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牛啊,”
始发地的过道口后方不需要避让空位,宋达拥挤出围观数量愈发汹涌的人潮,路炀前脚刚抵达,他后脚便兴奋地迎面奔来,竖起大拇指怒夸道:
“那几句人身攻击简直就是绝杀,神他妈二十一世纪人类不能成精,太损了。”
“有么,”
贺止休踩上台阶,周遭人声鼎沸,不知何时浩荡集成的人海几乎将远方斜阳遮挡,洒下一片深色阴影,从零碎的对话声与视线聚焦处判断,话题大半都集中在路炀身上。
——几乎不用猜,肯定是因为方才那句拐着弯也没刻意收音量的怼。
“当然有了!”旁边紧随而上的许棉枫也跟着说:“你们走的快没瞅见,那孙子的脸都快变成红绿灯了。”
他无比惋惜道:“早知道刚刚应该拿手机拍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搞不好高考砸了瞅着那脸我都能笑一宿。”
旁边的武子鸣立刻啊了一声,表情一言难尽道:“你好重口味啊同桌,那种脸你都能对着他笑一宿,好可怕哦。”
许棉枫:“…………今天不给你一顿打,我明天倒立窜稀!”
四面八方人群躁动,后方其他参加比赛的学生还在一个接一个的领取号码牌。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于是打闹过后,一行人又凑在一块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待会要站在哪里看比赛,才能稳妥录下路炀的身姿、以及孙侯那群人吃瘪时精彩缤纷的脸色。
中间几人还不忘热烈邀请路炀与贺止休加入。
然而路炀向来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也不关心,几乎想也不想就当场拒绝。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也跟着掺和一脚、从始至终最唯恐天下不乱的贺止休,这次居然也摇了摇头,拒绝道:“我就不了。”
顿时间连路炀都不由瞟过去一眼。
宋达更是惊诧道:“为啥啊,你不拍么?”
“待会再看吧,”贺止休似乎没觉察到路炀的视线,只是细不可查地眨了下眼睛:“昨晚手机没充电,这会儿估计没多少电了。”
宋达恍然大悟,惋惜地点点头。
旋即他又立马扭头看向路炀,捋着刘海拍着胸脯骄傲道:
“没事,你的新铁铁拍不了你胜利的英姿,但是作为你这辈子最好的铁友,我,宋达,一定不会错过你的每一个瞬间!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
路炀懒得搭理这人的自卖自夸,远处号码牌颁发结束,体育老师正举着喇叭宣布纪律与路线安排,几乎与方才许棉枫所说的大差不差。
路炀放下手中滑板,摸出号码牌,足有巴掌大的红字白底圆形贴纸上,除了数字外,还标注了班级与姓名。
那个每天都被印在校门口优秀学生榜的“路炀”二字陡然暴露在空气中,一时之间,周遭无数目光投掷而来,伴随着无数细小的窃窃私语。
然而学霸仿
佛天生对引人注目没太大兴趣,也不怎么在乎。
他单脚踩着滑板,捏着那张薄薄的贴纸试图撕开,结果抠了好几遍也没成功,终于有些烦了,正欲撕开小角尝试另辟蹊径时,一只手陡然伸来,不由分说地接过贴纸。
“先用指腹刮开一个小毛边再去抠,这么薄的直接用指甲划是划不开的。”
贺止休指腹在边缘接连刮了两下便蹭开一个小口,撕拉一声气音,贴纸一分为二。
他拎着一寸小角看向路炀:“来,贴哪儿?”
路炀抬眸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伸手接,而是脱下方才下楼时为防冷风而穿上的外套,印着飞字的黑色卫衣立时露出。
只见少年拎着校服淡淡道:“左胸口吧,没特意说明,应该哪都行。”
他话音落下,面前的贺止休却依旧一动不动。
“怎么?”路炀抬头望去:“不贴?”
“……”
贺止休有瞬间似乎想说什么,但仅须臾,齿关的话又被他重新咽咽了回去,转而露出一点不太正经地似笑非笑:
“大庭广众突然这样,待会要被人看见发现什么可怎么办?”
“发现了就发现了,能怎么办,”
路炀面无异色,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般,冷淡而随意地反问:“我们确实在谈恋爱,我男朋友帮我贴一下号码牌,这有问题么?”
贺止休倏然一怔,愣在原地足足好半晌。
直至远处的体育老师开始宣布比赛规则,中庭路线彻底被驱散的空无一人时,他才终于回过神,在路炀冷静而直白的注视中,缓缓伸手,将号码牌往卫衣左胸口处缓缓按去。
少年明明怕冷,却又不爱多穿衣服,问就是穿太多行动不便,写个作业手臂都施展不开。
今天难得艳阳高照,更是只单独穿了件卫衣。
薄绒布料略厚,却仍旧无法阻挡血肉肋骨之下那颗有力而滚烫的心脏传出的剧烈跳动,每一下用力敲击,都顺着掌心,几乎烫入贺止休心房。
“……赢了他,路炀。”
良久后贺止休哑声道:“第一非你莫属。”
体育老师开始报数,围观人群纷纷后退。
被随机分配到第一、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的人,此刻已然踩着滑板站在起点线,不远处孙侯虎视眈眈的目光更是如影随形。
只见路炀抬手摘下镜框,掏出帽子,长至眉眼的刘海被随意捋至脑后,光滑饱满的额头与精致眉眼终于在此刻前所未有地暴露于校园天光中。
但仅存须臾,一切便又被帽檐沉沉压下。
再抬头时,他毫无阻碍地对上贺止休的瞳孔,眼错不眨地望着对方漆黑眸底中倒影出的自己,近乎一字一顿道:
“当然,所以你也要在终点等我。”
贺止休瞳孔遽然一缩。
“吁——”
哨声划破冰冷空气,体育老师倒计时终于归零。
刹那间,起点线上,滑板滚轮倏然朝前奔去,翻飞的衣角与潮水般涌起的呼声瞬间填满整个中庭上空,险些盖过远处操场上的炽烈动静。
——学校之所以能让滑板项目通过申请,正式成为校运会的一项,显然也是私底下做过一定的调查,确定会有足够的人数参加才批准开展的。
但毕竟是小众运动,足够的人不代表就能与其他项目相比较。
因此为了防止出现参与人数过少甚至可能连比赛都组不成的情况,所有项目里,唯独滑板一项另辟蹊径,没有像其他那样按照年级与性别进行数个分组,而是所有人凑在一块,出场顺序全部打乱之后,组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拼盘。
然而万万没想到报名参加的学生远超预料,哪怕不至于像其他项目那样每个班都有人参加,但全校所有年级加在一块,数量直接碾压了其他任何一项比赛,乍然间成了全校人数最多、最为热闹的一组。
站在教学楼二层朝下望去,选手预备区堪称乌泱泱一片,滚轮滑动砸落地面的当啷声不绝于耳,混着四面八方的交谈,吵得仿佛深入菜市场中心。
二楼走廊上,宋达一行人仗着来得早,率先抢占了最佳观战席。
姚天蓬扒拉着栏杆百无聊赖地望着下方,在看了不知第几个杵在台阶前暂停运气足有半分多钟,结果依然没能跳上去的人之后,他终于忍不住纳闷道:“怎么感觉大家水平都不咋地呢?”
“嗐,这才是咱们普通人的正常水平,又不是人人都是路炀那种变态,”
宋达叼着棒棒糖边拨弄手机录像,边随口道。
虽说从宋达与贺止休的态度上判断,路炀水平估计确实不错,否则也不会游刃有余到这个地步。
但因为从未见识过的缘故,一时间几人不由再次面面相觑。
方佩佩又一次忍不住问:“路炀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那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那明明是……”
“是啥?”
宋达捏着手机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应该如何形容,才能准确表达出路炀的实力。
于是他干脆扭头看向一旁的贺止休,用手捣了下对方:“诶,要不你来说?”
贺止休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下方。
只见选手预备区内,路炀正单独倚在角落一侧廊柱边,在其他人踩着滑板提心吊胆地做准备时,他仿佛只是个误入其中的无关人员,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凝视着手中那枚在艳阳下微微反光的银色耳扣。
——其实应该是看不清的,但这一刻,贺止休莫名感觉到路炀正来回拨弄着这枚他父亲遗留给他的遗物。
他在犹豫着是否要将其戴上。
像过往每一次踩上滑板时那样。
“……贺止休?小贺同学!”
“嗯?”贺止休后知后觉回过神,侧目问:“怎么了?”
“他们问路炀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直接拿以前的视频给他们看我怕待会路炀知道得
给我一顿揍;你要不帮我形容形容,
要不然这群人烦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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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句话宋达是压着嗓音说完的。
紧接着他又顺着贺止休方才的视线望下去,奇异道:
“这几人水平都快跟我差不多了,你看什么呢还能一脸凝重的?我还以为有多厉害。”
“没,随便看看,”
贺止休视线重新落到下方路炀身上,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少年手中的银色耳扣已然被他收了回去,略长黑发遮挡住耳朵,无法窥见对方到底是收回了、亦或者是扣上耳梢。
贺止休正欲收回视线,下方路炀仿若在这一刻忽然感知到什么,骤然仰头望来。
刹那间,视线越过距离与高度在半空交错,日光中一抹浅淡的银映入贺止休眼底。
“随便看看?”
宋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没来得及追问,后边的方佩佩又戳着他追问。
眼见贺止休又不答,他正欲自己随便想个回答应付时,眼前的Alpha忽然半垂眸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形容,不过有件事可以确定。”
旁边几人闻言立时纷纷凑上脑袋:“啥?”
只听贺止休声音平缓镇定,没有半丝犹疑道:“他进国际赛绰绰有余。”
·
“——下一个,十五号,高三九班,孙侯!”
名字响起的瞬间,二楼对岸的教学楼走廊立刻爆发出一阵滔天欢呼声。
只见鸡冠头与李子翔那帮人故意站到与宋达几人面对面的对岸教学楼走廊处,此刻正吹着口哨,高声呼喊着孙侯的名字。
隔三差五还不忘夹杂几句“干死那个不自量力的四眼仔!”“手下留情点!别待会给人学霸吓哭了跑去教导处告主任说我们欺负他!”等等垃圾话。
三人组里脾气最炸的是身为文艺委员的方佩佩,当下气得直接不管不顾扯嗓子怼了回去。
一旁的几人见状,也马不停蹄地加入战局。
一时之间下方比赛还没开始,二楼的骂战先进行的如火如荼。
眼见两拨人马上就要扭头汇聚真人肉搏起来时,体育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抬头一道哨声呵斥,这才终于勉强停下。
“终于轮到我了,都等累了。”
孙侯踩着滑板站在起点,与前面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脸上既不见紧张,也不见慌乱,方才所有人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台阶跳跃,好似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此刻甚至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接着他才慢腾腾地侧目,看向不远处的路炀:“喂,你之前看过国际赛的报名对吧?你报了么?”
路炀正倚在旁侧的廊柱上,闻言只冷冷地望了回去,并没有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孙侯居然也不恼,似猴般的的尖腮脸庞显出几分嘚瑟意味。
只见他下巴微扬,半是炫耀半是挑衅道:“我报了,你敢么。”
“准备!”
体育老师叼着口哨端着
喇叭,在全场人的注目之中,尖锐哨声终于再次吹响。
——孙侯当初敢直截了当地提出用滑板来比、且态度那么嚣张,确实是有水平支撑在的。
如果说前面上场的能成功跳出一个完美的落地、或者能够一次性成功跳上台阶,就已经酸非常厉害、且能收获大片掌声的话,那么孙侯仿佛是将滑板与他鞋底黏连成一块,无论是跃起还是落地都非常稳当流畅。
当初大概为了建筑美观,而故意修成S型的人行道,于孙侯而言仿若平底,速度不减反增不说,途径边侧摆着的横凳时,他陡然一个踩板跳跃,连人带板滑跃而上。
滑板翘端沿着边缘拉出一道刺啦长音,滚轮再次落地的瞬间,四面八方瞬间爆发出前所有未有的卧槽声。
“卧嘞个槽!?”
上方二楼,姚天蓬目瞪口呆地望着下面把滑板玩的好似滑轮鞋般流畅的孙侯,难以置信道:“这特么除了跳台阶外,居然还能这么玩吗!?”
“当然可以,正常一般都能这么玩,这动作看着难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宋达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道:“没事,我钻研过了他的账号,里头其实最厉害的也就这个,他应该没其他大招了,估计分数最多也就……”
话音未落,就见廊桥处最后一段台阶位置,孙侯踩板跃起的瞬间,脚下滑板在此刻陡然与鞋底分离,旋即自顾自地在半空飞速旋转足足周半——咣当!巨响落地。
众目睽睽中,只见孙侯双脚踩住滑板两端,整个人犹如被惯性抽了一鞭子的陀螺,连人带板一路朝前旋转。
直到哒!哒!两声脆响响起,他身形倾斜着登上起始点过道的台阶时,才终于结束。
“吁——!”
尖锐哨声伴随着剧烈鼓掌响起,方才因为观赏性不足而重归寂静的中庭再次嘈杂起来。
七嘴八舌地讨论声中,只见身为三位评分老师之一的体育老师终于捏着一张纸条转身,举起喇叭缓声宣布:
“十五号,孙侯,二十九分。”
——因为场地问题,外加为了防止有学生在比赛过程里为了赶时间而着急乱来造成受伤情况,因此这场滑板赛才用的是计分制。
三位据说多少有过相关经验的老师充当评分老师,每人十分,总分三十分,最终分数最高的为获胜者。
前头最高的也就二十五六分,其中有一多半其实都给的鼓励性质。
谁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达到二十九,只差一步之遥就是满分。
即便这只是普普通通的校运会,但这一瞬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可谓是前所未有。
“……我开始害怕了,”
许棉枫咽了咽口水,在对岸激动而挑衅地目光中,胆战心惊道:
“最后那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半空还能那么转——这这这就差一分,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什么国际赛是啥玩意儿,有视频吗,能不能让我瞅两眼安定安定我的小心脏……”
他边说边转头,想去问贺止休,却
见方才还站在旁边的Alpha此刻俨然不见人影。
连他身侧的宋达也是一脸懵逼:“奇怪,
贺止休跑哪去了?”
“他早就下去了,
”旁边的花依依接话道。
宋达疑惑:“早就?”
“嗯,就在刚刚说完路炀够进国际赛就走了,”花依依扬手一指下方:“刚刚孙侯上场快出发的时候,他就走到了起点旁边。”
四面八方喧哗躁动,即便此刻已经节数,讨论声也仍旧不断。
校运会两天不禁止学生用手机,因此放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捧着手机互相询问方才是否拍了视频,能不能发校群里共享一份。
贺止休拥挤出人群,朝预备区迈去的短短几步路功夫,就被迫停了好几耳朵对孙侯的夸赞。
“据他们班的人说,他水平似乎挺高的,够参加什么国际比赛呢!”
“之前有个在烂尾楼滑板的戴口罩的人你知道么,据说就是孙侯呢!”
“不是吧,那个人不是据说水平都够得上职业吗?”
“刚刚孙侯好像就说了他也报名了什么比赛,说不定真的是呢。”
……
几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甚至还掏出手机,眼见是要开始翻找烂尾楼视频,试图将其与孙侯相结合。
贺止休眉梢细不可查的一蹙,但不及他多做什么,只见前方应该结束离场的孙侯,忽然踩着滑板,朝预备区快速滑去。
“刺啦!”
滑板倾斜着踩刹,孙侯在无数注视中停下步伐。
只见行道边上,胸口贴着白底红字、数字16号码牌的路炀正站在旁侧,鸭舌帽遮挡住他大半面庞,唯一清楚显露在外的,只有一截瓷白下巴,与仿佛天生不知何为扬起的唇角。
“国际赛上很多大牛的小弟弟,如果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推荐你最好报名表都别看,毕竟这世上很多东西还是要讲天赋的。比如人天生的平衡能力,以及什么肢体协调性、运动细胞等等,”
孙侯揣着兜,故作语重心长道:
“不过没关系,你不是年级第一的学霸,据说聪明的很么?那这些东西勤学苦练,过个十来年也不是不可能实现梦想。”
他仿若只是特意过来嘲讽两句,以报方才领取号码牌时被路炀讥讽的仇,此时说完,扯着嘴角手一摊就要离去。
贺止休在后方危险地眯起眼睛,正欲抬步上前,孙侯好似又想起什么,身形突兀地一顿。
就见孙侯扭身侧目,朝路炀投去极其意味深长地一眼:
“——当然,如果你是个Oga那就爱莫能助了。”
Oga就爱莫能助?
贺止休步伐猛地一停。
紧接着就听孙侯操着他那声公鸭嗓,一字一顿道:
“谁让接下来Oga只能被禁赛呢,要怨,只能怨你运气不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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