”

    “周祁下奴之身,岂及得上娘娘风光。”疏离道是许贵嫔抬举,朝几人告退要走,不乏被许贵嫔使心眼儿拦下:“公子且慢。”

    隐晦略过德观,问周祁能否借一步说话:“本宫有事相求,可能请公子稍许移步。”

    见德观替周祁回绝,指指不远处的亭阁,挡着不准人走:“亭中无一物做遮挡,公公若不放心大可全程盯着,何况皇上视公子若珍宝,本宫再想不开也不敢拿君威作弄。”

    “这”德观看向周祁,暗摇头示意:“皇上让奴才叮嘱公子早些回去,眼下想必等得急了。”

    在君王跟前德观是奴才,出那道门德观之意便是君王之意,周祁不在乎褚君陵是否真说过此话,即是德观开了口,他便得从:“过了时辰恐皇上责问,奴先告退,各位娘娘请便。”

    待周祁走,另两人才凑近问:“娘娘要与那脔宠说什么呢,还得背着人。”

    “你们懂个什么。”周祁日日趟在君王枕边,甭管皇上真稀罕人还是一时新鲜,惯是真惯着他:“若能与他交好,叫周祁多在皇上跟前提及你我,何愁不沾雨露?”

    倘若肚子再争气点,一举怀上龙种,若为女胎,则是君王头一个公主,不愁不得喜爱。

    龙子就更好,按大褚皇室礼律,中位空缺,为首诞下龙嗣者,非奴籍贱贯可册封为后,首子即嫡长,当以储君教养。

    肖婕妤有些迟疑:“那脔宠先前遭不少罪,做梦都难有的恩宠临身,独占且不够,哪会轻易分宠给我们?”

    若她是周祁,有这好事岂舍得让人:“与其与人共享,不如尽揣入自个儿囊中。”

    许贵嫔只笑她蠢:“他就是想把那位置往囊中揣,也要他怀得上。”

    “万一皇上不看重子嗣?”且这后宫恶人无数,手就没个完全干净地,这龙种即便是怀上,也不定就能活着落地。

    赵良媛沉着心细,倒是听出许贵嫔的话外音:“龙嗣尽得看个人造化,过早的事,娘娘之意如今最紧要的、是圣宠。”

    只要骗与周祁交好,帮着吹吹枕边风,凭她这般姿色,自有信心叫君王垂怜忘返。

    “妃位上那几个,除却静妃以前没少欺辱过周祁,静妃又是个不屑争宠的,整日关在房中诵经养性,比起皇后怕是当尼姑更感兴些,周祁定也不会帮着仇人。”

    大不了事成许他些好处,即便周祁眼下不稀罕,顶着具破烂身子,来日总有失宠的时候,便是让皇上开恩放出宫去,怕也没哪个女子愿嫁他。

    与其在外受人唾凌,害府第蒙羞,苟且于深宫才该是他最好的归宿:“若他肯助本宫获宠,本宫有幸位及中宫,后宫当会留他一席之地。”

    左右构不成威胁,便是周祁还想承宠膝下,算作回报,她且愿在皇上跟前也替对方说说好话。

    肖婕妤无脑附和,吹捧许贵嫔计妙,反是赵良媛见地稳重,直觉君王待周祁不仅有宠,这二人真把念头动到对方身上,下场恐怕好不过顺嫔哪儿去。

    德观回殿且将许贵嫔讽辱周祁之事说了,静等褚君陵发落。

    “姑且容她几日,账先记着。”料定许贵嫔不会甘休,那女人有股自作聪明的愚蠢,嘴没个把关,偏心眼儿还不少,定会在他或周祁身上动歪脑子,要罚就得罚个狠。

    挥手让德观退下,转而往周祁低垂着的眉眼一吻:“看朕给你报仇。”

    明面儿位份不降她的,却也不能叫周祁白白受辱,打手势招个暗卫进殿,恐周祁心善会有负担,未准他听法子,命暗卫去往许贵嫔吃食里投了即时性的哑药,其中还混着些痒粉,当夜许贵嫔宫里就传来对方哑了嗓子的消息。

    喉咙痛不够,人更痒得难耐,浑身皮肉尽抓烂了,偏就挠不到痒处。

    周祁暂不知褚君陵使了何种手段报复,只看他神色阴翳,必然不会是小惩大戒一类。

    亦是许贵嫔招惹他在先,自己非圣人,有人帮着给教训,他断没拒绝的道理,况是褚君陵自个的妃嫔,这人要处置更没自己插话的地方。

    “皇上。”他眼下惦记的是另一回事:“皇上派去伺候周一的奴才,可否赏给奴。”

    “小顺子?”兜兜转转,没想周祁这一世又把那小奴才给挑中了:“本就是指给你的,先前你没肯要,朕便让他伺候你那小奴才去了。”

    周祁回想了下,是褚君陵说要赐他贴身侍卫的那回:“奴谢皇上。”

    “周祁。”微俯下身,平视与人眼望着眼,认真纠正:“不准称奴。”

    “奴、”

    褚君陵又纠正:“朕说了,你不是奴。”

    周祁思绪迷惘:不是奴,那他又是什么,脔宠嚒。

    可脔宠也是奴,开膝承恩,最为下等:“不做奴,皇上预备给周祁换什么身份?”

    第202章 褚君陵今日是疯了

    褚君陵张张嘴,哑口无言。

    想说周祁做将军,做他前世的中郎将,沙场容不下身残的将领,想说做皇后,周祁心死,后位不过是困住他的又一层枷锁。

    思来想去,彷若哪样都不合适。

    “周祁便是周祁,已然是最好,何需再有身份加持。”不足轻重的一句话,起不了安慰作用,周祁自嘲一笑,同样纠正他:“周祁再是周祁,眼下还是皇上的奴才。”

    甚至低过奴才,是眼前人泻火的物件儿。

    “朕不愿你再做奴才,祁儿想换个什么身份?”

    受褚君陵咄咄逼问,周祁侧开身,低头,垂眸,不语,惯用的手段。

    “罢了。”万事要紧处周祁就算着时候逃避,褚君陵催不忍逼不敢,只得作罢笑笑:“慢慢来儿,想好要换的身份便同朕说。”

    “对了。”想起月前承诺,轻捏住周祁下颌抬起:“先前说伤好陪你回府上看看,可想好是哪日?”

    周祁眼眸始终垂着,不愿看他,半晌就着被捏住的下巴,轻摇摇头:“奴不想回了。”

    打入宫没回过府,不全是因君王囚禁,那时褚君陵待周家恨之入骨,好歹还顾忌几分君王名声,周祁遭折磨的越惨,身体伤势越重,他越巴不得周家人瞧见,逼得周未起兵谋反,便能名正言顺剿杀周氏满族,堵天下万人口。

    不过叫周祁猜到用意,更怕爹娘见后心痛,真做出挽救不得之事,主动求着君王莫准亲友来见,这份恩准往往要拿更深的代价抵换。

    后头褚君陵耐心尽失,偏执与恨及顶,再不忌惮天下弹劾,一席满门抄斩的圣旨便算作周未大胜凯旋的赏赐。

    “怎么了?”褚君陵有些意外,瞧他脸丧丧地,一身死气,当是自己又刺激到他:“回府也不高兴?不想念你爹爹娘亲?”

    想念想念,念着即是,见也是徒增伤悲,何故在惹的爹娘难过:“奴不敢回去,皇上仍将奴囚着吧。”

    “祁儿?”

    “畏光惧生,身破腿废,又有随时会发的疯病,皇上与奴说说,奴有哪样是敢摆到爹娘跟前的。”

    褚君陵开口便想说错,后觉枉然,遂改了话:“江南有一游医,朕托人打听过了,若那老头儿肯出手相救,你这些病定是能好,朕已经让你爹爹去请人了。”

    见周祁心疑:“说来那老头儿的徒儿还与你是堂兄弟,周暀你还记不记得?”

    “阿暀?”周祁凝神一阵,似是自语:“能治好嚒。”

    “朕便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告诉,不若岂非要叫你失望。”瞧周祁死水般的眸子起了丝波澜,忙又找话:“不过那老头儿与朕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过节,还得你爹爹靠与周暀的亲缘去求人。”

    想是不懑,抱住周祁自得安慰:“届时让那老头儿看看筋脉能否再接上,朕未时时在你身侧,有武功傍身才好。”

    恐周祁想有偏差,及时又补充:“不是逼着你练武,重拾武艺绝非易事,朕总归心疼你的,且看你自个意愿。”

    一席话听得周祁恍惚,眼睫轻颤颤,眸不自知亮堂丝毫,口道“再说”,话落紧又恢复黯淡。

    “好,请人也得有一两月才到,那便到时再说。”笑拿掌心托在周祁脑后,轻轻抚他的墨发:“等治好腿脚,心无负累,朕再陪你回去。”

    ‘回府’二字如今像是催命符,周祁几经脑重,精神险又失常。

    褚君陵不觉,发现他发中藏着一丝白发,挑出放到周祁眼前:“可要给你拔了?”

    “……”精神失常转为口头无语。

    断断续续又找到几根,知这些白发是受自个狠虐熬出来的,愧疚之余,心思不禁打岔:“你再日日郁结于心,这一头的头发岂不得挑拔精光。”

    “……”心恐之余,暗想褚君陵虐待人的法子是越来越怪,如是变态,口上却不关己似的:“皇上不喜,便是这些枯发不该长在奴头上。”

    讽说身不由己,连命都是君王所有,褚君陵哪听不出话里奚落,是在故意挖苦自己:“朕怎么觉着你近来刻意要引朕动怒。”

    就这般想遭他发落?

    见周祁要跪身请罪,悔不迭拦下:“朕不过随口一说,较真做甚。”

    “奴一头发惹皇上不喜,合该剃净。”

    褚君陵气结,偏得好好把人顺着:“又不是叫你去做和尚,剃干净做什么?”

    敲当木鱼嚒。

    周祁若有所悟:“皇上是想一根根扯下来。”

    褚君陵:“。”

    换个人挑事,这会头已经垫桌脚去了,但对方是周祁,褚君陵就得忍,末还得与人赔个笑。

    月前周祁发根儿枯叉,毛毛糙糙的,如今已然恢复顺泽,想必是药浴的作用。

    周祁外伤痊愈,贾钦在调理方子中加了项药浴,一来调养内里,二来周祁阴寒天腿脚有痛风的毛病,如此能缓解些,周祁伤虽好,身上大大小小疤痕无数,褚君陵恐他因此卑怯,日后更不敢与人交道,遂让贾钦添有几味能消印痕的药养,每夜歇前泡半个时辰。

    起初就在殿中靠浴桶泡,奈何水冷的快,为免周祁着凉受寒,时刻得注意更换药汤,周祁又惧让外人见身,褚君陵只得亲力亲为,让奴才将药桶提到殿外,自己再提进来,温度凉下又倒换热汤,如此反复。

    周祁清醒着还好,能听进话,有时途中突发癔症,殿中免不得要闹场洪灾。

    不胜其折腾,褚君陵一琢磨,干脆将侧宫那处温池当药池用,每日由贾钦等比取量,将所需药材泡入池中,周祁浴后再抽水将里头药渣子捞出,次日再换新。

    那温池原是处恒热泉眼儿,叫褚君陵命人改建成御用的汤池,如今用以药浴再合适不过,省去中途换水的麻烦,就是有些费药材。

    所用药材尽是珍稀,褚君陵为保药效达到最好,从珍稀中再又筛了一遍,换言之,烧钱。

    贾钦咂舌:周祁这泡的哪是药浴,分明是一池真金白银。

    ‘后宫都传周祁受宠,岂止!这是叫圣上当祖宗供了。’

    褚君陵则财大气粗地表示:只要心头肉病能好,国库搬空都情愿,况是这区区小钱。

    换水问题解决,又生旁的难处。

    御池敞大,担心周祁恍神时溺身,褚君陵也只得陪着他泡药,这倒无甚,坏在药材中有菟丝子和杜仲两味,本是为治周祁内里虚损、脚膝痿痛之用,奈何药含温补肾阳的功效,褚君陵长日受此大补,肝火难免旺盛。

    周祁安分且好说,病一发就闹腾,好几回让这混账勾起兴致,偏得憋屈忍着,几经龙痿。

    往有擦枪走火之势,周祁发觉更闹腾得厉害,慌惧挣开身往御池边儿缩,眼看君王逼近,退无可退,亦不顾在池中,蜷曲膝盖就要往水中跪,褚君陵有回没捞及时,很让人呛了几口药汤入腹。

    甚至难搞!

    遂连想到前两日,周祁也是病发,误会自己要行云雨,温温弱弱求他等回殿再欺身,模样可怜见地将褚君陵挑得心痒,情.欲难抒,忒折磨人。

    听得周祁轻哼瞬即回神,发觉将人头发扯疼,忙松开手,心虚往他发顶轻柔:“就让它生着,再泡阵时日不准就黑了。”

    周祁轻眯眸子,斜眸去望不知突然走什么神、却无端将自己头发扯得生疼的昏君,余光恰巧发现肩上断落的两根头发,一黑一白,还挺相称。

    拈起断发给褚君陵瞧,无声仰头将他望着。

    褚君陵先是一阵心虚,而后思绪发散,连想到割发断义上头,再瞧周祁神色淡漠,瞧不出丝丝情绪,唯恐对方真有此意,当机立断将周祁手和两根碎发裹进掌心:“朕绝不许卿与朕恩断义绝!”

    周祁:“……”今日他没疯,褚君陵倒先疯了。

    ———

    夜里迎来春日最大一场雨季。

    前时周身尽裹着伤,几种痛觉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哪,只觉哪哪儿都疼得催命,如今外伤愈合,腿脚上的痛就显出来了,钻心似的。

    褚君陵按摩暖脚尽不抵用,泡在药浴中稍缓和,一离温池痛又清晰,周祁觉似骨头被根根凿碎,难遭受住,吁喘嘶鸣,口中痛没停过。

    还是褚君陵命暗卫到贾府上把贾钦掳进宫,赶将长、鍉针泡入麻沸、草乌散等药材翁煮入孔,施针注入骨肉,这才使得疼痛镇缓。

    药量过重有伤神经,贾钦亦不敢多用,仅到周祁堪堪能忍的程度.

    贾钦解衣喜躺下身,扯开床被到一边,正要与自家夫人夜行欢事,哪知裤子刚脱,床幔紧就遭人拨开,随即见个黑衣谋面、自带凌然杀气的男子站在床前,还以为是来灭自家口的,受惊差点儿当场身萎。

    贾夫人更严重些,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惜命使然,贾钦脑转得飞速,仍旧想不出得罪过哪个,仇深得至于派人来杀他。

    近来接触最多的,也就是皇上殿里那个。

    他和周祁无冤无仇,甚至算有救治之恩,对方该没理由杀他。

    第203章 不讨喜的废物

    便是为着前日被自己当天子面儿告状的事,凭如今圣宠,大可光明正大让君王收拾自己,全然犯不着绕这圈子。

    皇上就更不可能了!

    抄家砍脑袋多不过一句话的事,何至费此周折,总不会是无趣惹的?

    “敢问侠士、”

    话没问尽,猛被扛上肩头攀墙挟走,裤子尚未来得及提上,一路飞檐走壁,颠簸得贾钦几经作呕,晚饭倒腾到喉咙,怕吐对方身上被割食管儿或拔舌头,硬忍恶心又咽回去。

    途中头晕眼花吓破了魂,没功夫记路,到地方一看:好嚒!还真是皇上!

    ’圣上叫人扛他来,想必不是为的灭口。‘

    想是能活命,神思顿松,胆魂归位突觉下身凉悠悠的,低头一看,脸色先是僵乌麻木,接着变戏法似的一阵青一阵红,惶恐又燥得慌,心直道完犊子:‘方才能活命,现在圣上要不要自个儿活可说不准了’

    斗胆仰头看去,褚君陵果然瞧见了。

    “微臣失仪!”

    褚君陵也被他这造型惊到了,碍于君威未显于色,神情却是不好的,堪比外边儿的夜色还沉。

    看贾钦空裆朝自己跪下,额头与腰身贴伏在地,就剩个光屁股高高抬着,一时拿捏不清他是吓得忘把裤子提上,还是心中不懑被扛进宫,故意于殿前耍流氓。

    沉声斥道:“还不赶紧将裤子提上!怎么,等着朕给你穿?”

    “微臣该死!”口道污了圣上眼,就跪着的姿势手忙脚乱将裤腿套上,唯恐再往下落,顺在腰迹打了个死结, 赶朝君王请罪:“微臣无意冲撞皇上,还请皇上息怒!”

    褚君陵心忧周祁痛风一事,没闲情治什么罪,只训告贾钦下回再敢让他瞧见身下孽根,就把人丢去敬事房阉了,贾钦忙表明自个无此癖好,这事儿纯属意料之外,’突然‘惹的祸。

    诚惶诚恐谢过君王不阉之恩。

    “喜欢跪朕事后让你跪个够!”不耐催人手脚快些,将周祁突发的状况简要说了,闻听贾钦要施针灸,命奴才速将所需地备好,转头看贾钦就穿个里衣,身还要抖不抖的,也不知冷的还是吓地。

    衣襟还被冷汗打湿小片,隐约能见着肉,褚君陵脸更黑了点,让德观取了身奴才的衣物给他换上。

    德观憋笑憋得难受,又观贾钦神态紧张,被君王盯着冷汗又冒多些,再瞧眼榻上被点睡穴昏躺着的人,心觉贾钦这身打扮与周祁比,倒更像从龙榻上滚下来的。

    很快德观就笑不出来,褚君陵也发现这点,气不过又威胁一声:“再敢于殿前失态,朕当真让你做辈子太监!”

    德观:“……”太监何其无辜。

    也就是贾钦岁数大,比周祁他爹都高上几岁,不若让这老东西衣衫不整从自己寝宫出去,来日不知要闹出什么荒唐传闻来。

    况且他也不好老牛这一口…

    见贾钦手抖又再斥责,道他手抖无妨,若是哪根针扎偏了或是折在周祁肉里,不光要让贾钦成阉人,这双手也一并给他砍了!

    贾钦恰要落针,受此恐吓手猛一抖,好在弯拐得及时,扎到了自个腿上。

    掳人的暗卫因着没给贾大人提裤子,害人御前失仪,被罚回堂挨了顿鞭子,奉命领罚之际恰逢贾钦收针回府,腿因着方才那针扎偏到腿上,这会药效发作没个知觉,被君王责令将功赎罪,又将贾钦按原路扛了回去。

    被丢回府时贾夫人还没醒,怕嫌丢人没好叫下人伺候,连受几惊引得尿意袭来,裤腰被栓死结解扯不开,房中亦没把剪子刀具可使,贾钦腹中胀急难忍,差点儿尿裆里。

    无法打碎桌上茶瓷,拾起块碎片往裤腰割,声响将晕着的贾夫人震醒,眼模糊见床前有个身穿太监服的人背对着自己,肩一耸一耸地,双手似在腰裆位置来回摩擦,也不知做地甚么下流事,人焦急地原地踱脚。

    “你是谁?!”

    隐隐记得她与自家老爷行房,而后出现个刺客模样的人,再醒来老爷和刺客尽都不见,房中又突然多出个太监…

    贾钦闻声转头,观她受惊,拖着还僵麻地那条腿颠簸回身,面色因尿急憋得发青:“夫人莫怕,是我。”

    “老爷?!”

    贾夫人惊魂未定,呆滞望着贾钦,余光撇到他身上衣物,只觉天都塌了。

    他家老爷…太监…还有腿怎么也…

    “你、这这,老爷、您怎么?、”不住串想到‘净势’上头,如噎在喉,胸腔气堵不畅,眼一翻白又晕过去。

    贾钦:“……”

    ———

    腿上药效起用,周祁痛处减弱,眉目缓缓舒展开来,微侧开身睡熟,褚君陵心疼拭净他额间的汗,躺身将人虚揽住,庆幸趁贾钦到前先将人睡穴点了,原意是不肯周祁醒着遭罪,后头一看倒是自个先见,不若周祁病痛不够,还得受眼污的折磨。

    翌日尚衣监的奴才送衣物过来,褚君陵恐不合身,守着周祁一一试过,见算满意给了些赏,瞧还差些配饰,命人将库中最好的玉石珍物尽取来,由周祁自个挑。

    周祁粗略瞧过,不领这情。

    “尽不喜欢?”要让周祁自行去库房瞧,有看中的尽都给他,受人回拒也不灰心,思及对方昔日模样,从托具中拿起块羊脂白玉放入他掌中:“公子如玉,此物衬你。”

    “下奴残秽,难衬无瑕之物。”

    见褚君陵仍不放弃,拿些清傲孤洁的言辞赞说,反觉屈辱至甚,受激抑郁横生,求死心起,不受控想激怒对方。

    手不听使唤举起那玉,当着褚君陵重重摔下,玉未尽碎,裂开道深长的缝,殿中奴才皆被周祁举动吓住,惶恐跪下身去:“圣上息怒。”

    周祁此举无异当着众人面打君王的脸,上赶着找死的行为,殿中奴才见惯类似场面还算淡定,尚衣监这几个只上回给周祁量身时来过,算上这次拢共也才第二回,陡然见这变故,个个心惊胆战唯恐受牵连。

    心骂周祁自个找死,还要拉人垫背,活该先前吃那些苦头。

    褚君陵只轻叹:“你这性子是越发骄纵了。”

    周祁猜要受罚,预备请罪,被褚君陵轻揽过身,反担心周祁眼没注意崴到脚,顺脚将那羊脂玉踢到一旁:“祁儿敢能放肆,朕乐意见得。”

    ‘如此也行?’尚衣监的奴才对周祁受宠程度又增新见识。

    见君王又拿新的宝物给人,无一例外被摔稀碎,而瞧君王眉也拧起,当是周祁终于要遭教训,就看褚君陵将盘中仅剩的几样拿到手中,这回没递给他:“这些也净不喜欢?”

    见周祁不语,一并扔到地上:“不讨喜的废物,早该摔干净,这几样朕代劳就是,省的祁儿手摔酸了怪朕不体贴。”

    德观和几个奴才看他二人平白拿宝物糟践,心疼肉也疼,尤是德观,恨不得上前抢到自个兜里,却看周祁还不知趣,直借君王所言顶撞:“奴确是废物,自知该死,无需得皇上暗示。”

    褚君陵几度无语…

    他可没有一语双关的意思,这人当着奴才拉他面子就罢,还敢恶意曲解,该罚!

    “德观!”喊人到跟前,正色拽住周祁一只胳膊,防止人见缝儿地下跪:“你且出出法子,朕该如何罚他?”

    “这这、老奴也不知呀。”拿不清褚君陵真要惩治还是吓慑,被逼问得无法,眼飘忽地试探道:“不如就罚公子、、今日不准用膳?”

    褚君陵颔颔首:“就如此办,都给朕听清楚,药后谁也不准给这混账吃甜食。”

    “…”德观愤地偷瞄某个假装耳背的皇帝一眼:您就惯着他吧!

    周祁瞧他不吃这套只得放弃,暗咬咬牙,听褚君陵要喊人去让贾钦将今日汤药再熬苦些,肉眼见地皱了皱脸,颇有点儿郁懑。

    他不怕褚君陵拿刑具责罚,或是如这人所说,近来真被对方虚情假意纵得娇气,痛能吃得,药稍苦点儿却受不了,着实该打:“药味儿太苦奴咽不下,皇上可能换个方式处置。”

    “那便罚你挑样宝物做配饰。”

    人肯主动服软,褚君陵再惊喜不过,命奴才再去库房选批东西过来,被周祁喊住身,弯腰捡起方才被自己摔出裂痕的白玉,生觉有些脸疼:“就要此物,无需再挑旁的了。”

    心下却自嘲:带瑕疵的玉,倒比完好时更与他相衬。

    褚君陵知晓自家皇后好面子,贴心地没拆穿:“这玉碎了内里,也就能做几块玉玦。”

    另让人从库房取些完好的,再造些带銙和簪笄,尚衣监的奴才因着周祁冒犯君上腿都跪麻了,不防听此罚人方式,暗地不禁怄火:敢情他几个做奴才的吓得要死,怕掉脑袋怕没命的,皇上搁这跟人玩情趣呢!

    其中个胆大的奴才心想:自己要也有这般待遇,高低指着君王鼻子臭骂一顿,养心殿都给他放把火烧了,周祁方才那做法都算是含蓄了。

    “都起来吧,玉制好了尽快送来。”说罢又假模假样朝德观吩咐:“公子诚心知错,罚也罚了,甜点还叫人按时送来,贾钦那处也不必去说了,药本就苦得厉害,味儿再重些哪喝得了。”

    “…嗻。”德观欠欠身,都懒得说穿。

    第204章 周祁要背着他做坏事

    许贵嫔一身皮肉近半月才养好,仍旧有些印子未消,尤是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毁,挠破的地方疤落后有浅淡的坑壑,素日涂抹上胭脂尚能遮盖,脸一卸那印子又清晰。

    声带也受了损,嗓音不复先前柔媚,口气稍重就得破声,嘶如山鸦嚎啼。

    本也不伤大雅,许贵嫔爱美心切,甚觉这疤痕丑陋不堪,镜子净不敢照,屋中凡能印射到容貌的器具无一幸存,纷纷被砸粉碎。

    恨将宫中可疑人物一一筛滤,矛头落到周祁身上。

    也就是她那日出言得罪过对方,自己脸上的伤本来能好,太医却说圣上下令将消痕药尽给了周祁,丁点儿不肯匀她。

    花高价从宫外寻了不少膏脂药散,尽不起作用,去求圣上反遭顿训责,恰又是为地周祁那事,要说这里边儿没那脔宠搞鬼,她绝然不信。

    殊不知是君王暗中吩咐,害许贵嫔那毒乃暗卫堂特制,再多消痕药也无解,褚君陵有意替周祁出气,断不会轻易饶人,许贵嫔这张脸即是当日蔑笑周祁的代价。

    “周祁,本宫决计不会放过你的!”气将房中东西摔了一地,其中个心疼主子的奴婢好心劝慰,被许贵嫔瞧其姿色更是怄极,揪住那奴婢发髻拖拽到身前,不顾对方求饶,从饰盒里抓起护甲猛朝那奴婢脸上刺去,嗓音尖锐刺耳,疯魔似的:“让你这贱婢挑衅本宫!本宫划烂你这张脸,看你再敢勾引皇上!贱人!都是贱人!”

    被那奴婢惨叫声入耳,人更癫狂,直将对方当作周祁,抓得满脸血肉翻飞不见点儿白,尤嫌不够,举过桌上觥壶重朝对方头顶砸去,一连十来下,直将那婢子脑砸个窟窿,血混着碎骨浆液潺潺外淌,溅了许贵嫔一脸。

    余下众人吓得面色青白,怯惧跪缩着不敢吭声,晴柳拿着托人从宫外带的凝胶回来,进屋瞧见这等场面惊有一瞬,随即训斥起屋中几人:“还不快些将尸首拖出去,个个净等着娘娘吩咐?”

    将手中物什放到桌上,唤进两个力气大的奴才清理狼藉,转头骂几人没个眼力,留在房中净会惹主子发怒,见许贵嫔没意见,喊人尽滚出去:“娘娘心善轻饶你们,若要我说,就该让你几个也尝尝被砸碎脑袋的滋味儿!”

    几个奴婢见晴柳话虽难听,表面要许贵嫔施责,实际是在救在场众人,纷纷朝她暗露感激,得晴柳眼神示意,先后赶着退了出去。

    两个奴才也收拾好现场,拿布包裹着那奴婢碎裂的脑颅,避免血再渗出弄脏地方,与晴柳暗点点头,迅速抬起尸首离开。

    “这等晦事该由奴婢来做,娘娘何故脏了自己的手。”

    到底是陪嫁丫鬟,要事上头许贵嫔就信得过她一个,失智归失智,再不悦也没拿晴柳出气:“里外用过多少药了,哪次是见效的。”

    “好事尚且多磨,娘娘莫太心急了。”劝许贵嫔稍安勿躁,从外头井中打了盆清水进来,将帕子打湿拧得半干,小心为许贵嫔擦拭脸和手上的血渍:“奴婢已经唤人去备热水了,娘娘先将就着擦擦,稍后再伺候您沐浴更衣。”

    许贵嫔轻嗯声,被晴柳三言两语安抚下来:“本宫如今容颜尽毁,算得哪门子好事,不过是看你这婢子哄我,少不得要听些。”

    “娘娘看得上奴婢,是奴婢的福气。”笑着取过桌上凝胶:“这是老爷专请高人配的方子,说是擦上两月就能见好。”

    “但愿如此。”待她容貌恢复,定要那周祁百倍偿还!

    晴柳听罢迟疑:“娘娘肯定那脔宠能有这等本事?”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没有,圣上可有!便是她在宫里树敌无数,胆敢明目张胆毒害她,且不怕圣上问查惩治的,除却如今仗有隆宠胆敢为所欲为的周祁,人就找不出第二个:“定是那贱脔在圣上耳边胡言,诬告本宫,圣上才不准太医院给本宫送药来。”

    也许还不止,周祁先与圣上告她黑状,再凭借着圣上宠信买通奴才来陷害她,想到如此,心一惊:“莫非是本宫宫里出了内鬼?”

    却听晴柳道自己是多虑:“伺候娘娘衣食起居的奴才,尽是娘娘封妃之时作陪嫁入的宫,又是老爷亲自挑的,断不敢生出卖娘娘的念头。”

    至于宫中发配的那几个,便是有心背叛,也得有法子近许贵嫔的身:“伙食尽是奴婢着专人去御膳房取的,便是对方有胆量去膳房下毒,从何能知哪道菜是娘娘所钦点?”

    许府历代出的妃嫔不少,更有位及帝后者,对后宫这些个腌臢伎俩可谓扪清,许父望女称凤,吃穿用度无一不谨细,膳食尽是让家奴到膳房现点现盯,膳前又专有试毒奴才,外人得手几率将近为零。

    何况宫中位分高的妃嫔,院里尽有小厨房,许贵嫔也不例外,吃御膳房的回数可见其少,便真有人投毒,亦不会有如此凑巧的时候。

    这一点许贵嫔清楚,褚君陵身为皇帝更是清楚,药下到其糕点中最为合适,且得待奴才试过毒,瞅准许贵嫔注意往别处的时机下手,此等身手常人难有,君王这才下令让暗卫行事。

    许贵嫔这番也后觉,可谓将周祁恨进心去:“定是周祁派人潜入本宫房中,趁着本宫不备,将毒投在本宫留剩待尝的吃食上。”

    丝毫未疑心君王,想着对方只不准太医院给她送药,却未阻止她外找,想必还念着旧情。

    不过是受周祁蛊惑,为给那脔宠交代不得已为之,尽该是那脔宠的错!

    “竟惑着皇上将御汤都改作了药池,先前为贱奴的时候,本宫怎么没瞧出他有这等尊贵命。”

    言是要叫周祁好看,等不及伤好,现下就想报复回来:“那贱奴敢给本宫下毒,本宫便也要让他尝尝身受毒发的滋味儿!”

    预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悄与晴柳知会几句,让她买通宫门的看守偷出宫去,亲手买些能致命的毒药回来,能有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效果是最好:“本宫也就深信你一个,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叫旁人知晓。”

    “奴婢晓得。”

    语毕嗤笑一声:“那脔宠敢害本宫声貌尽毁,本宫便要他的命。”

    眼下之事,是如何有机会除去周祁,且把自个儿摘得干净。

    晴柳心有主意,向许贵嫔推荐个人选:“何须得脏娘娘的手,那官女子孙氏,想必还恨着周祁呐”

    “对啊!”她怎么将那废嫔给漏了?

    敲定计谋,握住晴柳手背拍拍,从饰盒中取出颗宝珠赠她:“你自幼跟着本宫,随本宫一块儿长大,又做陪嫁进这后宫,本宫向来把你看作是心腹,这回事办妥,凭你我交情,本宫定不会亏待你的。”

    “便是娘娘不说这话,奴婢在世一日,自当为娘娘效命。”推拒不得小心将那宝珠收下,继与许贵嫔示忠:“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扫清一切障碍。”

    二人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周一伤好,领着小顺子回周祁跟前伺候。

    由德观向君王请示后引人入殿,进屋就见君王拿个苹果在削,刀工利落,皮三两下落成圈儿,献宝似的递给周祁:“尝尝甜否,喜欢朕再给你削。”

    周祁不知他何时染上动不动就给自己投食的毛病,瞧那苹果被君王削掉皮也不剩点儿肉,殿中就他二人在,一点儿不给褚君陵面子:“皇上打算给奴吃果核?”

    褚君陵尴尬碰碰鼻子:“朕喊个奴才来削?”

    “不必。”才用过膳,饿的哪有这么快:“这点儿够奴吃了。”

    三两口吃尽,盯着果核瞧了一会:其籽含毒,若超量服用…

    心中隐隐升起个念头。

    “祁儿?”

    思绪紧遭打断,慌回过神,褚君陵见他神色有异,只当是周祁又想歪地方:“发什么愣,又想起伤心事了?”

    “并未。”撑作淡定摇摇头,后拿余光偷瞥君王,毒害君主,死罪,当诛九族。

    他决心一死,却不能拿周氏与母族数万人命犯险,氏人无辜,不该成他的陪葬。

    状讳莫问君王:“皇上先前说补偿奴,奴可能向皇上求个恩典。”

    无端将褚君陵问得莫名:“什么?”

    “奴想求皇上,不论奴往后犯下何等重错,皇上皆不会牵罪于奴的九族。”

    这下褚君陵听明白了,周祁是要给他族氏求免死金牌,再将这话细细斟酌,拿不准对方仅为求个心安,还是想背着自己搞事,本着谨慎一时犹疑:“怎的突然提这事?”

    观周祁缄默,疑虑更深:“朕应过不再拿周氏开罪,何故将此专提出来?”

    “皇上不愿,且当奴未开过此口。”

    难得这人主动求他,况是动动嘴的事儿,大好与人拉近关系的机会。

    可周祁这话起的突兀,又刻意在他跟前装得失落,褚君陵再待其昏宠也不是傻子,听周祁口道自己‘承诺的弥补仅是戏言‘、’拿人当是痴儿作弄‘等等,诸如此话,显然是为激他。

    凭对这混账几世的了解,直觉周祁是在憋坏,就不知道心眼子耍的是哪处:“祁儿该不会要背着朕做坏事?”

    第205章 弑君的可能大过私通

    周祁暗骇,假作冷静与其对视:“奴仅是怕皇上日后将此荣宠收回,周祁行狐媚之术,以脔奴之身蛊惑圣心,按律罪不容诛。”

    他孽障深重,自知不得好果,总该为族人求张保命符防身:“若有朝一日承皇上厌弃,或遭朝野喊杀,奴千刀万剐尽该受,只求皇上信守诺言,饶我宗族一命。”

    褚君陵将信将疑:“可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子?”得周祁否认亦含混其辞:“你的话朕自然该听。”

    只要周祁安安分分在他身侧待着,莫动那些寻死觅活的糊涂心思,万事尽好说:“你听话些,好好与朕厮守,便是要你周氏权倾天下朕也答应。”

    褚君陵这话含义颇多,周祁知难算计,怕再相求反惹其猜忌,遂也作罢:“那便等奴真遭人千刀万剐那日再说。”

    “朕如何舍得你千刀万剐。”咳两声都够心疼地,真让他把周祁切片儿,倒不如直接要他的命:“朕待你知根知底,猜不到八九也有一二,你打什么坏主意朕不深究,乃甚能纵容。”

    沉声喊道周祁名字:“事事尽能饶你,只有两样,危及你身家性命的不成,背着朕找相好的不成。”

    周祁眼睫轻颤,理解成君王怕他与后宫女子私通,心中讽刺:自己这副模样,恐是妓子都没哪个能瞧得上他,莫说那些清白身的丫鬟与金枝玉叶的妃嫔。

    “若危及到皇上性命,皇上也能饶奴?”

    “你想杀朕?”

    话落周祁闻声而跪:“下奴不敢。”

    “朕这条命本就当是你的在看,你真有那本事,朕自得认栽。”无奈伸手搀人起身,吓说周祁弑君无妨,氏族可饶,周祁得随他生而生,随他死而死:“就不怕朕拉你陪葬?”

    语罢又恐人真吓着,不待周祁应对,转将话头落到私情上:“你若背着朕移情哪个,后果可比弑君要严重。”

    此言多有玩笑在其中,深知这人秉性干不出那龌龊勾当,却难防有人设计陷害,眼下也算给周祁提个醒,真遇事儿能多生几分警惕。

    不料周祁道:“奴弑君的可能性远要大过与人私通,皇上尽可放心。”

    褚君陵眉头轻挑:长本事了?

    敢把杀他的话堂而皇之往嘴上挂:“胆量增了不少,倒是没叫朕白疼。”

    没将笑言虑进心去,想及前世那个怪梦,笑点点周祁额头:“祁儿要以何种方式杀朕,朕拭目以待。”

    德观等人进门就遭“弑君”、“私通”等词入耳,头皮怵麻,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尤其是周一,恨不得冲上去堵自家少爷的嘴:他家少爷何时变得如此大意,再受皇帝宠贯,也不能忘却前时是如何遭的人虐待!!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任他脑子蠢钝听着都不妥,更莫说皇帝奸诈阴险,惹怒对方遭罪的还是他主仆二人。

    却察君王非但不怪罪,反端着副怂恿周祁弑君的态度,手头又挑样水果去皮,技术不比削苹果好上个什么。

    德观小心翼翼且胆战:“皇上,人带来了。”

    周一性子因这几年蹉磨改得怯弱,恐给周祁招祸,只敢心中记恨君王,对褚君陵惧怕至甚,被他眼瞧过来,惊恐拉着小顺子跪下,颤颤巍巍叩首问安。

    “起来吧。”褚君陵也发现了,不悦捻起眉头:本想着靠这小奴才前世那般刺头性子,周祁再遭哪个辱说,凭周一牙尖嘴利能还还嘴,这番看他胆卑如鼠,真遭欺负不定还要靠周祁维护。

    况他也没法儿想象周祁高声阔斧、与人撸袖子互唾的模样:“走近些朕瞧瞧。”

    “嗻。”周一小心近身,因着害怕止不住抖,悄悄望了望周祁,察觉对方神色安抚心稍平稳,小心朝褚君陵龚腰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这辈子倒是老实了。’

    褚君陵轻嗯声,看看同样抖若筛糠的小顺子,颇有点头疼:“尽抖什么,身上长虱子了?”

    两人受吓忍耐片刻,抖的更厉害。

    “……”

    周祁恐褚君陵不耐烦,欲替两人请罪,先被褚君陵握住掌心:“放心,你的人朕自不会怪罪。”

    “谢皇上。”

    就着周祁手心轻捏,发觉比之前胖了点儿,触感甚好,有些爱不释手,顺启声朝二人道:“既是祁儿要留你二人伺候,朕且信你们有护主的能耐,旁的朕不插手,主子若是遭人欺辱,可知要如何做?”

    点名问周一,周一磕磕巴巴半晌,也只敢道:“奴才定会拼死维护少爷。”

    褚君陵颔颔首,转看向小顺子。

    “奴才也、、也会、拼死保护公、公子。”

    “都将朕的话记进心去,但敢有人对周祁不敬,不论其身份,你二人是打是骂朕不管,主子若有闪失,朕定不会轻饶。”

    言赐两人先斩后奏的权利,凡是妄图对周祁不利之人,管其言论羞辱或实质危害,不论周一和小顺子伤到哪个,便是失手将人杀了,尽只有赏无惩。

    “对付不了即可来报,是非曲直朕不过问,自会替你家主子撑腰。”

    周一胆怯应是,而后鼓起勇气道:“不管少爷是对是错,皇上都会站在少爷这边嚒。”

    “自然。”

    “奴才明白了。”恭退开身,拉过小顺子齐朝君王与周祁叩拜:“奴才与小顺子自当尽责,绝不让少爷再受人欺凌。”

    这般瞧着倒有了点前世的影子。

    褚君陵还算是满意,谋算来日多施调教,不怕这俩奴才不成爪牙,命人起身,笑着一语双关:“朕净盼着你们主子狐假虎威逞朕的威风,奈何人太老实,至今没见他学着发落过哪个。”

    小顺子稀里糊涂,周一脑筋则转过弯来,表示自个尤其擅长,被褚君陵丢个东西到怀中:“削个梨给朕瞧瞧。”

    “嗻”不知削梨和狐假虎威有何关联,但听君王吩咐,去皮收尾,恭恭敬敬递上:“皇上请用。”

    褚君陵接过,转往周祁嘴里投喂:“这回果肉齐全,你多吃些。”

    一场话完,各色糕果让褚君陵喂得不剩,觉周祁腹处微鼓拢起,没得覆手探了探,甚感温软。

    周祁瞧他没个完,侧身避开君王掌抚,装不舒服:“皇上力道重,压得奴肚里难受。”

    “朕就没使过力。”

    “…”周祁吃瘪,心虚地嘴硬:“就是难受。”

    摸着也难受,手光贴上去也难受,反正一碰就不舒服。

    褚君陵若有所思:“是吃撑了?”

    “……”

    瞧人明显不大高兴,这才悻悻收手。

    有周一陪侍,周祁病况日趋稳定,少有犯的时候。

    加之君王放纵,得空便拿“撑腰”的话暗示,周一受此怂恿,潜移默化胆儿肥起来,性子逐日欢腾,连将养心殿也带得热闹。

    气氛活泛,郁结得有缓压,周祁虽还是不愿出门,稍见见光倒不怕了,恐人的毛病亦有减轻。

    一切转好,褚君陵甚觉欣慰,对周一态度越发和善,常施赏赐不够,令让德观多提点着,闲时更有亲身教导的时候。

    得君王偏袒,背靠皇权,周一神气十足,风光了好阵子。更知皇帝是看在主子的份儿上权纵自己,倒也不敢主动惹事,该遵的规矩未失分毫。

    周祁担忧他与君王过近,趁褚君陵不在喊人到跟前:“你再跟着皇上几日,连我这个少爷尽得忘了。”

    “奴才怎么会!”当是主子遭自个儿忽略心头吃酸,要表立场,却听周祁语重:“自古君心难测,表面恩宠皆虚妄,你可懂我之意?”

    “奴才懂的…”

    主子是怕他真信皇帝给的糖衣,对人没个戒备。

    哪日皇帝反悔,自己所为尽会变成对方借以发难的罪状:“奴才顺服,仅是想少爷活得安稳。”

    皇帝对他家少爷施的伤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奴才没用,没法儿与皇帝抗争,只要您能在宫里过得体面,奴才愿意给皇帝当走狗。”

    安慰周祁说又不痛,比整日受虐可好上太多:“宫里那些人现在都怕奴才呢!今后只有奴才教训旁人的份儿,再不会有人敢欺负少爷。”

    也就是在仇人跟前舍弃点尊严,远不如自家少爷重要:“只要您好,奴才做什么都情愿。”

    周祁眼泛酸,撑笑捏捏周一耳朵:“越来越傻了。”

    “奴才才不傻呢,要傻也是皇帝傻。”如今即不用挨打,也不必受饿,还能借皇帝的势人前威风,甭提多快活:“奴才这是捡了大便宜,可得把皇帝腿抱紧点,先蒙着人收够好处,免得他哪日回过味儿来,奴才样事没享受到还反遭惩罪。”

    怕周祁误会他是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忙竖三指冲人发誓:“奴才保证,誓死追随少爷,绝不做叛徒。”

    周祁听他口中嚷着’天打雷劈‘、‘下辈子投胎给他做牛马赎罪’,哭笑不得,一腔感动差点儿破功:“莫说胡话,毒誓岂是能随口发的?”

    “奴才绝无虚言,字字真挚,自然不怕毒誓应验。”不满被训嘀咕两句,接着表没与周祁道完的丹心:“只要您不原谅皇帝,奴才定也是恨着他的,若有机会杀、、唔??”

    “还不慎言。”不料其言越发放肆,匆促捂住周一的嘴,观殿中并无奴才在,心这才落下,嗔怪往他脑勺重敲了敲:“方才提醒你为人处事要谨慎些,什么话净敢往外说。”

    周一瘪瘪嘴,掰开周祁掌心挽着人撒娇:“奴才看殿中无人才敢说的。”

    紧被周祁以‘隔墙有耳’为由一番训诫,末了手板还遭几下打。

    第206章 奴难消受

    “朝后留逢宗耀商议科举事宜,回来晚了。”

    褚君陵仆仆赶回,进屋先与周祁解释,瞧到桌上饭菜未动,喊来传信的奴才过问:“朕让你伺候公子先用,拿朕的话当耳旁风了?”

    那奴才急急告罪。

    “是奴要等皇上一道,错不在他。”君王令嘱对方确是传达到了,他执意要等,不该累及无辜:“皇上要罚便罚奴。”

    “就这般想招罚?”蹙眉瞧他一眼,有周祁替那奴才开解,不好再发作,只令人将冷菜撤下,又看时辰已晚,担心周祁拖久了胃疼,喊让德观去膳房吩咐声,重做几样简单的菜式送来。

    “你有胃疾在身,早膳哪能含糊。”不赞同训教了句,却看周祁默不作声,态度端得不痛不痒,一点没把胃疾之事放在心上。

    不禁来气。

    传唤侍奴服侍更衣,朝冠衮袍脱取下,不悦奴才手脚迟笨,接过常服匆换上身,揽住周祁腰肢重掐了把,算作是教训:“养多长时候了还是把骨头?再敢不拿身体当事,朕按一日五餐的量灌你的口。”

    周祁吃痛轻嘶一声:“皇上轻些”

    “不是要朕罚嚒?这下晓得痛了?”气将臂上的力道更收紧点,听人告错堪才放过:“再敢任性,朕有的法子让你老实。”

    这话有点耳熟,周祁恍惚忆起受君王憎恶时,这人也说过类似:‘再敢忤逆,朕多有教你乖驯的刑罚。’

    痛苦事如烙印牵出,身体贯地轻颤,连将褚君陵也吓了一跳,忙松开手,还当是话重把人吓太狠了:“朕气不过你态度敷衍说的昏话,莫当真了?”

    周一和小顺子相视眨眨眼,瞧周祁这反应心下焦急,偷瞄君王面色更差,当是快不耐烦,紧咬咬牙,忍怕替自家少爷开口:“少爷忧心皇上朝政繁忙,顾不上用膳,晓得您心疼他,遂才固执等您回来。”

    褚君陵知话藏有一半假,却不碍他高兴:“祁儿为朕着想,朕甚欢喜。”

    顺借此台阶给周祁赔个不是:“是朕不问缘由错怪于你,朕无理,卿卿大度,且谅我这回?”

    周祁轻摇摇头,只说饿了.

    饭间提谈科举之事,念起前世神采扬奕的少年将军,心中辗转纠结,试探与周祁道:“朕记得你文才武略皆不俗,暂不谈武,你若有意考取功名,朕在朝中设个文职给你?”

    周祁微愣,状不经意夹起筷菜:“皇上愿放奴自由身?”

    “自朕悔改,平日何曾管束过你?”晓得周祁是问出宫,酌量许久,思及对方心病未愈,出宫若能得解,他忍忍痛,暂且放手亦无不可,话也得说明白:“小住无妨,朕念你时你得回来。”

    念他之时?

    若这昏君一日三五回地念他,与囚于宫有甚么区别:“皇上此话深藏玄机,恕奴愚钝,不懂皇上之意。”

    再言无颜面见亲长,褚君陵自动忽略前段暗讽自个的话,落筷覆住周祁掌背,贴心为他解难:“那便不回将军府住,朕另赠处府邸给你。”

    周祁抽出手,淡淡道:“奴难消受。”

    “一处宅子,谈何受不受地。”

    周祁道饱离席,褚君陵碗筷跟着一落,外间留给奴才收拾,将瘸着腿往内室躲的人禁锢在怀,一把打横抱起:“说不过就躲,跟你那两个小奴才学的?”

    仗着褚君陵拿自己无法,又使惯用那套,缄口合眸,不应他的声。

    “你不是在意如今身份?”正好前些日子应过给人改换身份,这番做个文臣恰巧合适:“去翰林院如何?朕记得你与逢宗耀交好,相处也自在些。”

    周祁睁眼却笑,眸色寒凉,连带着笑都是冷的:“皇上何故辱奴。”

    “朕何有此意?”瞧周祁又噤声,满腹疑虑:“你不想见逢宗耀?”

    而后想着这人怕生,登时恍然:“倘若不愿与人交道,挂个空职在朝中,去不去且随你?”

    “奴慧根荒废,早已不通文武,为人奴的规矩还记得些,皇上欲让奴屈膝伏肘、口含笔墨与人争夺三甲之筹嚒。”

    “你若要这三鼎甲,何须得争?”周祁但与他开这个口,还有旁人什么事:“朕不过是为让你高兴,你就非得作践自己?”

    周祁倒不知他何时这般幽默,话没哪句是不好笑的:“这些规矩,不都是皇上亲手教导的。”

    是褚君陵持鞭捆住脖颈,亲口命他谨记于心:“也是皇上说,若奴敢忘丝毫,便要将奴抽筋凿骨,以链锁穿肩,曝身京门示众。”

    “今时不同往日,朕岂忍心、”百口难辩之际,德观龚身进殿,站于外间禀告:“皇上,卢贵妃求见。”

    “她来做什么?”烦让其在殿外候着,发觉怀中还抱着人,轻将周祁放到座上:“以前是朕混账,多说无益,你我且往前看??”

    “皇上。”不等周祁回复,卢贵妃扬声进殿,隔着屏封朝君王行跪安礼:“臣妾参见皇上。”

    褚君陵正愁火没处发:“宣你进殿了嚒。”

    卢贵妃也不傻,听出君王语气带怒,施然赔罪,安安分分又退到门外。

    “祁儿”

    “奴无事,皇上莫让娘娘久等。”

    “方才是朕不该、”伸手抱了个空,周祁起身退开,恭顺落膝跪地,自觉认了怨怪君王的罪行。

    褚君陵险气昏头。

    这段时日纵过头了,周祁动不动就拿那几套来对付,褚君陵见识多遍耐心渐少,狠心要治治他这毛病,遂不扶人起来,只看周祁能跪到何时。

    周一和小顺子不知内室情况,听君王话里含怒,既怕周祁为此遭罚,未得传唤更不敢擅入,只得干着急。

    褚君陵出来就见周祁那两奴才怯生生地偷瞄自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生一计,故意说给里头人听:“主子受罚,奴才岂有站着的理。”

    假意要罚两人,周祁每跪满一个时辰,周一和小顺子便得跪足整日,以此类推,言是这罚永远生效,只要周祁跪,他这两个小奴才就得跟着遭罪。

    话音刚落,就见里屋的人瘸着腿出来,脸上表情说不上是恨还是恼羞。

    “不是要跪嚒,这就不作了?”

    周祁颇有点难堪,忍着面热求褚君陵饶人。

    “君无戏言,祁儿拿朕的话当是什么?”厉色道是有失君威,其要跪要作尽管继续,自个再不管他。

    把人晾上一阵,算着两个奴才腿该麻了,再被周祁慌措望着,见他一副跪不敢站不安的模样,见势心软:“饶人可以,祁儿有事相求,不得给朕些好处?”

    听问自个要如何,忍笑把人扯进怀中:“莫躲。”

    往人唇畔亲了亲,瞧他脸和耳朵尽都熟透,羞赫偏要假作清冷,演得一副不屈不折的阵势。

    这般自认为从容的神态,让褚君陵差点没憋住笑:“祁儿在与朕较暗劲儿?”

    “奴不敢。”作势要跪,撇见周一和小顺子急顿住身,装没瞧见君王似笑非笑地神情,偷将蜷了几厘的膝盖打直,就听君王调侃:“有何不敢?朕就欣赏祁儿这般能屈能伸的气魄。”

    周祁小动作被拆穿,面上难堪更甚。

    褚君陵见好则收,没再为难他那两个奴才:“还不起来,没听见你家主子求情?”

    “谢皇上恩”

    偷瞟瞟君王,见其龙颜转悦心松口气,不敢扰二人亲热,喊过小顺子要告退,被卢贵妃的声音打断:“臣妾冒犯,恳请皇上恩准臣妾进殿。”

    “进。”褚君陵没忘卢氏这茬,猜到卢景华把那日之事说给了卢蕴贞听,面上装得糊涂:“爱妃来为何事?”

    卢蕴贞进殿就见周祁偎在君王怀里,腰被虚揽着,举止何其亲昵。

    嫉妒有一瞬,想到周祁因何受宠心又平衡,朝君王款款一拜,眼波含羞:“臣妾许久不见皇上,实在想念,”语顿看向周祁:“怪臣妾来的不是时候,搅扰皇上与公子共处,周公子勿怪。”

    亦不知君王已知自己晓得那事,跟着不点破,全当周祁圣宠是真,乐得做戏给外人瞧:“皇上要与公子谈交心话,臣妾晚些时候再来?”

    “也好、”

    “皇上。”不等君王撵人离开,周祁实相让出位置,拢手恭朝二人作揖:“奴去外头透透气,不扰皇上与娘娘相聚,先行告退。”

    “不妨碍,”卢贵妃喊住人,瞧周祁要走,假客气笑笑:“臣妾仅是想见见皇上,并无私己事要谈,公子留下倒热闹些。”

    语罢问君王意见。

    褚君陵眼紧盯着周祁,不错过任何细微处,观周祁面色比之方才有差,头虽垂着,眼却偷往他这处打量,见卢贵妃贴往自己身上靠,手抬有瞬间,自以为不着痕迹又收回去,半藏在袖中绷握成拳,抬眸朝二人望有瞬即,眸中死气也更浓点儿。

    这是

    吃酸了?.

    “皇上?”

    “嗯?”被喊回神,压压心中欢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改问周祁需否让自个作陪。

    卢贵妃听周祁仍旧以“奴”自称,当是君王不准改口,更信其对周祁仅是利用,眼前不过表面关怀,笑容由此愈深。

    第207章 宫中又有好戏瞧

    “皇上果真心疼公子,光附近走走都要陪着,臣妾若能分得皇上待公子的一半儿好,倒不至于巴望着,心里眼里净酸的厉害。”

    “皇上自是更心疼娘娘,奴得抬举是皇上仁德,岂及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不明卢贵妃耍哪般心机,前时待他百般欺辱,今日这话听似嘲讽,里头竟有几分真切,照其心性,见他获宠合该如那顺嫔一般反应,眼下不光沉得住气,更自认其善妒,实在反常了些。

    无心揣测对方目的,离远点儿总是好的:“下奴告退。”

    “莫走远了。”不满周祁与人自贱,听其口气自动归到吃醋上头,心情好上稍许:“让你那两个奴才跟着,遇事能有人使唤。”

    思量等周祁回来再做解释,卢贵妃肚里坏水多,褚君陵当下还得与其做戏,亦不放心留周祁共处,且让周一和小顺子照顾好主子,颔首准了人走。

    周祁一离开,卢贵妃就扑蝶似的黏进怀:“皇上眼中只有公子,怕是将后宫姐妹们尽忘了干净。”

    “爱妃何时习上了善妒的毛病?”故作不悦把人推开,见卢贵妃仍不放弃往怀里钻,顺势训斥道:“黏黏糊糊成何体统,殿中奴才尽眼看着,不顾及你卢氏名声,好歹掂掂你这贵妃身份!”

    “皇上方才不也这般抱地周公子,臣妾相思难渡不知何错、”

    刚生委屈话头一顿,想起卢父先前告知的那道计划,理说皇上盼她称后,必然心爱自己,现下这反应…

    细将君王话意琢磨,幡然领悟,皇上这是刻意要待她冷漠,怕奴才私底乱传舌根。

    圣上用心良苦恐计划露馅儿,忍难与她亲近之苦,自个却生误会,反怪圣上不体贴,实在太不懂事:“臣妾知错,皇上教训的是。”

    褚君陵大致晓得这女人脑补的什么,虽不悦她拿自个癔想,但看人没再往自个身上蹭,也就默认:“朕无心冷落爱妃,碍于顾虑、”

    “臣妾明白的!”

    她虽心馋皇后之位,对君王也是当真有情,打选秀日面圣的那刻,皇椅上那位龙章凤姿、不恶而严,凛然地尊贵气,睥睨向她不过霎那,便叫自己丢了心。

    听君王如此说,更伴着声轻叹,邃眸似有万语难言,将卢贵妃心紧揪着,不忍由其自责,忙抢过话答:“皇上苦心,臣妾尽明白的。”

    “爱妃能体谅朕,朕甚欣慰。”

    “是臣妾考虑欠妥,只顾自己思念难捱,未解皇上牵忧,臣妾实在该罚。”

    褚君陵继续装模作样:“朕疼爱妃不及,岂忍施罚,贞贞真心知朕,切莫再提此话。”

    “臣妾知错。”瞧是君王疼惜自己,更亲昵地唤己闺名,面生绯晕,一副云妩雨怯的含羞姿态:“臣妾谨遵圣意,再不道惹皇上不喜之辞。”

    寒暄一阵,让君王借口阅政打发回宫,一路脚步轻忽如坠云端,途经跨溪亭阁处再遇周祁,见其背靠凭杆,头轻枕着亭中宽柱,掌心覆膝,合眼歇得温浅。

    周一同时也发现卢贵妃,先前和周祁都受过对方不少欺负,观她走近当是来找麻烦,汗毛如刺竖起,心头打万分戒备。

    小顺子发觉周一警惕将人瞪着,不禁也有些怕,御前伺候时没少眼目睹卢贵妃的风头,如今跟在周祁身前伺候,早不在御前,也不知这卢贵妃圣宠衰是没衰。

    高低不敢得罪,轻喊声周一劝莫冲动,硬拽着他向卢贵妃问安,被卢贵妃抬手打住,轻朝二人摇摇头,食指垂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觉出周一敌意未放在眼里,将有些胆怯的小顺子叫到一旁:“去给你家公子取张薄毯盖身,今日风盛,莫着了凉。”

    “嗻,奴才就去。”朝卢贵妃恭恭身,转朝周一使个眼色,便赶回殿去拿毯子。

    “你瞪本宫做什么?”

    “奴才不敢。”惊讶对方无故善心,今日非但没找茬刁难,反关心起自家少爷,事出反常必有妖,没得警惕更重。

    见卢贵妃站到自己身前,暗握起拳头,周身防备,却看她神色不明打量起自己,后低声道:“醒后早些请公子回殿,惹上风寒你这两个奴才的命可不够向皇上交代。”

    语罢不管周一是何动静,傲色离开,过转角处回头望到个熟悉身影,凝神片刻,喊过贴身侍婢到身前,抬抬下巴示意她往那处看:“可认得出那人是谁?”

    渠苏细辨了辨,轻摇摇头:“奴婢瞧着身形熟悉,始终记不起是哪个。”有印象但不深,该是寻日见过,又瞧对方身着二等宫女的服饰,迟疑分析:“不成是哪宫小主的侍婢?”

    “你再瞧瞧。”

    渠苏又观察阵,远瞧其托着盘盏,似躲似藏地往周祁所歇的亭中去,步履鬼祟,目光东张西望,唯恐人碰见。

    “那奴婢举止猫腻,定是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转头观卢贵妃神情诡秘,半悟半疑:“娘娘认得此人?”

    “奴婢?”卢贵妃吭笑:“栏轩前阵新进了哪个,记不得了?”

    “栏轩”渠苏微微讶然:“娘娘是说那顺废嫔?”

    “走吧。”口说身乏要回宫歇息,笑更莫测:“宫中这两日又有得戏瞧了。”

    —

    孙氏满程心慌不定,亭前猛地吞吐口气,发现周祁身侧仅一个奴才跟守,心稍松怠,垂目往身上反复查扫,确认乔装无误,定了定神,觉周一看来,更压低头迎上前去:“皇上恐公子赏景乏趣,命奴婢送些茶点给公子解闷。”

    “等等!”周一观她神态紧张,盏盘晃端不稳,登生警觉:“皇上派你来的?我为何没在养心殿见过你?”

    “奴、奴婢是御膳房的,方才去养心殿送茶点,皇上说公子在外消食,让奴婢直接送到公子这儿来。”

    “我家少爷可没与皇上说过来处,皇上怎会晓得,偏还告诉给了你?”

    小顺子回养心殿拿毯子,便是有吃食要送,也该是托小顺子带来,这奴婢话中处处漏洞,定没安甚好心。

    怕吵醒周祁,不等那奴婢将盘盏放下,径直将人拉到亭外:“你究竟是什么人,怀地是何目的,又是哪个派你来的,还不老实交代!”

    孙氏被他汹汹气势唬住,越是心心慌慌解释不清,心骂许贵嫔事没谋算周到,光打探到周祁独身出殿,跟踪到去处,却没说他身边还有个难对付的奴才!

    “说不说!”周一声色扬高,瞧其心理素质差,搬出皇帝步步逼问:“你不招,便随我去请皇上定夺,查查你这茶食里藏的什么害人东西!”

    瞧孙氏头始终低着,分明怕人认出,上手就要掰她的脸,吓得孙氏一个机灵,脸躲时无意朝向亭阁,恰遇周祁受扰醒眼,四目相对间,将她面容瞧个完全。

    ‘糟了!’孙氏身瞬凉透,指尖儿都发着寒,‘周祁认出她了,周祁定会告诉皇上,皇上如此宠这脔奴,若晓得她想毒死周祁,定不会要她活。‘

    “皇上”

    ’皇上会杀了她,或许还会迁罪家氏,不!不行,她要活着,自己日子还长,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求生欲使然,又见周祁起身过来,忘净许贵嫔怂恿来毒杀周祁之事,被周一拦住拼命找逃,挣搡间猛拿盘盏尖角往他腰上刺撞,趁人吃痛落荒而逃。

    “**。”周一骂句脏,确信茶点有问题,顾不得痛奔身去追,周祁欲喊住,眼尖瞧到顺嫔袖中掉出个椭筒瓷瓶,落到地上转摆两圈,滚进一旁的绿丛。

    …

    “公子!”小顺子取来毯子,发现周祁已经醒了,独身站在草丛中愣神:“周一大哥呢,怎么没陪着您?”

    话音刚落,就见周一气喘吁吁跑回来,手中捏着两块儿稀碎落渣的糕点,拍拍胸脯不等唤气儿,内疚朝周祁道:“奴才没用,没把人抓到。”

    那奴婢对宫中地形十分熟悉,周一常年与周祁困在一方小院,至今连养心殿那块地都没记完,以至对方溜进宫巷,周一转脚就跟丢了。

    返身时歪打正着撞个正面,谁想那奴婢实在阴险,竟拿糕点砸他眼睛,周一躲不及被砸花眼,举手擦擦的功夫那人便又没了影,唯剩地上的两块糕点。

    “抓谁?”小顺子有点听不明白:“有人找过公子嚒?”

    一问这个周一就气得磨牙:“方才有个奴婢打扮的人,说是奉皇上命给少爷送茶点来,我瞧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盘问了几句,哪知她撂腿就跑,还要盘尖子砸我的腰,肉定是青了…”

    骂骂咧咧喊直喊疼,将手头糕点塞给小顺子:“拿好了,这可是那贱婢毒害少爷的证据。”

    “什么证据?”

    褚君陵批完奏折来接人回殿,到就听见这话,瞧这主仆三人:周一龇牙咧嘴扶着腰抽气儿,旁边是还在懵神的小顺子,周祁则负手在草堆里站着,凝神不知沉思何事…

    “皇上!”周一一看靠山到来,趁紧添油加醋地描述此事,生茂并色,含愧带愤,末了气往腰上一拍,手打到伤处,痛得嗷嗷叫唤,蹦着脚直打圈儿。

    褚君陵:“……”这蠢货。

    第208章 褚君陵总唤他卿卿

    “那贱婢跑还不忘端着盘盏,吃食中肯定有害人东西,皇上定要彻查此事,看谁敢暗害我家少爷!”

    一会嚎着腰痛,一会儿骂那奴婢黑心,一会又求着让褚君陵做主严惩真凶,还周祁个公道。

    自君王到一张嘴就叭叭没个停过,乃甚越说越来劲儿,闹得褚君陵直心烦:“闭嘴!”

    “嗻…”受君王威胁要拔舌头,不敢再吵吵,嘴憋得慌,闻褚君陵让自个退身去擦伤药,走前想到个线索,手指着嘴,唔唔暗示君王。

    褚君陵眼含警告:“你最好是有正经事说。”

    周一点头如捣蒜,得到首肯忙指向周祁:“方才那奴婢看到少爷醒身就一脸惊恐,该是怕少爷认出她来。”

    ‘而自家少爷见着人还起身过去,定然也认得对方。‘说罢巴巴望着周祁,意图得他表扬。

    周祁:“……”

    眼瞧自家少爷嘴角含笑却瘆人得很,赶紧借口去上药溜了,想不通自己提供了要紧线索,怎么少爷非但没夸他,还一脸要缝自己嘴的样子。

    周一这话一出,褚君陵也晓得周祁有事隐瞒,回身将人轻睥着:“你那小奴才说的可是?投毒之人你认得?”

    周祁腿脚不便,褚君陵依他的速度在走,尽慢悠悠地,周祁守礼落后他两步,心装着事,没注意君王倏而停下,径撞到他胸怀。

    没忘褚君陵早时立的规矩,不敢跪身,口上犹豫是否告罪,调笑声先入耳:“几时不见,祁儿待朕越发热情了。”

    “奴没看清路、”

    “卿卿怕羞。”褚君陵一副‘朕都懂’的神情:“此意朕心领了。”

    周祁:“……”

    也不知君王从哪好上这般称谓,总’卿卿卿卿‘地唤他,周祁听着实在别扭,心中另有些酸楚滋味儿,道不明述难清,堵得意难受。

    “不逗你了。”说回正事,褚君陵当是周祁心善,不愿自个晓得后要人性命,量他相瞒并不紧逼,静待周祁自主招供:“先回殿,等你想好再说。”

    周祁轻嗯声,手暗握紧囊中之物,悄将襟袖藏往身后。

    故意隐瞒是真,却不是为维护顺嫔。

    近来周祁伪装得真,癔症鲜发,人也日渐活气儿,众人皆当他心病转了好,连将君王和贾钦也骗过去。

    只他自己晓得,抑郁缠生如困囚笼,这病只会日日往深,见不了好的。

    遭顺嫔启示生有谋算,不柰周一向君王告破,计划被打乱,后事需得重新考量。

    至养心殿路程紧促,眼见着要到,心切覃忖,脑中反复推敲打算,终于殿前谋出新策。

    如此旧计新略互不妨碍,恐瞒久了君王深究,怕其真看出什么,进殿不等褚君陵问,如实将顺嫔供了出去:“奴只见她匆忙离开,旁的并不知情。”

    褚君陵未多疑,让小顺子把证物搁到桌上,顺手招过个奴才:“去嘱贾钦过来,将验毒的东西尽都带上。”

    转身朝周祁摊摊臂,见人自觉靠进,意动拥往怀中,言行却克制:“幸好是睡着了,不若真吃出个好歹来,朕这会儿要疯得砍人。”

    庆幸更生后怕,免今后再出类似事件,慎与人嘱咐:“朕便是让人给你送东西来,吃穿用度都好,必然是派亲信,旦有眼生的尽莫相信,且先记下样貌,万事以你安危为重,切禁与其碰硬,待人走后及时来告知朕。”

    “奴不贪嘴。”便是他没睡,凭今日心怪,定也没胃口吃那茶点:“皇上不必为奴费心。”

    “果真不必?”褚君陵似笑非笑:“吃蜜饯儿时怎的不拿这般话说。”

    周祁一哽,有点挂不住脸:“那是药太苦了。”

    “祁儿说是便是。”

    “…本来就是。”

    “嗯,朕信你。”瞧人见恼不再招惹,转问他可知顺嫔动机是为何。

    “许是受奴所害降位之故。”

    “是那疯妇咎由自取,怎怪得你。”劝其莫把错往身上揽,闻周祁说那药不定是害命的,颇不悦道:“不害命,难道是什么补身健体的好东西?”

    贾钦赶来,各取针刺进两块糕沫,温入清水浸染,半刻即见色泽由金褪乌,针身遇腐而溶,可见真是害命东西。

    “回皇上,糕中下的是赤鸩。”

    就见君王面色沉翳,一阵山雨欲来。

    暗卫堂专有造这药的,毒性顶烈,褚君陵不记全也晓得个大概。

    赤鸩乃剧毒,色降霜,融水无色,与食色混于食,气淡易掩,混入茶浓糕香甚难嗅察,毒发先是催困,继五感麻痹,身如木僵,便残存有意识。

    如此口不能呼,体不能动,蚀性发作,便得生生忍受五脏六腑溃烂之痛,亦是此毒最残忍处。

    “臣有一言”遭君王冷眼射来,稳稳心神坦言:“照此糕中用量,只需一夜,公子便得无踪。”

    “何意?”褚君陵仅知其物能腐内器,对其用量和具体见效疏有过问,烦令贾钦说明白些,贾钦受慑心突突跳,遵意换了个通俗说法:“公子若尝其食,翌日等皇上醒,人就、、就只剩滩脓水。”

    再遇酷暑日头,夜里就得蒸发了,翌日莫说见水,味儿都嗅不到个。

    “…….”

    此毒量足与化尸散有同效,差在一个外用,溶消死物,一个是进口腹,生将活人残虐致死。

    这东西本是刑狱审讯要贼重犯所用,胆敢使其流入后宫,若查清人,可不单是死罪一说。

    深谙哪话该说,观探君王怒火中烧,只道投药之人心肠歹毒,未敢妄揣君王后院的事。

    “来人!”打发走贾钦招禁卫严查,掌落上桌,边角紧现一处裂痕:“各宫各院尽搜仔细,旦有阻拦者,错杀勿论。”

    他当毒是宫外寻的,远没料是暗卫堂所出,拿他的药在他眼皮底下害他的人,褚君陵骂声‘造次’,眸沉如云压境,命人将那孙氏先押来。

    瞧到德观欲言又止,色更冷戾:“去命陈亦和大理寺卿来见朕。”

    后宫争风吃醋的手段,前朝竟也掺了一脚,不让这些糊涂东西见见血,真有人把他当是心慈手软的仁君看待:“朕宠个男人,宫里宫外倒是都坐不住了,这回投毒给周祁,哪日再有人瞧不惯朕,可是要让朕也化为脓水?”

    “皇上息怒!”

    见德观和殿内外奴才跪了一地,唯恐受迁怒,冷笑道:“都怕个什么,朕又没说这毒是你们投的。”

    德观斗胆窥视,确认圣上真未计较,急爬起身,偷朝还跪着的奴才摆摆手,笑得谄谀:“奴才这就去请二位大人进宫。”

    君王.震怒,前朝后宫人尽惶惶,知情的恐被揪出,参与的怕遭问罪,清白者怕受嫁祸冤枉,只周祁这个当事人在呆神,恍若置身事外。

    “呆愣的毛病又严重了?”瞧周祁打进殿就保持沉默,人木木地,拿手往他脸上戳了戳:“吓着了?”

    周祁摇摇头,几经迟虑,试探与君王求情:“奴并无碍,皇上可能将此大事化了。”

    褚君陵有点乐,脸上阴鸷都散去几分:“朕只听过大事化小,由小及了,祁儿倒是会省功夫。”

    更当周祁心软不愿见杀戮,耐着性子劝告:“若真事小朕定然听你吩咐,此毒来处特殊,牵扯到朝廷,远不是能一笔勾销的事。”

    问周祁可明白,周祁满腹心思答应一声,躲在袖中的手又将里头东西握紧了点:褚君陵让彻查,他也是怕的…

    “心中可有主使人选?”

    周祁心不在此,被问得又愣住:“皇上怀疑有人在顺嫔身后献策?”

    “朕是肯定。”

    “奴才也肯定!”周一擦好药,换身衣物就匆赶来,草草向君王问个礼,嘴又开始叽喳:“皇上!害我家少爷的定然是那卢贵妃,她今日从养心殿回去时路过少爷歇息的地方,还假好心地支使小顺子回来拿毯子,可疑得很!”

    嚷嚷没这般巧合之事,闹得褚君陵也有点想缝他的嘴:“可有证据?”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要不是顾忌褚君陵是皇帝,周一直想掰开他那不转弯的脑子瞧瞧:“定是她来时见您抱着少爷心生嫉妒、”

    “周一。”

    被周祁一喊,气焰顺消干净。

    褚君陵也嫌吵,打发人去外头罚站,耳尖听他在殿外埋汰:“皇上竟帮着那女人,先前还说只疼少爷,这就移情别恋,果真是个花心烂萝卜。”

    “……”缝嘴念头更甚。

    扭头观周祁没反应,才想起他如今内力尽失,听感与寻常人无异:“你觉着会是卢贵妃嚒?”

    “奴不敢妄议主子。”听周祁将自个‘指让卢贵妃与另两个妃子暂协后宫大小事宜’的事也搬出来,称其位同副后凤命尊贵等等,心先是奇怪,继而大悟:“你想主理后宫。”

    “……”

    “来人!”自家皇后想使皇后权力,必然得支持,手一挥喊来磨砚的奴才,让人笔墨伺候着,取过卷圣旨就要拟,被周祁跛脚赶上前拦住,一手合上诏书,一手紧紧压着玉玺:“下毒一事尚未查明,皇上想奴成众矢之的嚒?”

    成功让君王打消念头。

    第209章 足够痛才学得乖

    “你心思难猜,事尽藏着不与朕说。”他既不是算命师傅,也不通读心之术,哪能回回都蒙对:“算命尚有合错八字的时候,你且待朕坦诚些,事好事坏总要宣于口朕才晓得。”

    “奴没什么想说的。”

    褚君陵叹口气,拿人没个办法:“你总这样,朕也不知如何能叫你高兴。”

    “皇上饶奴族氏,已然够奴高兴。”

    “就没别的盼头?”

    瞧周祁摇头,深感无力,抓过他的手放到额头:“替朕揉揉,操心操得头疼。”

    埋说日日为哄周祁心力憔悴,头发尽快熬白,周祁手中力道顿了顿,不关己道:“皇上嫌麻烦,可拿先前的方式对奴。”

    “先前什么方式、”想过头来,瞬从椅上坐直身,握住周祁按摩的手把人拽到腿上,颇有点儿切齿:“你倒是会给朕想法子。”

    “皇上说过,足够痛才能叫奴学乖。”

    “……”褚君陵牙咬得更重,话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跟朕顶嘴也算得学乖?”

    周祁看看他,乖顺闭口。

    惹得君王气更不打一处来,扶额忍了又忍,没忍住往周祁颈间嵌了个牙印儿,周祁又痛又痒偏头要躲,被褚君陵掌捏住脖子恐吓:“再躲往你身上也留些印。”

    果真见人僵坐在自个腿上,一动也不动。

    心哼该吓还是得吓,思绪回到投毒上头,趁顺嫔被带到的空档朝周祁解释:“孙氏受惩降位,孙府另有待出阁的女子往宫中送,没必要在个失宠的弃子身上下功夫。”

    孙澔妾室几十房,平妻都抬了两个,膝下子女兴旺,对顺嫔这一房妻女并不重视。

    也是顺嫔先前时运,那年大选孙家就她和嫡妻之女年岁样貌能算出众,顺嫔出身妾室,原是不够格,嫡女秀选前日突染重疾,孙澔恐惹君王晦气遭怪罪,没敢准嫡女带着病去。

    空着的名额又得人顶,孙澔无法,只得将顺嫔生母抬做平妻,让顺嫔以次嫡女的身份入了宫。

    顺嫔降作官女子,无望复宠,再于孙澔官场上无助,其早当没这个女儿算:“孙澔将他那官位看比命重,断不会赔上仕途帮孙氏谋毒。”

    顺嫔遭废,连同她那生母也被摘夺平妻位分,据是查出当年嫡女染病是其所害。

    当年之事近日才查出,可见孙澔薄情寡义,妻儿尽不过是其攀附皇权的垫脚石。

    宫外近也传得热闹:孙府上又另抬了两房妾室,一房因着会讨家主欢心,另一房则是那待出阁女子的生母。

    “孙氏未接触过刑部,里头没相熟的,靠她自己拿不到赤鸩。”这药必然是旁人给的:“对方洞悉宫中之事,又能时刻探你去向,大概率是后宫之人。”

    能权牵前朝,个人或母氏与刑部有交涉,又记恨周祁想置他于死地的,也就卢贵妃和许贵嫔动机最大:“方才朕才问你可有疑心之人。”

    “皇上觉着会是哪个。”

    褚君陵眯了眯眼,低头往周祁唇畔轻酌:“贵嫔许氏。”

    卢蕴贞一心做着皇后梦,周祁如今可是她的挡身符,断不会犯蠢自掘前路。

    眼下最可疑地,便是前阵羞辱周祁遭破相的许贵嫔。

    周祁有些心乱,状不经意问:“若真查出是许贵嫔,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你想朕如何?”险受害的是周祁,周祁若想,大可把人交给他处置:“若由朕定,再轻也是个死罪。”

    “仅赐许贵嫔死罪?许家府上的人和刑部帮其盗拿禁药的官臣,皇上打算以何等罪论处。”

    “自然也是死罪。”褚君陵冷哼,略含威胁地瞧着周祁:“自个差点尸骨无存,还想替人求情不成?”

    周祁唇动了动,到底没敢问出后话:“奴凭皇上做主。”半晌于心不安,主动握住君王掌心:“若判死罪,可能只杀涉案那几人,府丁家眷无辜,奴想求皇上赦免其罪。”

    观其不肯,忍着心中抵惧往君王掌背落个轻吻,招得褚君陵神惊心喜,还有什么是不答应的:“也罢,且当是朕给你积福。”

    浅浅谢声恩,被君王逼往其脸上亲,周祁从他怀中抽出身要躲,让褚君陵勾住腰鞶稳稳扯住:“又躲?”

    “启禀皇上,官女子孙氏带到。”

    “带进来。”

    周一侯在殿侧,原偷瞄着君王和周祁那处动静,见孙氏被侍卫押进殿,眼瞪得溜圆,指着人朝褚君陵喊:“皇上,就是这贱婢要害我家少爷,皇上快砍了她。”

    “周一。”周祁蹙眉轻斥,君王目前未定其罪状,孙氏就还是主子,让个奴才指着骂脏太有失宫规:“注意言辞,莫在皇上跟前放肆。”

    褚君陵应声‘无碍’,松手准人坐到身旁,责让孙氏如实交代。

    搜宫的奴才这时来报,褚君陵传喊进殿,为节省时候并着孙氏一块儿讯问:“可有收获?”

    颔首指指孙氏,特问她房中的情况。

    “各宫里外尽搜查完,未见异常。”

    褚君陵目光转向哆嗦着要晕不晕的孙氏:“剩下的毒藏在何处?”

    孙氏惊恐万状,只说被周一追赶时中途丢了。

    “丢了?”眼又看向搜宫奴才:“外头可查过?”

    “亭阁宫巷尽找过,也派人下水搜了,均无所获。”

    这就怪了

    周祁状似出神,掌中不觉满是湿汗。

    “再搜。”莫让哪个混账捡去,哪日真往他吃食里放:“叫手下的人再查细些,不只地方,人也挨个搜身。”

    一回搜不到搜两回,日日地查,几时找到东西便几时收手:“若没人藏着,朕不信那毒药能从朕眼底下消失。”

    未察觉身侧人颜渐苍白,额头隐约能见汗涔,冷睥向孙氏字字杀机:“朕只杀你一个好,还是将孙家满门抄斩更合适?”

    孙氏吓得面无血色,惧极嘴合不上,口水流了不少,将身前衣襟沾湿一片,伴着身抖更甚落有些到地上,褚君陵瞧着恶心,命人将她嘴先塞紧,其挣扎时威声震慑:“再挣丝毫,朕先将你做成人彘,再考虑孙家满门抄斩的事。”

    孙氏刹时放弃抵抗,只身体抽搐得频繁,唔唔求君王的饶。

    昔日恩宠难抵帝王无情,挥手让按制孙氏的奴才退开,任人狼狈趴伏着,让其想好供词再把嘴里的遮布取了,话但敢有一句不实,或再将唾沫星子落到殿中,便将孙氏舌头连根拔了。

    问她毒是谁给的,又是谁出的计,此事都有哪些人参与,谋害周祁的缘由,如何跟刑部扯上的关系,那瓶毒药的去向等等。

    一席问尽,儆省孙氏捋顺口再挨个供述,脑莫犯昏:“朕给你半柱香时间,旦有一句虚言,莫怪朕今晚让孙家满府添红。”

    侧头见周祁苍白如纸,讶有一瞬:“朕说狠话吓着你了?”

    周祁受惊轻打个寒颤,强装如常,眼不敢看君王:“殿中人多,奴才恐人的病症犯了。”

    褚君陵未起疑,赶紧让周一和小顺子扶人去内室,哄让周祁小憩一会儿,晚膳时再喊他。

    继朝众人吩咐:“改驾慎刑司,余下的尽到殿外候着,动静都小些,莫扰到公子。”

    孙氏浑身瘫僵,腿脚骨头架不住人,被两个侍卫拖烂肉似的押走,待褚君陵一行离开,周祁高度紧张着的神经豁然崩懈,身撑不住栽软在地,一丝风进才觉衣襟湿透,冷得人清醒。

    “少爷!”

    将周一和小顺子吓得失魂,忙扶起人细看,袖封裤袍尽掀挠开,确认胳膊膝盖都没见青才敢放心,以为是周祁腿疾又发作,急要去请太医,被周祁脱力拦下:“我无大碍,你二人且当此事没发生过,莫告诉皇上。”

    周一还是不太放心:“要是您再磕着可怎么办,还是请贾太医来瞧瞧才稳妥。”

    “哪有这般夸张。”蹙眉不肯承认,见周一和小顺子非得找太医来瞧,一手揪住一个不准人去:“你家少爷还不至虚弱到要问医。”

    “就有!”周一也固执,仗着周祁这会儿没精神收拾自个儿,以下犯上地说教起人来:“只要是病,问题再小也拖不得,您这叫讳疾忌医。”

    周祁哭笑不得,就着衣领子捏了捏周一后颈的肉:“你倒是会用典故。”涵义净没参透,倒敢引经据典来教育他:“你如今是越发得意,竟训上我了。”

    周一缩缩脖子,不服气地皱巴起脸:“奴才尽是为您好,您身体本来就差,哪能再有疏忽。”

    “周一大哥说的对!”小顺子附和着使劲儿点头,两人一唱一和,演双簧似的:“皇上也嘱咐过,您身体需得时刻温养着,一点岔子也不能有,若您待会又摔着,磕破皮再让皇上晓得,定要怪我和周一大哥护主不力之罪。”

    言要遭君王下令打得屁股开花,硬缠着周祁找太医诊诊保安心,周祁无法,某些心计更不敢叫君王知情,只得故意沉下脸,仗主子的身份唬人:“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再敢多嘴,往后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两人这才悻悻作罢,眼底担忧显而易见,巴巴将周祁望得心软,狠不过叹口气,认输同两人道:“今日遇事太多,我方才仅是精神乏困没站得稳,歇一觉便好。”

    周一半信半疑抿抿嘴,要周祁作保证。

    “我保证。”竖指道是累神所致,答应两人身有不适会第一时间告诉,好说歹说,可算将人哄去殿外,待躺上榻冷抽口气,手贴到胸膛,心往掌中撞得极快。

    难受合眸放空一阵,余悸难消:‘等君王查到他身上,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

    第210章 严刑拷问

    一柱香到。

    孙氏趴在地上没个动静。

    “死了?”

    让奴才抬脚踢踢人,孙氏身体猛地耸动,被侍卫架起胳膊跪坐到君王跟前。

    褚君陵看她被剔了骨似的往地上瘫,实在不经吓,轻藐喝叱:“没死就跪好,腿不要朕不妨着人砍了。”

    青天白日事行谋害,他当是有多大胆,这会倒晓得怕死了嚒,瞧孙氏手脚并爬跪正身,将她口中遮布摘下:“可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得孙氏惊恐点头,嘴还处于失语状态,没闲心再等她酝酿,挟住孙氏下颌迫使人看着满墙刑具:“慎刑司多是折磨人的手段,是你自己招,还是朕命这儿的奴才一件件审?”

    身侧奴才得暗示,屈身上前,谄媚同君王恭首欠腰,转看孙氏笑得阴森:“皇上大可放心,奴才掌刑三十余年,这后宫就没奴才撬不开的嘴。”

    “不,不要、、皇上!”孙氏怛然失色,极力往后退,路尽让侍卫围得严实,待孙氏离君王距离见远,就得遭奴才踹拽回去,无法只能往前爬去求君王:“不要用刑,嫔妾自个儿说,自个儿说…”

    慎刑司于后宫是闻风丧胆的存在,孙氏再是头回光顾,宫中这几年没少闻其恐怖,更知里边儿逼供的法子层出不穷,任哪个走这一遭,非死即残,最轻也得丢半条命。

    如今换自己沦落至此,早吓得汗毛卓竖、冒鼻涕挂泪:“求皇上留嫔妾完身,嫔妾招,嫔妾什么都招!”

    “放肆!”德观去宫外请人,走前从御前伺候的奴才中挑了个手脚机灵的陪侍君王,那奴才瞧孙氏身手脏污,脸上胭脂也哭花,秽颜乱色地,混着口水鼻涕抓住君王衣袍不放,更找死抱蹭君王的腿,赶紧挡在前头,拿拂尘的手柄将孙氏拨开:“圣上龙体岂容得你冒犯。”

    “无妨。”说是如此,人却离孙氏站远几步,面上嫌恶一点不藏着:“这地方不谈讲究,只谈死活。”

    唬吓孙氏涕泪唾沫流多少,则成倍地放她的血,吓得孙氏吸喉咽舌,慌呛得一阵咳嗽。

    受催不敢拖延,忙擦擦涕泪朝君王磕了下头,舌如缠结般吞吐不清:“毒是卢贵妃给嫔妾的,嫔妾都是受她指使,她心妒皇上宠爱周公子,晓得嫔妾与公子有过节,故意怂恿嫔妾毒害公子。”

    “嫔妾并不知道那毒药来处,更不敢与前朝勾结,对刑部之事毫不知情,还,还有那瓶药确实是丢了,嫔妾不敢欺瞒皇上,嫔妾知错了,皇上、”

    说着又想动手拉扯,被近侍奴才一拂尘鞭笞,痛得猛收回手,只敢惨惨戚戚求君王放过:“嫔妾知错,再不敢害公子了,求皇上念在嫔妾伺候您多年的份儿上,饶嫔妾和府上亲人的命。”

    口囔囔要自请为奴为婢给周祁赔罪,责尽往着卢贵妃处推,摘说自己是受人挑唆,一时蒙了脑才行的错事。

    “卢贵妃?”

    这番供词和预想的大有不同,真要从中挑句实话,也就是孙氏和刑部没过往来,药的确是有人转手给她的。

    只这人是哪个…

    褚君陵瞧她满口妄言,还敢舔着脸要自个明鉴,不怒反笑:“朕再问一遍,主使你害周祁命的,当真是卢贵妃?”

    孙氏眼底一抹慌张,极快地掩饰:“嫔妾何敢蒙骗皇上,嫔妾自知身犯重错,罪该受死,唯盼此机会将功折过,岂敢再犯糊涂欺君。”

    “朕看你倒是敢的很。”

    好问不招,总要遭点罪才晓得厉害。

    褚君陵向来耐心差,亦懒得颠来复去拿人盘问,径将慎刑司专负责拷问的奴才喊上前来,同时命侍卫把人按紧:“牙敲碎,让她咽了。”

    一句慌一颗牙,且让孙氏自个儿估算。

    “算不出便一并凿了。”身上地方多的是,牙不够撬就拔指甲,指甲不够还有眼耳口舌,十指四肢:“朕且瞧瞧,你这张嘴和你这条命哪个更硬些。”

    “不要!不、唔!”任由孙氏挣扎求饶,命人先拿遮布封口,下颌脱卸,两片唇遭上下拉敞,嘴角撕裂,霎时齿血混现流落颈锁。

    发遭奴才蛮力扯散,头皮吃痛迫往后仰,行刑之人见机猛将尖凿钉下,尖长的凄厉声落,骤见孙氏龈口漆空,似血窟窿。

    德观赶来就见如此景象,偷摸摸心口,瞧孙氏那满嘴血肉瘆得发慌,不寒而栗打个哆嗦,却看君王悠神在在,恍处梨园观戏:“皇上”

    褚君陵狭眸一瞥,笑不落眼底:“公公莫不是要给孙氏求情?”

    “奴才、”欲劝君王少行暴虐,多攒福德,受其威慑讪讪歇口。恰时掌刑的奴才道孙氏晕厥,转开君王注意。

    “泼醒继续。”

    掌刑奴才顿了顿,小心请示:“敢问皇上,后头的刑责是落哪处?”

    “牙尽拾起来,灌着她咽进肚去。”

    孙氏昏昏醒醒好几回,遮布取下气挤进喉,咳出滩滩血沫:“皇、、求饶、*妾。”

    口仅剩唇和根舌头,吐辞荒混不清,虚抬着手想往君王那儿够,神情骇恻,咿咿呃呃听得褚君陵费力:“招、、招。”

    “这就肯招了?”

    还以为孙氏当真嘴硬,能撑到剜眼割耳那步,倒是好,一场刑就治实诚了,褚君陵对此稍感可惜。

    让人将方才问题再一一答过,孙氏啊呀几个来回,褚君陵愣是没听整句话,扭头问德观同样迷茫,颇后悔方才没先拔孙氏指甲。

    只得褚君陵问,孙氏能述则述,叙不清即晃首示意。

    “毒是何人给的?”

    “许、、许、”

    “许贵嫔?”

    孙氏点头如鼓。

    “主使也是她?”

    孙氏再点头。

    “卢贵妃可曾参与其中?”

    孙氏僵迟片刻,惊惧摆头否认。

    褚君陵本就是揣着答案在审,孙氏招否影响甚微,多是为惩戒她毒害周祁,再来也给众人都提提醒,下次再敢将诡计耍到周祁头上,且先想想这几人的下场。

    另喊过个慎刑司的奴才:“传许氏来问。”

    孙氏栽赃卢贵妃之际,有人偷偷去报了信。

    奴才到时,卢贵妃正在捣弄香炉,里头焚着君王今日新赏的香料,烟浅四散,满室栈香。

    听奴才禀报手头动作停有片刻:“本宫主使?”巧目轻嗤,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渠苏,晃手扇扇炉上清烟:“都闻细点儿,这可是西境新贡的香料,拢共也就半盉酒的量,皇上尽赏给了本宫。”

    “皇上疼宠娘娘,好东西自是先往娘娘这儿送。”

    卢贵妃被哄得高兴,嗔道渠苏嘴巧,让报信的奴才将事说详,听罢姿态慢傲:“皇上心属本宫,许磬音想借孙氏的手搬倒本宫,压根儿是不自量力。”

    周祁一介奴才,又是她避芒保身的棋子。

    她犯不着屈尊降贵毒害个奴才,更不至蠢到跟颗棋子过不去。

    让渠苏拿些碎银打发人走,遣散房中剩余奴才,仅留渠苏在内:“皇上与本宫都心知,这宫里如今除却皇上,最不愿周祁死的便是本宫。”

    她再容不下对方,动手也不会是现在。

    眼下多是想给周祁树敌,叫后宫人净恨其,明面儿圣上独宠周祁,众人敢怒不敢言,即使私下搞小动作,断不敢舞到帝王身前。

    此举是防圣上日久生情,真对那脔奴交心,只要恨周祁的人足够多,待她登及后位,即便圣上处出点感情不舍得杀,宫里也有的是人代劳。

    “本宫原还在想,便是现在有人敢找周祁麻烦,也断不敢伤他性命。”猜到孙氏在吃食中下有害人东西,也只当是闹腹或催欲一类用处,岂料那疯妇恶向胆生,竟蠢的用剧毒:“周祁如今可是皇上的心尖儿肉,殊宠贯身,孙氏敢在这时杀他,当真是个没脑子的。”

    渠苏听罢也是一笑:“若皇上真为周祁降罪孙氏,她死得可不冤枉。”

    还得称许贵嫔计高。

    她今日去过养心殿,返回时碰巧又遇到周祁,先前还多有欺凌人的案史:“筛来选去,最可疑的竟真成了本宫。”

    若皇上待她未有情愫,或没那道计划在先,许磬音恐怕真能得手。

    “靠孙氏之手铲除周祁,既能嫁祸给本宫,又能将自己摘干净,她这一石二鸟之计,可谓用得甚妙。”

    “皇上虽待娘娘情深,许贵嫔如此一搅和…”眼下矛头尽指向自家娘娘,怕就怕宫中人课语讹言,假也传成真的:“若皇上受孙氏谣惑,真生了疑心,只怕对娘娘不利。”

    渠苏担心,卢贵妃倒自信得很:“皇上圣明,必然会还本宫清白。”-

    孙氏降位迁居,青月及旁余与其亲近的奴才一并受惩,各拨去了别宫,以至身边没个能信之人,再受许贵嫔一力撺掇,脑热给人当了枪使。

    许贵嫔和同几个妃嫔在放风筝,闻知君王召见,手中力道一紧,不注意将轴线扯断,眼看风筝与天际远,惶掩住异色强与人笑:“平日日思夜盼都难求见皇上一面,皇上今日怎就得空召本宫过去?”

    第211章 周祁是犟种一个

    慎刑司的奴才门儿清,同样笑打哈哈,口气却催人:“娘娘一去便知,快随奴才走罢,莫让皇上再等急了。”

    恭身做请,许贵嫔好面子,不想叫人瞧出心慌,回让奴才稍等,端庄与其余妃嫔笑别:“想必是皇上惦念本宫,姐妹们先玩着,本宫就不作陪,且先走了。”

    其中个瞧不惯许贵嫔平日作风的妃嫔不对付道:“皇上这时传招姐姐,莫非投毒之事与姐姐有关?”

    “……”许贵嫔想撕烂她的嘴。

    后宫真心鲜有,妃嫔间多是表面和气,这会见许贵嫔脸挂不住笑,猜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神色各异,不乏有人落井下石:“姐姐快去快回,嫔妾们信你是清白的,就不知皇上信不信。”

    “妹妹这是笃定本宫回不来了?”

    作势要起争执,赵良媛上前归劝,顺给许贵嫔找台阶下:“清不清白等见皇上自能分晓,倒是娘娘得赶快去,让皇上久等就真是罪过。”

    “等本宫回来,定让某些烂舌根地好看!”恐真怠慢惹君王动怒,不敢耽搁,瞪那妃嫔一眼气哼离开,拐路时让奴才喊住:“娘娘走错路了,该往这头才是。”

    许贵嫔狐疑:“皇上不是召本宫去养心殿嚒?”

    “皇上是传唤娘娘,但不是娘娘想的那去处。”那奴才笑意瘆瘆,给许贵嫔指了指方向:“皇上命奴才来请娘娘去慎刑司,贵嫔娘娘,请吧。”

    ‘慎刑司?!’许贵嫔登时有些乱神,这才注意到眼前奴才面生,的确不是君王寝殿伺候的人。

    再看对方獐头鼠目,脸皮蜡黄人也瘠瘦,面上青筋因笑隆起,阴森森地,盯得许贵嫔犯怵:“皇上叫本宫去那地方做什么?”

    “这得娘娘自行去问皇上,奴才可不敢多这个嘴。”

    许贵嫔魂不守舍,遂也歇口,越靠近慎刑司越是发慌,速将相关事过滤一遍,确认证据尽销干净,这才心回几丝侥幸。

    ‘即便孙氏供出自己,也拿不出实质性的把柄,单由她口说无凭,圣上便是疑心也拿不到错处问罪,何况自己只说过那毒致命,可未明怂着孙氏投害哪个,期间更连那周祁名字都没提过。‘

    暗怪孙氏成事不足,进慎刑司真见着对方,不觉激起身冷汗:“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谨慎观望里头环境,阴冷可怖,满墙挂着枷锁刑具,地上颜色黑红暗沉,不知掺着多少人血,不时散有腥馊刺鼻的气味儿,许贵嫔不知是怕是冷,不住打个激灵。

    偷见孙氏周身血水,头发糟乱叩俯不动,仅从身体掇颤能看出人活着。

    褚君陵手敲敲椅环,也不喊人起身:“毒是如何从刑部盗进宫的,你?你父亲?还是另有其人?”

    许贵嫔色露惊诧,随即恶狠狠瞪向孙氏,佯作一脸含冤受屈:“嫔妾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更与周公子无冤无仇,做何要害他?”

    道是周祁落魄时都未欺侮过对方,又岂会蠢的趁人风光时行歹事,只不知平日何时得罪过孙氏,惹得这人怀恨在心,竟拿此等罪事栽赃:“嫔妾与孙氏并无私交,各不知其底细,便是要害公子,大可嘱让亲信去做,又怎会涉险与她合谋?”

    更装得气愤,指着孙氏手指震颤:“分明是这贱人不忿嫔位遭贬,憎得谋害公子性命,嫔妾无辜卷入纷争,何其冤屈,皇上怎可凭她一面之辞,判嫔妾欲加之罪?”

    咬定是受孙氏诬陷,反拿君王质问:“嫔妾在皇上眼中,便是心肠歹毒之人?”

    褚君陵未表态,让侍卫拎起孙氏给许贵嫔观赏,待其震悚失色,脸由白发青,缓缓才道:“朕给孙氏两次机会,岂可对爱妃厚此薄彼。”提醒许贵嫔机会还剩一次,命人将孙氏头发拽起,逼与她脸贴着脸,让许贵嫔将其血口瞧个完全。

    许贵嫔先前嗓子伤过,这会儿吓得惊声尖叫,直刺人耳膜。褚君陵节省,命人将孙氏用过那张湿漉裹血的遮布去塞许贵嫔的嘴,拿把钳剪丢到她跟前:“嘴留着认供,再敢充愣糊弄朕,不妨将孙氏没用上的手段往你身上落。”

    问人可是明白,许贵嫔点点头,遮布取下忙唾唾嘴,胃里犯恶心地想吐,等缓过气儿,脸惨白的望向君王:“皇上是想将嫔妾屈打成招?”

    褚君陵心急着回殿看周祁情况,知许贵嫔想绕圈子,没得空周旋:“毒是如何从刑部拿的?”

    “嫔妾若说不知,皇上可会信?”

    褚君陵颔颔首,道不打紧:“吃些痛就知了。”

    指论孙氏一口牙就是这么没的,见君王要动真,心一慌,切将底牌拿出:“皇上无凭无据发作嫔妾,嫔妾不服,嫔妾爹爹也不会服,朝中大人和天下百姓若知皇上滥刑逼供,皇上亦难服众。”

    褚君陵眯了眯眼:“你威胁朕?”

    “嫔妾不过是怕皇上错杀无辜,难稳社稷。”

    故意激说周祁就是个下贱奴才,为个奴才闹得朝堂动荡忒不划算,欲引君王盛怒无心他想,靠此蒙蔽君心保身,却看君王神色凉薄,似将自己心思览穿,仅剩的侥幸骤然湮灭。

    听其笑称自己‘爱妃’,身痹如堕冰窖,喉嗓咯咯发不出声来。

    “爱妃入宫这些年,尽不够了解朕,可是失职。”

    问许贵嫔哪代帝王打杀个宫人须得讲证据,普天四海皆王土,君为人主,说主使是她,就不会有别个:“你不招,且让你那好父亲去同大理寺交代。”

    许贵嫔心凉至顶:“皇上当真要将嫔妾赶尽杀绝?”

    无闲与其废话,想是许氏招不招供无妨,招周祁的仇得报。动脚将钳剪踢到去请许贵嫔来的奴才跟前:“将她十指剪了。”

    房中惨叫不绝,许贵嫔十指遭断,傲然姿态尽损,精神轰塌,栽身昏厥紧又遭泼醒。

    人受不住打击疯溃,一会大哭着朝人嘶吼,一会癫笑着咒骂君王和周祁。

    骂褚君陵断袖之癖贻笑天下,不配为人君,骂周祁卑鄙下作、不得好死,要化作恶鬼找他二人索命。

    “大胆!”德观瞧是许贵嫔嘴越发臭,贱拿当年宫变说事,一句难听过一句,侧头瞧君王面沉如墨,哪容得他遭个疯妇诋毁,直气得腮抖。

    不等君王发话,先指要治她大不敬之罪:“皇上也是你能骂的?!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疯妇舌头割了!”

    得褚君陵意外瞧了眼。

    出慎刑司心情得以平缓,醒觉方才越过君王作了主张,不禁忐忑:“老奴听不得那疯妇辱没皇上圣名,心急犯上,这…还请皇上恕罪。”

    却被君王拍拍肩,夸了句好。

    “陈亦和游卓敬可到了?”

    难得受回夸的老奴才心花怒放:“都到了,老奴将人请到御书房才赶过来的。”

    “做得不错,自去内务府领赏。”

    “嗻!”二度被夸的德观心飘飘,嘴近咧到耳根子,脸上褶子笑挤到一块儿:“奴才谢皇上赏!”-

    令将许贵嫔和孙氏收监,案情告终再作后续处置,转驾御书房与陈亦和游卓敬又耽搁一阵,忙完回殿已是夜深。

    这回明言勒令周祁不准等他用膳,更不准夹两筷子草草对付,否则就重罚传话奴才。

    效果可见不错,听奴才说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遂决定将此办法留用。

    喊周一和小顺子来问走后情况,两人受威胁,没敢透露周祁摔倒的事儿,褚君陵也瞧人气色不似白日惨淡,挥手准人退下,揽过周祁轻喊声“累”。

    “皇上如何处置的许贵嫔和孙氏。”

    “你怎知朕还召了许氏过去?”

    周祁眨眨眼,略有心虚:“奴无意听殿外奴才说的。”

    殿外专去慎刑司门口探头探脑张望进展,却除去瞧见许贵嫔进去,丁点儿风声没打听到的奴才…

    小顺子突然打个喷嚏,当是衣穿少了,拢紧襟口,双手交叉环抱着搓了搓臂。

    “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褚君陵些许犹豫,不愿他听这些残忍事:“反正不是什么好下场,你心器弱,莫再吓着你。”

    瞧周祁不死心又哼哼:“可未见你如此在意过朕,倒是对那两个贱妇关注得很嚒!”

    “奴不敢觊觎皇上妃妾。”

    又扯到私情上头,褚君陵坐正身,神色端得严肃:“这一点你最好是不敢。”周祁连人都是他的,给自家皇后献女人算个什么事儿:“命都能给你,女人不行。”

    补说男人更不能够,周祁心里眼里尽只能有自己:“朕与祁儿两情相悦,容不得有旁人。”

    周祁只觉讽刺。

    “皇上不告知奴,众口难封,奴总会从别处听晓。”

    褚君陵无法,只好如实相告,末了果真见周祁面色发白,身体微有瑟缩:“说了瞒着是为你好,非得同朕犟,真吓着了?”

    气又心疼,骂周祁是犟种一个,周祁心中挣扎良久,暗吐吐气,问了白日没敢问的话:“奴若给皇上下此毒,皇上会如何处置奴”

    第212章 没搜身的只剩周祁

    “怎的无故问这话?”

    愣要生疑,遭殿外奴才出声打断,言是有事要报。

    “进来说话。”

    松开周祁起身,闻禀那药从下午搜查到晚上,后宫里里外外能找的地方找尽,官房亦令人忍臭捞过,仍旧无所获。

    “一瓶药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事发一早,凡通宫外的地处尽已封锁,连着狗洞鼠窝都砌得严实,药定是送不出去。

    孙氏招那药是半路掉的,路找几回没见到个影子,若真让人捡去,且不说是何等目的,这宫里除却妃嫔就是奴才,量该没哪个敢找死藏毒。

    就是真有哪个想不开藏了,住所人身尽都搜过,亦是没找出来。

    眼下就差掘地三尺将后宫拆了

    ‘不成是孙氏蒙他?’

    孙氏怕死,又是个受不住虐的,撬个牙就能将许氏出卖干净,却受几轮酷刑仍咬定那药瓶子是丢了,想来不是假话。

    这就怪了

    良久想不出个所以,心有些烦躁:“朕偏不信这世上有如此邪事!”而后想到自个两世重生,又有点不自信:“总不会真让鬼给捡了…”

    周祁状无意低头,将墨发垂到身前,恐肉眼见的慌促遭君王发现。

    “确定都查清了?可有遗漏的地方?”

    那奴才观龙颜不悦,心不免有些怕,踌躇半晌才小心道:“其余地方尽搜全了,眼下就剩养心殿没查过。”

    褚君陵正要开口,觉身侧人突地轻颤,当即拉人瞧看:“怎生在打颤?身子冷还是哪儿不舒服?”

    周祁指尖深深堑进掌心,怕遭看穿不敢抬头,唇被咬得发白,恐沉默久了引君王怀疑,撑慌道:“奴有些冷。”

    紧遭君王盖了床被褥到身上:“冷也不知添件衣裳,受寒莫跟朕喊痛。”

    安顿好周祁,量没哪个胆大包天到敢往自己殿里藏毒,遂没打算着人来搜。

    “人也尽搜完了?”

    养心殿不敢查,里头当值的奴才却逃不过,奉君王令被喊到殿外查身,确认无误才得回位,连同德观都不例外遭了阵搜。

    宫里仅剩的,也就褚君陵和周祁两个。

    褚君陵贵为君主,更是他下令严查此事,如此人就剩周祁一个。

    知晓周祁得宠,如今药没找到,又仅他没搜过身,直言大有污蔑之疑,那奴才惜命,只敢隐晦望向周祁。

    周祁心提到嗓子眼儿,被褚君陵依目望来,五腑六脏都凝固住,僵觉身体动弹不得,眼偏眨得慌快。

    目睹君王伸手探来,当其要亲自搜身,认命闭起眼,不备对方从褥中捞出自己一只手搭到额上,神情颇为纳闷:“莫不是朕何时捡到,忘藏在了哪处?”

    周祁:“……”

    “也是为你操心操地,近来记性甚差。”

    “…”周祁大劫得渡,无暇多想旁的,自觉扛下这口黑锅:“奴知错。”

    “往后可听话些,少惹朕头疼。”

    “是。”

    “当真听?朕说如何便如何?”

    “…是。”

    遭褚君陵当场验慌:“唇凑近点儿朕亲亲?”

    “……”

    幸未引得君王疑心,褚君陵深信周祁,压根儿未往他头上想,更不舍当着奴才面儿搜。

    打发人退,责令此事作罢,未准再往下查,顺往某个假听话的混账唇畔狠戳个波:“先换衣,朕着人去备药浴?”

    周祁衣中藏了东西,不敢当他的面脱,撑谎道困:“奴头昏乏,今日的药浴可能省了?”

    少个把日无甚影响,褚君陵没坚持,转让奴才打些热水进殿,药可以不泡,身子还是要洗的。

    试水温时未见周祁主动宽衣,手窸窣往床头摸索,从中藏个物什,紧趁君王回身前将棉絮碾平,拿枕盖住那处丘仄。

    褚君陵转头就见周祁脱得仅剩件遮身物在,稍许惊讶:见过这人累到合衣就睡的模样,累得脱衣服还是头回。

    “实在累了就睡,朕抱着你洗?”

    周祁听罢,躺身盖被,头枕枕头翻个身,装睡不应他。

    “……”-

    此案到中,朝堂旦有嫌疑之人,尽遭君王扔给大理寺审,趁此抽手将朝中官职做有调整,案结斩的斩,黜的黜,应周祁所愿未罪及无辜家眷。

    孙氏和许氏自食其果,君王下令赐了赤鸩,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君王为个面首重罚宫妃命官,搅得前朝后宫天翻地覆,近日乃京中百姓茶余饭后少不了的话题。

    宫中更传有卢贵妃路遇周祁之事,遭有心人夸大散播:卢贵妃非但免其礼规,观周祁睡着反怕惊扰对方,悄声漫步离开不算,更嘱其奴才好生照顾。

    寻日亢心憍气的贵妃娘娘都得对周祁礼让三分,可见其盛宠,宫中多是人精,尽不得不重新估量周祁位分。

    周祁君恩独贯,不乏遭人心妒,甚怪许贵嫔等未能将其除之,众恨激生,恰使卢贵妃目的得逞。

    舆论原身浑不知情,心神整日不宁,怔忡的症状愈有增重,常遭君王抱换个地方都不晓得。

    贾钦来看亦无计施,言只能周祁自个开解。

    褚君陵无奈,抱起周祁掂了掂,见他回神满眼疑惑,让人将自个脖颈搂紧:“怕还没消?还是朕处置孙氏和许氏,让你记起难过事了?”

    周祁轻嗯声,就任他误会。

    “朕断不会拿那些刑罚对付你,莫忧心了?”往周祁额头落个轻吻,观他不信欲要起誓,被德观进殿打断:“皇上”

    德观瞧眼周祁,恭恭腰道:“周将军携夫人求见。”

    夫人?周祁娘也来了?

    “人在何处?”猜是为投毒之事来的,闻夫妇俩在宫门等候,轻将周祁放下身,细瞧他反应:“可想去见见你娘亲?”

    得周祁道“无颜”,知他心卑,轻按住他肩膀哄抚:“朕先将人打发回府,等想见时再宣你爹娘来见?”

    周祁无异议:“劳烦皇上替奴带句话给娘亲。”

    得君王首肯哀哀扯出个笑:“便说奴一切安好,亦是自愿留在宫中,莫要娘亲待奴愧对。”

    “朕记下了。”哄说去去就回,喊周一和小顺子进殿伺候,转让德观将周未夫妇请去和宫。

    “末将叩见皇上、”

    “行了,”褚君陵几步跨坐在位,路过顺将跪不心诚的周将军抓起身,示意他将自个夫人也搀起:“眼下无外人在,多甚的礼。”

    周未坦然扶起自家夫人,草草谢恩表明来意:“犬子险遭人害,末将和贱内心忧不下,特请皇上开恩,准末将与贱内见得小儿一面。”

    周夫人听提周祁,当即双眼泛湿:上次周未面圣回去,与她说是皇帝一兩月余就能放周祁回府,这眼看着时日将过,季近蒲月,周祁仍旧没个影。

    担心皇帝反悔又折磨人,再有投毒一事发酵,更搅得周夫人连日连日地歇不着觉,实在难安,硬磨着周未引入宫来求皇帝答应。

    “臣妇不求皇上放祁儿回府,只求皇上怜悯臣妇为人母,稍准臣妇见见我儿。”说罢抬袖揩揩眼泪,跪向君王稽首:“求皇上开恩。”

    道能见周祁哪怕一眼,拿什么代价换都情愿。

    如此作态令褚君陵颇感意外,回想前世这妇人性情泼辣,连他这皇帝都敢打,今生瞧着,倒是和周未换了性了。

    转看周未皱眉站着,背挺得笔直,一点不晓得心疼人,鄙嗤他是个老朽木头:“愣着做什么,你的夫人不成要等朕搀?”

    周夫人不领情,挥开周未伸来的手,固执要皇帝给人才起。

    “周祁不愿见你二人,干求朕有何用?”硬带着去,再像周未上回那般把人疯病逼惹出来,他可难哄:“他如今难遭丁点儿刺激,怎么?周将军未与夫人提过?”

    周夫人诧然剜向周未,见他心虚便知真有隐情瞒着,再听君王道尽实话,心中沉痛,头阵阵发昏。

    愈要亲眼见才罢休,泣着泪求君王:“臣妇远远看着就好,不叫我儿觉晓。”

    她要亲睹她儿平安,便是望个背影都好,她胎怀十月落下的肉,周祁遭罪,何不是挖她的心:“皇上当真珍视我儿,何不让我母子相见,如此好不残忍?”

    褚君陵被哭得心烦,周夫人又一副不得准肯不依饶的架势,再三酌量,不悦应承下来:“朕稍晚些哄他到外头走走,切记躲紧些,若遭察觉再引他病发,这便是你母子二人最后一面。”

    喊让人起,周夫人连连点头,哭笑着站起身,待褚君陵走后抹抹眼泪,操起袖子与周未算扯谎骗她的账。

    —

    回殿望周祁不在,连着两个奴才也没影,喊守门的奴才来问,知是去了外头遛食,略感诧异:“公子主动提的?”

    奴才小心应‘是’,如实道:“公子说今儿个菜有些闷口,到外头解解胃,走时给奴才们交代过去处。”

    “去哪了?”

    “往南门去的,这会儿该是在蓿春居。”

    “蓿春居?”褚君陵眉轻挑,饶觉喜趣:人整日在殿中关着,倒是会挑去处,就不知找不找得清方向。

    “可有引路的奴才?”

    莫到时候在哪个巷拐转迷路,还得等他去找。

    第213章 皇上抱抱奴

    “周一公公说他识路,没准奴才们跟着。”

    解道是周一闲暇时乱窜,误打误撞寻着的地方,今日看周祁有兴外出,逢蓿春居百花盛绽,小山清泉潺潺,环香绕蝶,最是赏景的好时节,欢欢喜喜领了人去。

    “何时回来?”

    “公子没说时辰皇上若找,奴才这就去请公子回来。”

    “不必。”恐扰周祁难得兴致,拦下奴才自行过去,途中想是不对劲儿,总觉着疏漏某个关窍:‘那混账每每有反常举动,必定憋了坏事,不是气他就是吓他,莫非今日又有妖作?”

    久理不清头绪,当是多疑,忖量周祁身已在外,倒省的他计愁蒙人出去。

    着人去请周未夫妇,想是不放心,喊住那奴才转让德观亲去,吩咐他将夫妇俩盯紧,远观观就成,切不可与周祁打照面。

    “至多一盏茶的时间,过时即刻催人离开。”突想到周祁让转达的话没带到,改让德观事后将夫妇二人又带回和宫.

    “今日饭菜不合胃口?”周祁坐着发呆,闻言见君王到,缓钝起身相迎,被褚君陵顺依揽住:“越来越呆了。”

    周祁眸轻垂:“奴知错。”

    “哪儿错了?”甚想改人这动不动就揽错的德性,不妨周祁冥思苦想,半晌将自个试探望着:“奴呆?”

    ‘是挺呆的。’禁不住乐,托住周祁脸颊捏捏,含笑挪揄:“看来今日伙食确实腻,脑都闷傻了。”

    作势要罚掌勺奴才,周祁这会儿反应倒快,急得抬手捂君王嘴,后知此举乃大不敬,跪要请罪,遭君王稳稳扶腰托住:“规则又忘了?”

    暗示瞥向他身后两个奴才,周祁瞬也明白过来,呐呐赔声罪:“是奴胃里带的旧疾,不怪厨子。”

    这般倒不如不解释,褚君陵状若不满,坐下身将人拽到腿上,没好气道:“再这般日日郁结于心,何止胃疾,你的毛病可还少嚒?”

    “奴知错。”

    褚君陵气结!

    想摁住周祁给些教训,碍于暗中有人瞧着,许多行为不便施展,只好闷将周祁抱得紧点:“贯会招朕心疼。”

    话才落尾,讶瞧周祁主动凑过,下巴轻枕到自个肩头,顺往颈间埋了埋,手将他虚抱着。

    甚使褚君陵受宠若惊,欢喜至盛反没个应:“祁儿?”

    周祁前时遭虐出阴影,身体对君王有本能抵惧,旦想及某事,偷咬破舌尖儿强逼自己清醒几分,僵拙往人怀中又贴紧点:“皇上抱抱奴”

    “怎么了?”褚君陵查觉不对劲儿:“可是遭了欺负?”

    横眉蹙向在场奴才,吓得众人汗瀑气短,不迭栽膝跪下:“奴才不敢!”

    手觉周祁身子微颤,分明是怕极,揪心愈甚,怒要指人责问,不妨被周祁堵住了嘴,以口缄口。

    褚君陵惊喜不过一瞬,撇望远处暗躲着朝周未又哭又掐的周祁娘亲,瞬间了然。

    当下如泼冷水,欢喜尽散。

    假意与他亲近骗换周夫人心安,褚君陵情绪难明,不知该气还是心疼,终只叹了口气:“你托朕的话方才未转达到,可要亲口与你娘说?”

    却瞧周祁呼吸渐重,说话都困难,趁有意识紧紧扯着褚君陵衣襟,痛苦乞求:“奴头胀得厉害,求皇上叫我爹娘离开,快些”

    将撑不住,褚君陵心急无法,黑脸朝站在夫妇二人身后的德观使眼色,奈何德观老眼昏花,隔得又远,任君王眼瞪出花儿来,愣是稳如山,险气得褚君陵也头胀。

    低骂声混账,打手势仍不见有回应,却看周祁心智要崩,怒欲发难,小顺子眼尖会悟,忙挪步跪开些,大朝德观挥舞手臂,偷指指君王,又指向自以为藏得极好、大半身体都露在外头的周夫人,头使劲儿往门口方向摆,示意他赶紧带人离开。

    “糟了!”德观先是糊涂,脑筋拐弯儿猛拍大腿:方才瞧周夫人实在难过,没好得打断,一晃时间竟早过了。

    远往君王那儿望,虽不清神色,德观侍君多年,凭感觉就知其暴怒,赶紧上前拉住两人,一手一个往外请,口嚷嚷着‘得罪’:“公子二位也见到了,时辰已过,将军和夫人再不走,皇上得扒了老奴的皮。”

    瞧周夫人脚生根似的不舍离去,焦急得直‘哎哟’叫唤:“您想见公子,往后等公子病好有的是机会,皇上这会儿正生怒,您这般何不是让老奴难做。”

    奉劝其真惹奴君王,下次再想见人就难,瞧周夫人执意不走,任周未也说不通,别无他计,只能骗拿周祁叫惨:“您这是何苦,公子在宫中度日已然不易,若因此遭皇上迁怒,得不偿失呐。”

    故意语顿片刻,状若难言轻“嗐”声,转向周未道:“将军在朝为官多年,最该清楚皇上脾气。”

    周夫人死活都不怕,就怕自家小儿遭罪,受德观拿周祁胁迫,只得忍痛离开,心想到前阵临府之人,暗自作有计较。

    周一跪着视线受挡,思绪又尽在周祁身上,无心关注旁的。

    方才看小顺子手舞足蹈瞎比划,还当他脑抽,这会得君王喊起,目光朗阔,正巧瞟到被德观推着往外走、且一步三回头的周夫人,及他身侧亦步亦趋只留有背影的周未,登时嘴比心快:“老爷夫人!”

    周祁本就极力忍着,听这称谓如触禁忌,脑中某根神经一断,眸色浑沌,当场引得病发。

    褚君陵:“……”

    好在周祁爹娘是催走了,没撞见这乱子。

    罚让周一回殿跪着,等自己回去才准起身,另让小顺子跟去监督,将两个麻烦精尽都撵走,省的再给自个添乱。

    又听周犯病仍不忘替人求情,冷哼问他:“神志不清还晓得护短,病怕不是装的。”

    就见周祁折腾得更凶。

    “……”

    “是奴错了,奴知罪,皇上罚奴莫罚周一。”

    衣遭胡乱扯住,挣动间掐到褚君陵腕上的肉,周祁经脉寸断手头无力,捏着并不疼,按摩的力道都够不上,反而拂得腕口微痒:“求皇上,奴不敢了。”

    褚君陵揉揉额,将作怪的双手握住:“你以为朕作何让小顺子去监视?”

    那俩奴才机灵着呢,又是一伙儿,哪会老实罚跪,不定等他到殿外膝盖才落地,进门又该起身,拢共跪不过瞬息。

    此等用意周一和小顺子都能参悟,奈何周祁脑中混空,这会木木痴痴,再简单的事也想不明白。

    手被握住脱不开身,就着君王腿间卧膝蜷伏,头当磕地似的往褚君陵胸膛上撞:“求皇上饶周一,奴不疯了、、不疯了”

    人疯劲儿还大,褚君陵被撞得直抽气,恐让周祁磕出内伤,空只手将他头也按住,瞧其不依状狠吓唬:“再不消停,朕将你这张嘴也堵上。”

    哪知周祁喃喃颔首,道手痛要褚君陵放开:“奴自己堵,奴知错了,求皇上饶恕周一。”

    褚君陵本不欲放,旦听周祁此话心生好奇,鬼使神差将手松了:人在自己怀中,周遭东西尽够不着,倒瞧瞧这混账拿什么封口。

    总不会又借他的嘴堵?

    预想中的亲吻没来,恰时有只蝴蝶飞过,落在两人头顶盘旋。

    周祁仰头看了会儿,趁那蝴蝶往君王衣冠上落,一把抓住塞进口中,吓得褚君陵赶紧掰他嘴往外掏。

    “哪有拿活物堵嘴的?!”

    好在周祁含着没咽,褚君陵气得心突突,取出那花蛾子扔到一旁,蝴蝶命大没死,翅膀遭周祁唾沫打湿飞不动身,被摔到地上直扑棱。

    掰开嘴细瞧瞧,发现周祁嘴角舌头都沾了鳞粉,舌尖儿许是癔症忽发时被咬破,几个牙印儿深陷,舌乳缠有半凝固的血丝。

    无暇顾脏,举袖将周祁唇间粉末擦拭干净,恐鳞粉上的毒素入腹伤胃,或再害得内腑受痛,手忙脚乱将人换个姿势抱好,情急直接让奴才将茶壶递过,喂让周祁漱口。

    瞧周祁僵持着不开唇齿,手脚不安生地乱动,气心慌道:“乖巧含着,再不张嘴朕连你另外个奴才也一并罚了。”

    周祁看他整壶提来,又命自己将壶嘴儿含住,以前受过相似折磨,当君王是想灌水将他肚皮撑破。

    身不住抖了抖,恐周一和小顺子遭迁罪,不敢忤逆,温顺张口咬着壶嘴儿,觉口中有茶水漫进,不犹豫地尽咽入腹,快得褚君陵喊阻不及。

    又怕周祁磕到牙齿,不敢硬将那壶嘴儿往外拽,只得探进两根手指,将他嘴撑开些小心抽出,饶是如此,茶水还是让周祁手托着吞了大半儿。

    周祁自当受完责难,张嘴给褚君陵瞧,边不忘替自己的两个奴才顶罪:“奴领罚了,求皇上饶、”

    “住口!”

    褚君陵气的要冒烟儿,瞧周祁混着茶水将那鳞粉吞了,急让奴才去喊贾钦到养心殿侯着,转拿茶觯倒杯水,喂前先提醒道:“含着莫咽,漱完嘴再吐出来。”

    周祁闻声未动,拗将君王盯着,褚君陵与其对视片刻,自觉败下阵来:“朕不罚他俩,你也给朕安分点儿。”

    第214章 收拾周祁房间找出的没用东西

    ‘这哪是罚奴才,摆明是在罚他。’

    言出周祁仍不松口,眼撑得干缓眨了眨,静等君王觉悟。

    褚君陵拳头松了又握,掌腕青筋鼓跳,忍怒让奴才通传周一免罚,这才见人老实张口,照吩咐将杯中水含进嘴,包鼓着滚了滚,再吐回杯中。

    “就你能折腾!”将人打横抱起回殿,瞧他这会儿倒是乖觉,窝着身不动静,敛眉轻睥了眼,暗骂了句糟心玩意儿。

    贾钦与院中太医探讨医术,观君王殿中奴才火急火燎地赶来,了然迎上:“公公又是为周公子来的?”

    奴才点点头,双手撑膝猛喘气儿:“公子将花蛾子吃了只进嘴,皇上嘱奴才来催您去瞧瞧。”

    “??”

    贾钦与另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医书翻了好几本,硬是不见有类似病例的记载-

    周夫人哭干眼,情绪总算冷静,左等右等不见皇帝,斟酌心头所作决定,状无意问周未:“若能换得我儿自由,你可愿赔上你周氏的将门名声?”

    周未莫名:“这话是何意?”

    “不过随口问问,你只说你愿是不愿?”

    周祁遭这番罪,他前阵怒得徒手弑君,不臣之事早犯了,何谈赔不赔地:“虚名岂及我儿重要。”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周夫人轻哼:“若有哪日与皇帝对峙,可莫只顾你周氏的清白。”

    周未越是糊涂,问周夫人可有事瞒着,被她反拿话是问:“我一介妇道人家,常年卧病,就没个出府的时候,能有什么事?”

    再有也是些后院事:“你不是不喜听这些琐碎?还是你周未疑心我与府中哪个下人有奸情,让你当了绿头王八?”

    “这叫什么话!”还是在宫里,习些妇人嘴碎的陋病,也不嫌丢人:“明是你先提的口,为夫问问都不成?”

    整日“你周氏你周氏”的挂在嘴边,周未听得多了心难免不痛快:“你嫁到周家,那就是我周家的人,合当随夫姓,祁儿亦是我亲生骨肉,一家人就非得分个你我?!”

    指责周夫人为人母,自己拿自己当外人看。

    周夫人也怪周未没得本事,干瞧着儿子遭人欺凌,两人今日心情都低沉,一生争执更是来火,眼看要吵起来,殿外奴才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互瞪一眼,气闷别过头去。

    褚君陵瞧架势不对,心记着他俩害得周祁癔症复发的事,脸色同样难看:“朕来得不是时候?”

    周夫人心揣着算计,不得不敬皇帝,周未忌惮周祁在人手上,同样不敢得罪,二人互又相望,默将心气暂时压着,等回府再置论,双双叩礼问安。

    褚君陵借将方才之事怒做顿训,气罢才喊平身,诘问周未:“朕让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观周未犹豫不知该说哪个,让他先道救人之事,瞧其拱手缉腰慢慢吞吞,烦让虚礼尽免:“那李老如何说的,祁儿病症可有的救?”

    “救是有救”

    难在治全。

    去信详说了周祁情况,李老从周暀那儿早知君王记恨周氏,恶意打压,对当年宫变一事亦有耳闻。

    皇帝错恨周未,迁罪九族,周暀一家便是其一,再从周暀那儿得知周未府上境地,一将忠骨反惹猜忌,其子遭皇帝囚禁虐身,种种惨境,合上周未信中所述的周祁病况,李老头儿身为外人都愤恨得很,一把老骨头气得发抖,唾骂狗皇帝太不是东西!

    有周暀帮着说话,李老头儿再仇视皇帝不愿进京,抵不住徒弟软磨硬泡,也实在心疼周祁遭遇,终归心软点了头。

    只李老也回了信说:周祁身病能治,心上的结药石无医,全看他自己造化。

    这点与贾钦诊言无差,褚君陵不贪这个心:能治一处是一处,身心相依,身上病好,不准心结自己就解了。

    “既是能救,李老也情愿,人何时能到京?”

    算算日子早该到了,眼下却没动静,那老东西莫非是打幌子诓他?

    “来信说是续筋脉的药霜难制,须得年尾才到。”

    制此药霜,先得于桽山采摘‘覆麈’,取茎连同‘续断’、‘碎补’等材混入绛湖朝露现熬,晾至膏状闷存两月,其中工序繁杂,桽山绛湖南北各是一方,路遥山远,紧赶慢赶也得年末时候。

    “如此说来,祁儿筋脉尽能接上?”

    得有肯定大喜过望,连连道好:多等几月都无妨,待周祁身疾根治,筋脉续和,方可重拾武艺。

    前世周祁箭术一流,与马背上开疆扩土,灼灼耀眼,今生功力有望恢复,周祁亦能重塑自信,再好不过。

    龙心大悦,过去拍拍周未肩膀:“朕等着将军府再出位骁将。”

    周夫人同样高兴,高兴之余得知周未隐瞒之事又多一桩,挨笔记到心头,琢磨着回去划总账,好叫周未掂清这家中谁为谁纲。

    “另一回事查得如何,可有头绪?”

    是问那夜刺客来历,碍于周夫人在场谈得隐晦,审周未摇头,稍生郁火:“丝毫进展也没有?”

    “对方藏的深,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叹是此事棘手,却听君王讳莫道:“藏的深且慢慢儿挖,总有刨到底的时候,就怕有内贼在里头搅浑水。”

    这点儿顾虑极快被周祁再能习武的喜悦压下,急要回殿与其分享,命奴才将夫妇二人请送出宫,临前被周夫人喊住:“臣妇有事告知皇上。”

    褚君陵返身,巧也记起周祁嘱托之事:“朕也有话转告夫人。”

    周未被二人眼瞧过来,自觉退到门外。

    将周祁的话带到,就见周夫人泪又婆娑,哭与自己讲说周祁宫外时的喜好。

    褚君陵略做总结:观书,练武,逛庙会,买没用的东西,还有鹤喜楼的菜。

    旁的褚君陵都晓得,买没用的东西??

    和周祁相处过一世,龙榻都滚坍了,竟不知他有这等俗好:“都有何物?”

    周祁院子自入宫那日便封了,周夫人恐睹物伤心,一次没敢去过。

    前两月闻皇帝肯放周祁回府,周夫人喜极而泣,也不让下人帮忙,亲力将周祁房间打理出来,尽如他走时那般。

    顺在收拾时,翻找到几样周祁以前逛庙会时,买回府上偷藏着的没用东西。

    这次入宫面圣,不知安地是何心思,竟挑了两样带在身上,顺趁君王问及拿给他看。

    褚君陵怀着两世好奇一瞧:“……”

    有照他幼时模样捏的泥人儿,有刻着他生辰八字的平安符,还有根卜命签子。

    褚君陵接过细看了看

    求姻缘的,还是根上上签。

    正附签文:轮道甘至孽终尽,当调琴瑟问百年。

    反面印有他与周祁名讳,字迹与卦不同,明显是后头刻上去的,又不知何故,周祁名上盖有划横,遭涂抹去。

    褚君陵抬眼看向周夫人,问意昭然。

    周夫人揩揩泪,连声否认:“祁儿将这些东西藏的紧,臣妇也是无意找出,那划横该是他自己刻的。”

    “夫人带这些东西给朕,是想朕顾念周祁情意?”

    ‘或是让他再折磨人时下手轻些?’后句话未出口,观周夫人欲言又止,没得生笑:“朕承诺会善待周祁,将军和夫人尽不相信?”

    “臣妇何敢不信皇上、”急急落身推罪,被君王搀住胳膊,诚惶诚恐立稳身道:“臣妇是想恳请皇上,您若真是心悦我儿,且当他求得此签应验,千万好好待他。”

    求得君王亲声可否,含泪笑笑:“如此,也算我儿夙愿得偿。”

    随后多是不打紧的话,褚君陵念其是周祁生母,中听则听,不中听即充作耳聋,未欲怪罪。

    周夫人唠叨有一阵,瞧皇帝恍神似是听乏,心知时机成熟,缓才讲道重点:“京中近期有场庙会,就在下月初的时候。”

    褚君陵当是周夫人想让自个儿放周祁出宫:“他有恐人之疾,庙会人多嘈杂,带去恐是不妥。”

    此话正中周夫人下怀:“祁儿去不得,皇上能去。”

    谏让褚君陵亲去庙会淘些玩意儿回宫,或能勾起周祁往日的开心事,解其心结:“奴才粗心,不如皇上清楚祁儿喜好。”

    周祁若晓得君王屈尊降贵于市井,专为挑那些玩意儿哄他高兴,心中必然感念:“祁儿亲赖皇上,皇上莫不愿见?”

    褚君陵愿当然愿,也听明白周夫人用意,总觉事情没表面上简单。

    ‘凭周祁娘这性子,恨都恨不及他,竟肯主动为他出谋划策哄周祁高兴,着实有点玄乎。’

    周夫人深知皇帝多疑,非轻易能糊弄,将拿起先考究好的应策对付:“祁儿一心栽在皇上这儿,心病难医,皇上此番恩重,有意成全我儿心愿,是于我儿有治,臣妇为人母,何不愿我儿好?”

    “夫人就确信此法管用?”

    “臣妇的骨肉,臣妇必然了解。”周夫人表示:人都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论猜周祁心思,这世上就没人摸得比她透:“再过阵就是祁儿生辰,皇上有心,顺可挑些和心意的礼。”

    第215章 祁儿怎的盗朕东西

    ’整日忧着周祁身体的事,倒将他生辰给忘了。’褚君陵恍惚颔颔首:“夫人既有开解人的把握,朕便去那庙会上逛逛。”

    周夫人要得答应,语意深长:“定不会叫皇上白去一遭。”

    送走二人,拿着从周祁房中搜出来的几样东西回殿,周祁闹腾得累小憩了阵,遭推门声惊醒,坐起身就见褚君陵走进,手中物件颇为眼熟。

    “神志都清醒了?”

    周祁没应,直直盯着君王手里的东西,向如死水的眸子睁大瞬息,叫褚君陵眼尖瞧见,轻勾勾唇,大方摆到榻上给他瞧:“可还认得这些是何物?”

    “皇上”他藏在床壁暗格的怎会落到这人手中?

    褚君陵瞧他惊得呆滞,轻戳戳周祁脸颊解惑:“你娘亲拿给朕的。”

    瞧周祁难堪尴尬,诸多情绪混于一色,憋着笑挪揄:“祁儿待朕情深意重,朕知恨晚。”

    “娘亲怎么、”怎么将这些私物翻出来,还拿给褚君陵瞧…“年少无知的荒唐事,害皇上见笑。”

    “年少荒唐?”褚君陵笑憋不住,干脆也不忍了:“你比朕还小上余岁,故作甚的深沉。”

    能把这些个玩意儿往府中藏,可见也稳重不到哪去:“这般口气是害臊了?”

    周祁耳面生绯,阵阵的发热:“奴没有。”即觉说服力不够,又嘴硬道:“奴不料娘亲拿这些给皇上,一时意外。”

    “你娘亲专带给朕的,说你夙愿如此,要朕成全、”口让周祁撑手捂住,顺往掌心吻了吻,瞧他受烫似的要躲,覆住与他十指相扣:“你娘亲还说这些竟是没用的东西。”

    想及周夫人今个阴言怪语地埋汰自己,装得委屈同周祁告状:“倒不知是说的朕还是东西。”

    周祁方才被惹恼羞,话也不客气:“皇上怎会是东西。”

    “……”褚君陵眯了眯眼:“祁儿是在骂朕?”

    “奴岂敢。”

    “朕量也是。”

    瞧周祁面红耳赤没个表情,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偷摸索着,意图将几样丢脸东西往被褥中薅,逗弄心起,轻将欲拿那泥人儿的手拍开,顺拿起签子挑周祁下颌:“作何将自个名字划去?”

    周祁垂目,不由想到那日…

    签是入宫前几日求的,他向来不信命术,那日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走到那江湖术士摊位前头,稀里糊涂求了此卦

    想是自嘲,也不看褚君陵,苦笑着问他:“皇上可知,便是此签,定了奴入宫的决心。”

    寄托奢求于命道,当只要他真心,便能如这上上签,终有苦尽甘来、与人琴瑟相谐的一日,却是他天真。

    “下奴残秽,怎配与皇上款落一处。”

    褚君陵本想瞧他的羞赫模样,哪知反逗得周祁难过,手口无措,抬起周祁被扣住的手往嘴上打:“是朕讨嫌,该受卿卿打。”

    “皇上折煞奴。”他手本就使不上力,再被褚君陵握得紧紧的,愣是丁点儿劲儿也没有,方才那一下与其说打,也就是这人唇往他掌背上碰碰,软绵绵的,倒像在占他便宜:“还请皇上将这些杂物还给奴。”

    “这可不行。”瞧周祁要拿,松开与他相扣着的手,手快将几样物件儿抢过,放得离他远远的:“这些可是岳母给朕的宝贝。”

    激让周祁想要便自个回府去取,随即想到什么,又改念头:“你娘亲道这只是其中的几样,房中剩的都有哪些,朕可谓好奇。”

    招奴才去将军府管周夫人要,见周祁想阻止,拿起平安符轻晃晃:“私藏君主生辰八字乃是死罪,卿卿此举出于好意,朕便从轻处罚。”

    言是念在周祁初犯,剩下那些物件儿且当是抵罪:“私藏泥人儿也是死罪。”

    “奴无东西能换,求皇上赐死。”

    “怎会没有?”恐周祁趁自个不在偷将这几样东西再拿回去,将周一和小顺子先撵到外头,待殿门合上四处瞧瞧,先拿床褥将周祁整个裹住,趁隙寻处暗格藏好,回身再将周祁捞出,续方才的话道:“你不就是?”

    “奴不是东、”话觉不对忙歇住口,观褚君陵似笑非笑,方知是中套,眉好看地拧起,话颇有点自暴自弃:“奴本就是皇上的奴才。”

    遭褚君陵反言纠正:“人是朕的人,你永远是自由身。”

    周祁凄笑:“天下何有自由的奴隶。”

    知他故意曲解,自个往死胡同绕,让步欲改话题,不防周祁手落到腰间,作势要解衣裳。

    “这是做什么?”

    “不是皇上说的?”说他犯死罪,要他拿身换:“皇上要奴如何做,或是按以前的规矩?”

    以前什么规矩?

    记忆久远,褚君陵少焉才想起:奴奉于寝笫,当去衣开膝,以口侍,屈腰讨赏,噤声侍主

    再具体的,褚君陵这个定规矩的也记不清了,可周祁还记着,记进骨子里。

    当君王怔愣是默认,心下讽刺,手上动作未歇,褚君陵恍个神的功夫,就见周祁衣衫褪尽,膝肘同宽跪到榻延,身趴伏着将头往自个下腰处凑,不由惊得后退两步:“还不起来!”

    周祁遭喝斥稍顿顿身,口不懈怠去含君王腰间的鞶带,被褚君陵使力带起身,批襟裹被一气呵成:“身未好全逞甚么能?”

    前时混账把人摧残得过狠,伤及内外根本,难得这几月调养见了些好,照医嘱少有半年不能行房。

    不若精元亏损,照通俗些讲:容易成假太监。

    望周祁这不自知的态度,气更不打一处来,敢情贾钦日日告嘱,就他记进心了:“净想淫事,你那命根子不想要了?”

    周祁抿抿嘴,眼眸渐地失神,褚君陵瞅情况不对,当人又要失智,忙温声哄:“朕是为你好、”

    “皇上”周祁轻嗯声,打断君王的话,神情似是难捱:“奴想小解。”

    “……”

    虚惊一场,褚君陵摆摆手,准了人去。

    后才想到要事未言,待周祁解决回屋,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有个好消息忘同你说。”

    周祁敷衍接声话,不大上心。

    “事关你的,就不好奇?”

    他能有何好消息?

    想想歪头问褚君陵:“皇上要赐死奴?”

    “这算哪门子好?”黑着脸睥周祁一眼,只当他单纯要气自个,未往抑症上想:“你就这般想死?”

    周祁答得含混:“皇上要奴死,奴便得死。”

    “少说这没忌讳的话。”

    听周祁告错怄更无力,无心再卖关子:“朕先前同你说的那游医可还记得?”

    “爹爹找到人了?”

    不仅找到了,还给了准信:“你的身疾尽能治好。”正好那李老头儿年末能到:“等你腿脚康复,朕即放你半月自在,好好回府上过个年。”

    谈及团聚,周祁心悸有一瞬,轻轻应了声‘好’。

    莫大的喜事,可惜年间还早,周祁晦涩想:他许是等不到那时候。

    “不止腿脚能好,筋脉也尽能续上,朕上回那承诺可算没空许。”遐说等周祁武力恢复,得好好给他挑样趁手的兵器:“你可想做将军府第二个将军。”

    “奴无能,恐负皇上重望。”

    “怎生又怀疑自个?”不准周祁再说轻贱话,否则就拿他那俩奴才怪罪,瞧他不满蹙起眉头,笑把人揽进怀:“谁叫卿卿只吃这套,可怪不了朕。”

    “皇上甘愿,多有能惩治奴的法子。”

    褚君陵不爱听,贯地装聋:“武功就快能恢复,高不高兴?”

    周祁贯地缄默。

    …

    奴才很快从将军府返回,连将周祁藏在床壁下的若干玩意儿尽带回宫,褚君陵迫不及打开,等挨个瞧尽,笑意渐深。

    抛开庙会或集市上买的不谈,里头有颗粹蓝色的江珠,将君王注意整个吸去。

    珀体呈蓝透亮,半个掌心大小,物颇珍贵。

    里头镶着朵干瘪枯色的花儿,那花蔫哒哒地,江珠配糜植,白糟蹋这珠子。

    周祁待朵枯花珍视,其意可见非凡,褚君陵细细观摩一阵,想起件事来,瞬即猜到这花的来处。

    这是他幼时初见周祁那回,瞧人家生得好看心生喜爱,顺手从御花园里挑了朵花送。

    不想这人竟珍藏着

    “朕当你是宫变那回待朕起的心思,依此物看倒是更早。”挑眉戏将周祁望着,须臾实在心喜难忍,欺身将人抵到床壁:“祁儿是待朕一见钟情?”

    “奴那时不过孩童,哪通情爱。”周祁侧开头,压住心绪否认,遭褚君陵自主忽略:“朕亦如是,初见你那日,朕便记进心了。”

    却没想周祁记得更牢些,这花已近脆化,稍捏捏就得成粉碎,难为这人封存完好,乃甚当宝似的嵌成琥珀。

    褚君陵心头柔软,思及周祁一心赤诚,平白受尽自个糟践,滋生无穷愧疚:“朕罪孽深重,万不该负你的。”

    周祁无心领听忏悔,只想将这些羞人东西尽夺回毁了。

    观君王情绪深陷,心思眼睛尽不在那箱杂物上头,不着痕迹挪步靠近,悄伸手抱箱子,遭君王速度将盖子合上,坐身以肘抵压住,端得没皮没脸:“祁儿怎的盗朕东西?”

    第216章 不可放纵

    “这明是奴的。”

    褚君陵将箱子推远点儿,不紧不慢道:“你娘亲将这箱子赠与朕,它便是朕的。”

    逗说周祁小气,方才说过人是他的,这会问周祁要点儿东西,倒是又不肯了:“你的东西,样样却关乎朕?”

    周祁哑口,一脸遮不尽的窘态。

    “朕竟不知卿卿有这等嗜好。”

    “……”遭侃难堪至极,颇有点想疯给褚君陵看。

    褚君陵瞧他一会郁闷一会囧迫,神情生动得很,心头喜欢,便想叫人情绪再鲜活点。

    将江珠放到周祁眼前,等他抬手抓抢,复又高高举开,道是与周祁自幼的定亲信物,紧继拍拍那箱子:“祁儿送朕良多宝贝,朕定好生珍藏。”

    周祁硬夺不过,诸多念想纷杂,暗涌生股或酸或疼的委屈,似有无形的鞭子抽在心上:“皇上就非得作弄奴嚒。”

    拿他拳拳心意糟践,当真就这般痛快?

    “奴待皇上不轨之心,这些年已然被罚怕了,即便皇上不警诫,奴自知轻贱,再不敢起那龌龊念头。”

    “朕是高兴你待朕情真意重,断无半点儿作弄的心思。”褚君陵不料弄巧成拙,要赔错哄,近身却被周祁推开,字字咬得屈辱:“深宫禁脔,何来的情真。”

    “你就非得曲解朕?”

    周祁屈辱更甚:“皇上要奴如何相信。”

    “你想朕如何?”

    “奴要如何皇上都应?”悲痛欲绝,逼得君王犹疑应肯,视线调转,落到那箱子上,要褚君陵归还。

    褚君陵这下搞明白了:他当周祁真伤心,周祁在跟他赛脑筋。

    还真差点儿上这混账的当。

    作弄是吧?

    今个就让这混账东西感受感受,何为真的作弄。

    周祁觉出危险要躲,被褚君陵沉色拽过,握住手腕往榻上扔。

    “皇上、”

    口齿尽封,唇被碾得吃痛,晓是君王真被惹怒,不敢有妄动,诧觉腰间鞶带被解,身一滞,想伸手阻止君王作怪,反被抽掉腰封捆紧双臂,押举过发顶:“祁儿可看好了,这才叫作弄。”

    跨膝将周祁双腿撑开,作势要松里裤,周祁脚合不拢,衣襟也大开着,身体紧绷,人却没个反应。

    “不怕?”

    “奴合该侍奉皇上。”

    又来这招

    知是周祁仗着自个不舍得欺负,这次偏想治他的德性,贴身与人耳语两句,惬观周祁面生惊恐,瞳孔惧地放大,一改沉着急白脸道:“奴身欠安,不可、、不可放纵。”

    褚君陵冷呵声:“晓得怕了?”

    央求君王换法子惩治,被问错处恳切交代,手遭绑得紧了,因着姿势也难受,不舒服稍挣动会儿身,紧被君王

    卷拢鞶封拴得更牢,落掌打到后腰往下的地方:“再蹬,腿一并给你捆了。”

    得周祁瑟瑟认错,不依不饶道:“光嘴上说说?”

    “奴不知”

    求问详解,褚君陵则让他自个想。

    欲借此得享周祁主动亲热,跟人讨些补偿,岂料周祁猜错用意,压根儿没往这方向靠,纠结迂久极不甘地侧过眼去:“奴不要那箱子了。”

    ‘适才同他耍心眼带抢地,这会宁愿不要,看来真吓怕了。’

    心知过犹不及,撑手欲起身,无意摁到床头某处,动作微顿,眼望到个不起眼的鼓包,状不经意瞥看周祁,从他脸上瞧出丝紧张。

    “可是你自个说的,莫等朕不在殿中时偷着找。”

    不动声色坐起身,贴心把枕头摆放回去,盖住那处明显可疑的位置。

    继将周祁也搂起来,解开缠在他臂腕的鞶带,趁人松绑照势讨要个抱:“这回姑且饶你,再敢与朕耍心眼子,数罪并罚。”

    吓唬再有下回,真将周祁放水那口儿堵住,拴他在榻上承整日欲,尽当不知絮中藏有东西。

    也趁与君王身相拥着,得以头枕到他肩间,忐忑望向那处,见是枕头未被翻离,君王反应亦不似有异,偷偷松了口气

    “不久便是你生辰,可有想要的礼?”

    周祁想求死,怕再被捆没敢贸然说:“奴无所求。”

    “朕且看着送?”问其愿望照旧是无,往周祁发上抚了抚,轻把人松开:“真没要求?朕可全凭感觉挑了,眼下不提,送出可没得换。”

    复想到他胃口不好,询其意见:“你娘亲说你好鶴喜楼的口,朕把厨子传进宫来?”

    侧殿刚好有小厨房,褚君陵嫌烟火气脏,一直没启用过:“尝腻再另换人,京中哪家食肆的厨子能合你心的,朕尽下令招来。”

    周祁些许烦郁,想不通周夫人怎么事事都与褚君陵说。

    “奴没什么想吃的。”再来他肠胃差,饮食皆受管束,能入口的来回是那些:“莫弄脏皇上地方。”

    褚君陵听他三两句又闹得生分,忒懒得问,径自喊过几个侍卫进殿,让将鶴喜楼的大厨尽绑了抓来,尤觉不够添句吩咐:“掌柴火的也带回来。”

    言是火候不对影响口感,命人即可就去,被周祁以‘贾钦告知不能乱食’为由打歇心思。

    “便等你胃疾养好再抓。”

    周祁漠地谢拒。

    “可用将厨具柴火也带上,省得那些个厨子用不惯宫里的东西。”

    “……”.

    周夫人回府赶将下人遣退,趁周未去军中,到书斋偷取他笔墨动用,待纸干透折入囊中,将现场收干净,匆匆往后门离开。

    拐条街到巷末一处酒馆,上楼进到间雅房,将那页纸交与房中之人,交涉片刻各往西东。

    —

    科考会试,褚君陵任主考,批阅答卷到筛人殿试,忙得脚不沾地。

    紧继又是春审,诸加繁琐,一连多日早出晚归,对周祁关注鲜少,事多是从奴才口中得知。

    批完奏章闻报逢宗耀求见,刚宣人进,养心殿今日当值的奴才后脚就到,说是周祁这几日举动诡异,伺候的奴才怕有闪失,特派个代表来请示圣上。

    褚君陵心惑,抬眼让德观准人进屋,给逢宗耀赐了坐,事以周祁为先,问来报的奴才:“公子有何异常?”

    “公子趁您走后就将殿门从里头锁了,到用膳时也只让奴才们将饭菜放到门口。”

    作为贴身奴才的周一和小顺子亦进不去,里面具体怎么个事儿,除却周祁谁也不晓得:“奴才们只在外头听到些杂声,没得您吩咐,尽没哪个敢闯入瞧。”

    “哪种杂声?”

    奴才稍做回想,小心翼翼道:“似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丁零当啷好一通响,吓得殿外当差的奴才心惊胆战,脚趾根根抠紧,唯恐人跌着:“奴才们起初也当是公子掉失何物在找,都未在意。”

    这连着几日都是如此,奴才也察出不对劲儿,唯恐君王怪罪没命担待,慌地赶来请示。

    周祁不知被奴才偷去告状,到处找被君王藏起来的那箱羞耻玩意儿,确认对方未将把箱子抱去别处,敲墙翻桌悬房梁,瘸着腿满屋窜。

    床底尽趴进去瞧过,愣是连点影都没见。

    这头褚君陵猜到缘故,笑抑不住,让由周祁自个折腾:“不必管他。”

    “嗻。”

    准奴才跪安,转问逢宗耀来意,逢宗耀闻关周祁下意识地听探,连想君王前阵性情大改,突待人好上,不知于他那好友是福是祸,未免担忧。

    神思被君王问声拉回,忙起身道:“春审未过考的官臣余五十人,皇上下令暗查的几人也在其中,已按律转由刑部和大理寺审讯。”

    褚君陵照前世将律法做了调改,贪官污吏尽趁此回审考揪出,尤是前世官场几个刺头,让褚君陵顺记忆挨个清查,早早消除隐患。

    “审考未过那几个,官职当削则削,有情况特殊者,先搁职,复审合格即复位,再不过的,帽摘干净,莫给朝廷留烂摊子。”

    “臣遵旨。”适久不等君王后话,微迟疑道:“刑部和大理寺收押之人,皇上意欲作何处置。”

    “证据确凿,罪该问斩。”罪轻的斩个人,稍重点的连带一家老小,再往重些,诛九族,消族谱,名除干净:“爱卿是有顾虑?”

    “今天下一统,理应大赦,皇上为万国君,宫宴在即,恐不宜杀生。”

    “照你之意,是要朕将狱中人尽放了?”

    “臣不敢!”

    此举定然不通,天下囚犯何其多,贪官污吏不过其一,多有穷凶极恶之辈,若得释放为害百姓,民生必会动荡。

    民不安宁则君稷不稳,后果就难估量。

    逢宗耀自是晓得这理:可现下杀人也不合适…

    褚君陵不以为然,斩杀几个乱臣贼子,乃为民除害,何不算为天下子民谋福祉,家国安稳,何不为大赦。

    况这大赦能大到哪去,无非是轻赋税徭役,停私债,开仓济民拨银振商,牢犯狱囚便是得释,尽要分人。

    或小偷小摸其罪较轻,或含冤未平案存众议,大理寺那几个所犯罪状,当为十恶之出。

    十恶,不赦。

    话虽如此,该顾忌地尚得顾忌:“宫宴在即,属实不宜见血,还望皇上三思!”

    褚君陵背靠到椅上,把玩着玉扳,难辨喜怒:“爱卿觉着哪日见血合适?”

    第217章 打情骂俏的小把戏

    “臣斗胆,不防暂将几人收监,容后按律处置。”

    褚君陵向不忌讳甚的黄道吉凶,架不住逢宗耀连连谏阻,道有晦国运,玄话说尽顺将周祁也提一嘴,褚君陵自个不信邪,为周祁却不得不忌惮。

    且让逢宗耀看着谋办,暂留那几人几月性命,等秋后问斩:“留归留,朕也不是让人在狱中享清福的。”

    白赚几月活头,总要吃些皮肉上的苦头:“好歹是朝廷命官,给刑部上下尽提提醒,好生招呼着。”

    “臣遵命。”

    喊退不见人走,瞧逢宗耀要言不言地,觉不耐烦:“有话便说,杵着做什么。”

    “臣初叙可好?”

    小心过问周祁近况,就看君王眉目含笑,道人这几日忙着在寻宝:“周祁有朕照拂,轮到你操哪门子心。”

    让逢宗耀专心手头差事,趁其迷糊撵了人走。

    德观心如明镜,奉命将逢宗耀送至殿外,闻他轻问周祁寻的是何宝物,笑摆摆首,一脸不可说。

    午后褚君陵抽空回了趟殿,意欲突查周祁将殿内作乱成哪样,进门却看处处整洁,与今早走前无异,丝毫瞧不出翻动过的痕迹。

    ‘手脚倒是快。’问周祁上午做的些什么,周祁眸微谂,从容应在睡觉。

    褚君陵挑挑眉,心笑周祁长处见多,不光是手脚快,扯谎倒也不脸红了。

    “朕不放心回来瞧瞧。”算着手头政务不少,见周祁无恙遂打算离开:“今晚早些回来陪你?”

    “皇上政事要紧,奴不妨碍。”

    瞧周祁巴不得自个走的模样就好笑,故作疑惑问他:“朕怎么听奴才说,你这几日在找东西?”

    缓缓凑近周祁耳畔,问他找的是何物什:“莫不是找那箱子信物?”

    周祁木然,装不明白君王说地什么。

    德观看不得俩人打情骂俏的小把戏,不识相地打断:“皇上,江太傅还等着呐。”

    紧遭君王嫌话太密,冷冷瞟了眼。

    “等朕回来再说。”

    “奴恭送皇上。”

    确认君王走远,复将殿门又合上,怕再有人赶去告密,声响尽量降得最低,脱去靴袜光脚翻找。

    褚君陵入夜果真早回,专赶在周祁药浴的时候,帮人宽衣时,撇到他两边膝盖各青了块,动手轻碰碰,未闻周祁叫痛,大致猜到是怎么来的:“怎么落的淤青,自个在殿中罚自己跪?”

    “许是不当心磕着了。”

    “朕瞧着这位置”语调故意停顿,观周祁仍旧端得冷静,饶是不信他能时刻不形于色:“怎么像是趴着找东西时被压的?”

    “皇上的寝殿,奴有何物可找。”

    褚君陵身凑得更近:“朕也好奇,祁儿这几日都在找何物。”

    良久对视,周祁恐装不像,干脆脚滑往池中倒,被褚君陵稳稳托住:“就没别的招数?”

    周祁闭上眼,假装一阵脑痛,而后失志似的喊了声‘皇上’:“奴困了。”

    褚君陵则配合他演:“朕可未凶你,这病怎的说发就发。”

    “奴想回殿歇息。”

    把人摁进怀偷笑个够,继又佯作担心:“这池药汤专备给你调理用的,岂有才来就掉头走的理,朕尽是为你好,多泡阵身,等效发再回去。”

    周祁难受要走,被褚君陵捉回捏了捏腰:“不泡也行,这一池药材抵百金,祁儿如此浪费,莫不想叫朕白白损失?”

    心觉有诈,欲装糊涂不应,防不住君王自个接自个话,索要周祁近亲。周祁身僵硬着,做不出此举动,泄气道:“皇上早知奴是装的。”

    褚君陵轻嗯嗯,不置可否。

    要真是癔症,人可听话得多,让亲亲,让抱抱,就难动个脑子。

    哪像现在:“你这心眼儿耍得是越发勤了,真以为朕治不了你。”

    “是皇上乐意看奴好戏,兴得没拆穿。”

    “你还不高兴了?”听周祁口气转为冷漠,没得失笑:“朕前阵子如何说的,再敢与朕耍心眼子,该是何等后果?”

    周祁神色淡淡,知是君王温情游戏没玩得够,还不舍得废自己身子,这次得空思考,不多见怕:“皇上当真这般做,奴便是真疯。”

    “惯得你这德性!”

    逮住人要收拾,周祁借劲儿挣扎,池中溅起阵阵水花,很砸了些到褚君陵脸上。

    对峙良久,望君王作罢,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知回殿就遭人硬扛上榻,拴住腿脚狠挠身上痒处。

    —

    “当真不去?”

    周祁还是摇头:“奴怕的。”

    褚君陵叹口气:“万事有朕陪着,你怕什么。”

    ‘怕什么呢。’

    怕这一身贱病现人眼,怕逢热闹喜庆,更衬自己凄零狼狈,怕观旁人欢颜笑语,心中痛处无处遁行,怕人知他污浊下贱,上赶入宫为下奴。

    桩桩惶恐,件件皆惧。

    察觉周祁神色痛苦,褚君陵彻底打消心思,忙顺着人哄:“不去便不去,你入宫前去过多回,再去定也腻味儿。”

    周祁咬唇不语,被褚君陵轻掰开嘴,往唇畔落有牙印儿的地方轻轻揉弄:“朕还是幼时去过次,尽没几分印象,难得今日空闲,定要趁此机会好生逛逛。”

    宫中消遣物少,周祁无事总爱怔神,再有诸多郁疾缠身,长此以往又是个隐患。

    “朕得多挑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回来。”被周祁傻看着,心疼又好笑:“免得某人闲时无处打发,年岁轻轻就犯痴呆。”

    周祁神思迷惘,因君王这话显得更懵:“皇上”

    “嗯?”褚君陵答声“在”,将他掀起的衣摆铺正,蹲着身叮嘱:“朕把德观留给你使唤,再有人找麻烦,由他去应对,莫傻地挨欺负。”

    德观心直嘀咕:圣上宠这周公子当真是没边儿了,哪有天子仰头望人的规矩。

    周祁自受恩起,不是犯病就是犯错,多对圣上不敬,反让圣上次次屈尊去哄,勾得圣上天子身份尽不顾及,实在太甚!

    不满周祁恃宠而骄,再听君王只身出宫,竟不准自己随身侍侯,当下有些心急:“公子多有奴才照料,皇上不让老奴跟着,路上若是遇事,何来人吩咐?”

    遭褚君陵毫不留情地打击:“路上真有个什么事,带你这老奴才岂不拖朕后腿。”

    “……”

    尽打点完,走时忘拿东西,临到宫外又折回来,将案台上的画轴揣入襟中。

    周祁方从愣中醒神,见君王返身,后知后觉有些疑惑。

    迟钝迎上,就见他拿起昨日为自己画的画像要走。

    周祁为这卷画费不少劲儿,可谓贡献良多。

    先被褚君陵逼着端坐有个把时辰,期间撑不住打瞌睡,将姿势摆乱,又被拽过挨了场罚,罚过困是不困,身却软极了,更难维持原状,来来回回遭了君王不少作怪。

    ‘褚君陵不是要去逛庙会嚒,拿他的画像做什么?’疑惑愈深,试探将人喊住:“皇上?”

    褚君陵搂过人抱抱:“不舍得朕走?”

    调情话被周祁直接忽略:“皇上要将画拿去哪处?”

    他样貌鄙俗,这人总不是要拿他的画像去卖?

    “秘密。”不知周祁想远到赔本上头,故作高深不告诉,只说等回宫再揭晓,轻往他额间落个吻:“朕很快回来。”

    周祁头有些沉,无暇好奇,趁露端倪前催送着人离开。

    君王一走,脑更重得发胀,一趟趟地晕眩。

    德观被迫留下,对周祁虽有微词,看他手撑着头像是难受,还是心生恻隐,关切问询需否去请太医。

    “不必麻烦”坐身歇了阵,稍有缓和,情绪被君王搅如乱麻,心中无端烦闷,甚觉殿中压抑得慌。

    欲喊周一和小顺子陪去散心,后有点嫌两人吵闹,没准跟着,意图自行前往,出殿紧遭德观跟上:“皇上令老奴寸步不离守着公子,为免公子遭人冲撞。”

    德观乃君王心腹,周祁不拿褚君陵情意当真,为周氏长远考虑,非必要不敢将其得罪,只好默许他跟着.

    “娘娘。”小鸾轻身上前,望不确信,悄往御和池对面手指了指:“您看那可是周公子?”

    静妃闻言望去,见得茵茵垂柳下的清瘦身影,恍然失神。

    未觉手松,盛满鱼饲的沙壶落入池中,噗通溅响,惊得鱼群四散,为争食料极快又聚拢,卷起朵朵水花。

    “周祁”

    君王登基,凡周氏一脉或与其交好的世家,或轻或重波受殃及,吴家便是其一。

    与周祁不同,吴滢滢是遭君王亲点入的后宫。

    梁王宫变那回,吴傛未掺和其中,逆罪从无。

    吴傛与周未私交甚熟,又是功臣,褚君陵那时刚登帝位,根基未稳,行事作风多有顾忌,手头没吴傛的把柄,不便明着发落。

    却有的是手段对付

    君王有心叫周氏众叛亲离,于朝中无援,吴傛阳奉阴违,表面疏远,暗中却敢帮衬周氏,所料引得圣怒。

    闻吴傛有一女,视若明珠,巧逢待嫁闺中,正是能入宫的年纪,褚君陵存心施难,一旨诏书纳人进宫,作为钳制吴傛的棋子。

    吴滢滢侍寝当夜,君王厌其木讷不通趣,掀开褥单藐将玉体打量一息,复又嫌弃搭上。

    亦是当晚,吴滢滢如何被包裹着抬上的龙榻,不过片刻,紧被完璧抬了出去,一夜之间,沦为前朝后宫的笑柄。

    第218章 旧 识

    君王妃妾成群,再不受宠的,也未如吴滢滢这般原封不动被抬出殿,其举于失贞洁无异。

    众人皆当后宫又多个可怜人,揣测吴滢滢圣宠无望,迟早落得香消玉殒,翌日一封圣旨下达,引得人尽震惊:吴滢滢以完璧之身晋封妃位,赐封号‘静’。

    局外人当是君王补偿,嫉羡吴滢滢复得隆宠,只她自己和吴氏心头清楚,这妃位,是羞辱,更是警慑。

    打迫入宫,君王拢共见她两回,一回是侍寝夜,一回是她封妃当日,君王来她宫中,瞧秽物般端量着她,眼中满是嫌恶。

    “可知朕作何封你为静妃?”

    吴滢滢屈辱含泪,跪着道声不知。

    “封你为妃,是要你父亲站清立场,赐你’静’字,是你这具身子晦气,败了朕的兴。”

    恰是当日,君王决意要吴氏拧清好歹,戾将吴滢滢拖起身,强逼她去见了周祁。

    这一世周祁早受宫囚,未有前世英雄救美的情节。

    乃甚吴滢滢见到人时,周祁满身血污,衣物尽被笞作破布,手脚遭铁链紧紧锁着,腕处勒得青紫。

    墨发遭血汗滲湿成股,腥脏凌散,君王为防他撑不住罚咬破舌头,令人拿口枷将他唇齿钳住,嘴合不拢,唾液断续淌向颈间,混入胸前血水。

    更残忍是,周祁脖颈遭糙绳牢牢拴住,高悬于梁,绳索绕过顶上木轴垂落,及地衔于另一处卷轴,君王掌指轻往下叩,行刑的奴才顺将滚柄转动半圈,周祁受迫高仰首级,本生微弱的呼吸愈不通畅,颈至面部筋鼓充.血,已然到极限。

    待君王喊松,头随着绳索猛的下垂,眼皮重合似是昏死,身遭反复折磨,早不成人样。

    君王瞧其呆滞望着周祁,当人吓傻,扯过吴滢滢头发拽她到跟前,笑得狠翳:“可不是带你来瞧乐子的,去话告诉吴傛,再敢暗济周氏,这便是他掌上明珠的下场。”

    也是君王告诉她,眼前遭如牲口折磨之人便是周祁,是那周将军仅有的亲子。

    吴滢滢从未见过此等场面,惊恐至极脑净是懵的,直至被君王拖拽着摔向周祁,离他不过一尺距离,周祁似也察觉,撑眸费力看她一眼,紧就沉沉闭上。

    分明她当时怕的要命,分明周祁血肉淋漓,身不见好肉,脸也脏馘,最是凄惨狼狈的模样,偏是那一眼,一如前世,周祁朝她看来,相望不过瞬息,便叫她失了心。

    “他是周祁?”在府中时多听她父亲提过,却不想初遇会是这般境地,恐极恻然,眼细摹着周祁轮廓,恨不相逢早。

    君王未应她问,只又将她带走,吩咐奴才继续行刑。

    后便将她扔回宫中,逼她给家中去了书信,监看她手颤着将今日眼见尽落笔下,不待纸墨干透,即命那掌事太监亲送往吴府。

    许是那信生用,父亲恐她遭受周祁那般狠待,真与周氏疏远,甚少再有往来,也自那日后,君王再未传找过她,恍若彻底将她遗忘在后宫。

    思绪迂回,瞧得心上人在近前,欣忭奔身过去。

    周祁也注意到那头动静,侧首就见个妃嫔打扮的女子急步朝自己来,当是对方要找麻烦,不愿生事,叫过德观启身回殿,遭其匆匆喊住:“周公子!”

    周祁只得止步,颦蹙回身,待其走近拱手问礼:“下奴见过娘娘。”

    静妃先朝德观轻点下头,算作互问。

    心喜走到周祁身前,观他待自己疏漠,禁不住失落:“你不记得我了?”

    语罢方知此话不妥。

    且不论有君王的人在场,她偷见过周祁多回,这人却只在慎刑司见过她一面,也不过就一眼,那会儿周祁伤势惨重,定是痛得狠了,哪还有记人的精力。

    想是不认得才应该,轻与人笑,瞧周祁礼还未落,暗怪自己粗心,竟害其屈身站这阵时候。

    更知周祁身体不好,恐他恭久腰酸,欲亲去掺,衣袖紧被小鸾扯住,暗示有德观在。

    静妃惶然一惊,心骂自己没个脑子,高兴过于竟险些酿大错。

    慌将抬到半腰的手藏回袖中,恐德观瞧她待周祁亲近,话传到君王耳朵里变味儿,枉害周祁遭殃,只能强压心中欢喜,口让周祁免礼。

    双双都无话,沉默少焉,顾及有外人在,许多话不便说,亦不愿就此与其别过,心与理智两相较量,终是喜欢立了上风:”本宫与周公子是旧识,可能单独公子叙叙旧?”

    德观扭头看向周祁,得他颔首,自觉退到远处。

    小鸾亦清楚静妃心思,喊过身后跟着的奴才一并等去别处,贴心留她与周祁独处。

    “周祁。”静妃含涩轻唤一声,又无后话。

    周祁隐约也记起人来,晓得她是吴侍郎之女,但不知对方究竟想说甚。

    久久不等其语,与生人共处一处的不适感稍涌起,暗压了压,忍着抵触道:“娘娘意与奴谈何事?”

    转念想到吴家受周氏牵连,吴傛在前朝举步维艰,他这千金在后宫怕也不好过,静妃此番喊住他,莫非是想报复?

    “娘娘一府受我周氏牵连,若为怪罪,奴自愿领受。”

    “不是的!”

    周祁这话真心,却看静妃跌口否认,焦急与自个解释:“这些事尽不是你的错,我明白的。”周祁亦是受害者,他又何其无辜:“我从未怪你。”

    不是为此?周祁心更狐疑,且看对方没刁难的意思,警惕稍放松些:“既不怪罪,娘娘叫住奴是为何?”

    “我只是、、只是、”只是心悦这人,想多与他亲近些。

    这话过于猛浪,与吴滢滢所习的女德教条相悖,更怕周祁厌觉自己轻浮,话到口中囫囵几转,只敢含混带过:“只是未想能在此处遇到你。”

    仰眸偷望周祁,遭他察觉紧就垂下,面上一阵绯热:“我在宫中并无相熟之人,家父与令尊私交甚浓,我、我便也想与你交好,你可看的起我?”

    “娘娘折煞下奴。”

    未尽信静妃所言,推想自己无所图,对方心肯与介奴才交好…是为的君王?

    “下奴卑贱,不配受娘娘赏识,恕奴驽钝,娘娘有何吩咐,不妨直言。”

    “你可是觉得我不安好心?”被心上人怀疑,吴滢滢心中难过,神情连带有几分受伤:“我不知如何要你相信,亦不会讲讨巧的话,你你如此好,怎么都配的。”

    她对君王并无情意,多是恨与怨怼。

    不论是得受封静妃称号,或是遭嫌沦为笑柄,君王给她的尽只有屈辱。

    是周祁,让她心得归处,后生有所盼,使这深宫漫长岁月不算得煎熬,使她不再无望撑着,枯死于高墙。

    静妃这般态度,反叫周祁猜摸不透:“奴与娘娘不过一面之缘,娘娘怎就知奴好坏?”

    “不止的”

    何止是一面,她偷去看过周祁好多次,每瞧他遭非人虐待,心痛无能,后头遂才不敢再去。

    君王虽冷落她,衣食寝行却未亏待,境况比周祁好上太多。她有心帮衬,却看对周祁施过善心之人尽被君王查出,或杀或罚无一幸免。

    探闻周祁有回罚跪,逢极寒天气,有个宫婢见他浑身冻得僵白,不剩多少意识,心软将门窗给合上,后受告发让君王晓得,将那奴婢打断手脚,冻死于寒天之中。

    院中雪厚,那宫婢尸首遭层层覆盖,捞出时骨肉皆是脆的,遭侍卫扔至乱葬岗,身体击地碎裂成块儿。

    周祁因着受人恩情,遭君王又多罚跪两个时辰,险些如那宫婢一般身死当日。

    她恐周祁多遭无故之灾,便也不敢妄动。

    唯有日日诵经祈福,祈祐周祁少受磨难,如今求得他苦尽甘来,不知是不是神佛显灵,只敢将香火烧拜旺些。

    不打算与周祁说这,改口依他话道:“你当然好,我入宫前听家父提过你多回,若非后来之事、”吴滢滢素齿紧咬,思及自己与周祁如今身份,心头几经作痛:“爹爹原是打算撮合你我”

    若非天意弄人,许是她与周祁真有望做夫妻。

    后觉此言唐突,不敢再往下说,极力忍住快泛滥的情绪,装有沙进眼睛,避身整拾好仪容,遂才撑笑与周祁道:“本不该与你说这些的,你且当我迷了心智,莫记到心上。”

    话已至此,周祁再痴騃也猜出来了,意外之余不禁自嘲:他这一具破烂身躯,竟也招人惦记。

    静妃未摆明道,周祁同样无心点破,只提醒她莫于人前讲道这些:他与静妃皆为君王后宫人,此话若遭君王晓得,下场只有更惨。

    吴滢滢听是周祁关心自己,哪能不领他意:“我晓得的,你莫要担心。”

    解释仅有周祁在才敢开的口,心知此举有私相之嫌,

    按宫规论罪该处死,她死无妨,却想周祁好好活着:“初叙,我定不会叫你为难。”

    观周祁惊讶,羞怯将他瞧着,嘴竟有些笨:“我、我以前听爹爹讲过,说你表字为‘初叙’,往后无人时,我便如此唤你?”

    问周祁是否介意。

    周祁正疑惑吴侍郎是如何晓得的,紧就听吴滢滢娓娓道:“我爹爹有意与周府结亲,为打探你德行,便去问了令尊。”

    吴侍郎那时对两家亲事还仅处在‘有意’阶段,恐周祁不是个能托付的,未急与周未表明意向,有关周祁这些信息,多是靠与周未闲聊时旁敲侧击套出来的。

    “……”

    没得周祁答应,吴滢滢尚不死心:“初叙,你可是介意?”

    “不过贱名,随娘娘意。”

    吴滢滢心下喜悦,听他屡以下奴自称,遂又化作心疼:“你我之间不必多礼,我且不以‘本宫’自诩,你也莫称自己是奴。”

    周祁神色复杂,只道规矩不可废:“娘娘若无他事,奴先且告退。”

    “等等!”

    难得的相处机会,吴滢滢哪舍得放弃,挽留的话卡在喉中,迟迟难以吐露,眼看周祁将要走远,情急之下只得伸手去抓他衣襟,追慌间前脚踩着后脚,惊呼一声,身直直朝周祁扑去,一举跌进他怀中。

    霎时心快如鼓攂。

    第219章 点改鸳鸯谱

    周祁闻声回首,瞥见静妃拌脚摔来,下意识接住,静妃这一下冲力不小,周祁身患腿疾,头晕也未尽好,怀中猛地栽进个人,一个趔趄,脚没站稳便摔了。

    “初叙!”被周祁主动抱住,吴滢滢惊喜不过瞬息,紧觉身体倾斜,慌听得周祁吃痛闷哼,才知双双摔落在地。

    而周祁将她好好护在怀中,承下所有撞击。

    “你没事吧!”急急爬起身,一时欣悦又愧疚,将周祁搀起身要查看,却被他退到合适距离,拍拍身上灰尘,反与自己道谢。

    “该是我谢你,亦是我害你摔倒。”不知先说谢还是先表歉疚,诸多心意,终只轻轻唤声’初叙’,尽觉担忧:“我身子重,可有害你伤着?”

    欲拉周祁肘口查看,瞧到德观急色赶近,顾忌男女之防,只好守礼退开些身。

    有个小太监冒冒失失不看路,差点儿撞到德观,德观拎过人耳朵就要训斥,闻静妃叫声惊得回头,果不其见她将周祁扑撞在地,吓得心骤缩,差点儿憋过气去。

    “祖宗哟!”

    忙将那小太监耳朵松开,举着拂尘往他士冠狠一记敲打:“下回再不长眼,当心打得你屁股开花。”

    不等小太监告错,蹬脚急往周祁那儿赶,到人身前没刹住脚,险又把周祁往地上带,被同样赶到的小鸾和另两个奴才及时扶稳。

    德观心惊肉跳:“公子恕罪。”

    周祁:“……”

    “公子可有受伤?身可有不适,可有哪儿疼?”一连几问,仍是不放心,嘴个劲儿叨咕:“不妥不妥,还得喊太医来瞧瞧!”

    静妃也知事重,忙将身后奴才遣去太医院请人,转与手脚拙乱的德观道:“公公先送公子回去,皇上过问此事若有怪罪,本宫一人担待,定不会连累公公。”

    德观一颗心七上八下,草草道句别,忐忑请让周祁回殿,途中不住嘟嚷:“静妃娘娘也不看着些,您身子弱,哪经得起摔。”

    凭周祁今时造化,圣上若真责问,哪是她个人能担得了的:“皇上回来还不知要如何交代,您可得为老奴开脱两句。”

    “公公放心。”他身体弱,但也不是泥点子捏的:“奴并无碍,亦未打算将事告知皇上。”

    “这岂是能藏得住的。”德观人都愁麻了,莫到时候罪加一等,再添个欺君瞒上的罪行:“公子还是如实说罢,老奴总共没几年活头,就盼有个善终。”

    “是奴害了公公。”

    德观可不敢受,听周祁也学静妃,道要一己承担,恐他真干多举事,劝得舌卷不上。

    褚君陵从街头一路逛到街尾,总算在靠偏位置找到处捏泥人的摊位,摊主是个慈眉善目但爱财的小老头儿,见人光临,嘴上热情叫卖:“老叟手艺当是这京城第一好,来客无不称个‘绝’字,公子不买也歇身瞧瞧。”

    褚君陵扫过摊位上一堆黏泥团子,瞧着确实不错,便将画像取出来给他:“这可能捏?”

    老头儿打开画像,稍做端详,夷犹着轻啧啧:画中之人俊是俊,就是太清瘦了,这泥人儿得团饱饱的才好看:“倒是能捏,全照画像上来观感恐不甚好,可需老叟稍做添改?”

    褚君陵自有考量,道声‘不必’,让老头儿照实际捏,丁点假也莫掺:“顺给我也捏个。”

    一位客接两份钱,老头儿自然高兴,按其要求先将周祁那个捏好,递给褚君陵验。

    褚君陵大体还算满意,遂让他接着捏自己的。

    老头儿观他盘着那泥娃娃反复看,眸光轻和似有缱绻,精地猜到他与画中男子关系不寻常,不避讳问褚君陵:“公子与这画中人是一对儿?”

    褚君陵眸转凌厉:“怎么?”

    老头儿察觉气氛不对,也不怕他,仍旧笑呵呵的:“老叟是看您二位面相般配,再说,公子拿着这泥人儿就没释过手,明眼人哪有瞧不出的。”

    这个回答褚君陵勉为接受,审老头儿脸上确实未露异色,打消砸人摊子的念头,改夸老头儿年纪虽大,瞧着目拙耳钝地,眼神倒挺好。

    话是好话,但不中听。

    老头儿笑容不减:“画中这位公子身体瞧着不大好,莫还不及老叟硬朗。”

    暗指褚君陵不会心疼人,褚君陵也听出来了,黑着脸没搭理。

    老头儿手艺快,半个时辰就捏好了,褚君陵事先给过定银子,足足有多的,但不高兴对方阴阳自个,愣是让那老头儿将差价还了回来。

    老头儿嘴角抽搐,笑差点没维持住,趁褚君陵走远呸他两声,骂得忒脏。

    褚君陵专列了个采买单子,所记尽是周祁箱子里放的那些,照其赠予买相同的送还与人,亦拿个小箱子盛好,另购有些话本棋环,到无人处喊出暗卫,命人先带回宫藏着,等自个回宫亲交给周祁。

    清单唯剩卦签和江珠未落到手。

    江珠易得,里头那朵花却稀罕,其意非凡,非常礼能代替,仿个一样的就更敷衍,礼不诚心,周祁怕也收不快活。

    褚君陵思来想去,结合周祁生辰将近,决将江珠换做私印,只材质与前世有变,印身改用蓝珀,衬与那琥子相配,再命奴才紧日赶工,正好能当生辰礼送他。

    江珠有替,就还剩根签子。

    庙会有两处算命摊位,褚君陵环顾半晌,挑了个长相稍顺眼的。

    那术士见他站到摊前,摸了摸胡子,端得一派高深:“公子想求什么,仕途,姻缘,或是命势?”

    褚君陵几辈子没用过个“求”字,哼想自个九五之尊,向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儿。

    再睥这术士手抓着稀疏的几根胡须来回捋,下巴都快撸秃了,头顶发漩处也是快空地。腔势作腻,引得褚君陵略有不适,越看这人越不像是个正经算命的,当即移身去了另外一处。

    这个瞧着也不大正经,背还有点儿凸驼,好在没直接把‘诓钱’二字摆在脸上,比前一个稍强些。

    褚君陵亦不是真奔着算命,不等这驼背术士问,自行从签筒中抽出几根翻看,难辨哪签为好签,不甚耐烦,举筒当耍摇晃两下,直问术士:“卜姻缘的是哪几根?”

    驼背术士看他手握着筒连摇带晃地,还以为是同行。

    被褚君陵蠢的一问,知他就是个棒槌,气势顿生,昂将签筒夺回手中,晃悠着头故弄玄虚:“世间姻缘万象,缘至则罗,不至则错,求错得错,莫如不求、”

    遭褚君陵不悦打断:“说俗话。”

    术士还欲卖弄,陡见褚君陵一掌落到桌上,直将桌子拍缺个角,咽口唾沫,怂地朝褚君陵笑:“公子冷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褚君陵冷面抬手,食指并着中指轻勾勾,驼背术士领会,颤巍将筒递到他手中,紧被其重重叩到桌上,震得术士猛打激灵,差点儿吓蹦脚。

    “姻缘上签是哪些?”

    “公子,这这、这求不了姻缘。”

    褚君陵眉轻拧起,极不高兴:“为何?”

    “缘错、”

    “说不得人话?”

    术士迅速闭嘴,观褚君陵神色冷淡中夹着丝凶狠,未来得及解释,耳尖听得有物裂开,低头紧见被他握着的签筒撕开条缝,从筒口蔓延至底部,贯穿筒身,介于破与不破之间。

    褚君陵轻拿手指一点,赫然断成两段,筒中卦签窸窣散落到桌前:“再有一句我听不透,下个碎的便是你脑子。”

    唬催术士挑根上上签,仍闻他说不能,眸色甚危:“干着算命的买卖,算不了姻缘?”

    当是这驼背恶意耍着自己好玩,白浪费他时候,操起武力正欲开揍,就看术士战战兢兢,从包袱里又拿了筒签子出来:“那筒测的是运势,这这才是姻缘签。”

    “……”

    “还请公子告知您与那位姑娘的生辰八字。”

    “不必算,你且从中挑根蕴意美满的签子给我。”恐这术士又大喘气儿,言明要取上上签,术士还是头回见识这等‘逆天改命’之法,冒着被打风险问道:“公子莫不是来砸在下场子的?”

    道褚君陵这是红线硬缠,皇帝都没他这等本事:“就是月老也不敢像您这般点改鸳鸯谱。”

    受其威胁,要将签尽插进自己脑颅,被迫挑根意指姻缘丰果的给他,口小声絮叨:“这签原是不能带走的,您硬是要,在下也不敢不给您。”

    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若算一卦便送根签子出去,他不得三天两头的砍柴篆辞,把手撡出火星子来。

    何况眼前这人命都没算,实在侮辱他的职业:“您这作为,在下倒是记起个事。”

    前几年也有个男子来测姻缘,所得亦是上上签,与眼前这暴徒有不同,人家那签是实打实求地:“那位公子许看签文兆头好,也是将那签子顺走了,您与他倒是像。”

    都不干人事儿。

    ‘前几年?’

    褚君陵愣生猜测,过问其细节,时间事迹巧与周祁入宫前后接对得上,心中大致有底,取出画像让术士认人。

    第220章 遇袭

    “像又不像。”术士定睛一顾,时间久远,记忆大多模糊,隐约只得那男子容相俊美,气色也比画中这个康润得多。

    皮囊不似,细审画中人眉眼,良久恍一拍手:“就是他!”

    “确定?”

    “嗐!您也不看看在下是做哪行的。”怕褚君陵是一回事,专业遭受质疑就不大乐意:“数术百法,百法有一式,称‘辨骼绘相’,公子可有耳闻?”

    褚君陵被触到盲点,脸稍挂不住,导致口气也不大友善,胁其再敢卖关子,往后这摊就不必支了。

    术士偷翻白目,怕人输不起真将自己摊位砸了,迫于淫威,小心道是当年瞧周祁生得好看,暗戳测过对方骨相,况他入这行当十余年,能在京中待得长久,可不全靠地招摇撞骗,真本事还是有些的:“内行自有内行的门道,且不吹在下道行深浅,光那位公子面囊骨廓尽都优越,一张脸就值得人惦记。”

    想是一番回味,不知死的与褚君陵闲扯:“这美人儿哪有在下记不住的。”再有个令他难忘怀的缘故:“那位公子当时只给了测姻缘的盘缠,签钱还没给在下呐。”

    签不值价,人工本钱还是要算的,是以得知二人相识,殷切将褚君陵望着,拇指并挲食指轻搓搓,朝他笑得谄媚:“那位公子是您的朋友?”

    “…”褚君陵记下暗账,沉色甩他两贯钱:“可够?”

    “够了够了。”术士受钱吸引,这会更是忘怕,嘴尽没个把门:“要说您那位好友也当真俊朗,在下一男的瞧着都心欠,怎么现在”

    甚是惋惜摇摇头,视线却未从钱贯上挪开:“那公子可是遭了变故,怎会颓唐至此?”

    憾言周祁如今像个鬼似的,白糟蹋一副好面相。

    净顾着数财,没注意身前人表情越发难看,数到末脸愈是笑烂,不吝惜地奉承:“公子英岸,看就是人中龙凤。”

    道承褚君陵慷慨,今个光赚他的这份,就能抵自己小几月工:“您莫客气,这摊上的签子尽随您挑,看得中哪根只管拿去。”

    道是自己也充回大方,不外收钱,褚君陵撇是这点破烂东西烧作柴火都寒酸,甚感嫌弃。

    复又拿出两贯盘缠,让其点算清楚:“合上方才拢共四贯,一贯是替我那友人给的,一贯是为我手头这签,还有贯是赔你这桌子和筒。”

    术士眼直冒光,好话不绝口的哄这冤大头。

    偷笑褚君陵人傻钱多,数还不会算,空有身蛮力和臭脾气,乃甚自认有操守的还他一贯:“在下好财,亦讲取舍道义,这钱三贯有余,多的公子且拿回去。”

    “多甚?这不是正好。”

    ‘惦臆周祁不够,还敢嫌他的皇后貌丑,大了这贱民的胆。’恶瞧这术士装起君燕山停子,心火更甚,怒而嗤笑道:“剩下这贯,当是你求医的伤药费。”

    “??”

    不等其将话意参透,猛使拳头砸去,伴随身遭人群惊散,就见那术士眼一翻白,愕张着嘴栽昏在地。

    受因背驼摔不平整,后脑撞地又颠起身,受力侧翻,夹腿缠臂舌吐在外。

    褚君陵那拳头正对齿骨,打得上龈几处内凹,黄牙混着血丝掉落,与几贯钱滚得四散,引得看热闹的人群嚷喊哄抢。

    褚君陵顺从旁边儿摊位买个包袱,将手中签子连同泥人画像揣入裹中,挎肩系好,人散轻睥术士须臾,观他财被捡的分文不剩,不知出何用意,走前往他衣中扔了定元宝。

    归程已近傍晚,越往回走,眼皮越跳得剧烈,褚君陵心神一凝,直觉有事要生。

    当周祁在宫中遇有难处,未往自个儿身上想,忧心愈浓,快马抄个林间近道往回赶,行经深处疾风肆掠,震将枝叶煞煞响打,褚君陵扯握缰绳驾马慢下,惕感四周境势诡谲,屏息环顾,耳聪听得利刃斩风之声。

    其声猛近,催惹风叶作急,煞响盛起,知危回首紧瞧一记暗器袭来,直逼自个脑门正中。

    侧首躲过又来几记,刺往君王各处命脉,后遭暗卫一一截断,短镖不成,一支长箭破空穿风,直射褚君陵胸膛。

    掌弓之人武力高深,暗卫接挡不住,反遭刺穿心膛丧命。

    紧继又是一箭,褚君陵知觉对手人多,反观自个,出宫未料有此劫数,拢共就带着十余人,抄小道更为临时起意,对方能精准跟踪至此,可见早有预谋,蛛丝末网都算得缜密。

    仗才开始,断不能将这几个暗卫折损于暗箭之下。

    敌方功高难测,人又在暗处,速作打算,沉令暗卫退得远远的,侯其箭锋入肉之势,纵身跃起,稳将利箭截到手中,复再旋腰坐回鞍上,只手拽停受惊的马屁。

    一声“吁”落,隐身黑暗的刺客纷纷现身,夜衣掩面只露双眼,持刀将褚君陵等成圈围困住。

    褚君陵扫视一周,大致点点对手人数,竟多近三倍。

    预料是场恶战,将包袱交与其中个暗卫,令其拿命护好,人稳坐于马上,目光冷冽,落到正中间像是头目的人身上:“来者何人?”

    “取狗皇帝性命之人。”

    “受何人所派。”

    为首那人掷地有声:“自是受天道正义。”

    褚君陵眸色掺霜,脑将可能的仇家清算一遍,恍忆起徐安入宫行刺那回,问领头的与那伙人可是同家,探其反应心下猜定。

    “朕即便不活着离开,总该晓得仇家是谁。”局势紧张,褚君陵却笑得出来:“尔等来势汹汹,必定有把握取朕性命,杀朕之人藏着身份,是怕朕做鬼找他?”

    头目赶时间做别事,无多废话,只让褚君陵去问阎王。

    另个似是副手的人见其刀指向君王,扬声鼓舞士气:“褚帝无道,枉为国君,诸位随我诛昏君,振太平、”

    豪言未尽,被领头的往小腿上踢了一脚:“杀了人再废话!”

    副手委屈受令,领人齐朝褚君陵攻去。

    其中两个刺客瞧昏君悠哉坐于马上,冲杀上阵欲将马儿四肢斩断,一个遭褚君陵就着手中利箭戳穿喉咙,一个遭其飞身下马,抬掌震碎脑骨。

    短时勉强能接数招,时候见长寡难敌众,厮杀间暗卫又折去两个,忖是此回凶多,赶与方才接包袱的暗卫交代:“将手头东西先带回宫,旦损一物,朕拿你是问。”

    “主子!”

    “看朕将死,使唤不动你了?”

    “属下不敢!可主子安危、、属下遵命。”

    遭君王 震慑不敢抗命,咬牙杀出重围,褚君陵一掌击上马背,马儿吃痛嘶鸣,猛地扬蹄冲出人墙,顺将两个意图从背后搞偷袭的刺客掀翻,蹄踩几下跺成肉泥。

    暗卫领知君意,踏鞍上马,速扯缰绳将失控的马匹制住,驾急奔离。

    其余人欲追,被领头的拦下:“先杀昏君!”

    副手迟疑:“若他回宫找帮手来,我方恐会失利。”

    “来回时辰近半,都齐心些,够取昏君首级。”

    瞧褚君陵空拳将自己的人又灭去两个,言要亲手对付,命副手领众引开暗卫,锋刀出鞘,招式凌厉向其攻去。

    交手有壶茶的时间,敏觉褚君陵精力不支,手下暗卫也仅剩一个,自己这方伤亡虽重,人也余有七八,算上他九个对两个,大好的时机。

    “随我取褚帝项上人头!”

    在场体力尽将消净,不擅再战,闻令咬牙打起精神,操刀围向君王进攻。

    褚君陵对付完一个又来一个,压根儿没歇气的机会,手头方才捡个武器,脑稍浑紧让那头目踢落,累极生怒,亦不甘死在几个无名小卒刀下,瞧是几人眼尽盯着自个,心生一计,假意有援军到:“将这些逆贼尽给朕拿下!”

    几人下意识回头,慌觉上当。

    褚君陵逮着机会给那头目背后一掌,趁其吐血扼住喉身命口处,拿他作要挟。

    头目痛骂昏君卑鄙,暗怪自个大意,觉其手中力道收紧,气息少进,困难出声喊让住手:“都往后退!”

    “将、”副手大惊,原本抓住暗卫要杀,举刀却看首领遭钳,险喊漏嘴:“将他放了,我来做人质。”

    褚君陵也不是傻子。

    见是此法不通,副手心急不过,刀架上那暗卫脖子,威胁褚君陵不想他的人死,就将自家领头的放了。

    褚君陵却冷笑:“拿朕的奴才换你主子,甚好的买卖。”

    各不相肯,只得僵持着。

    副手见这暗卫舍身为其卖命,方才提及换人,君王神情却是轻慢,全然不拿属下命当是命,故意出口挑拨:“你主子心狠手辣,丝毫不拿你当人待,也值得你为他效忠?”

    暗卫受押不语,倒是褚君陵瞧他一眼,话不在意:“他不过是朕手中的一把刀,何至以人待。”

    察晓副手目的,讽他搬弄城府是自暴蠢相,在场除却自个,谁也撬不开这暗卫的嘴。

    倒是看个个紧张这头目,唯恐自个手劲儿使偏,更确信所挟之人身份特殊。

    莫说暗卫,光上回入宫行刺那几个,获擒的要嚒咬毒自尽,要么殊死较量,没擒住的只顾争相杀他,哪会通人情顾同伴死活。

    推断此人不是主谋便是其一,欲扯面罩观观脸熟,头目心下一紧,眼见要暴露,急地生智:“我这面布若有松落,当心你宫里那个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