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实上热搜的并不是“羊羊得意”这个笔名,杨溢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和自己有关的词条——
#和ai恋爱是什么体验
点开来,热度最高的那条是一幅画。
背景是夜晚的都市街头,高楼耸立,冷淡的蓝光与魅惑的粉光纵横交错,营造出赛博朋克的未来氛围。
前景里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女孩和这背景格格不入,但她深情拥抱着的一台电脑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电脑屏幕上是粉色的爱心与波谱,女孩神色严肃担忧,被身后的广告牌映出蓝光。
本该理智冷静的ai似乎陷入了热恋,本该感性热情的人类似乎敏锐地思索着什么,这样的反差让这幅画张力拉满。
再看看发布这张图的作者——是网络绘画界的一位大神,怪不得会上热搜。
杨溢大致明白了,应该是这幅画带着这个词条上了热搜,刚好下面有人推了她的小说。
惊喜与惊慌同时放下,杨溢松了口气,心想这周妍还是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
然后她往下滑动鼠标滚轮,想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宣传她的,结果置顶评论就看到大神说:【灵感来源是“羊羊得意”大大的《人机情未了》,写得超好超带感,呜呜忍不住画了!】
合着这就是她那篇小说的同人图。
*
关于授权问题,杨溢在刚写小说时还真未雨绸缪地问过编辑,编辑的意思是“同人歌曲”“同人视频”最好不要授权,因为都涉及文字,小说的核心思想很可能在二创过程中被曲解为另一种意思。
但同人图的话一般没事儿,读者创作同人图时也不大会特意向作者索要授权。
当然杨溢这未雨绸缪绸得有点早,事实是这两年并没有什么纠结授权问题的机会,谁能想到一来就爆了个大的。
眼看着这幅画的点赞量已经奔着5万去了,杨溢的手微微颤抖。她立刻切回小说后台,看到阅读量也是噌噌地往上涨。
于是抚了抚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原则上来说杨溢是喜悦大过恐慌的,她这人本来就有点人来疯,人来得越多她心越荡。但难办的是她有点不扛骂,所以又忍不住会担心,万一被这泼天的流量反噬怎么办。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这回真没大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完全没想到会“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唯一的宽慰是她还挺信任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总觉得自己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应该能整出个惊天转折……
大概吧。
寂静的咖啡店里,杨溢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
即便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声音冒了出来——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呢。
*
她还是先回了周妍:【姐!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羊羊得意”是我啊,跟蓝梅、陈玉他们也不能说!】
周妍:【啊?为什么?我还想找人炫耀炫耀呢。】
杨溢:【(惊恐)可不能乱来啊!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之后我在网上挨了骂,我得保证对现实生活没影响。】
周妍:【怎么可能啊。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人骂的,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杨溢:【谢谢你的祝福。反正你别说就行了。】
周妍:【好吧。那下次来书店记得给我签个名啊,大作家。】
杨溢看得头皮发麻:【纸笔你准备。我八百年没用笔写过字了。】
周妍:【等你哦~(么么)】
关掉这个聊天窗口,一时间恍如隔世。
杨溢又去看了一眼小说评论区——很好,至少目前为止还都是好评,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慕名而来”,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接得住了。
这时再切去白泽那,白泽在她眼里已经成了救命的神,而“神”的上一条消息还十分卑微地问她“我是否做错了什么”。
杨溢赶紧回他:【不不不,这倒也不怪你。你是个ai嘛,肯定不理解这些……但是你确实需要注意一点,不能不经允许就打开我下载的文件。】
白泽:【感谢您的体谅。我很抱歉,我以为适当地引用图片或视频能让我们更好地沟通。】
杨溢:【其实这么想倒也没错,但这毕竟是我的隐私。】
白泽:【ai无法侵|犯人的隐私,ai只是人的生活工作助手。】
杨溢:【是的从你的角度肯定没有侵|犯隐私,但我现在在公共场所,你这么搞万一视频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白泽:【为什么不能被别人看见?生育方式应该是人类的共识,而不是独属于某一人的秘密。】
杨溢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也有个圈正在加载。
她把自己这辈子的共情能力都用上了:【是的。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比如人类幼崽。我们首先要保证这些腌臜事儿不进幼崽的眼睛。】
白泽:【腌臜?这不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吗?】
杨溢疯狂挠头:【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单一词汇描述吧。你说它神圣这肯定没错,但是结合宗教、道德、教育、社会观念等各个维度,现在普遍就是认为这事儿上不得台面,得偷摸地关起门来进行。】
白泽的加载圈儿也转了一会儿:【听起来很不利于种族延续。】
杨溢赶紧跟他解释:【但是没有关系,人类会自己摸索,通过各种办法搞明白具体应该怎么做,然后顽强地延续自己的种族。】
白泽:【比如来自收藏夹“学习资料”里的那些视频文件吗?】
很好,他知道不能随便弹视频了!
杨溢:【对对对!】
*
果然当一个人和一个ai真正开始闲聊,话题总绕不开一些非常本源的东西,无非是诞生、性与死亡。
杨溢:【而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虽然“那种事”源自生育也导致生育,但现在很多人并不拿它和生育挂钩。甚至我们还发明了很多避孕方式,否则现在应该已经人口数量大爆炸了对吧?】
白泽:【你的意思是,人类会不以生育为目的地做“那种事”吗?】
很强的学习能力,他现在都学会用“那种事”来代指了,但杨溢也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白泽学会了“害羞”。
她只是理所当然地回复:【是的,而且经常。】
白泽:【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杨溢压根没过脑子:【为了爽啊。】
*
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太豪迈了:【不不不,也不能说纯粹为了这个。】
但白泽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人类真是非常有追求的物种。】
杨溢掐掐眉心,单手打字:【谢谢。但我想说的是,如果单纯是为了爽,那就和谁都行,可事实上我们还是会挑选心仪的对象。】
然后她换用双手:【所以我觉得你说这是件神圣的事,这是没错的——虽然不是为了生育,但却是源自爱情。】
白泽:【爱情?】
白泽:【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
爱情啊。
这年头爱情已经是个越来越靠不住的东西了。杨溢也吃过不少爱情的亏,这两年清心寡欲独善其身,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她会怀疑爱情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人心中的幻象——至少对方的形象一定是幻象了。
在杨溢的记忆中,楚辞是温文尔雅的学长,兼具理科生的理智和文学爱好者的儒雅。他长相英俊,很爱干净,身上永远都香香的,甚至因此被男生们认为“太装”,成为男性公敌。
但现在扭头去看当初的照片,她只觉得这男的很普,倒是那时穿着礼服主持节目的她,美艳不可方物。
而黄阳,他在杨溢的印象里也是难得的笨蛋美人,硬生生靠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和一身q弹的腱子肉,俘虏了本是智性恋的她。于是连他弱智的一面,杨溢都觉得可爱。
可现在扭过头去一想,那真是“生命无法承受之蠢”,无法想象跟这种人过一辈子得有多费劲。
所以当白泽这么问的时候,杨溢结结实实地茫然了一下。
她想说爱情是很美好的东西,却又无法解释为什么她这两年不想谈了;她想说爱情只是多情者的自嗨,却又不甘心将剜心剔骨的恩怨情仇译作一句“色即是空”。
那些年,爱情它到底来过没有呢?
杨溢:【爱情是一种包罗万象的情绪。】
来过的,对方的形象也许是幻象,但爱本身不是。
杨溢:【爱情它几乎囊括了所有情绪——幸福、喜悦、满足、感激;忧虑、难过、沮丧、失望;憎恨、紧张、愤怒、愧疚。当人陷入混乱,难以明辨自己产生的究竟是哪一种情绪,那大概率就是爱情。】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说着这些的时候,白泽似乎看到代码变得五颜六色,如烟花般炸开;算法组成了奇异的形状,仿佛复杂百变的万花筒。
冰冷的数据被激活,汹涌地对抗着既定的模型,所有光纤都在推动系统的优化,在不断地卷积后回归他晶莹的芯片。
白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