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洛阳城, 小书童一路策马疾行, 杨絮纷飞, 渐迷人眼,到翌日黄昏时刻抵达了寿春城。
这个时候, 毌纯带着下属
“将军看呐”忽有人高喊,他循声望去,只见一道几十丈长的彗星自吴楚交界处起, 很快, 横跨了整个西北天空, 烈烈如光, 杲杲似日,何其璀璨华丽
众人被这壮观的自然景象吸引,啧啧称奇, 兴奋地手舞足蹈议论起来。
毌纯目不转睛盯着辉辉苍穹, 忍不住赞道“这是吉兆呀,吉兆”张敢就
小书童等候多时,饿的饥肠辘辘, 一见毌纯,忙不迭把郎君的书函呈上去。毌纯看完不由大松一口气,摒去左右,只留主薄一人,慷慨道
“我儿年纪虽小,可也深明大义。我昔年,曾为先帝东宫时期的平原候文学,先帝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桓行简擅行废立,倒行逆施,我既深受国恩绝不能坐视亡国”
“将军拿定主意了”
毌纯一咬牙“对,我欲起事清君侧,诛杀乱臣”目光一顿,望着追随他多年的主薄,年纪比自己还长十余岁,那两鬓边,已掺了零星华
“仲恭”主薄轻喝住了他,眉目凛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做忠臣,我就不能了吗你毌仲恭是平定高句丽的名将,是我大魏当之无愧的将星,我追随你,便是事败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自古忠孝难能两全,你既然决定举事,我绝不会这个时候弃你而去的”
毌纯热泪一涌,叹道“我知道明甫兄是大孝子,你那老母亲已是九十高龄之人,我怎忍心她老人家这个岁数了还要替儿子担惊受怕”
主薄则爽朗一笑,慷慨道“仲恭,你可知道我少年时书,到汉范滂事,我问母亲如果我日后做了范滂,她老人家要如何自处母亲说,我既然能做的了范滂,她就做得了范滂的母亲。我有这样的母亲,她若知晓她儿子的选择,必为我自豪”
虽生华
“我担心张敢。”主簿手把舆图一按,先提醒道。
毌纯沉声把头一点“不错,他女儿
主薄深表认同“也好,仲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将军桓行简狼子野心,我等举事,要有个合理的名头。”
“某洗耳恭听。”毌纯冲他一拱手,主薄沉着应道,“你看,桓行简行废立,借的是太后诏书。他能用,我等为何不能有太后的诏书此事才师出有名,自然,这个时候无从上表太后,只能假诏。此为其一,其二,举事需四方响应,杨州刺史李蹇与仲恭交好,加上他对桓行简压他军功多有不满,争取他最易。另外,庐江太守等皆为将军下属,可下令命其集结到寿春城来,歃血为盟,共举大事。”
沉吟片刻,主薄继续道,“既是讨伐逆贼,当作如箭檄文,遣使者昭告各郡国以示大义,忠于魏者自然会响应。”
“好”毌纯激动得一拍桌子,不由起身,忽想到一人,很快,自己倒先否决了自己,长叹了口气,主薄问道
“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本想到邀奔蜀的夏侯霸,你知道,他是太初叔父,当初跟郭淮有间隙唯恐被召回洛阳有不测不得已奔蜀。我若邀他,他必应我,只怕姜维趁机搅混水,我不愿引外敌攻击自己的国家。”毌纯一垂头,手指
主薄默然,室内静了片刻后,两人又商议起当下先给哪些人去书函。
数日后,张敢
张敢心知不妙,不再强求,独自
城外草萋萋,杜鹃声声,给这暮春平添一分忧愁的况味。张敢是武将,对这些自然之境毫无感悟,此刻,却被这杜鹃声打断了思绪,心念一转,盘算毌纯必定独木难支,他会找谁呢
兖州刺史本是李丰之弟,因李丰事,被诛三族,已换了邓艾。西北桓家势力太深,未必插得进去。青徐亦是太傅桓睦提拔的人,难能响应。算来算去,也只剩李蹇和诸葛诞了,这两人同样盘踞
诸葛诞之女是桓行简的弟媳,有这层关系,诸葛诞的态度恐怕张敢打定主意,手书两封,寻个借口自己腹痛要请医官,侍卫自然不放行,张敢的家仆便掏出两块金子硬塞到对方手里,将自己衣裳里外一翻,哭诉道
“你看,奴这什么也没窝
这侍卫犹豫有时,检查一通,最终放了人。家仆得以出来,火速奔到墙头外将那两枝竹筒一捡,塞怀里跑了。
作为曾经的浮华案一份子,诸葛诞和夏侯至桓行简杨宴等人交情都很好。当年,他跟着杨宴服散,每日熏熏然,整个世界都是颠倒梦幻的,樗蒱射覆,老庄周易,一群志趣相投的人有着玩不的乐子。他比他们年长些,但那时大抵也算年轻,真是纵情啊。
直到先帝一道旨意,太初他们纷纷被罢黜,自己被逐出京师,彻底远离了洛阳这个权力的中心。他告别洛阳时,也是个春天,柳棉飘远道,子元和太初等人来送他,子元那个时候似乎一下变得话少,而太初,他的声音则充满了期待故人归来的温馨
“公休,不要丧气,来日方长,”说这话时,他竟还能跟自己玩笑,“你是将才,有一日,指不定要指挥千军万马伐蜀灭吴呢。”
那时候,忽被如此打击,诸葛诞心有戚戚焉,扭头遥望洛阳城外的庄严华表,苦笑摇首
“不,我没什么奢望了,只
天光云影下,陌上草薰,诸葛诞背起行囊跟故友们挥手如今,他倒真的掌一方军权,有所谓来日方长,除了中间短暂回京,这些年,他基本都
而太初,还有那些旧友们,竟都死了子元手里。太初死了,天子废了,眼下,毌仲恭他要起事,这还不够,他要拉自己下水。
平心而论,桓行简待他不算薄,两家有姻亲关系,包括东关战败,也是桓行简一并揽下了责任,自己毫
诸葛诞完毌纯的来信,陷入沉思,会吗桓行简拾了毌纯后,下一个就是他这是毌纯吓唬他的
可是凭什么呢要他跟毌纯一起起事,胜算有多大毌纯深受先帝赏识,自己可没有,相反,先帝厌恶透了他们这群浮华友。诸葛诞脑子十分清醒,他早不服散了,也很少谈玄,至多自己
也仅此而已了,扬州的风光真不错,烟雨迷离,莺歌燕舞,何必跟洛阳过不去呢
使者
使者虽有些失望,但也只能遵命。
诸葛诞的官衙里很快迎来了另一个信使,他满腹狐疑,展信一,心大惊,倏地把信一攥,神情变得晦暗。凝思半晌,他又将皱巴巴的信展开了细一遍,没错了,张敢竟不知何时被桓行简买,那么,他就真的不必再迟疑了。
张敢既知寿春有变,能把信送到自己这里,更能送去洛阳。说不定,桓行简已经知道一切,张敢替大将军提前将自己架到了火上,诸葛诞一搓脸,喊来了人
“去,把毌纯派来的使者杀了。”
他
如他所想,桓行简的确很快到了张敢的书函。公府里,只虞松
那道森寒目光定
“石苞,你带人去太学把毌宗先给我抓起来。”
石苞这一去,很快有了音信,毌宗竟从洛阳城跑了,人不
“那”石苞
“毌纯呢”
“也再等等,他大旗还没举出来,我等他先动。”桓行简顺手拈起一枚棋子,
但他同样清楚,淮南不能失,淮南一旦乱了,吴国必趁机来犯,再引得姜维出兵陇右。到时,他便处于虎狼环伺之境了。
果然,没出几日,毌纯以清君侧起事昭告天下,借太后诏书列举桓行简罪状。而桓行简也到了诸葛诞的书函,他杀了毌纯的信使,并向朝廷宣布毌纯李蹇叛乱。如此,释放出的信号足够彰显忠心。
天下有变,大将军府前院又变得紧张起来。
帐子里,挂着个花球,嘉柔便伸手一弹一弹的,逗着他。她嗓子有点哑,给大奴唱歌谣唱的,一支接一支,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胳膊伸酸了,嘉柔将驼铃从匣盒里将驼铃掏出,一晃,清脆的声音断续响起来了
“大奴,好听吗等你长大了,让大将军教你骑凉州的大马,你敢吗”嘉柔格格直笑,认真问大奴。
大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忽然,嘴角一弯,婴孩生平第一抹笑容便这样映
话说着,一股熟悉的沉水香袭来,嘉柔抬头便看见桓行简已走到眼前,他弯下腰,将大奴抱起,一双温柔眼里是浓浓的笑意
“我看看,大奴会笑了我是爹爹,大奴,笑给爹爹看看。”
两人再怎么逗,大奴却只是一副安静懵懂的表情了,嘉柔嗔道“大将军一来,他就不笑了。”
桓行简笑着又把大奴卧下,握住他小脚丫,柔软如云,他忍不住亲了又亲“怎么了,见到爹爹不高兴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进大奴的掌心,婴孩立刻有了反应,紧紧攥住,像是兴奋,两条小腿用力蹬了一蹬,蹭过他胸膛。
窗子底下忽响起石苞的两声轻咳“郎君”
很扫兴,桓行简不得不停止逗弄孩子,对嘉柔道
“我回头再过来。”
嘉柔下意识往窗外瞅了一眼,她习惯他公务忙,说道“大将军去吧。”
桓行简
看桓行简似乎心情相当愉快地走出来,石苞犯了难,心里十分忐忑,他苦着脸迎上去
“值房里人都到齐,
“嗯,”桓行简边往外走,边问,“我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毌纯的檄文传到了洛阳。
石苞袖管里就是那份檄文,快到值房时,他忽
“上头陈列了大将军十一条罪状”
桓行简不屑一笑“笔
“郎君,”石苞慢吞吞把檄文取出,十分不情愿的模样,桓行简很少见他这么不利索的时候,皱眉道,“你磨叽什么”
石苞脑袋一垂,只听自己的声音直打颤
“郎君看了不要动怒,这檄文,这檄文”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道出后半句,“是出自夫人父亲姜先生之手,他新做了毌纯帐下长史”,,大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