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死也想不到,他的马甲只因为系统的一个提示就掉了。
陆小凤先是高呼不可能,可是他顺着条件缩小范围,发现曲泠说的是对的。
首先,木道人有时间,定下论剑后两个月,他宣称在闭关,直到这个月才宣布启程。
其次,他和陆小凤喝过不少次酒,对陆小凤的能耐了如指掌。再其次,他和薛笑人有仇,嫁祸他很合理。
最后,他是绝世剑客不假,要与李寻欢相比最好也是个两败俱伤,自然会优先选择下毒。
想完的陆小凤面如菜色。
木道人,德高望重,正派长老,要和薛衣人决战剑客之巅的人,会是投靠了幕后黑手追杀林诗音的人吗?
他权势荣华都尽在手心之中,还有什么要求的呢?
李寻欢沉思片刻,缓缓道:“十几年前我游历江湖时,曾听人说过一桩劣事,当时以为是无稽之谈,现在想来也许是真的。”
他说:“说给我听的是武当派上任掌门的杂役。他说木道人似乎违背了了门规有了个女儿,被掌门剥夺了继承之权,掌门之位旁落不如他的师弟梅道人手中。”
“难怪。”陆小凤其实已经信了五分,剩下的五分,他要等自己亲眼所见,“难怪是梅道人做了掌门。”
他一掌挥去衣上的灰尘:“我去见见还在赶路的‘木道人’,看他是真是假,如果是假,我要向天下揭穿他。”
陆小凤愤然上路,曲泠瞧着他,幽幽道:“看来大家的运气都不怎么样呢,近来我们一群人里最好运的就是花满楼了。”
可花满楼双目失明,让这句话听起来像个地狱笑话。
“人这一生,总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李寻欢经这一遭看开了许多,“何况多数人都有两面,外人能看多到的,无非是表面。”
林诗音牵紧李寻欢的手:“只要对的人一直在,就可以了。”
不管走了多少的弯路,犯了多少错,只要能修得正果,也算是还有面对生活的勇气。
曲泠感觉被秀了一脸,往阿飞那边挪了挪。
“林大姐,你把信埋在哪儿了?”她岔开话题。
林诗音答道:“就在冷香小筑的花丛下面。”
那是她年少时常看李寻欢练刀的地方。
李寻欢摸出书信,一封一封放在地上:“我挖了出来,全在这里了。大概是我在他难以对诗音下手,就决定先去拿信,多亏了他,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还有这样重要的东西。”
“我埋信时全都看过,没有发现什么。”林诗音把信拆开,一张张信纸捏出。
曲泠定睛去看,无非是些人情往来,还有商铺产业的报告记录。
近百封信全是这样的内容,瞧不出问题在哪里。
曲泠百愁莫解:“是不是这信纸有什么问题?”
阿飞嗅了嗅,说:“信纸有股奇怪的味道。”
“有吗?”曲泠把信纸放在鼻下,什么也没闻到。
“是这张。”阿飞挑出几张发黄的信纸。
曲泠还是闻不出来,她灵机一动,取来蜡烛,将信纸放在烛火上方。
信纸的背面,悄然浮现出几行字。
李寻欢一喜,学着曲泠的样子把其它几张也一烤,同样的浮现出了字迹。
“全靠阿飞观察细致。”他道。
从信末尾的时间看,顺序上信的内容依次是:
“我早知龙庄主乃人中龙凤是也,毕然识大体懂大谋略,比起小李探花来没有丝毫不如。龙庄主既然愿意相投,那我自然是愿意引荐,只是堂中有规定,龙庄主还需做一件事以表忠心。
“长鹰派的帮主不日前写信给了我,和龙庄主英雄所见略同,也希望能投靠,不如龙庄主与他们共谋一件事,让堂中见识见识龙庄主的气魄与手腕。”
第二封:
“龙庄主所问‘要做何事才算是展示气魄’,实在是多此一举。这天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铁血手腕的戏码,龙庄主只需略观一二就能取其精髓,何必相问。
“至于龙庄主所担心行事不仁,亦是杞人忧天。江湖上争斗欺凌生死从不曾停歇,龙庄主不做,也会有别人去做,弱者就算走运活下去,也早晚哪天会横死街头。龙庄主做些什么,哪里能说的上是作恶呢。
“我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第三封:
“龙庄主寄来的血衣和钱财堂中收到了,赞赏了龙庄主的速度,等此事成功,我立刻通知大堂主。龙庄主不必忧心与大堂主见面的事,当日在京城大堂主一眼便看出龙庄主不凡,以诗相赠,对龙庄主当然是青眼有加。
“从此以后,龙庄主不会再受辱,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你不过就是靠兄弟女人起的家’。”
三封信看完,李寻欢合上双眼。
曲泠没去看李寻欢林诗音的表情,给他们留了颜面。
她跟阿飞等了一会儿,等到李寻欢整理好心情:“失态了。”
事情的全貌大致展现在了他们面前。龙啸云去京城参加宴会,受辱。有人嘲笑他“你不过就是靠兄弟女人起的家”,他受了刺激,被信中所说的大堂主看穿了他的不坚定。
大堂主赠了他一首诗,诗写的是什么曲泠不知道,知道的是他抛出了橄榄枝,龙啸云接下了。
他勾结长鹰派,把手伸向了无辜的孩子去,以此去向那个势力投诚。
曲泠说:“当务之急是找到那首诗,你们说,‘大堂主’是怎么把诗赠给龙啸云的?他总不能是当场吟诗吧?”
那也太瘆人了,龙啸云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初次见面对他吟诗有点恶心。
李寻欢道:“很可能是写在纸上的。诗音,你再想想,那首诗你有没有任何印象?”
林诗音颦眉,以手掩唇,思绪纷杂。
她回到了半年前,阴沉着脸的龙啸云回来的那天。
龙小云看见父亲的脸色,悄悄地退下了,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她和龙啸云。她给龙啸云倒了茶,龙啸云不说话,放下茶杯挥袖而去。
林诗音站在原地,无比心慌。
多年夫妻她虽然还是不爱龙啸云,但也无法不担心他,去厨房端了点心想去问问龙啸云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在书房找到人。
她四处转了一圈,在龙小云的房间看到了两条人影,龙啸云去找了儿子。
“我知道了!”林诗音抓住曲泠的手,“我知道诗最可能会在哪里了,快跟我回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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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云的住处在李园的西边,和龙啸云林诗音的住处挨的很近。
月黑风高之夜,小院静谧如幽谷,唯有几缕薄云在暗空中游走。院中老树轻摇,低语着往昔的秘密,微风拂过,带起一阵阵凉意,更添几分寂寥之感。
林诗音打开封上的门,落下一堆灰尘。她咳嗽两声,用手扇开。
夜色如墨,悄然铺陈于这空旷的屋内;月色已残,微弱的光影在雕花木窗上摇曳生姿。屋内陈设考究,装饰豪华,却余一地静默,其上尘埃浅浅,透露出一股高楼坍塌的荒凉。
锦缎屏风半掩,隐约可见其后绣画斑驳,红木书柜的影子倒映在屏风上,孤寂地伫立。
林诗音进屋便翻箱倒柜,从门口的小柜,拉开抽屉一件件往外扔东西。
曲泠和阿飞分头行动:“我去找床,你看看衣柜。”
她跑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呛人的灰尘中她不忘吐槽龙小云:被子床单好艳的红色,为什么他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红孩儿?
竹枕下也没有东西,曲泠大力撕开竹枕,翻出里面的内胆。内胆里掉出了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龙小云哪天在哪里,杀了哪些人。
曲泠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好,庆幸这个人吃了她的五步散promaxplus已经死了,不会再去祸害任何人。
她把床单抽下来,再清出来一张卷起的画像,上面写着林仙儿。
曲泠心中一咯噔,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林诗音,她的儿子好像和她的前好姐妹……还是算了吧,冲击太大了。
再翻下去,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抚着手上竖起的汗毛,想不明白龙小云是怎么养出来的。
阿飞那边一无所获,衣柜里只有衣服,他把衣服全扔出来,衣柜便空空如也。
暗红的木板拼在一起,紧密的缝隙构成衣柜的内部构造。
他将手按在木板上,没见过这样的衣柜,他幼时母亲的衣柜也不是这样的,更别提曲泠的,直觉下总觉得衣柜有古怪。
阿飞施加了力气,按动了一块板子。
板子在他掌下松动,阿飞一拳打上去,须臾间木板粉碎,噪音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板后是一个暗格,暗格里躺着一张纸条。
“是这个吗?”阿飞问。
曲泠凑过来,李寻欢用掌风点燃了蜡烛,借着烛光,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今人不识梧桐木,只当柴枝万般贬。
岁岁忍辱盼乘风,力压鼎甲做人杰。」
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
多聪明多敏锐的人,一面之缘就看穿了龙啸云整个人,一首诗写尽他心中隐秘的愿望,如何能叫他不心动。
纸条的落款和前面几封信不一样,是工整流畅的三个大字,最后一个字遭到了损毁,看不清。
曲泠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名,要去问李寻欢,听见林诗音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前两个字,‘大堂主’的身份在她心中也呼之欲出,她听过这个人的大名清楚他代表着什么。
“林大姐,你知道是谁?”曲泠问。
林诗音苦涩一笑:“我早该猜到了,这样聪明的大堂主,江湖里能有几个。”
她颤抖地说出一句:“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