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出手凌厉,且一招就起杀意,他的动作极快,明明连残影都还没看清,可人却已至剑一身前。
他手中聚集的灵力浓厚,若真是一掌拍下,那剑一的下场,就是会被直接打烂灵台,连魂都剩不下。
他这般高深莫测的修为和速度,剑一不要说是反攻,他就连抬剑去挡,都差点慢了半拍。
一次,两次,这一切都只在须臾之间,甚至连别人想帮忙,都还来不及出手。
剑一在他手里甚至过不去三招,他不用剑,也没有正统招数,下手只朝剑一灵台而去,快、准、狠!
招招要命!
而在他的手第三次攻来之时,剑一已躲闪不及,瞳孔瞬间缩小,也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剑一额前却突然浮现一抹暗金色的印记。
那印记流光闪烁,随后灵力四溢,从剑一的身上,瞬间涌出三道裹挟着无上威压和凌厉剑气的剑势,直逼他身。
“师傅!”剑二急道。
他很快的瞥了剑二一眼,旋即抬手以灵力挥掉第一道剑势,第二道,直到第三道,两股强劲的灵力碰撞在一起,余波震荡,荡尽风雪。
待到风雪散尽,那灰衣男人的身形已然重新翩然落回断崖之上。
他负手而立,睥睨望来时,神色重回冷淡疏离。
“剑一!”
远处,跑了半天的温霜渡终于赶了过来,他一脚深一脚浅,心里急的时候,也总是想不起来自己如今能用术法这回事,甚至一脚没看清路,还脚下不稳的跌了一跤。
“小师叔!”“师尊!”
江不还、莫相雨两人一前一后,搀着温霜渡的胳膊把他从雪地里扶了起来,随后又很快的朝着剑一围去。
几人站的近,几乎是从三个方向挡在了剑一的身前,江不还扭头看着剑一,也有些惊险的道:“幸好,幸好有剑一师傅的禁制,护住了剑一的灵台。”
温霜渡闻言,也愣愣的松了口气,他指尖迅速摸向身后发带,若那人再有什么动作,那温霜渡就会马上扯下发带。
“原来你们是清衡宗的人。”断崖上,灰衣男子话停片刻,随后莫名道:“难怪……”
他话到这,便戛然而止了。
温霜渡听在耳朵里,有些生疑,还有点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些稀巴烂的玩笑话。
难怪什么,因为是清衡宗的人,难怪这么难杀?
其实说是玩笑话倒也不完全见得。
剑一额前的禁制,就如温霜渡身上玉渺留下的法相一样,都是只有修为达到春秋境界以上的人,才能在旁人身上留下的一道印迹。
它也是一道护身符,或是身份的象征,因为这东西是修者的精神力所化,可以护住被赋予者的灵台,保他魂体不散,或是挡下一次致命杀招。
而通常,对方在看到自己要杀的人身上有这东西,都会心生退意。
毕竟,身上会有这种东西的,大多都是大宗门里亲传弟子,而每个正统宗门的亲传弟子背后,大多都有一个牛逼到不行的师傅。
徒弟下了山,师傅不放心,所以给留了个保命的机会。
正常情况,两人不管因何闹到要取对方性命的程度,但既然已经逼到这步了,不管是什么深仇大恨也都该差不多了。
你若还非要赶尽杀绝,那就别怪人家师傅知道后千里奔袭也要找你寻仇。
像是这样的手段,可以说既讲理又不讲理,但谁让修真界这些正统宗门里,背后有靠山的修二代就这么多,而哪个下山,兜里不揣一堆的宝贝。
就是让人看的牙根痒痒,又偏偏不能怎么样。
“无心先生!”
“无心先生!”“哎呦!”
阿童瘦小的身板终于十步一摔的跑到了近处,见他摔进雪地里爬不起来,温霜渡还颇有点感慨的扶了一把。
“无心先生,这些哥哥都不是坏人的!”阿童急的挥手。“是我带他们进来的,你们不要再打了!”
那被唤作无心先生的灰衣男子神色未变,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瞥着几人,良久,他略一拂袖,背过身去。“罢了,看在我还要与你们共处几日的份上,这件事便这么算了。”
可剑一却突然啐了一声,他瞪着无心的背影,骂道:“做什么梦呢,都抓你们来了,还在这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况且谁要跟你们这群无耻之徒共处!”
剑一生性气焰嚣张,从前就只有他对别人出手毒辣刁钻的时候,又哪里受过这种被人差点打烂灵台的屈辱。
他不骂这人祖宗十八代,已经是口下留德了。
而见他嘴上不肯饶人,江不还也只能担忧的劝他:“剑一。”
形式不明,贸然激怒此人,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幸而断崖上的人倒没有再朝剑一发难,他微微回身,目光淡漠的看向剑一,解释道:“雪崖谷已关,七日内,任何人都别想出去。”
雪崖谷关了?
温霜渡下意识看向四周高高的山,难怪,难怪刚才地动山摇,山峰移位。
“你放屁!”剑一骂道。
而对于他接二连三的挑衅,无心也只是冷眼看他,不做其他反应。
他道:“你们来时,我正在巩固雪崖谷的禁制,若非他闯入禁地,我也不会中途停下,导致雪崖谷的防御机制就此开启。”
“禁制?”江不还疑惑抬头。
无心先生闻言,并未答话。
反而是剑一又重重啐了一声,他冷嘲热讽的开口:“你听他在这说鬼话,他说出不去,我就偏要出去!”
话音刚落落,剑一踩上无双,他悬于半空挑衅道:“你看我能不能出去!”
随后,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影,窜了出去。
无心见状,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感此子冥顽不灵。
他看向温霜渡几人。“你们若不想像他一样到处乱窜,就随我进来喝杯茶吧。”
说着,他将目光瞥向一旁被忽略许久的剑二。“这七日,你们不会打算就这么捆着我的小徒弟过去吧。”
他不说,还真没人想的起来剑二的存在,温霜渡转头,与江不还对视一眼,似是在询问意见,几瞬过后,江不还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温霜渡抬手,召回了打神鞭。
紧绷抵御的身子霎时恢复正常,剑二双膝一软,支撑着半跪进了雪地里。
他抬眼,冷冷瞪了二人一眼,却没有动手。
而从他身上下来的打神鞭,此时也如活物般缠上了温霜渡的手臂,他顺着小臂一路向上,直到爬到后背,钻进了温霜渡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剑二缓过来后,便飞身掠到无心先生身边,他微微垂首。“师傅。”
无心不语,转身就走。
二人旋即跟了上去,而见两人突然动起来,刚看了好大一场阵仗的阿童也急忙跟上去抱住温霜渡的手臂,像是生怕他们丢下自己。
他这动作,没让温霜渡有多大的反应,却反而引得了温霜渡左后侧的莫相雨的注目。
莫相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阿童,原本就黑沉的瞳色显得更深,少年模样的俊俏,眉眼又艳丽,当他安静冷淡的紧紧盯着人看时,便会无端显出几分鬼气森森的诡异。
莫相雨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已经走了几步却发现莫相雨没跟上来的温霜渡率先回头,目光疑惑的看向他。
温霜渡招手,唤他:“相雨,过来呀。”
于是在他的轻声招呼下,莫相雨抬脚跟了上去,少年身量纤长,柔柔靠上来时,根本不会给人任何不适感。
他搂住温霜渡的另一条手臂,也不说话,这模样,落在温霜渡的眼里,竟是瞧出了几分可怜?
温霜渡还以为他是被吓着了,心里不免也生出几分怜意。
他安抚的捏了捏少年的手:“别怕,有师尊在呢。”
温霜渡说完这话,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他又补充的道:“你江师兄和剑一师兄也在,不会叫你有事的。”
莫相雨闻言,只依偎的又靠近了些,在无人看见的眼底,他的眼珠再次扩散又重聚,像一团凝实的黑雾,诡异又瘆人。
在雪崖谷的深处,两侧山谷断崖的遮掩下,一座依山而建的小筑终于映入眼帘。这小筑一共两进房舍,庭前有块小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布置风雅,委实品调颇高。
这么看上去,倒还真像个世外隐居之地。
“这里被头顶的断崖遮掩,难怪我们在天上时,翻来覆去许多次都没看到。”温霜渡了然的道。
前方,无心先生已经推开门,他微微回眸看向两人,道:“你们是不打算进来了吗。”话落,他率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江不还和温霜渡双双对视一眼,最后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态度,还是踩上了门前的地台。
温霜渡下意识出声:“打扰了。”
江不还见状,还有点疑惑的瞥了他一眼,但见温霜渡这个样子,他也拱了拱手,见了个礼才迈进了屋。
房舍里布置依旧风雅,虽然看上去有些空旷,但却不显单调。
无心先生此时正端坐在矮桌前的蒲团上,他抬手斟了几杯茶。而剑二就跪坐在他的身后,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进来的几人。
瞧见这幕,江不还心里的谨慎褪去了几分,他打量四周,还是没忍住好奇:“敢问一句,这雪崖谷的禁制,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吗,还是说只要有人闯入,就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
在修真界,禁制这种东西,其实大多都是为了镇压什么,或是保护什么。
但一般来说,能够用的上禁制,就不会是小事,而绝大多数的时候,几乎都是为了镇压什么穷凶极恶的妖兽或是邪祟。
无心先生垂着眸,细长的手指轻轻推过三杯茶到矮桌的对面,他没抬头,只漫不经心的道:“为了镇压。”
江不还追问:“镇压什么?”
无心抬头,声音冷凝:“混沌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