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危:小动物也有家
沈危以前不知道断舟不喜欢毛茸茸, 所以总是跟在他旁边,现在发现身边这剑修是真的很讨厌毛茸茸的灵兽,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都证明他沈危就是一只毛茸茸的灵兽。
“刚好踩在他不喜欢的点上了。”沈危心中无奈叹气, 其它事情都能靠努力弥补, 但是这物种是天生的,实在不行,恐怕只有剃毛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是……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剃毛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几乎没有毛茸茸剃毛之后会好看。
“你还在想着那几只狼?”回了屋子里,断舟看了眼强颜欢笑的沈危,他微微皱眉道:“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搞破坏的是狼, 在这里捉狼的还是狼,怎么看都像是一伙的吧?”
“我知道, 所以我在等。”沈危摇了摇头道:“我看起来很容易被骗吗?”
正在假装人类剑修欺骗沈危的断舟稍稍一顿, 他眼底微沉, 没有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 他心中掠过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心虚。
“断兄, 先别管这么多了, 挣钱要紧。”沈危坐在了椅子上,他无奈笑着道:“距离宗门大会越来越近了, 即便咱们御剑而行也得好几天才能到, 不能耽搁了。”
本来他还准备一路游山玩水过去的, 现在看起来,这游玩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城主将我们和这几个安排在一起, 只怕也有想要我们协同合作的意思。”断舟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寒意, 沈危打了个喷嚏之后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断舟便立刻顺手将窗户关紧。
“城主不一定知道这几个是狼,看得出来,它们藏得还挺严实,鲜少开口说话。”沈危一想到这几只,就忍不住乐了,道:“因为它们一开口就得暴露了。”
“一共五只狼,如果那个搞破坏的灵兽是它们的同伙,大概率就是六头狼。”断舟说道:“团伙作案。”
其实沈危是觉得事儿应该没那么复杂,这几头毛茸茸连句话都藏不住,还能干成什么事儿?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想要为它们找理由开脱吧?”断舟半眯起了眼睛,有些怀疑地看向了沈危。
沈危飞快摇头,笑着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虽然断舟心中并不怎么相信沈危的话,但倒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将被子掀开,道:“你住哪间房?”
“哪间?为什么不是住在一间房?”沈危顿时一愣,脸上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显然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断舟竟然准备分房睡觉。
“不是说准备了两间客房吗?”断舟有些困惑,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沈危眼疾手快地压住了肩膀,这头灵兽十分谄媚地给断舟倒了杯茶水,笑眯眯道:“虽说是准备了两个房间,但是咱们也不太好这么麻烦主人家,而且这四周都是灵兽,假如那几头灵兽是同伙,意图不轨怎么办?还是咱们两个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沈危给出的理由一套一套的,而且每一句都十分诚恳,具有很强的说服力。
断舟斜睨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床,哼笑了一声,唇角微扬道:“你还想跟我睡一起?不是说做梦梦到你那个仇敌了吗?”
沈危不明白这还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人怎么还记得,而且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但他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非常高情商地哄着断舟,异常诚恳道:“所以那是噩梦啊。”
“你梦到跟它睡在一起,算是噩梦?你不是很在意它吗?”断舟唇角上扬得更加厉害了,他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缓声道:“怎么还能做噩梦呢?”
“它……”沈危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试图小声将这件事情告知断舟,说道:“它关系到我能否……”
“活下去”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外面就开始天雷翻滚了,沈危立刻闭上嘴,他咳嗽两声道:“我更在意你。”
断舟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面上却不肯显露分毫,他将手中温热的茶一口饮下,而后道:“那就睡一间房吧,沈宗主说的没错,这样更加安全。”
沈危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几只狼纷纷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整齐划一地看向了刚刚雷云翻滚的天空。
“咱们做的事情会被天打雷劈吗?”其中一只问道。
“不至于吧。”另外一只说道:“小劈一下?”
这几日的快乐生活都快让沈危忘了这回事了,被天雷这么一提醒,他仔细算了算,距离被灭宗就连一年都不到了,若是等宗门大会结束,那更是只剩下十个月。
“十个月。”沈危低声喃喃。
“什么十个月?”断舟撩起眼皮看向他,眼看沈危心情一下子低落了很多,还以为是这灵兽的事情让沈危有些苦恼,便道:“不必担忧,这等灵兽不是你的对手。”
“好。”沈危勉强笑了笑。
“我说了这一个月不会让别人伤害你,自然也不会让别的灵兽伤害你,放心吧。”断舟看不得沈危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头兽总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看上去老实温吞又很真诚,断舟下意识放缓语气,道:“别总是想着那个仇敌,既然都是仇敌了,证明对方根本不想对你好,甚至想要伤害你,既然这样,就别对它下手留情,你这样心软,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断舟不是一条话多的蛟,但这次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是因为看不惯吧。
至于是看不惯沈危还是看不惯那条所谓的“蛇”,断舟自己也不想深思。
听着断舟的话,沈危下意识略微抬头看着他,烛火的光微微摇曳,照在了沈危俊秀的脸上,他本就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看着旁人,都给人一种莫名的触动。
——让人想要将他带回家。
“吃大饼吗?”沈危忽然开口,道:“我包裹里还有饼。一日三顿都得吃饭才行,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话,刚刚好好的氛围感都被打破了,断舟绷着脸站在一旁看他从包括里翻出了那该死的大饼,没有一点味道,还噎得慌,断舟庆幸自己是人形,若是用蛟形,只怕脖子都得噎出二里地那么长。
“你的包裹里除了大饼,一点其他东西都没了吗?”断舟有些好奇地问道。
盘缠肯定是没了,被那只丧心病狂的蟾蜍偷得干干净净,现在断舟和沈危两个简直就是钱袋子比脸还干净,小偷摸一把都得心酸落泪。
“有。”沈危将包裹打开,从里面将东西取出,道:“这是大饼,这是青斯给的毒药,这是白啸给的刀,这是乌慢给的锦囊妙计,一共三个,让我遇到困难就打开一个,可解眼下之困。”
“……”断舟瞧着这一大堆东西里混着三个小锦囊,他道:“现在打开看看?”
“还没到特别困顿的时候。”沈危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断舟觉得这三个锦囊趁早打开,可能什么帮助都没有,但一想到乌慢那精准的占卜术,断舟想了想还是留着这三个锦囊吧。
他不信占卜术,但是太精准的,他也会相信一下的。
“朱雀给的都被偷了?”断舟随意翻了一下包裹,开口问道:“一点都没剩下?”
“一点都没有剩下,那只蟾蜍偷东西堪比抄家。”沈危无奈道。
最后,断舟从这一大堆东西里面拿出了一个盆子,道:“你这是干什么用的?出门还带了一个盆子?”
“饭盆。”沈危说道:“你不懂。”
断舟是不懂,他还没见过哪个灵兽出门带饭盆的,归根究底,大概率就是沈危的个兽习惯了,但是这习惯着实是有些怪异,让断舟忍不住多看了那个饭盆子好几眼,就是普普通通的铁盆而已,看不出有什么珍贵之处。
而且,沈危吃饭的时候也并没有一定要使用这个饭盆,他不明白对方将这个盆带在身边的意义是什么。
沈危的身上充满了太多的秘密和怪异,断舟觉得他像是一个看不透的谜团。
“万兽宗的兽都说你的原形是一只神兽。”断舟说道:“真的不能透露一点?”
“你来做客卿,我就告诉你。”沈危笑眯眯道:“别说是告诉你,直接化形给你看也未尝不可。”
断舟注视着沈危,好一会儿之后,才意义不明道:“好,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他越看沈危越觉得沈危很有意思,应该说整个万兽宗都很有意思,传闻中那么警惕外人的万兽宗,竟然随随便便就把重伤的他给捡回去了,断舟有时候忍不住想着自己若是没有被雷劈,若是重伤化形去了万兽宗,现在应该是在青龙峰,不知道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
不过沈危看上去是一个好宗主。
“这天雷,还真是随便乱劈。”断舟扭过头,透着门看向外面,沈危还以为断舟说的是刚刚的天雷滚滚,立刻迎合着点头道:“是啊,幸好先警告,再落雷。”
不然它们这一大群毛茸茸都得被劈得炸毛了。
天雷还算是好天雷的。
只是断舟恐怕不是这么认为的。
*
晚上四周都十分寂静,月光落在了院子里,沈危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觉,他本来是想要睡在地上的,奈何断舟让他睡床上。
而断舟自己则是打了地铺。
“断兄。”沈危扒拉了一下床边,他起身道:“要不我们一起睡床上吧,我看这里有两床被子。”
“不必。”断舟随意看了眼,他想着这头灵兽果然是有点儿小心机,不过这点小心机并不让他觉得厌恶,反而感到有点意思。
可他虽未曾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被珍惜,断舟游历人间的时候看过不少话本子,大多都是如此。
很快,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被套路进陷阱里。
“沈宗主。”断舟忽然开口道:“你之前在万兽宗的时候,是独自居住,还是和其他兽一起住?”
回答他的只是外面的风声,沈危是真的累了,而且作息十分正常,沾床就睡,因而并未注意到身边这个所谓的人类剑修眼里掠过了一丝暗色,他起身走到了沈危的面前,微微半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隐藏真身的灵兽。
“我还是第一次让床给别的灵兽睡。”断舟为他掩好被子,低声道:“你最好把那个垃圾蛇扔出你的梦里。”
由蛇化蛟的断舟倒是想要在沈危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不过他思来想去,现在沈危最喜欢他是人类剑修的身份,那就干脆先做剑修,等来日那个“仇敌”寻上门来,他再化为真身,直接压制对方。
想必能让沈危清楚认知到谁才是“蛇中大佬”,谁更加强大。
而此刻的万兽宗里,玄武峰今夜格外热闹,因为暴富了一下,所以干脆摆了宴席,青斯裹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来的,这些动物们,有的挂树上,有的裹着毛茸茸的皮毛在寒风里啃着吃食,被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而最不受影响的就是赤鸾,浑身缠绕着火焰,她随意张开翅膀,站在了乌慢的龟壳上,眯缝着眼睛道:“你的龟壳这么脆弱吗,也能被砸骨折了?”
“你的壳天天火烤占卜一下试试。”乌慢没好气地回答道:“有种别站我背上。”
赤鸾张了张翅膀,哼笑一声,就是不走。
“我今日占卜了一下,宗主明日不宜出行。”乌慢说道:“易惹烂桃花。”
“宗主那副皮相,红鸾星动实属正常。”赤鸾闭着眼睛道:“大不了就迎娶一位宗主夫人。”
“你能听一下重点吗?烂桃花。”乌慢不紧不慢道:“破财的。”
一听到关键字,赤鸾豁然睁开了眼睛,它猛地低头看向了乌慢。
乌慢缓缓抬起脑袋,慢悠悠道:“放心,我早就料到了,已经备好锦囊妙计,只要宗主按我说的解开锦囊就好了,一路上我准备了三个。”
“乌慢。”一直没有开口的青斯忽然说话了,他道:“三个?你有没有给锦囊写上使用顺序?”
乌慢沉默了下来,显然是没有的,但它深思了一下,挣扎道:“还没来得及写,宗主就全部拿走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做事情要快一点,如果动作实在太慢,那别兽大白天做事情,你就三更半夜爬起来做事情,我就不信你这样还能慢到哪里去。”青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乌慢看了许久,道:“你再占卜一下小黑蛇的事情。”
乌慢摇了摇头,刚想说它今日已经占卜过了,再占卜恐怕会有点不准,却不想性急的赤鸾直接开干,用乌慢的龟壳进行占卜,龟壳在火焰里烤了两圈,上面浮现了文字,乌慢爬过来看了眼,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
“怎么了?”青斯见状连忙问道。
“情劫。”乌慢缓缓道:“占卜结果显示,这条蛇已经春心萌动了。”
青斯:?
乌慢开始怀疑自己龟壳出问题了,怎么最近总是容易占卜出情劫来呢?
不过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危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外面传出了狼嚎声,沈危立刻爬了起来,转头便看到断舟已经站在了窗口处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沈危起来之后,便低声道:“那头搞破坏的灵兽又来了。”
沈危脸色微变,他拿起一旁的剑跟在了断舟的身后。
“捉恶兽!”外面有人举着火把,高声喊着:“仙长们,那头恶兽又来了!”
“我们也出去吧。”沈危说道。
其它几个已经出来了,他们都看了眼沈危,而后直接朝着只有一墙之隔的库房奔去,沈危紧随其后,断舟的目光落在了这几头兽的屋子里,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库房昨夜才惨遭破坏,今日还没修好,便被再次破坏了,那些木材都掉在了地上,沈危刚刚翻墙过去,一头毛茸茸的灵兽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扑面而来,沈危下意识往后一躲,他尚未来得及动手,身后的断舟便直接一手揽住了沈危的腰身,一手将这头灵兽一脚踹了出去。
灵兽疼得“嗷呜”一声,直接砸断了一棵树,而后爬起来,朝着昨日才被撞开的门冲了过去。
沈危意识到它想要逃走,上去阻拦,却被刚刚赶过来的其他几头灵兽化形的修士拦住了,看似他们都在阻拦这头逃走的灵兽,实际上分明是在阻拦沈危,可是却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挡一下而已。
沈危的剑刃都并未出鞘,眼睁睁看着这头灵兽再次撞碎了一扇门跑走了,而后断舟赶来,道:“你去追那头灵兽,这几头交给我。”
有了断舟的加入,这几头灵兽显然有些畏惧,它们出于动物的直觉,能感觉到沈危并不想要伤及它们,但是断舟不一样,那一脚直接把一头兽给踹飞了,是奔着要兽的命去的,顿时偃旗息鼓,不敢上前。
眼看沈危追着那头灵兽消失在了眼前,断舟才抱臂靠着门边,瞧着这剩下的五个“修士”,道:“道友,我有几个问题有些困惑,不知各位可否为我解惑?”
他唇角下压,语气微冷,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寒意。
作为动物的直觉,这几个“修士”直接跪下了,非常干脆利落道:“能,能,绝对能!”
断舟:……
这群是真的识趣,比断舟见过的任何灵兽都识趣。
这头模样似狼的灵兽在破坏了库房之后,就直奔后面的小树林,沈危立刻跟了上去,一路疾行,对方显然是有些慌不择路,沿路撞断了不少树,摔倒了又爬起来,看得沈危都觉得有些疼。
“你为什么总是追我?”当一把剑直接挡住了去路后,这头灵兽止住了逃跑的步伐,它显然是很害怕,尾巴夹在了后腿间,战战兢兢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危,硬着头皮道:“我……我……”
“为什么要破坏城主府?”沈危说道:“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那不是城主府。”一听这话,这头灵兽立刻倔强起来,它咬牙切齿道:“那是我家,是我们的家!”
沈危闻言,稍稍愣怔一下,他下意识略微侧头,目光落在了这头灵兽的身上。
说实话,这头灵兽模样的确像是狼,可是比狼小了不少,眼神里透着一丝倔强,显然对于沈危拦住了它十分不服气,即便面对沈危这样级别灵兽的威亚,它也跃跃欲试。
“你家?”沈危收了剑,他道:“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这头灵兽仰起头叫了一声,沈危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他猛地后退,却见身后一头野兽窜了出来,原本以为是什么丛林猛兽,可他刚刚出剑,剑光掠过,却瞧见眼前的竟然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沈危脸色微变,将剑再次收回,反手握剑往后躲开,这只小狗瘸着一条腿,朝着沈危叫个不停,很快周围涌出了越来越多的猫猫狗狗,都是一群看上去十分狼狈的,它们盯着沈危看,眼神里满是警惕。
“那不是城主府,那是我们的家。”这头一直搞破坏的灵兽咬牙道:“我们只是想要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但是他却强行推倒了这一处,将其变成了他自己的库房。而且。他还……还……”
“还欺骗它们。”断舟的声音响起,他其实早就来了,只是想要看看沈危如今实力到底如何,如今干脆现身,手里拎着五头小狼一般的灵兽,顺手扔了出去。
“城主府原本没有这么大,后来强行将这群猫狗的休息地给扩建成了自己的库房,而那处小木屋是这几头灵兽在码头上给人做苦力挣钱买的,为的就是让城中没有家的灵兽都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断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事情全都问清楚了,他道:“不过灵兽是没有人类身份的,除了万兽宗的领地,无人收留和认可,所以即便它们买了这块地,这城主也轻而易举便用其他理由抢占了。”
这话一出,别说是这群灵兽,就连沈危都立刻火气上来了。
“所以它们就是想要搞点破坏,让城主不要这个库房,把地还给它们。”断舟提起这城主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微微抬起下巴,道:“但是人类是贪婪的,怎么可能将已经到手的东西给它们。”
“什么意思?”沈危直觉这话的意思有些不对劲。
断舟目光轻柔,语调平静,可说出的话却让兽觉得毛骨悚然,他道:“所以,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一来就能猜到这是一群灵兽,他身为城主又何尝不知?并且你没发现吗,这个院子里,或者说前来揭榜的,除了灵兽化形的修士留下来了,其它修士都不在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危心中冒出了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着实是有点残酷。
“是你想的那样。”断舟缓声道:“区区一个小木屋都想要抢占,更何况是一堆灵兽的妖丹呢?这可是价值千金。”
所以哪里是这几头灵兽在城主府装作人类修士骗吃骗喝。
分明是城主故意不解决这个问题,从而引更多的灵兽入局,才好一网打尽,得到无数妖丹。
沈危终于明白为何之前说万兽宗称为“万兽天都”,因为这是这个修真界里,唯一能接受毛茸茸的地方,唯一能认可它们,并且保护它们的地方。
沈危对原身忍不住肃然起敬,能创造出万兽天都的灵兽,究竟是何等强大。
第22章 断舟:破防了?谁破防了?反正不是我
一群毛茸茸将沈危和断舟围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为它们毛茸茸主持公道的靠山,顿时恨不得凑上去扒拉着沈危。
沈危半蹲下身子,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小猫小狗, 不少看上去都皮毛翻卷, 可以猜得出来它们过得并不舒心。
不过谁的屋子被强占了能高兴得起来?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块地是你们的吗?”断舟问道。
“有。”这群毛茸茸挤在了一起, 然后叼出了一张干干净净的纸,沈危拿过来看了眼,发现竟然是地契, 虽然这群毛茸茸过得乱七八糟,身上脏兮兮的,但是这张地契看上去却干净异常, 看得出来这群毛茸茸多么珍视这张地契。
然而它们这么珍视的东西,却被一个无良修士强占了。
沈危将地契上的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定无误之后, 转过头看向断舟, 道:“你说我们如果耽误一两天, 能准时赶往宗门大会吗?”
“你要管这件事情?”一看沈危的这幅表情, 断舟就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
沈危讪笑一声,将地契整整齐齐地折叠起来, 归还给了这群毛茸茸, 道:“这件事情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一种是他们愿意归还这块地,但若是我离开了这里, 他们不一定愿意遵守约定, 甚至可能继续觊觎妖丹,第二种就是, 他们不愿意归还,那么……”
沈危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毛茸茸们听到之后,一齐点头,嗷呜嗷呜地叫嚷起来,意思无非只有一个,就是愿意相信沈危做的任何决定。
沈危笑了起来,他眼睛微微弯起,唇角上扬,抬手轻轻摸了摸眼前的猫猫狗狗,被它们簇拥在中间,这幅场景让断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如果诸位愿意,我可以写信一封给诸位,诸位可带信前往万兽宗玄武峰,自然有灵兽接应。”沈危缓声道:“不知道诸位……”
“我们愿意!”它们立刻嗷呜起来,显然都很乐意。
沈危笑了一声,他也很喜欢这些毛茸茸,看着它们就觉得心情很好,于是立刻修书一封,写完之后,摁了个手印。
“我看其它灵兽都是用的爪印,怎么你用手印?”断舟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看到这时才开口道:“你的手印……白啸它们能认得出来吗?”
沈危闻言,他凑近了断舟耳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我的原形是什么?”
断舟的耳根立刻就红了,沈危距离他太近,近到他以为沈危会做什么,谁知对方语气十分小心翼翼,异常正经,以至于断舟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为什么而失落。
他张了张口,瞥视了一眼沈危,十分违心道:“我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断舟说完,便径自转身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沈危连忙将信给了这群毛茸茸,嘱咐它们之后,就准备朝着断舟的方向追过去。
“断兄。”沈危也不明白断舟怎么好端端地又不高兴了,他一边觉得人类剑修真难哄,一边主动迎上去,无奈笑道:“你等等我。”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的城主府,刚刚一进门,门口的小厮便连忙去通报城主了,正巧城主在后花园招待贵客,瞧见小厮来了之后,便找了个由头暂时离场。
“大人。”小厮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新来的两位似乎是闹崩了,一前一后前往后院之中,黑衣服的那位根本不搭理白衣服的那位,只怕是崩了。”
“崩了?崩了也好。”城主神情看上去有些淡淡的,他道:“一个是灵兽,一个是人类剑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本就不是一路人,又怎么会走得长久。”
小厮在一旁连连恭维。
“之前让你准备好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吗?”城主眼底掠过了一丝冷意,小厮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根本不敢去看城主的眼睛,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小声道:“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保证这院子里所有的灵兽都逃不了您布下的天罗地网。”
听着这话,城主哼笑了一声,一向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藏不住的贪婪,他深吸了一口气,状似无意道:“低贱的灵兽而已,也配与人类修士相提并论?居然还敢装作人类修士前来我城主府骗吃骗喝,杀了它们也算是它们命该如此了。”
小厮连连点头,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在城主要继续去后花园的时候,小厮才忽然想起来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连忙道:“大……大人,还有一件事情!另外五个灵兽近日并未回来,只有新来的两个修士回来了。”
城主停住了脚步,他猛的转头看向了小厮,脸色阴冷极了。
*
小院子里一片寂静,另外的几个屋子无人居住,沈危看了眼,又回头瞧着似乎还在生气的断舟,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搭理他,沈危也不好意思总是往上凑。
他一路上仔细回想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自觉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无非就是没有告诉断舟自己的原形。
可是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原形是什么,又如何告诉断舟?
“你在干什么?”断舟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暗自懊恼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沈危牵着鼻子走,然而不等他反思清楚,就发现沈危抱着被子准备出去了,断舟顿时坐不住,立刻开口道:“沈宗主,你要去哪里?”
“我去隔壁睡。”沈危搂着被子和枕头,老老实实道:“本来昨晚就应该这样,只是担心那闯进来的灵兽,这才住在一起的,如今这事情也解决了,总不好一直让你睡地上,所以我就去隔壁睡了。”
断舟咬着牙道:“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被断舟这么说,沈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以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基本可以判断出断舟这是不高兴了。
“我……”沈危本着绝不得罪自己护身符的理念,他搂着被子,抬脚迈出了一半但又临时收了回来,快步朝着断舟所在的位置走去。
而后,他在断舟茫然的目光中,将被子留了下来,道:“那……那我就这样去隔壁屋。”
断舟气得头疼,他握着手中的剑柄,轻轻摩挲着,又偏偏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自己跟自己较劲,他认为自己绝没有被这个混账渣兽吸引到,绝对没有。
直到沈危走出门,甚至还十分懂礼貌地将房门关上后,断舟终于怒上心,咬牙切齿道:“混账。”
沈危倒是完全不知晓断舟复杂的心理活动,更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自己捡回来的这位“人类剑修”心中经历了多少犹豫徘徊。
他十分舒服地仰躺在了床上,四周的灵兽都没有回来,只需要应付城主即可,不过他们回来的时候,小厮和婢女都说城主不在府中,沈危也只能作罢。
就在他闭着眼睛,准备明日与这城主交涉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音,沈危立刻面色微凛,心想着不至于这么倒霉吧,他刚刚才和断舟分房住,难道就遇到坏人了?
然而很快,叩门声响起,沈危握着剑,低声不语,直到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道:“沈宗主,是我,断舟。”
沈危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他立刻翻身下床,不明白对方半夜来自己屋子里干什么,打开门之后果然看到对方,而且对方还抱着被子,一脸平静道:“我是来打地铺的,既然说过会保护你,就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现在这城主明显比之前的几头灵兽更加危险。”
“啊?”沈危愣了愣,而后下意识道:“可我们就在隔壁……”
“假如对方半夜偷袭呢?”断舟义正词严道:“我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还不如就在你身边,总不至于会让对方钻了空子。”
他说得有理有据,每一句话都让沈危觉得无法反驳,只能点头。
断舟最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道:“听我的话,我保你平安。”
最后断舟心满意足地在沈危的床边再次打了地铺,十分满意地睡在了地上,看到沈危就躺在自己的身边,这才觉得安心许多。
然而擅长反思多疑的断舟睁眼到半夜,忽然想起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昨天沈危还巴不得要跟他睡在一起,现在的沈危却主动要分房睡觉。
断舟思虑再三,他坐起身,扭头看着已经睡熟的沈危,低声自言自语到:“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欲情故纵,沈宗主不愧是渣兽,这一套情场老手的招数,我也只在话本子里见过,没想到沈危你倒是用得炉火纯青,是我小看了你,差点着了你的道。”
“断兄?”沈危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断舟忽然起身,他疲惫地半睁着眼睛问道:“你不睡觉吗?”
“……”断舟躺平砸地上,心思深沉道:“睡。”
断舟只肯承认自己差点被沈危这招浅显的欲擒故纵给糊弄了,不过他一眼看穿了沈危的真实目的,但他绝不承认在沈危说要分房睡的那一刻,他一向平静的神情差点没绷住。
这头蛟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破防了。
屋外,一群人正缓缓朝着这边靠近,无数人手中都拿着弓箭,上面还涂着墨绿色的毒汁,看得出来是为了针对沈危和断舟特地准备的。
“若是黑衣剑修不阻拦就罢了。”城主冷声道:“若是他敢阻拦,那就连他一齐杀了。”
“是!”众人立刻应道。
第23章 沈危:好像……要长尾巴了
月明星稀, 躺在地上睡觉的断舟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偏过头,目光朝着门口处看去, 却并未动弹。
躺在床上的沈危却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断舟深觉这头兽要不就是心机太深, 装得太像,要不就是真的睡沉了。
他想了想,决意试探一下, 故意抬起脚轻轻踹了踹沈危的床板,将对方弄醒之后,自己又装作没醒的样子继续睡觉。
沈危睡梦中被一阵阵敲击声给折腾醒了, 这种被人强行从梦里弄醒的感觉可不太好受,更何况他好像还有点儿起床气。
猛的掀开了被子坐在床上有点晕乎, 甩了甩脑袋之后, 第一时间去看了眼断舟, 见对方尚未醒来, 还以为是自己做梦梦到敲门的, 正准备躺下来继续睡觉时, 耳边却忽然听到了与风声不同的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灵兽的听觉和嗅觉总是异于常人的,沈危面色微凛, 他伸手去推了一下断舟, 低声道:“断兄, 快醒醒,外面好像是有埋伏。”
断舟一直闭着眼睛, 任凭沈危怎么弄都不醒来, 沈危没办法,只好独自上前, 背靠着门,伸手打开了一点点缝隙看着外面的场景。
院子里被月光照得连地上的一片树叶都看得清清楚楚,沈危目光轻轻掠过了墙头,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就在他准备回头的时候,却被人捂住了口鼻,不等沈危说话,耳边就传来了断舟的声音,他声线略显低哑道:“闭气,他们往这里放了迷药。”
沈危闻言,立刻紧闭呼吸,他想要扭头看向断舟,询问对方怎么样了,却不想断舟的下巴压在了沈危的肩头,这两个靠得很近,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断兄,你……你中迷药了吗?还好吗?”沈危小声问道。
“不太好。”断舟微微半阖着眼睛,呼吸听上去有些滞重,哑声道:“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我身中迷药,只怕没法帮你了。”
沈危:……
是谁睡前还在说这个月必定守在他身边,不让任何人任何兽伤害他,这才过去多久,有两个时辰吗,这就不管用了?
也许是沈危脸上失望的表情太过明显,断舟唇角下压,透着冷意,他低声道:“若是打起来,如今的你只怕不是对手,除非是化为原形,方能有一线生机。”
“那……那也不至于吧,我好歹是一宗之主……”沈危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些心虚了,他盘算着自己记得多少战斗方式,悲催地发现自己会的并不算多,原主的记忆非常零散,大多数都找不到了。
“沈宗主。”断舟目光定在沈危的脸上,缓声道:“你听我说,若是到了最后一步,你先走,不用管我。”
“可是……”沈危挣扎了一下,道:“我还指望你做我的客卿。”
沈危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考虑到了利弊问题,他若是将断舟放弃了,那谁来做客卿,谁来抵挡十一个月后的灭宗之灾,那头黑蛟怎么办?
而且,他沈危似乎也做不出就这样将人丢下的事情。
然而这话落在了断舟耳中,似乎是变了味儿,他眼底难得掠过一丝笑意,唇角不自觉上扬,就连语调都轻快了一点,哑声道:“你不愿意放弃我。”
沈危点了点头,一边集中精神注意外面,一边说到:“断兄,别说了,我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人似乎已经布置好了,第一支箭羽裹着破风声袭来,几乎是擦着沈危的脸过去的,断舟眼神沉了沉,隐隐翻滚着一丝怒气。
第二第三支箭接连袭来,沈危一边将断舟护在了身后,一边抬剑抵挡,对方显然是着急收网,大概是因为一下子丢了好几个目标灵兽,一时间有些急了。
“城主大人是何用意?”沈危抬高声音,朗声道:“我等是揭榜而来,为城主大人排忧解难,不知道城主大人是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城主府的待客之道吗?”
“你与那恶兽同为灵兽,且行踪诡异,藏头露尾,可见是一伙的。”外面响起了一道声音,沈危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声音便是那门房小厮的声音,这小厮硬着脖子喊道:“幸而城主大人慧眼,这才看破了尔等伪装!”
“看来是也看中了你的妖丹。”断舟靠在一旁,他道:“还真是够贪婪的。”
“看中我的妖丹……”沈危心想,这还真是挑软柿子捏,偏偏还就被他给捏准了。
“软柿子”沈危只想叹气,可手中的剑术却并不慢,他想要带着断舟从后面的窗户逃走,然而后面却也被包围了,果真是天罗地网,绝非是一日就能设好的,只怕这陷阱之前是准备用在那些猫猫狗狗的身上,未曾想计划败露,猫猫狗狗逃走了,这才落在了沈危的身上。
沈危本还想和这城主好好说说,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断兄。”沈危回过头看着似乎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断舟,低声道:“你在此等我,我等会就回来。”
断舟本来微微扬起的唇角此刻再次下压,眼底掠过一丝阴冷,面上却不显分毫,装似虚弱道:“好,你去吧。”
这种事情他以前就遇到过,说是引开敌人,其实就是自己溜走了而已。
断舟心中嗤笑,这沈危,和别的修者看来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口蜜腹剑之辈。
沈危哪有空注意到这头蛟的那点多疑的小情绪,他直接抬剑就冲了出去,手里拿着白啸和青斯给的一些毒和武器。
而他手中的那个锦囊妙计也打开了一个,写着——
拼死一搏,方得一线生机。
是的,这个时候就得要以命相博了,不过既然锦囊妙计说能得一线生机,那必然是可以的。
沈危还是非常相信乌慢的占卜术。
*
万兽宗内。
乌慢研究着自己的龟壳,一旁是一只狼,看上去凶恶异常,它声音嘶哑道:“你说你占卜出不久之后我的亲戚就要来和我同住了?”
“是的,你准备一下吧。”乌慢缓声道:“一个屋子就行。”
“几个亲戚?”狼露出了困惑的眼神,它的尾巴垂在身后,站在石头上垂眸看着池中的乌龟,道:“你的龟壳都这样了,还能算得准?”
“六个。”乌慢含糊不清道:“一群带毛的,但是你的亲戚占六个。”
“六个亲戚?一个屋子?”这头狼不在意地哼笑一声,道:“你的龟壳要换一下了,果真是没什么用处,连这个都算不准了。”
说完,这头狼跳下了石头,转身朝着林子里走去,压根儿没把乌慢的话放在心上。
好半天之后,乌慢才慢吞吞地将话说完,道:“因为一个屋子是拆了,六个屋子也是拆了,如果用六个,本来就贫穷的玄武峰,更加贫穷了。”
它摇了摇头,这群玄武峰的实在是太性急了,压根儿不等它将话说完,它摸了摸自己的龟壳,又自信了起来。
“唉,今天好像忘了占卜宗主的行程。”乌慢忽然想起了这个重要的事情,顿了顿之后才道:“算了,无所谓,不是重要的事情。”
就凭它们宗主的实力,谁还能在它们万兽宗的眼皮子下面撒野吗?
还真就有这种。
沈危持剑冲出去之后,凭借着记忆里对于剑术的掌控,尽量躲避着袭击而来的箭羽,越来越得心应手,而后将青斯给他的带毒素的烟雾点燃扔了出去。
外面慢慢就没了战斗的声音。
靠在床边的断舟平静地看着门框,听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可是依旧没有看到沈危回来,他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自嘲道:“骗我。”
他嘴里凶狠,眼中带着难以掩藏的阴冷,可语气里的那一抹失落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被沈危抛弃了的时候,门却忽然打开,沈危踉跄着冲了进来,断舟眼中的阴冷尚未退却,和沈危对视了一眼,沈危下意识站在了原地。
他再次看去的时候,却见断舟已然还是那副虚弱得站不起来的样子,沈危顿时觉得大概是自己看错了。
“快走,他们中毒了,暂时追不过来。”沈危看这群人的打扮,只怕这城主要留有后手,立刻道:“先走一步再说,这仇明日缓过来了,咱们再报。”
“你没有走?”断舟问道。
“我能去哪里?”沈危扶起了断舟,带着他从后院走,道:“我还没带你走,怎么可能自己走?”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保命符,哪里舍得丢了。
断舟刚刚那点阴郁黑化的想法顿时消散,他任由沈危将自己扶起来,虚软无力地靠着对方,低声道:“其实你把我丢在这里,自己逃走会更加轻松一些,任由我就这么被他们抓住,反正你我本就认识不久,何必为我冒险?”
断舟根本没注意自己语气里的酸意,沈危自然更没注意到,只是一边走一边应道:“若是是我走不动路了,你会丢掉我吗?”
被这样反问一句,断舟下意识愣怔一下,而后摇头道:“不会。”
“那不就行了?”沈危笑着道:“我也不会。”
断舟心跳有点儿过速,他低声咳嗽两下掩饰尴尬,但很快他就发现沈危的步伐越来越缓慢,甚至身上体温越来越高,就在断舟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沈危忽然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幸好被断舟一下子扶住了。
“你怎么了?”断舟丝毫没了刚才虚弱无力的样子。
沈危甩了甩不太清醒的脑袋,低下头看了眼腰侧,断舟这才发现对方腰侧隐隐有点血迹,之前闻到了一点血气,原以为是那些人的,没想到沈危竟然自己也受了点伤。
他立刻扶着沈危半蹲下来,查看腰部伤处,只是浅浅的上课,但是上面带了点绿色,有点像是毒素。
断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没事。”沈危自己能感觉到这点毒素对于他而言没什么问题,但是浑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像是……
像是……
要长尾巴和耳朵了。
于是断舟在焦急之中,眼睁睁地看沈危冒出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这触感有些猝不及防,一手不小心抓住了沈危的尾巴。
不知道为何,断舟忽然想起沈危那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毛茸茸?”
那时候断舟怎么回答的来着?他好像回答的是“是的,我不喜欢毛茸茸”。
现在他看着拥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的沈危,有点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脸上浮现了难以掩藏的懊恼。
第24章 断舟:谁伤了我毛茸茸的沈宗主!
毛茸茸的尾巴看上去稍显蓬松, 不算长,也不算短,但真的是非常灵活。
虽然沈危已经竭尽全力控制它不要抖动, 但是身体的恐惧自然传递到了尾巴上, 并且活灵活现地展示出来了——
他的尾巴看上去像是既想要摇尾巴, 又想夹起来。
“这居然是你的尾巴……”断舟为了掩饰尴尬,下意识松开了这毛茸茸的尾巴,手心顿时落空了, 等他再次看向沈危的时候,这灵兽已经立刻夹起尾巴背靠着树,毛茸茸的耳朵从他头顶冒出来, 有些无力地耷拉着,看上去异常心虚。
这副模样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之后的样子。
“原来你……真的是毛茸茸的。”断舟也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什么, 他多看了几眼沈危, 一边看一遍说道:“也还好, 也不怎么掉毛。”
“还算干净, 没有味道。”
“我不喜欢脏的带毛的, 但是干净的带毛的灵兽, 我也不算很不喜欢。”
“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带毛的吗?”
断舟在绕了一大圈话题之后,终于找到了重点, 他看向沈危, 本来就狭长的眼眸更显阴冷, 甚至显得有点儿凶狠,目光沉沉道:“所以你骗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沈危心虚得不行, 他下意识轻轻偏开目光, 抬手掩唇轻咳几声,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
这灵兽果然会撒谎, 果真是个骗子兽。
断舟唇角微微下压,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他垂眸看着沈危,似乎是在考虑这只骗子兽到底说了多少谎言。
然而不等他怀疑,眼前这只冒出了耳朵和尾巴的灵兽就小声解释道:“是你说你不喜欢毛茸茸,所以我才不敢吭声。”
他怕断舟如果知道他就是最不喜欢的毛茸茸,假如一气之下直接走了呢,那万兽宗怎么办?
然而这番话落在了断舟耳中,却被赋予了一层新的寒意,只见刚刚还有些冰冷阴郁的断舟唇角立刻上扬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看向沈危的目光里少了两份审视,多了两份温柔。
“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会隐瞒身份。”断舟想了想,缓声道:“我在你心中具有这么重的位置吗?”
“这是自然的。”沈危立刻点头,道:“独一无二。”
但凡有点能夸赞断舟的机会,沈危都不会放过,这年头为了保命,为了活着,做什么都不丢脸。
但是断舟唇角的笑意尚未到达眼底,便听到沈危困惑地问道:“断兄,你之前在屋子里的时候,不是中了迷药,所以站不起来吗,怎么如今一下子就好了?”
沈危就说感觉哪里不对劲,这会儿终于回味过来了,他有些不解,眼神纯粹地盯着断舟,似乎是在等着断舟解释,又似乎无论断舟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相信,眼底没有半点杂质,满是信任。
被这样的目光盯久了,本就理亏的断舟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能勉勉强强找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理由,道:“可能是因为那个迷药效果持续时间不长,我出来走走,透透风就好了。”
沈危下意识歪了一下脑袋表示困惑,毛茸茸的耳朵没精神地耷拉着。
断舟都不敢去直视沈危的眼睛,总觉得有种辜负了对方信任的感觉。
“原来如此。”沈危忽而笑了起来,他眼眸略微弯着,倒是好看,只是衣服有些脏了,就连头上的发冠都已经略有点散乱,腰上还有点伤,往外渗血,他点了点头道:“那幸好断兄无碍,幸好那只是迷药,若是毒药……”
沈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不敢想象这个如果是毒药,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
眼看毛茸茸的话题被转移到了迷药上面,断兄心知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然他可就瞒不住了,便立刻道:“你的腰伤如何?”
“很小的伤口而已,并无大碍。”沈危扶着树想要站起来,却不想腿还是有些发软,搂着他腰的手腕十分有力,沈危夹着尾巴,不敢再用这尾巴去触碰断舟的手,生怕对方露出厌恶的神情,更怕从此剑修保命梦就此破裂了。
这微微侧身的小动作,让尾巴的任何一根毛都避开了和断舟的接触,断舟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他忽略心中那点不经意的失落,嘴硬道:“你们这种毛茸茸,没事尾巴就朝人晃悠着是什么意思?”
“我夹着呢。”沈危小心翼翼地将尾巴夹得更紧了。
断舟:……
“我无所谓。”断舟说道:“我也没那么小气,尾巴就尾巴,反正刚刚也碰过了,我也不算是很讨厌这个尾巴的。”
“断兄不必勉强,人的喜恶不同,不必强求。”沈危非常体贴地给断舟找了台阶下。
断舟的唇角彻底下压,眼里掠过了一丝懊恼,他深吸了一口气,天空正好响了声闷雷,眼看就快要下雨了,他伸手揽着沈危的腰身,看似平静道:“前面有破屋,先去避雨。”
“好。”沈危点了点头,他伸手捂着腰处的伤,却被断舟直接不轻不重地拍开了手腕,沈危有些诧异地望向断舟,只见对方依旧脸色平静道:“那些箭尖应该是涂了毒,所以才会伤口处泛着绿色,而且让你直接冒出了耳朵和尾巴。不过这种一般不致命,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沈危再次乖顺点头。
断舟垂眸斜睨了一眼他,哼笑一声,一言不发地带着沈危前往小木屋,屋内没有人,整个都是废弃的小屋子,断舟将沈危安顿好之后,便道:“你在这里等我一盏茶的时间,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沈危刚想说他不饿,可面对着断舟那张脸,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违逆断舟的意思了吧。
这个剑修今日就像是吃错了药似的,更加喜怒无常了。
他腰间的伤口是真的不深,甚至可以算得上很浅,若非是因为这毒药,就算沈危继续御剑飞行都是没有问题的,而不等沈危独自想些什么,断舟就豁然起身,沈危下意识看向了他,只见断舟拿着剑便径自往外走,他道:“我去找点吃的,你坐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沈危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并不难答应。
“你……”断舟还有些要嘱咐的话,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准离开这里。”
沈危忍不住笑了,他连忙收敛笑意,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断兄。”
断舟不再多说一个字,径自转身离开了小木屋,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而沈危不知道的时候,一条巨大的蛟正在草地里穿行而过,速度极快地朝着城主府去了。
蛇是记仇的,蛟更是记仇,这城主府误伤了不该伤的兽,自然得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因为蛟不仅记仇,蛟还护短。
而此刻城主府的众人一无所知,他们还在到处搜查这断舟和沈危的踪迹,为首的城主冷着一张脸,道:“那只灵兽中了毒箭,肯定跑不远,分开寻找,若是听话懂事就留下,我好好调教,若是不听话……”
他冷笑了一声,缓声说出了异常残酷的话,他说道:“直接挖了妖丹,贡献给丹宗的那位大人。”
“是!”众小厮立刻应了一声。
“生取妖丹?”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骤然响起,这声音就像是一种阴冷的风,声线和清爽,语气略显婉转阴冷,带着一丝嘲讽,道:“丹修的哪位大人?也许……本座还认识。”
这声音一出,站在中间的众人立刻脸色大变。
有人站在中间,忽然抬手指向了较远的一处隐隐,牙齿不断地打颤,他满脸惊恐,颤声道:“蛇……蛇……不,有龙角的,是蛟!是恶蛟!”
修真界众人皆知,蛟几乎是传说中的灵兽了,且性情残暴多疑冷酷无情,极为记仇,绝对是恶兽中的恶兽,但凡遇到的修者,基本已经不在人世了。
除了丹修中的那位,听闻那位已经生取蛟内丹,因而从藉藉无名到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声名远扬,震惊修真界。
“来,说于本座听听。”这道声音里透着无限的阴冷和夹杂着滔天的怒意,不难听出这头蛟正处于火头上,它现在非常愤怒,怒火滔天了。
第25章 断舟:来者不善
“打雷了。”沈危看断舟出去之后, 便干脆将地上整理一下,等会躺着休息,顺便做了个小火堆, 这才感觉暖和一些。
他因为动作过大, 扯痛了伤口, 低头看了眼发现这伤处的毒正在缓缓消失。
“唉。”沈危重重叹了口气,再根据原主记忆的手势捏了几个法决,还是没法变换成原型, 只能保持着露着尾巴和耳朵的样子,这毒素大概是抑制灵力的,以至于只是随便流转一下灵力就有些气喘吁吁, 再次坐在了火堆旁边歇息。
没有断舟在身边,沈危终于能好好瞅瞅自己的尾巴了。
这尾巴的确是有些蓬松, 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猛兽的尾巴, 不带任何花纹, 就是白色, 只是现在上面沾了点草屑和泥土, 摸在手里有些敏感, 沈危的尾巴尖儿不受控制地晃动了几下。
“喜欢打群架,毛茸茸的, 讲义气, 有事先上, 白色的。”沈危总结了一下关键信息,他面露困惑, 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野兽是这样子, 低声喃喃道:“难道是……狐狸?”
但感觉又不太像是狐狸,玄武峰倒是有狐狸, 跟他的不太相似。
如果真要说的话……
“难道,我是一头白色的雪狼王?!”沈危大惊。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出现了一道闪电,直劈前面的树,沈危被惊了一下,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有人走了过来,对方推开了门,借着火光隐隐看出了来人的身形,沈危笑着道:“断兄,你回来了。”
断舟赶回来了,在下雨前赶回来的,他前脚刚进门,后脚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你……”断舟目光落在了沈危的尾巴和耳朵上,有些僵硬地挪开了目光,道:“你饿了吧?这四周都是荒郊野岭,所以多找了一段时间。”
“也还好,顶多才一盏茶的时间而已。”沈危笑了笑。
断舟半蹲下身子,他垂眸观察了一下沈危腰腹上的零星血迹,眼神略有些不悦,而后闷不吭声地将手中的食盒放下了,道:“快吃吧,还是热腾腾的。”
食盒里的食物十分精致,不仅有菜和主食,甚至还有小点心。
看着这些吃的,沈危嗅闻了一下,道:“断兄这也是在山里发现的?”
断舟的脸略微发热,他觉得大概是眼前这火堆温度太高了,于是偏过头僵硬道:“自然不是,别问那么多了,快点吃吧。”
他注意到沈危的尾巴在看到这些食物之后,就立刻轻轻晃动。
“断兄一起吃吧,看起来很好吃。”沈危拿起了一块排骨,连着骨头一起啃下去之后,笑道:“断兄也尝一尝?”
外面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里面是小火堆旁边还有食物,有一种奇异的相依为命的宿命感。
至少断舟是这样认为的。
而此刻城主府里也是倾盆大雨,只是之前还光鲜亮丽的城主府此刻已经几乎成为了一片废墟,原先的库房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三三两两的家丁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城主更是手脚皆断,他睁大着眼睛,似乎还没从刚刚那头恶蛟的血盆大口中缓过神来。
“城主大人。”有小厮跌跌撞撞冲到了城主的身边,根本不敢挪动城主,地上都是鲜血,城主的肚子上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一直往外淌,他的气海被那头蛟用利爪直接划开摧毁了。
如今的他,和一个废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了灵力,城主的头发迅速花白,皮肤老化,整个人像是瞬间衰老了数十岁,再也没有之前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整个人都难以置信。
为什么真的会有蛟?
不是说那头快要化蛟的蛇已经被那位大人给杀了吗?不是说已经生取其妖丹炼化能丹药了吗?
他不明白,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离死不远了。
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马车的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过,这声音很怪异,明明应该很远,却仿佛近在耳边。
听到这声音之后,城主猛地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一人举着伞走了过来。
“大……大人……”城主面上露出了喜色,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模样,他艰难伸出手试图拽住眼前人的衣摆,颤声道:“立清大人……立清大人……救我……”
“真可怜。”来人的伞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他轻轻叹息道:“哪来的兽,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灭人满门。”
城主一愣,拽着对方衣摆的手都僵住了。
“万兽宗的那群灵兽,果然残忍异常,不通人性。”他幽幽叹气,语气里似乎是带着怜悯,叹息道:“灭门之灾,我定然会将此事告知修真界,查明真相,让这等恶兽付出代价,万兽宗也得为此负责才行。”
他话音刚落,城主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血迹斑驳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惊惧的神色,似乎是想要逃走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雪亮的剑光掠过了眼前,脖颈直接被划开。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淌,一夜之间,灭门之祸。
此事顿时震惊了整个修真界,前去调查的修者发现了这城主府的大门上印有血色的万兽宗标志,那个梅花爪印。
当年有人重伤万兽宗的灵兽,沈危亲自出手废了那人的修为,便也是留下了这个爪印。
沈危就是告诉所有修者,它敢作敢当,那么胆敢觊觎万兽宗灵兽的修者们,最好也能承担得起它的怒火。
如今像是旧事重演,可是却足足是一整个城主府的性命,全府上下一百二十六口人的性命,无一幸免。
*
沈危一大早起来就发现灵力可以运转自如了,他立刻将尾巴和耳朵收了起来,于是断舟一睁眼就没有看到毛茸茸的尾巴了。
他也没有询问,只是多看了几眼。
“你放心。”沈危以为他不喜欢,立刻保证道:“我会管好它的。”
这个“它”指的是什么,沈危清楚,断舟也清楚,于是断舟唇角下压,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沈危,片刻后才语气平静道:“随便你。”
沈危松了口气。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小木屋,外面昨晚下过一场大雨,地上还有些泥泞,沈危本以为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丢在了城主府,没想到一觉醒来,那包裹就在自己身边躺着的。
他看到包裹,又看了眼火堆旁边的食盒,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难怪剑修在发现恶蛟灭了修真界之后,就杀了恶蛟。”沈危低声喃喃道:“这剑修果真是嫉恶如仇,还十分地热心肠啊!好人!真的是好人!”
“你在说什么?”断舟扭头看向沈危,开口问道。
沈危笑着摇了摇头,脑子飞速转动,随便找了个理由道:“我在想那个城主只怕是恶性难改,这个仇还得报,给他一个教训。”
有好人就有坏人,剑修是好人,城主是坏人。
“得报仇。”断舟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剑柄,他道:“但是得在宗门大会之后,若我记得没错,前几次宗门大会,总是有宗门提出想要解散万兽宗,这次……只怕来者不善。”
“解散万兽宗?”沈危一愣,原主记忆里可没说这个。
“嗯,若非是你和其他四位峰主实力足够强横,无人敢动分毫,这万兽宗早就被人瓜分了。”断舟说道:“你这个也不记得了?在万兽宗建立之前,灵兽要不就是在深山老林不出来,要不就被其他修者抓过去,运气好的就是当做坐骑或者被圈养,运气不好的就直接挖去妖丹,炼化成丹药,一枚价值千金。”
沈危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他下意识伸手拽住了断舟的衣袖。
“怎么了?”断舟明知故问道。
“断兄。”沈危非常识趣地笑着道:“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对吧?”
“嗯。”断舟目光轻轻落在了沈危的脸上,而后掩饰般挪开目光,语气看似平静道:“我答应过你,沈宗主放心,我想来说话做事非常诚实,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食言。”
他一连做了三个保证,沈危这才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松了口气。
“若是真的按照断兄这么说,那最想要解散万兽宗的,岂非丹修?”沈危问道。
“不止,灵兽的身躯可以用作炼器,灵兽本身可以用作战斗,灵兽的妖丹可以炼丹,灵兽浑身上下对于这群人类修士而言,都是宝贝。”断舟说道:“但丹修的确是其中最想解散万兽宗的,因为其他都有替代品,唯独妖丹,无可替代,自从万兽宗建立了,丹宗便日渐落寞。”
沈危沉重地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万兽宗的位置很超然,但也的确很危险。
他再一次觉得原主是真的太厉害了,一战成名。
沈危想着这些,因而未曾注意到断舟说话时的神态,若是仔细看,这头蛟对所谓的人类修士可没有什么好感,全是厌恶。
“若是去了宗门大会,见到丹修就离远点,没一个好人,若是遇到了那个叫做陈立清的。”断舟顿了顿,语气骤然阴冷下来,他缓声道:“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沈危记住了,并且认真点头。
第26章 沈危:我没喊,你幻听了吧
断舟一通连哄带骗, 算是吓唬住了沈危,他骤然意识到万兽宗要面临的问题不仅仅只有一年后的灭门之灾,还有这来自于修真界的重重觊觎, 而这近在眼前的宗门大会, 不用细想便也知道来者不善了。
也得亏现在尾巴和耳朵已经收起来了, 不然断舟就会看到沈危无力耷拉着的耳朵。
“有我在你身边,不必担忧。”断舟见沈危一路闷闷不乐的样子,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恐吓太过, 而后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曾经听闻之前宗门大会也有人提起这件事情。”
“然后呢?”沈危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开口问道。
眼看沈危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断舟唇角扬起, 他道:“沈宗主凭借一己之力让他们全部都闭嘴,不敢说话, 为首提起这件事情的那人直接被沈宗主打得躺在床上, 半年都没法恢复。”
沈危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没想到原主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横。
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体内流淌的浑厚灵力, 只是运用起来很笨拙, 还在摩挲学习之中,然而他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 这才多长时间, 已然御剑飞行, 直接对敌都手到擒来。
若是假以时日,吃透了原主留下来的记忆, 想要保护万兽宗, 应该也是有点希望的。
只是沈危忽然想起原主实力这般强横,可还是败在了恶蛟爪下, 这恶蛟要不就是极其厉害,要不就是阴险狡诈,以至于原主中了圈套,当然也可能两者皆有。
“一个月后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断舟顿了顿,继续道:“我会认真考虑。”
话题跳转的太快,以至于沈危愣怔了一下。
沿着这条小路下山,一路都有些泥泞,好不容易走到了城里,沈危和断舟还没来得及坐下吃顿热饭,就听到旁边一桌的人凑在一起聊着天,其中一人说道:“你听说了吗,昨夜城主府全府上下一百二十六口人都被万兽宗的灵兽给杀了,太可怜了。”
“略有耳闻,但具体细节不清楚,真的是万兽宗?”另一人问道。
沈危本来在喝水,听到这话后下意识呛咳了一下,他捂着口鼻,缓了缓之后看向了断舟,压低声音道:“城主府灭门?!”
断舟唇角下压,他眉头微微皱起,也在听着隔壁桌的话,此刻被沈危这么一问,断舟迟疑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城主府还没出事,难道一晚上就出事了?而且万兽宗……”
万兽宗的情况。断舟也是很了解了,四个峰主,一个骨折,一个中毒,还有两个不靠谱。
就这样的情况,它们怎么去灭人满门,更何况一而再再而三做事过分的分明是这个城主。
“可是万兽宗从未做过灭人满门之事,更何况我觉得沈宗主不是这样的兽。”旁边一人说道。
此话刚出,之前说话的那人立刻将手中茶盏重重落在了桌子上,指责道:“你帮一只灵兽说话?你忘了吗,以前灵兽可都是为我们所驱使,何时轮得到它们说话,如今出现了一个沈危,倒是各个都叫嚷起来了,太不像话了。”
“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是一些兽而已,居然妄图与我等平起平坐,实则妄想。”另一人也跟着说道。
“这么说的话……”起初帮沈危说话的人想了想,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人永远是人,兽永远是兽,人有人性,而兽没有人性,的确太危险,不可控。”
“这群灵兽最佳正途便是服下我丹宗的丹药,听修行者驱使,或者被挖去妖丹,炼制成丹药,也算是功劳一件了,哈哈哈哈哈……”说话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桌子道:“有朝一日,必定会让这群兽回到它们应该回到的位置上去。”
断舟和沈危就在一旁听了全过程,其实不换是沈危觉得这个谣言很离谱,就连断舟都觉得这个谣言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然而人与灵兽本就关系有些对立,有的修士积怨已久,只是借此机会发泄出来,真相究竟如何,其实他们并不在意,只是想要找一个能名正言顺讨伐万兽宗的理由。
他们对视了一眼,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沈危说道:“去看看城主府怎么样了,看看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去?”断舟问道。
“当然不是。”沈危抬头看了眼天空,而后道:“等晚上去看。”
说完,他就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正巧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干脆在屋檐下躲了一会儿雨,客栈里的几个修者也吃完出来了,大抵是沈危和断舟的样貌着实是太显眼了,以至于来来往往的修士都多看了他们两个好几眼。
沈危本就很懂礼貌,回以微笑。
那修士还没走上三步,就忽然倒在了地上,沈危就这样淡然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几个贪婪的修士,声音微不可闻道:“青斯给的毒药果然好使。”
他现在实力尚未恢复,不想打架,只能通过一些比较平和友好的方式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死不了,但最近应该也不会太好受了。”沈危靠着柱子,看着之前说话的几人被抬走了,断舟目光落在了沈危的身上,带了几分审视,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谈谈?”
“是啊。”沈危摇了摇头,重重叹息,十分无奈道:“我现在处于失忆阶段,打不过,只能用这样相对不用吵架打架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了。”
断舟:……
如果沈危要这么说的话,断舟忽然觉得沈危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还算是个聪明的兽。”断舟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沈危凑上前,瞧了眼四周的人,灵兽极其敏锐的听力让他将四周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不止是那几个人在说城主府被灭门的事情,沈危的心顿时沉了沉,他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事有蹊跷。”
断舟斜睨的他一眼,心想这头兽尽说废话,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沈危继续道:“等会我还得飞鸽传书给乌慢,让它占卜一下,顺便我离开宗门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那条蛇有没有去万兽宗。”
“那条蛇?”断舟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蛇指的是谁,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现在要改一下自己的评价,沈危聪不聪明断舟不清楚,但是沈危绝对是一个心机深沉,朝三暮四的兽。
断舟心中的纠结已经快要拧成一股麻绳了,然而沈危一无所知,他轻轻拍了拍断舟的肩膀,指了指前面的客栈,道:“咱们先去休息,晚上这里人少,我们翻墙去城主府看看。”
“你说去我就去?”断舟语气平静,但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意,对于这个反复横跳的剑修,沈危已经习惯了,他思索了一下后才道:“那这样……断兄你晚上在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
“现在不怕有危险了?”断舟冷笑了一声。
“反正断兄离得近,若是真有危险,我会朝着断兄喊救命的。”沈危笑了起来,眼眸里满是断舟,这话一出,刚刚还有些心中醋意翻腾,极为不爽的蛟立刻瞅了眼沈危,不咸不淡道:“花言巧语。”
这语气,显然是又被哄得心花怒放。
沈危真的觉得断舟是他所见过最纠结,最喜怒无常,但也最好哄的剑修。
到了晚上,沈危独自前去城主府,果然这城主府前并没有什么人,他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瞧着城主府大门上的爪印,有着深深的野兽爪痕和一个梅花印。
这梅花印就是万兽宗的标准之一,如同万兽宗石碑上的梅花印,远远看去,简直一模一样。
听青斯说万兽宗的梅花印都是沈危在密室里自己弄得,用爪子一个一个踩上去的,这梅花印倒是和沈危弄得梅花印极其相似,别说是旁人了,只怕青斯它们来也,也未必能分得清。
但沈危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在这个门上留下过印记,毕竟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真身是什么,更别提怎么用爪子去留下这个专属印记。
他站在原地看了几眼之后便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而后从围墙上翻了进去,落在了里面,正准备在这个院子里寻找线索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沈危面色微凛,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在拐角处的时候,骤然直接出剑,转身一个回剑刺向了身后之人,剑尖却被对方直接用剑柄挡了回去。
“断兄?!”沈危诧异地看着断舟,刚刚还说绝对不来的人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了。
“嗯。”断舟应道。
“你不是说不来吗?”沈危困惑地问道。
断舟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他垂眸瞧了眼沈危,而后缓声道:“我听到你喊救命,我就来了。”
“什么?我没有喊救命啊。”沈危有点诧异。
“我就是听到了。”断舟往前走了几步,越过沈危,他头也不回道:“要找什么线索就快点找,否则若是惊扰旁人,只怕事情还得闹大。”
话题直接被断舟以十分僵硬的方式扯开了,沈危本就处于精神高集中状态,听到这话之后,便将断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抛之脑后,立刻道:“我在这个院子里闻到了一点味道。”
“什么味道?”断舟开口问道。
“说不出来,有点不好闻。”沈危耸了耸鼻子,到处嗅闻着,断舟看着对方的动作,总觉得沈宗主像是一只到处闻气味的小狗,他有些微微皱眉,而后便听到沈危继续道:“是药的味道,丹药的药味。”
第27章 蛟不语,只是一味吃醋
丹药的清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刚刚才下过雨,略微有些湿润,气味也更加浓稠一些, 沈危凑到了断舟的身边嗅闻, 一下子离得太近, 以至于断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就发现沈危并非是凑近他嗅闻,而是直接走到了断舟身后的一处台阶, 半蹲下之后伸手在缝隙里拨弄着什么,实在是弄不出来,干脆折了一小根树杈子将其弄了出来。
断舟就看着这头灵兽在面前不断的鼓捣着什么。
“沈危。”断舟往前看了眼, 不等他询问,眼前的灵兽便忽然一个转身, 伸手到了自己的眼前, 断舟下意识微微一愣, 而后目光落在了沈危掌心里的东西。
是一枚丹药, 看得出来这枚丹药是不小心掉在这里的, 冲着这股药香, 品阶应该不低,断舟本来只是随意看了一下, 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这枚丹药上, 神情微变, 立刻将这枚丹药捏在指尖。
“这丹药突然出现在这里……”沈危的话尚未说完,便察觉面前这剑修似乎情绪不对, 他看了眼断舟, 又看了眼这丹药,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断兄, 你认识这个丹药?”
“当然认识。”断舟扯动了一下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斩蛇取丹的丹宗天才陈立清是谁吗?这枚丹药,就是他的杰作。”
“……”沈危回忆了一下,自己从头到尾可都没展现过对陈立清这个人有任何兴趣。
这人是丹修,又不是剑修,救不了万兽宗,所以沈危才没兴趣。
“陈立清此人喜欢将他炼制的丹药上印自己的专属标志。”断舟说道:“也只有他一人喜欢这样,这枚丹药上面的‘清’字已经很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出一点的,若是没猜错,就是他。”
沈危凑过去看了眼,的确如同断舟所言,这丹药上有个很模糊的“清”字。
沈危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丹修的丹药上刻字,很少见的癖好。
“就是那个杀蛇取妖丹的丹修?”沈危问道。
断舟轻轻嗤笑了一声。
杀蛇取丹?这陈立清倒是想要杀蛇取丹,但他实力不够,若是陈立清真的做到了杀蛇取丹,那他断舟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吗?
“要不就是陈立清来过这里,但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会落下这枚丹药在缝隙里,留着被人发现。”断舟盯着丹药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道:“除非,不小心将丹药对在这里的并非是他。”
“但他却有陈立清的丹药,那就说明丢失丹药的人和陈立清早就勾结,这地方是城主的地方,大概率……这是城主的丹药。”沈危分析的速度倒是快,他看了眼发现丹药的缝隙,便道:“不过也不对,一枚丹药怎么会无缘无故丢在这里。”
“也许,是匆忙之下不小心掉的。”断舟听着沈危的分析,下意识多看了沈危一眼,这灵兽比他想的更加心思细腻。
不等断舟说完,沈危就接上了这句话,笑着道:“对啊,不小心丢在这里的,所以……就让它物归原主吧。”
沈危将丹药重新放回了缝隙里,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而后道:“我记得这里是属于炼器宗的地方,和丹宗交界。”
“这里地处偏远,且并不繁华,故而不受重视,不过城主府灭门这种大事,估计炼器宗很快也会派人前来查看了。”断舟说道。
“反正他们看到门上的痕迹也要找万兽宗的麻烦,宗门大会在即,估摸着是要在宗门大会上向我发难,既然如此。”沈危垂眸看着这个丹药,他眼中带笑,道:“我能解释门上属于万兽宗的痕迹,但是丹宗要如何解释陈立清的丹药出现在这里呢?”
反正这个局势已经够乱了,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修真者对万兽宗似乎都不太友好,那么让局势更乱点,才能拖延时间。
毕竟,沈危吃透原主记忆,还需要一点时间。
“以德服人是上上选择。”沈危笑着道:“以暴制暴也未尝不可。”
灵活运用,对于沈危而言才是最佳策略。
他下意识停顿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话有些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能将这件事情暂且撇过去。
“废了这么大力气,为了给那条蛇报仇?”断舟问道。
他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目光有些危险地扫视了一眼沈危,似乎只要沈危点头,他立刻就再也不相信沈危了,必然日后会冷酷无情地对待沈危。
谁知沈危挑起眉梢,笑着道:“那倒不是,我的那位仇敌,万不可能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杀了。”
若是那条小黑蛇被杀了,沈危才真的松了口气,灭宗之祸自然解开,可如今显然不是那样,他只是担心这陈立清就是小黑蛇受重伤的契机。
不得不说,沈危也算是误打误撞说对了一半的真相。
“为何?”断舟听到这话,下意识问道,
“因为它很强大,非常强大。”沈危无奈苦笑,道:“若是真的落在它手中,只怕我也得没命了。”
断舟嗤笑一声,没命?他看沈危这么在乎那个仇敌,明显就是一副放下不的样子。
“不是每条蛇都是好蛇,你与它同样都是灵兽,它与万兽宗多数灵兽都属于同类,你说它会杀你,灭万兽宗,可想而知这并不是什么蛇品很好的蛇,早些远离比较好。”断舟醋意翻天,还得掩藏着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于是便想方设法抹黑那条“仇敌蛇”,道:“别总是想着它,更别手下留情,该杀的时候,就得尽快斩草除根。”
这话听得沈危一愣一愣的,他反应片刻后忽然笑道:“断兄怎么不问我为何与这蛇结为仇敌,上来便让我去杀了他,斩草除根?”
“不舍得?”断舟冷下了脸。
“……怎么又生气了。”沈危凑到了断舟的身边,缓声笑着道:“倒也不是不舍得,只是……只是若是我……”
沈危这句话尚未说完,一道雷便猛然劈下,几乎是贴着沈危的,断舟骤然撤回了手,这才免遭被劈,只是这么一出让两人都惊了一下。
沈危惊魂未定地看着地面上被劈出的黑色印记,又看了眼满脸深沉的断舟,深觉这关于天道之事还是老老实实地埋在心里吧。
不然还没等到被恶蛟灭宗,就先被天雷给劈了,这也太不划算了。
“不说了,你不懂得。”沈危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一丝忧郁,道:“这是不能对旁人提起的。”
他说得是实话,可是落在断舟眼中,也只剩下“旁人”两个字了。
“呵。”之前才把自己哄好的蛟,顿时又心理扭曲起来了。
只是这道天雷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沈危和断舟察觉到了有人朝着这边靠近,两人对视一眼,道:“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城主府中搜查得差不多了,沈危和断舟准备直接库房那边离开,然后前往宗门大会,此地不宜久留,越早离开越好,顺便沈危也想看看这群人想要在宗门大会上给他设下什么坑。
只是在经过库房的时候,断舟忽然停顿住了。
“怎么了?”沈危见状,扭头询问,只见对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令牌,扔到了库房的一处缝隙里,而后道:“仅凭丹药不够,再加一块令牌。”
“这是……”沈危没看清这是什么令牌,断舟便道:“是丹宗的令牌,在客栈时,那几个人都是丹宗的,顺手拿了一个,在这里正好派上用场。”
断舟绝不会告诉沈危他拿令牌的时候,就是存心想要将这口黑锅盖到丹宗的头上。
“怎么又是城主府?城主府被雷劈了?”一人说道。
“可不是吗……这前面被灭门,后面被雷劈……难道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遭天谴了?要知道天雷可不会随便劈人的。”另一人说道。
城主府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那门上的梅花爪印在雨水冲洗下显得更加鲜明,城里的几只流浪狗流浪猫跑了过去,在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爪印。
而此刻那两人已经直接朝着宗门大会所在的洛城去了,一只信鸽跟在他们身后,沈危将手中的信件向天空一仍,信鸽立刻叼住,而后展翅飞向了万兽宗。
“只有十两定金,咱们还得省着点花。”沈危叹了口气,他轻轻晃动了一下腰间的锦囊,正准备和断舟说些什么,发觉这剑修的步伐可是越来越快,以至于他都有点儿赶不上,只得道:“断兄,你慢点。”
“沈宗主身上那点毒素已经完全解开了,总不至于走不动路了,”断舟将剑负于身后,目光落在沈危的身上,瞧见对方走得有点狼狈,这才不动声色放缓了步伐,依旧面无表情道:“在下思来想去,沈宗主说得很对,与旁人之间的确要保持点距离。”
“嗯?”沈危一头雾水。
“沈宗主愿意以身犯险,都不愿意对那条蛇斩草除根。”断舟冷冷说道:“更何况这是沈宗主和那条蛇之间的事情,我这个旁人自然不适合掺和其中,待宗门大会结束之后,一月之期满了,你我便分道扬镳吧。”
沈危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把这个剑修给得罪了,他思来想去,觉得果然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不对的,他应该多找几个剑修,这样保命的机会才会更多。
断舟还不知道沈危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一味地骑马前行。
沈危是不想斩草除根吗?他是害怕。
第28章 沈危:第一次抢劫,有点手生
从这里距离洛城, 一路骑马也得两三日,沈危和断舟算了一下时间。
虽然时间比较紧俏,但也不耽误他们游山玩水, 至少对于沈危而言算是见识一下这修真界与众不同的自然风景了。
“那城主侵占土地, 仗势欺人, 着实是罪有应得。”沈危见一路上断舟都不怎么说话,便主动地凑上前,一边骑马一边说道:“不过如今全府上下全部灭口, 也是一桩惨案。”
“你同情?”断舟斜睨了一眼沈危。
沈危收了声,他想了一下,斟酌着说道:“倒是没想到同情不同情的事情, 只是觉得这个灭门案来得太蹊跷了,像是冲着万兽宗来的。”
可是沈危仔细想了一下, 他们缺钱, 所以才来这个城主府揭榜, 才遇到了那群灵兽。
而他们之所以缺钱是因为被那只蟾蜍偷走了钱。
“总有一种被谁算计了的感觉。”沈危低声喃喃道:“反正不太对劲。”
不过他一时间也回答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只得叹了口气。
因为沈危之前说的那些话, 断舟可还记得“旁人”这两字, 态度都冷淡了许多,只是沈危没有注意到而已, 他一直算着距离宗门大会还有多久, 以及距离断舟的一月之期还有多久。
“断兄。”沈危想了想, 忽然问道:“问你个事儿。”
“什么?”断舟不情不愿地回应道。
“你们剑修会去别的宗门做客卿吗?”沈危试探着问道。
断舟闻言,唇角微微上扬, 料定是沈危大概又想邀请自己去万兽宗做客卿了, 他轻轻拽了拽缰绳,下巴略微扬起, 语气略微缓和了一点,道:“会,剑修是战力最强的,因而不少宗门都会邀请剑修做客卿。"
说到这里,断舟又下意识停顿一下,补充道:“在沈宗主邀请在下去万兽宗之前,无论是炼器宗还是丹宗都邀请过我了,至于其他小宗门,那便是数不胜数。”
“这么说来,断兄实属很出名了?!”沈危立刻问道。
这话一出,倒是让断舟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情,那就是他其实的确算是小有名气,虽然很少露脸,但至少陈立清是知道他的样子的,只怕一旦进入洛城,陈立清一个照面便知道了。
断舟不怕陈立清知道自己来报仇了,他只是想到自己还在骗这只灵兽说自己是人类剑修。
“你就非得要人类剑修做客卿吗?”断舟问道。
沈危坚定地点了点头,道:“一定要人类剑修!”
“你是想要保命,又不是想要干什么其他事情,只要能护得住你,应该都行。”断舟目光挪至沈危的身上,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快速挪开,平静道:“不一定非得是人类剑修吧。”
断舟着重突出了“人类”两个字,奈何沈危下意识歪了歪脑袋,他瞅了眼断舟,认真思考两秒后,应道:“必须是人类剑修,因为我……”
他下意识看了眼天空,见没有降雷的迹象,但他也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去赌,只能拐着弯地说道:“因为乌慢占卜,说只有人类剑修能救我,我和人类剑修有其他特别的缘分。”
本来只是闲聊的断舟瞬间浑身僵住,他猛地看向沈危,质疑道:“你确定没听错?”
“我确定没有听错。”沈危老老实实摇了摇头,道:“乌慢说的就是人类剑修。”
断舟闻言,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顿觉天塌了。
前面一条“仇敌蛇”尚未解决,怎么又来了个“人类剑修”?
要命的是断舟觉得自己既不是那个跟沈危有仇的“仇敌蛇”,更不是所谓的人类剑修,毕竟他根本不是人。
“我不信。”断舟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那乌龟的龟壳指不定有点问题。”
远在玄武峰的乌慢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爪子,被砸得骨折的爪子还不能动,而且肿起来了,根本没法缩回龟壳里,它看上去有点儿忧虑,慢吞吞地爬上岸,老老实实翻过身躺在岸边晒太阳。
不需要占卜的日子,它一般都会给自己晒一下,两面都晒一下。
乌慢悠闲地晒太阳,沈危急着赶路,路上在驿站休息,顺便给马喝水吃草。
这路边的驿站并不大,是一般来往商旅稍作歇脚的地方,沈危的锦囊里剩下的银子并不多,但大方的沈宗主从来不让跟着自己的人受罪,大手一挥,直接上来两大盘牛肉和其他吃食。
他非常殷勤地将其中一大盘牛肉放在了断舟的面前,道:“断兄多吃一点,等会还得赶路。”
断舟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两盘牛肉上面,而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几个人,这几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倒也没有避讳旁人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没什么好隐瞒的。
“都说炼器宗下面的一个小城池城主被万兽宗灭门了。”进来的人坐在椅子上道:“这事儿有结果了吗?”
“万兽宗?听错了吧?”另一人闻言,有些诧异道:“我听闻是丹宗,丹宗去年和炼器宗不是发生了一点冲突吗,好像是丹宗记仇的,而且这个城刚好在丹宗和炼器宗交界处,是谁做的,这还不够显而易见吗?”
“什么?”一开始说话的人惊了一下,而后道:“怎么会是丹宗?我听到的分明是万兽宗,那门口都有万兽宗的痕迹。”
“什么万兽宗痕迹,你听谣言了吧,肯定有人在外面造谣。”另一人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我家姐姐的丈夫的小叔的侄女的弟弟正好就是炼器宗的弟子,他亲口说,在城主府里你猜找到了什么?”
“什么?”一开始那人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
另一人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找到了一枚丹宗的丹药,是最近那个天才弟子陈立清亲自炼成的,还有丹宗的腰牌,而且这腰牌还是在库房,库房都被洗劫一空,里面乱七八糟的,都不能看了,可见分明就是两个宗门因为钱财而发生了冲突,丹宗怀恨在心,私下报复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开始说话的人连忙看了眼四周,小心翼翼道:“小心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这人也闭了嘴,最后小声嘟囔着:“丹宗这几年是越来越落寞了,炼不出什么好丹药,卖不上价了,自然宗门里也没钱了,难怪动了这个歪心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另一桌的沈危和断舟对视了一眼,深知这两人虽说得八九不离十,但也存在不少夸张的成分。
他们两个飞快吃完了东西后,便再次赶路,准备早些前往洛城,解决这件事情。
沈危和断舟都赶时间,因而也并未察觉到旁边桌子上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沈危二人起身离开后,他们也丢了几枚铜板在桌子上,而后跟着离开了驿站。
“虽然万兽宗暂时摘不出来,但是他丹宗也别想好过。”沈危眼中带笑,他道:“丹宗整天不干正事,净想着别人碗里的饭。”
“沈宗主,生气了?”断舟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危这副样子,虽然脸上带笑,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眼底没有半点笑意,这模样像是谁再多说两句,就能立刻咬人两口的样子。
“算是吧。”沈危轻轻拽了拽缰绳,道:“事情并非只是涉及到我,而是涉及到了整个万兽宗,设下此计之人心思歹毒,万不可留。”
说完这话,沈危自己都愣了一下,这话脱口而出,仿佛已经习惯了。
断舟察觉到沈危这细微的停顿,他看了眼对方,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沈危摇了摇头,他轻轻拉扯了一下缰绳,牵着马往前走,回忆着自己是不是曾经说过这话,可是从他醒来到现在,也不过几天而已,说的话做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说过这话。
而其他兽……好像也没说过。
就在沈危想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破风声,“铿!”一声,声音像是从沈危耳边炸开的,他翻身躲过了另一只飞来的羽箭。
刚刚那一瞬间,沈危下意识抬起剑,挡住了飞来的羽箭,断舟想要帮忙的时候,沈危已经稳住了身形。
他用剑将羽箭挡住后,猛地反击,将这些羽箭重新投出,断舟便干脆坐在马上看着,仔细打量着沈危,似乎是想要确定沈危的实力恢复了多少,又或者说沈危的实力到底多强。
草丛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几声惨叫,断舟斜睨了一眼,而后拽着缰绳带着马朝着草地走去,将这伙人直接踹了出来,这群人不少都受了伤。
本以为沈危和断舟是软柿子好拿捏,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打劫到我头上了?”沈危半蹲下身子看着这几人,而后不假思索地搜查这几人身上,将几个钱袋子都放在了一起,他笑着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正好我缺钱,正好你们来送钱。”
说完,他摇晃着钱袋子,笑着看向断舟,道:“断兄,有人来送钱了,看来咱们接下来的盘缠有着落了。”
一盏茶不到的时候,两匹马载着沈危和断舟从草丛里走过去,继续朝着洛城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原地只剩下几个浑身上下连一枚铜板都不剩的几个劫匪。
他们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两匹马的背影,只能将这件事情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谁让他们抢劫不成反被抢。
“出门没看老黄历。”劫匪头子悔恨之极:“年前在万兽宗占卜,说我今年必定破财,果然如此!”
他决定等会就去万兽宗再去占卜一下。
乌慢占卜很准,除了收费贵,没其他毛病。
第29章 万兽宗乱成一锅粥(新年快乐!)
沈危的注意力都在这天降之财上面, 而断舟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沈危的身上,眼看对方高高兴兴地上了马,断舟这才收回了目光。
他沉默半晌, 跟在沈危的身后, 忽然开口问道:“你的实力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这速度倒是快。”
比起当初在万兽宗时, 沈危的实力显然进步神速。
“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地恢复了。”沈危轻轻拽了拽缰绳,他笑着道:“我是失忆了, 又不是被废了灵力,自然恢复得很快。”
沈危给自己找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合理的解释,这倒是让断舟无话可说。
的确, 沈危只是被天雷劈得失忆了,并非是受伤或者灵力出了问题, 断舟估摸着沈危的实力, 想着这兽的实力甚至比起前几日在城主府遇袭的时候都进步了很多。
可想而知,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 不出几日, 只怕要跟断舟差不多的水平了。
他有点儿摸不准沈危了。
这头兽看起来单纯, 可做的事情没一件是单纯的,看上去性情真挚, 实际上不仅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甚至还藏着一个。
一个兽心中能藏着三份情感, 能是什么好兽?
“断兄。”沈危从包裹里找到了仅剩下的一个大饼,顺便将其掰开, 其中的一半递给了断舟, 说道:“这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好吃的,等到了洛城, 我请你去吃大餐。”
“什么大餐?”断舟随意问道,他曾经在洛城待了挺长时间,对这个城池最大的印象就是里面吃的非常难吃,以至于他一度认为剑修之所以艰苦练剑就是因为诱惑太少了。
洛城,没有美食,没有美景,没有玩乐,全员都酷爱练剑,可以说是剑修圣地,毕竟剑宗就在此处。
“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会有好吃的。”沈危轻轻摆了摆手,他满怀期待道:“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洛城美食的回忆,这次去,也算是一个新的体验了。”
“……”断舟顿了顿,他眼看着沈危走在前面,便自言自语地低声道:“没有洛城美食……有没有可能这个城池就没有美食这个东西?”
一旦在洛城生活过,就会感觉外面的世界非常美好。
大部分的剑修脾气都不太好,非常暴躁,可能跟他们吃不好也有一定的关系。
“沈宗主,不是每一个剑修都像我这样。”断舟语气平淡,随意说道:“不要对人类剑修有太多的幻想,我这种才是少数,大部分的人类剑修都是一群自负无知,冷酷不讲理的人。”
“断兄一直都是很特殊的人类剑修。”沈危笑起来眉眼弯弯,迎合着断舟的话。
断舟闻言微微一顿,他一手勒着缰绳,脊背略显僵直,以至于整个动作看起来都稍微有点儿不自然,他眼底掠过了一丝暗色,面色平静道:“你就知道哄骗我。”
“绝无半点虚言。”沈危笑着道。
理智告诉断舟,眼前这头兽可是脚踏三条船的渣兽。
但是情感告诉断舟,他好像是最特殊的那个。
断舟一路纠结,和沈危连夜赶路,终于在宗门大会之前到达了洛城。
洛城属于剑宗,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四周环山,两人赶到洛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眼看快要日落,骑着马匆匆入城。
只是刚刚进入洛城之中,沈危便看到旁边一道很深的剑痕,他愣怔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剑痕,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打架导致的。
然而这种剑痕并不止这一个,整条街上随处可见,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剑修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拔剑单挑。”断舟叹了口气,道:“打架是传统,在这里基本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冲突,民众都已经习惯了,实际上若非是剑宗执法队巡逻得非常勤快,你要相信,这里应该可以天天看到一群剑修举着剑和另外一群剑修聚众斗殴的场景。”
沈危:……
大意了,他可没想到剑宗的剑修是这样,这藏书阁对于剑修的描述也太过于美化了吧。
“不用管,有事直接告诉执法队就行了。”断舟顿了顿,又忽然提醒道:“不要试图去和一个剑修讲道理,只要你打得过他,你就是道理,同理,如果你打不过他,他就是道理。”
“明白了。”沈危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这洛城和断舟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两人都是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看上去稍显狼狈。
大抵是因为宗门大会在即,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沈危本想找个客栈歇息,断舟忽然问道:“你不去万兽宗在这里的据点吗?”
“万兽宗在这里有据点?”沈危吃惊道。
断舟认真端详着沈危,确定对方没有说谎的迹象后,这才将信将疑点了点头,顺便问道:“你到底都记得些什么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我不是说了我被雷劈失忆了吗?”虽然这个听起来有点扯,但沈危考虑到眼前这个剑修也是被雷劈过的,应该知道被雷劈这种事情虽然小众,但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断舟停顿了片刻,艰难点头。
沈危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万兽宗的据点,自然找不到在哪里,最后还是断舟带着沈危前往的,虽然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沈危算是认出了门口显目的爪印。
那梅花爪印果真是很显眼了。
“就是这里了。”断舟站在门口,他道:“以往都是青龙峰峰主坐镇这里,偶尔是白虎峰峰主,不过现在看起来,四位峰主暂时都没空来了。”
说完,他斜睨了一眼沈危,似乎是在观察沈危的动向。
“万兽宗果真是财政赤字了。”沈危叹了口气,着万兽宗据点旁边就是其它宗门的据点,每一个都非常有自己宗门的特色,而且看上去都是富丽堂皇,看不出半点没钱的意思,但是万兽宗挤在其中,就显得非常淳朴了。
木质的牌匾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写着“万兽宗临时据点”,印有独特的梅花爪印。
“你的爪印。”经过这爪印的时候,断舟还多看了几眼,唇角微微扬起,不经意地低笑一声。
“我的爪印很好笑吗?”沈危看他这幅似笑非笑的样子,困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过人形的他自然是人的手掌,而并非爪子。
“还好。”断舟眼中掠过一丝短促的笑意。
他们站在门口,实在是太引人注目,断舟正好站在阴影处,旁边的摆饰挡住了他的面容,但沈危就这样堂而皇之站在万兽宗据点的门口。
很快就有一只小狗溜达着出来,冲着沈危和断舟叫了几声。
“你宗门的弟子来了。”断舟说道,他随意瞧了眼这狗狗,忽然发现这狗似乎还没有化为人形,一时间有些惊诧,很快里面就匆匆走出了一人,这人身着赤红色的长袍,长发束起,眼睛狭长,瞳孔倒竖,看上去有几分阴冷,瞧见沈危的时候立刻半跪在地上,恭敬道:“青龙峰赤练蛇炼天见过宗主大人。”
沈危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人,的确是有几分蛇类阴湿森冷的感觉,但看得出也是条毒蛇了。
一般五彩斑斓,颜色鲜艳的,都是毒蛇。
“蛇?”不等沈危说话,断舟唇角率先下压,他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善地从赤练蛇的身上掠过。
他现在对“蛇”和“剑修”都十分敏感。
“好像是青斯的大哥。”沈危想了想,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赤练蛇的有关信息。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青斯那个不可一世,十分自负,任性妄为的毒蛇大哥,曾经一条蛇单挑白虎峰,最后以战败告终,一直外派他处。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炼天说道:“废……青斯已经告知我关于宗主来此的消息,我等特地在此恭候宗主。”
沈危如果记得没错,炼天一直称呼青斯为“废物弟弟”,而称呼白啸为“那个垃圾”,称呼赤鸾为“破鸟”,以及乌慢为“老鳖”。
所以沈危一度认为,幸好炼天一直在外面,这要是在万兽宗,很难想象万兽宗会乱成怎样的一锅粥。
“看来这宗门大会,要有点热闹了。”断舟刚刚说完,眼角余光瞥视到街道前方一行人纵马前来,后面跟着几辆马车,上面有丹宗标志。
他顺手拿起了之前沈危给他的面具带上,斜靠在门边,懒洋洋地看着这马车从面前经过,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眼底透露出来的阴冷杀意。
真是巧合了。
他刚刚进入洛城,就遇到了自己的仇人。
第30章 沈危:祸不及人的前提是惠不及人
丹宗这样声势浩大地来参加宗门大会, 衬托得沈危和万兽宗更加朴素。
“宗主。”炼天一早就注意到了断舟,也从青斯口中得知了关于“小黑蛇灭宗预言”的事情,不过由于天道的原因, 青斯不能说得太仔细, 以至于炼天得到的消息是有一点点出入的。
而眼前佩戴者蛇面具的剑修, 如果炼天没猜错,应该就是它们捡回去的那个被雷劈的剑修。
“怎么了?”沈危的注意力被炼天拉回,只是面对戴着面具的断舟时, 总是有点挪不开眼神。
这蛇面具也太过传神了,有那么一瞬间,断舟透过面具看向沈危的眼睛好像变为了竖瞳。
沈危愣怔了一瞬, 心中顿时一紧,再次定眼一瞧, 断舟的眼睛还是好端端的样子, 他心头松了口气。
只这一眼, 他就感觉后背好像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宗主?”炼天再次喊了一声, 沈危这才回过神, 他像是忽然呛咳了一下似的, 咳嗽起来,抬手掩唇咳嗽道:“什么?我刚刚有点儿走神。”
“我说外面风大, 进去休息吧。”炼天说道。
沈危点了点头, 虽然是自己看花了眼, 但刚刚那一出的确是让他有点儿心神不宁。
炼天在前面引路,沈危和断舟跟随其后, 沈危下意识多看断舟两眼, 正对上断舟转过头来的目光。
他看着断舟揭开了面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甚至凑上前来低声道:“你刚刚在怕什么?”
“没…没有。”沈危摇了摇头,道:“我刚刚眼花了。”
“你看到了什么?”断舟眼神微微半眯,隐隐带着一丝试探,他的目光落在沈危的脸上,似乎是不想放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沈危思考了一下后,慢吞吞道:“我刚刚以为我看到你的眼睛像是蛇瞳。”
“是吗?现在觉得呢?”断舟开口笑问道。
“你是人类剑修,怎么会有蛇瞳呢?”沈危老老实实道:“你是我选中的人类剑修。”
断舟脸上戏谑的神情略微僵住,他不自然地低咳了两声,轻飘飘道:“嗯。”
这回答得十分简短有力,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两人跟着炼天进入了屋子里,里面稍微有点儿乱,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毛茸茸稍微有点多,总是容易掉毛,屋子里一进去就看到到处飘飞的毛。
“狗毛,猫毛,还有……”炼天顿了顿,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小鸭子,补充道:“鸭子毛。”
小鸭子“嘎嘎嘎”地迈着小脚蹼跑了。
看到这鸭子,沈危就想到自己在万兽宗后院里养的那些鸡鸭,实在不敢交给白虎峰的那群毛茸茸,只能委托朱雀峰的代为照顾。
“宗主请坐。”炼天也神情稍有点不自然,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收拾了,但是效果甚微,只能勉强弄出了一个还算是干净的位置给了沈危。
沈危坐下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里,和丹宗的财大气粗相比,万兽宗太过于质朴了,他摸了摸口袋里仅剩下的一点银两,忍不住叹了口气。
“宗主可是为了外面的传闻有些烦忧?”一见沈危叹气,炼天立刻步入正题,没有半点转弯。
沈危本来还在想着缺钱的事儿,忽然听到炼天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断舟低声道:”应该是指城主府灭门案涉及到了丹宗和万兽宗的事情。”
“对。”炼天多看了断舟几眼,忽略了心中那点奇怪的忌惮,他补充道:“外界传闻是万兽宗灭了城主府,但又有传闻是丹宗那边灭的,现在两种传言都有,不知道真相如何。”
“……不知道真相如何……”沈危摆了摆手,道:“恐怕宗门大会这群修者就要牟足了劲儿逼问我了。”
这话一出,炼天也不反驳,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宗门大会来者不善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还能弄死我?”沈危想这个问题想得烦了,他甩了甩脑袋,整个身子往椅子上靠着,扭头看向身边的断舟。
反正预言是还有十一个多月万兽宗灭宗,那就代表在此之前万兽宗是没事的。
只要断舟在这里,只要他找的人类剑修在这里,灭门之祸可解。
“看我干什么?”断舟被沈危这直白的眼神盯得有点儿不自在,他下意识唇角带笑,然而很快反应过来,又摆出了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道:“想让我保你?”
“有你在,我放心。”沈危笑着说道。
断舟这一下唇角的笑容想压都压不住,他轻轻咳嗽一声,偏开目光,状似无意道:“你……随你。”
这几天的相处,沈危已经大致摸清楚断舟是什么性格了,对于他的这样反复无常,喜怒不定已经习惯了。
“宗主,你和断公子的住处已经布置好了,等会这只小狗带着你们过去,我先处理一下其它事情。”炼天也是条很忙的蛇,他道:“有什么事情,宗主可随时唤我。”
他一边说一边拱手,而后转身往外走,那条小狗老老实实坐姿端正地蹲守在了门口,见沈危他们出来,便立刻迎上来凑过去嗅闻了一番。
“小狗?”沈危半蹲下身子,刚刚抬起手,对方就凑了过来,小脑袋圆圆的,毛茸茸的,短小的尾巴本来是因为畏惧而垂在身后,结果嗅闻了沈危的气息之后,便立刻飞快摇晃起了尾巴,恨不得立刻蹦跶两下给沈危看。
断舟靠在一旁看着,片刻后才低咳一下,道:“屋子在哪?”
一人一狗同时扭过头看着他,断舟算是明白为什么总是觉得沈危眼神特别真诚朴实,即便对方有点坏心眼的时候,也不妨碍眼神依旧非常单纯。
因为这一人一狗的眼神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小狗抬起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沈危的衣摆,而后叼着对方衣摆往后院走,沈危只能跟上了小狗的步伐,而断舟则是紧随其后。
后院不大,但很温馨,像是个非常乱的小窝,沈危挑起眉梢,那些毛茸茸瞧见了沈危过来,纷纷往他身上扑腾,其中一只不知道哪来的熊差点将沈危撞出去,得亏断舟眼疾手快扶住了沈危。
“怎么样?有没有撞着哪里?”断舟脸色微变。
这狗熊的冲击力可不小,而且还是以原形冲过来的,知道的认为是狗熊对宗主爱戴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企图篡位。
沈危躲得快,不过下意识抬手挡住,手臂还是撞的有点儿生疼,他瞧着这只憨厚且满脸愧疚的狗熊,只得道:“没事,无碍,我觉得还好。”
一连三句表示自己没事,狗熊才松了口气,亲昵地蹭过来。
沈危看得出来原主似乎是和这些动物关系都很好,这些动物都很喜欢原主,这让他更加好奇原主的原形了,到底什么动物有这么强的亲和力。
待这群毛茸茸被带走,沈危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了屋子里,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安排在了一个院落里,沈危还以为是炼天弄错了。
然而,不等他询问炼天,就听到旁边的断舟说道:“他安排的应该没错,因为这里没有第二个空房了,你看全都住满了修士。”
沈危顺着断舟的手指指向看去,才发现每个小院子似乎都满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旁边还贴着一个巨大的招牌,用布做的,上面写着巨大的几个字“人兽分离,各居其位,请勿私自投喂或者收买灵兽”。
“这什么意思?”沈危有点儿震惊。
“嗯……”断舟将这个招牌拿过来,仔细研究了一番后,得出了结论,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万兽宗据点好像还兼职客栈,哦对,你的这些灵兽,好像……也在努力挣钱。”
沈危:……
他还能说什么,这招牌上都写了,一份胡萝卜十枚铜板,一份肉三十枚铜板,这都明码标价了。
他想想风光无限坐在马车里的丹修,又看了眼这群努力养活宗门的毛茸茸,深觉自己这个宗主要承担起养宗门的重任了。
“什么时候万兽宗才能和丹宗一样有钱呢?”沈危有点儿羡慕,倒不是为自己,只是想让这群愿意跟着万兽宗的毛茸茸们过上更好更有保障的生活。
听到这话,断舟细细思考了一下后,开口道:“简单,直接抢就行。”
反正丹宗的人在外面抢天材异宝,甚至觊觎灵兽妖丹,被抢也纯粹是天道好轮回了。
沈危瞅了眼断舟,他什么也没说,断舟拒绝道:“我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然而片刻后,在丹宗包下的客栈屋檐上,一道黑色身影随意坐着,他垂眸瞧着下面住着的那些丹修,似乎是在估计着人数有多少,怎么才能最快速地解决这个问题。
“丹宗。”断舟低声道:“抢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的。”
在万兽宗成立起来之前,各个宗门都曾经捕获驯服甚至是猎杀灵兽,其中丹宗最为过分,经常开出高价悬赏高阶灵兽,将其生剥妖丹。
因为活兽生剥,妖丹的灵力才能最大程度保存下来。
而断舟答应沈危为他做这事情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沈危说——
丹宗用生挖灵兽妖丹赚出来的钱用在这些弟子身上,这些弟子也并非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并非无辜之人,无需手软。
沈危是个恩怨分明且护短的兽。
夜黑风高,断舟站在屋檐上,沈危站在旁边的树上,他们一明一暗,来一出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