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社恐怎么当合欢宗主啊! > 16、合欢(十六)
    合欢宗,松鱼阁。

    阁中虽不如谢淮舟房中那般奢华无度,却胜在温馨,入门正对着的并非影壁,而是一大片嵌入墙面中的透明水墙。

    其中水波潋滟,游鱼浮动,粼粼水光反照上天花板,在黯淡的夜色间,宛若置身水底。

    一道单薄的身影靠在床头,半侧着脸,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

    夜幕中漫天星光落下,落入那双巨大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射着璀璨的光影,宛若泪光。

    “公子,别看了。更深露重,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一名仆从上前来,唉声叹气道,“今夜宗主翻的是谢公子的牌子,她……”眼下应该过得很快活。

    闻言,巨眼少年宛若风化的身体缓缓动了动。

    他低下头,幽幽笑了一声。

    仆从观他精神状态不像稳定的样子,担忧道:“公子,您没事吧?”

    巨眼少年又幽幽一笑:“没逝。”

    “公子!”

    一道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另一名仆从连滚带爬地赶过来,脸上染着见鬼一般的喜色。

    “宗主来了!”

    “……?!”巨眼少年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宗主听说您要‘自绝于此’,立即抛下了谢公子,眼下应该正在来的路上呢。”

    前来通禀的仆从激动得热泪盈眶。

    巨眼少年:?

    他什么时候要自绝于此了。

    “公子,您快梳洗打扮一番,快准备着迎一迎宗主吧!”

    也罢,只要宗主来看他,别的都不重要。

    巨眼少年瞬间自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下。

    “快!”

    “灯,熄掉两盏。卫护法说了,宗主深夜而来,一定要为她营造出朦胧暧昧的氛围感。”

    “……”

    灯火瞬间黯淡下来。

    四面八方乌漆嘛黑,仿佛丢进了墨汁里。

    唯有桌边一灯如豆,幽幽散发着光晕。

    巨眼少年的笑脸被火光自下而上照亮。

    由于额头上半部分陷在阴影里,那一双巨大的黑眼睛几乎占据了半张脸,许是角度关系,看上去仿佛没有白眼球。

    向下,咧到耳根的嘴角还在不断地上扬。

    “宗主主动来看我了~”

    巨眼少年尾音荡漾,吐息浮动烛火。

    火光狂乱摇曳起来,明明灭灭,仿佛某些恐怖电影里大难临头前,闪烁的灯光。

    在他身后,白纱无风自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头狂笑起来。

    卫护法诚不欺他!

    宗主果然喜欢爱笑的男孩。

    爱笑的少年,运气总是比别人更好些。

    然而下一瞬,恐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道轻盈的脚步声靠近松鱼阁,越来越近。

    然后停顿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进入了隔壁的院落。

    那是白公子的‘临川阁’。

    *

    临川阁和松鱼阁只隔着一条小巷。

    温妩刚跟着江逸川行至附近,望见眼前画面,便感觉寒风呼啸,止不住地往心里钻。

    金丝牌匾上书“松鱼阁”三字,旁边以雪白的纱绢点缀。

    黛瓦飞檐之下,白绫呼啦啦被夜风吹得翻飞不止,上上下下,飘忽不定。

    温妩:“……”

    这氛围。

    如果把“松鱼阁”换成一个“奠”字,那味就更正了。

    抓在她腕间的手指略微用力,含混的声音染上几分不悦:“不要看他,你今夜是我的。”

    温妩耳根爆红。

    好在天色暗,她浑身上下打扮又都是红色系,看起来倒也没有特别明显。

    补药啊。

    补药随便说这么暧昧的话啊!

    温妩没说话,但落在她腕间的力道却更重了,传来的牵扯力也更大。

    江逸川的脚步更快,三两步将她拽进了院落里,反手拍出一道符箓。

    门“啪”地关上,一道光幕笼罩下来,隔绝了一切窥探。

    下一瞬,温妩便直接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一股阳光干净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就像是午后晒过的被子的温暖味道。

    然而他的动作却不似气息那般无害,冲劲极大,动作也猛烈。

    温妩整个人被“砰”一声直接抵上了门板,一只手紧随而来,按住她肩膀禁锢住她动作,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便凑到了她的颈侧。

    门板剧烈地晃动起来。

    温妩浑身都僵住了。

    细碎的发丝扫过颈侧,带来绵绵密密的痒意。

    而在这痒意遮掩之下,有人顺着她肩颈的弧度靠近,低眸垂首,深深嗅闻。

    高挺的鼻梁和柔软的薄唇,不经意间掠过她的皮肤。

    ……好像下一秒要把她吃了一样。

    温妩能够感受到,白公子的靠近虽然过分热情,但对她却自始至终未生情谷欠。

    反倒更像是把她当成了舒服的抱枕,或者是……

    温妩幻视自己成了一盆狗粮。

    她忍无可忍地抬手抵住身前人心口,想要把埋在她颈间作乱的人推开。

    温妩已经准备好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字面意思)。

    她算是看明白了,原主后院里这些面首里,真心喜欢她的都不正常,正常的对她都避如蛇蝎。

    眼前人虽然不似陆珣那般对她冷嘲热讽,但显然对她也并无几分真心。

    温妩却没想到,掌心只传来微微的抵抗力,人便顺着她的力道乖乖退开了。

    江逸川看着她:“你不喜欢这样?”

    他的呼吸略有些不稳,因为方才的动作,发丝也比先前更凌乱,俊美的脸上虽然没有多少情绪变化,但语气听起来却莫名像是被推开抛弃的狗勾。

    然而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房中并未燃灯,清冷的月色透过菱花窗洒进来,衬得他眼神宛若猎食动物般盯紧了猎物。

    “可我想要你。”顿了顿,他缓慢吐出几个字,“你答应过我,这次出关之后,你就让我抱着睡觉。”

    ……哦。

    温妩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想要她……抱着睡觉啊!

    侥幸之余,有一种淡淡的失望。

    但她堂堂合欢宗主,怎么就在自家宗门里被后院面首绑架,还要主动给别人暖床?

    原主这又是玩的什么play啊。

    温妩还未说话,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便又蠢蠢欲动地凑了上来。

    但许是顾忌着她方才的抵触,这一次,他没有做得太过分,只略微低了低头,便停下了动作,抬眸去看她的眼睛。

    见温妩没有反应,他微一偏头,鼻梁再次沿着她耳侧向下滑去。

    下一瞬,江逸川动作一顿。

    他略微抬起眼,半张脸依旧埋在温妩颈侧,露出的眼眸半阖着,却有一层薄雾般的冷意爬上眼底。

    “有人来了。”他说。

    说话时,他的吐息落在颈侧。

    温妩侧了侧头避开他,“谁?”

    “谢淮舟。”江逸川隔着一层门板注视着外面。

    片刻,他转过头,“你要见他吗?”

    怎么又是谢淮舟。

    这个阴魂不散的死神。

    温妩脸色一沉,还没说话,便见江逸川盯着她的脸,缓缓眨了眨眼睛。

    “你不喜欢他?”

    他用一种谈论今天吃什么的语气,将后半句话慢慢地说出来。

    “那是不是只要我杀了他,你就跟我睡。”

    *

    一炷香前。

    “分明今夜宗主翻的是他的牌子,结果却被居颜公子半道截胡。”

    “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而且听说他已经极力挽留,追到门口去了,却还是没能挽回宗主的心。”

    “……”

    卫函一走到门边,便看见一地色泽鲜艳的碎片。

    他来的路上便听见无数流言,一早便猜到谢淮舟心情不虞,根本不敢多看,便挪开了视线。

    桌边那道身影却察觉到门边动静,不偏不倚扫来一眼。

    黑眸冷沉。

    “……”

    卫函连忙跨入房中,反手关上门,布下结界。

    “……扔东西玩呢?”他心疼地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瓷片。

    这可都是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但恐怕,是没派上什么用场。

    “明日便是九州仙门齐聚光州,参与‘九陵小会’的第一日了。”卫函叹息一声,攥紧了折扇,“据我所知,那位也会来。”

    谢淮舟:“别打哑谜。”

    “天武阁的那位‘炽影绝风’魏阁主。”

    卫函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你不知道吗?长生界有不少有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说魏阁主和温妩相识于微时,如今却闹得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但却自始至终从未交过手。”

    “温妩灭了那么多宗门世家,却对天武阁一向敬而远之。而魏阁主对幽冥界深恶痛绝,手中斩的幽冥厉鬼不说上万也有上前,却迟迟不对温妩出手。”

    他沉痛地下了结论,“恐是至少有一人旧情难忘。”

    “若是他们旧情重燃,我们便更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她。若当真如此,何时才能夺回元殷?”

    卫函正色道,“你必须要尽快赢得她的心。”

    火光摇曳,映上谢淮舟俊美逼人的面容。

    他眸光深沉,并未开口。

    “这门怎么突然关起来了?”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困惑的絮絮低语,“咱们分明还没收拾完呢。”

    “谢公子?谢公子您在里面吗?”

    卫函倏然一惊,若是他布下的结界被门外弟子察觉,恐怕温妩愈发起疑。

    他连忙起身。

    “我得走了。”

    卫函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咬牙提醒道,“我之前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

    说罢,他撤下结界,推门而出。

    两名端着废物箱的弟子正急冲冲往里看,冷不丁门开了,险些一头栽进去。

    “卫、卫护法……?”

    “嗯。”卫函“刷”地一声展开折扇,隔着扇面笑意盈盈道,“听闻这里出了点小意外,我特意来看一看。”

    两名弟子不疑有他,点点头便要绕过他往里走。

    “稍慢。”一柄折扇拦住两人去路。

    卫函看着两人手中的废物箱,回想起房中一地瓷片,肉痛地问,“房中已经清理出去了许多瓷片?”

    “是啊,很多。”两名弟子叹口气,“已经清理出去了好几拨了。”

    卫函幽怨叹息。

    这砸的不是瓶子。

    砸的可都是他的灵石啊。

    将那些胭脂水粉送出去已经一日有余,他却并没有听说“谢公子肤白如墙”的传闻。

    ……看来,谢淮舟还是没能彻底下定决心。

    卫函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这种委曲求全之事,他并非身在其位上,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奇耻大辱。

    再给谢淮舟一些时间吧。

    他刚走,两名弟子便捧着废物箱走了进去,安安静静地将地面上的瓷片收拾干净。

    临走前,两人招呼门外弟子端着一枚圆圆的金盘走进来,往桌面上奉了一套崭新的茶具。

    “公子……”

    一人忍不住,好心劝他,“知道您心里苦,但是您也不能拿茶具来撒气呀,小心伤了自己。”

    谢淮舟端坐桌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就连眼睫都未动一下。

    两名合欢宗弟子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啪嗒”一声,门闩落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人。

    红烛未熄,鲜红的烛泪流淌下来,堆在烛台一角。

    谢淮舟指尖随意一勾,一拍小瓷瓶便在闪跃的灵光之中,自他宽袖间飞出,悬浮于他身前虚空之中。

    他盯着这仅剩的瓷瓶,眼神含义不明。

    ……

    那瓷瓶上的花纹逐渐和眼前门板上的逐渐重合。

    谢淮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切。

    莹莹的符光笼罩住整个临川阁,隔绝了内里的声音。

    但是视野之中,紧闭的门板正在剧烈摇晃。

    不难想象,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临风江氏以符篆名扬天下,江逸川是临风江氏的遗主,这符光出自谁手并不难猜。

    但为何要将声音隔绝,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谢淮舟眼底浮现出讥嘲。

    临风江氏是温妩亲手灭的满门,江逸川竟也能心安理得同温妩厮混至今。

    他立在风中,不知过了多久,摇晃的门板安静下来。

    须臾,符光破碎,红衣女子熟悉的声线传来。

    不知是被夜风揉碎,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声线略微不稳。

    “何事打扰本座?”

    一阵风起,吹动隔壁松鱼阁飘扬的白绫。

    谢淮舟立在风中,面色冷沉。

    ‘温妩每日总要修炼,修炼完了总会疲惫。’

    ‘喝喝茶,吃吃饭,捏捏肩,睡睡觉……’

    ‘亲密这不就来了?’

    良久,白衣男子缓缓抬起眼。

    “我来同你亲近。”

    临川阁中顿时陷入一阵死寂,门板却再次摇晃了下。

    片刻,才传出红衣女子的声音。

    “今夜本座在白公子处,改日吧。”

    谢淮舟眼神阴沉,嘴角却缓缓勾起。

    “那不如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