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六)
流云的心口一动, 他以为自己在唐乃的眼里,不,是自己从始至终不在她的眼里。
他蒙面、隐藏, 唯一一次和她明面的交集就是在温泉外。本以为在夜里的幽暗和现场的混乱下, 在对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次和一个普通侍卫再平常不过的相遇。对方转头就会忘了自己。
然而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
他刚才察觉到不对劲, 跟到这里时却没察觉到别人的气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深入险境, 只好装作守卫叫住她。此时此刻,他该遵守暗卫的规则, 完全否认她的猜测,再冷下心肠将她带离。
但是此时此刻……
他的唇瓣颤了颤, 闭着眼道:
“是, 属下叫……曲流云。”
曲流云, 是他本来的名字。当初被老王爷捡回来后,就改名叫了流云。而乘风真正的名字却没有人知道, 对方只是被捡回来后听到他的名字时,不在意地一笑:“他叫流云, 那我就叫乘风得了。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
对对他来说, 名字并不只是代号, 那是他的标志, 是他藏在暗处多年被人看见的证明。这么多年他躲在暗夜里,几乎忘记了自己全部的姓名, 如今对着唐乃亲口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相当于将自己最隐秘的存在暴露在她的面前,流云心脏鼓动,一时之间察觉到这是自己的冲动, 一时之间却也有种隐秘的笃定。
他想告诉她,只是如此而已。
唐乃知道他叫流云, 但是不知道他姓曲。
她记得当初从温泉回来后,她问过系先生对方的身份。系先生说他的身份不简单,是剧情里的主要人物。如果是剧情里的主要人物,自己是可以爬他的床的。
但是流云没有床,每天只能睡在房梁上。
猎场里的帐篷没有房梁,不知道他晚上会睡在哪里呢。
唐乃的思绪飘远,她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流云的面色一变,以为对方对自己的名字毫不在意。也是,谁能对一个小小的守卫的名字感兴趣呢……
【咳!】
唐乃回过神,赶紧道:“曲流云,曲大哥,谢谢你上次救我一次。”
听到她叫他,流云倏然抬起了眸子。
听唐乃叫流云的名字,还叫他大哥,躲在树上的乘风面色一变,差点咬断了压根。
什么“曲大哥”,他呸!
这个流云,竟然不顾暗卫的规矩在她面前现了身,还告诉了对方自己名字,简直是卑鄙!
再想到上次对方嘲讽他,他自己在白盈穗面前只是个没有名字的影子,更是几欲呕血。
曲流云的眼角控制不住地一弯。他很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然而想到乘风还在附近,瞬间控制住了这股冲动。
“无需叫我大哥……你叫我流云就好。”
躲在暗处的乘风和萧随风忍不住抽了一下眼角。
唐乃想了想,在古代也不能没有礼貌,于是换个称呼:“流云大哥。”
因为被酒气和热意熏泡过,她的声音瓮声瓮气,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这声“大哥”带着相识多年的亲昵。
流云的喉咙一动,仿佛瞬间被糖浆糊在了胸口,他握了握拳,虽没有说什么但喜悦溢于言表。而树上的乘风差点捏碎了树干。
唐乃没注意到周围的异样。她低下头偷偷扣了一下裙摆上的小花,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她知道流云是萧逐晨的手下,他如果是抓自己回去的,那她该怎么办呢?像系统教她的那样,先把对方先骗走,然后再偷偷跑掉吗?
好像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如此想着,流云突然半蹲下来,轻声问:“白姑娘,这里地处偏僻,随时都有可能有蛇虫野兽偷溜进来,你待在这里不安全,随属下离开好不好?”
唐乃摇头,强调:“我不想回去了,我在这里就好。你……你如果很忙的话不用管我。”
流云倏然眉心一动,声音沙哑:“你是不是……在等二公子?”
唐乃一愣,她的惊讶在他看来就是默认,一瞬间眉心一动,垂下眸子来:
“如果你是在这里等二公子的话……属下可以为你将他找来。”
他看到萧逐星一脸潮红地从帐篷里出来,又隐约听到他和萧逐晨的争执,微微一猜想就知道他们可能在帐篷里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她有意接近萧家兄弟俩,此时他的心里又急又妒,但想到自己找她找了几天,却只能眼睁睁地等到她自己现身,还被二公子抢了先。
心里的冰寒又化为不甘和懊悔。
他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等不及的话……我、我可以像上次一样抱你去找他。”
听到此话,唐乃一愣,乘风更是一惊。
萧随风差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上次?上次不就是救过她吗,竟然还抱过?!救人怎么就抱上了?!
唐乃想了想,觉得现在支开他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撒谎了。
“那我、我就在这里等他,你可以帮我叫他过来吗?”
流云的瞳孔一颤,眸光闪烁有些怔愣地看着她,半晌似乎无奈一笑,低声道:“好。”
只是刚起身,看到她衣衫凌乱,衣带随意系上,衣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显得纤腰若素、像是被人团在手心的奶糕。
他的眸光一闪,瞬间回避了视线。
“白姑娘……还未学会如何穿衣吗?”
唐乃一愣,一低头瞬间羞愧地红了脸。她自己出来得匆忙。这件衣裙很多很多层,她已经很努力地穿上了。因为指尖酸软,就连系衣带都十分艰难,更别说穿着整齐了。
此时被他指出来,赶紧慌张地重新系上。只是刚衣带一解,层层叠叠被束缚住的里衣瞬间绽开,犹如睡莲层层绽放,露出最里面最白最嫩的芯儿来。
她正手忙脚乱的时候,指尖突然被握住。
“我来吧。”
流云的声音沙哑,他握住她的手,然后帮她一层一层地拉好衣裙。
乘风眼睁睁地看着流云向唐乃伸出手,他握着树干,目眦尽裂。
曲流云,你这个无耻小人!!
而此时的流云根本顾不得还有一个乘风。他只是如同上次那般,抖着手、颤着指,粗糙的指腹若有似无地碰到了滑】腻,在潮热的影响下,好似力道再重一些,就能蹭下一点牛乳来。
他只能小心、再小心。
唐乃乖乖地不动了,想到上次也是他帮自己穿衣服,于是低声道:
“上次也是你帮我穿好的,这次又麻烦你了。”
萧随风的脸色脸色一黑,上次这两个人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抱过去还不够,还给她穿衣!萧逐晨王府里的人就如此不知分寸吗?还有,为何白盈穗从未对他说过?!
流云的指尖有些抖,她身上的酒香混着清甜,仿佛是最醉人的香气,让他有些昏昏沉沉,差点分不清此时是在围场还是在那晚的温泉之外。
他低声道:“没什么……是我该做的。”
他出了些许的汗,终于到了她的腰带。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的的速度很快,顺利地给她打了个结,只是这个结打得十分丑陋,然而也终于将这个散发着香甜的奶糕打包好了。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抬头瞄到她脖颈的一点红。
一瞬间,流云的气息一变。
刚才他不敢抬头,如今才看清那抹红从脖颈绵延到胸口,再到看不见的深处去。像是点点红樱洒在糕点上,红得扎眼。
是谁,是萧逐晨,还是萧逐星?如此密集的红】痕,一层盖着一层,根本不像是一次留下的。
难道是那两兄弟……
此时胸腔里的温热一瞬间变成了刺骨的冰寒,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无视她和那两人亲近过的事实,然而看到如此明显的“证据”,他险些内力混乱。
他下意识地要对那抹红伸出手。突然,一股凌厉的风声划过,流云面色一变,瞬间收回手抬起头。
鲜红的血从他的手背上渗了出来,仅仅是一道伤痕,却皮开肉绽。
一片夹杂着血珠的绿叶无声地嵌进了树干里。
他面色阴沉,看向毫无声响的树林,如此强大的内力,是乘风……
乘风眼睁睁地看着流云给唐乃穿好衣服,他知道流云上次救唐乃的时候不得已为她穿过衣服,但他当初只看到一点,也只当不存在。然而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亲眼看到两人将这一幕重演!
一瞬间,他差点咬断了自己的牙。
曲流云,他就没见过这么卑鄙的王八蛋!
与此同时,萧随风也缓缓刚要伸出的手。他一时懊悔自己刚才的莽撞,一时警醒此地竟然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流云在这里,那另一个人是谁?
对方为何会突然向流云出手,难道是因为……
流云的眉宇似有阴雨落下,唐乃恍然看到了一抹红,然而此时他已经将手背了过去。
唐乃要探头去看:“你受伤了吗?”
流云声音如常:“只是不小心被藏在暗处的虫蚁咬了一口,没有事。”
唐乃的眉头却没有松:“我都看到血了,肯定很严重。你回去看大夫吧,如果虫子有毒的话会很疼的。”
流云道:“没关系,我先抱你下去。”
他正要起身,树林里的树叶突然缓缓地落下,寒意四起。
流云冷了脸,乘风也要不顾忌规则要与他起冲突吗?
他握紧了腰侧的长剑。
下一刻,远处有一守卫突然飞奔过来:
“白姑娘!”
那守卫气喘吁吁,声音还带着焦急。是一开始跟在唐乃身边,后被引走的守卫。
流云眉心一动,既然之前守着她的守卫回来了,那她就不能再随意走动了。
他不便在守卫面前现身,只好道:“那就只能让另一个守卫带你回去了……白姑娘,你放心,我就在周围。”
说完,他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瞬间没了踪影。
唐乃眼看着那个守卫快速跑过来,有些无奈地垂下眸子。
糟了,逃跑失败了。
萧随风却皱了一下眉。白盈穗在主动出帐篷的一瞬间就有人向他禀报,而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守卫也是他安排人引走的。如果对方提前回来,他应该得到消息。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被萧逐晨的人发现了?
如此想着,就看那名守卫走到白盈穗面前,先是深吸一口气,接着皱着眉看了她的腰带一眼。
低声道:“属下刚才听见了些动静,不得已抛下您前去查探。您刚才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没遇到什么事吧?”
唐乃摇头,有些蔫蔫的:“没事。你要带我回去吗?”
守卫一顿,道:“您……不想回去吗?”
唐乃只好找借口:“我想再、再在周围逛一逛。”
守卫道:“那我可以陪着您,只是这里太危险,属下可以带您去别的地方。”
唐乃只好道:“哦……”
她再想想办法吧。
然而守卫却没有先走,而是垂下眸子,声音有些变幻不定:“白姑娘……你的衣裙穿错了。”
唐乃下意识地低头,她已经穿好了呀。流云应该不会穿错吧。
守卫虽然还是那张脸,然而眼底却带着惑人的澄澈,他哑声道:“衣带系错了,不知是哪个……下人帮你穿的衣衫,如此难看。属下帮你重新系上吧。”
唐乃道:“系紧了就好了呀,难看也没关系的。”
这个时候就是唐乃“双标”了,若是寒蝉在她定然会等对方打上好看的花结的,只是她知道在外面没有寒蝉的时候没人能容忍她。
守卫倏然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难看就是不行,被王爷看到失了礼数怎么行?”
唐乃只好道:“那就麻烦了。”
于是守卫微吸了一口气,缓缓解开了唐乃的衣带。此时,馥郁的香气再度传了出来,守卫也看到了她脖颈的红痕,他的眼角一抽,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挂上了夸张的笑:
“围场里咬人的虫子可真多啊,就连帐篷里也不安全。白姑娘,你定然要小心些。”
唐乃随意点头,低头看着突然一愣:“呀,你也会单只手系花结吗?”
她说起这个,守卫的牙根更是生疼。上一次装作寒蝉给她穿衣,被她嫌弃不会单手系腰带,好不容易练会了,又被流云捷足先登。
再想到这几天为了找她殚精竭虑,没想到她自己主动送上门,进萧逐晨的帐篷里去了,他这辈子就是欠她的!
守卫冷哼了一声:“如此简单的花结,若是哪个下人不会系,那就是个废物,直接把他赶出去才行!”
哪有那么严重……
唐乃如此想着,突然看他放下腰带,背对着她:“穿好衣服了,我背您下去吧。”
萧随风:“……”
唐乃一愣:“我自己可以走。”
然而守卫却不等她的回答,微微一躬身,就将她背了起来。唐乃瞪大眼,手臂软软地垂在他的两边,因为浑身的无力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她勉强抬起头,在他的耳边说:
“谢谢你,守卫大哥。”
守卫微微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小心地站起,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道:
“小事一桩。属下刚才好似看到了一个人影,有点像是我认识的一个叫流云的守卫。听说流云以前惯会装模作样,装作好人欺骗女子。白姑娘若是见了,以后定然要离他远点。”
原来流云也像是萧随风一样会骗人吗?唐乃点头:“我记住了。”
守卫一笑:“对了,忘了对您说。属下也有名字,我叫……江成风。”
守卫就是乘风。
刚才跟在唐乃的身后,看到她身后的守卫被声音引走,顿时觉得不对劲。
难道是有人要对她不利?他本该跟着守卫查探真假,然而又怕是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只好跟在唐乃的身后。
一靠近,就发现树林里只有白盈穗一人,且树林里没有什么气息。以他和流云多年的暗卫经验,如果有人能躲过他们两人的查探,那武功强度不下于王爷萧逐晨。
这世上有人的武功能比得过萧逐晨的也寥寥无几。如果真的有……恐怕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接近白盈穗吧。
他放了一半的心,刚想静静地守着她。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流云以守卫的身份接近白盈穗。他躲在树上咬牙切齿,恨不当场现身将流云打个半死。
然而他也知道,一旦现身起了冲突,不仅会引来骚动,还会伤了她。
不得已,他只好扮作那个守卫的模样将流云逼走。此时他若是扮作别的眼生的守卫也能逼走流云,然而这是他的私心。
只有如此,才能更靠近她。
此时此刻,白盈穗就在他的背上,他勾起了嘴角,什么风险都值得。
不就是名字么……谁还没有呢?
他的步伐轻快,恨不得这条山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而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的萧随风却是铁青了脸色,来了一个萧逐星,又出现了一个流云,走了一个流云,又冒出一个乘风。
白盈穗,他只不过让她迷惑一个萧逐晨,但她到底在王府里惹了多少人?!
第082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七)
流云先行下山, 还未到山底就看到那个守卫焦急地跑过来。
他一惊,怎么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守卫?
然而转念一想,瞬间就明白了之前那个“守卫”是谁, 他的脸色猛然变得铁青。
“乘风!!”
是易容成守卫的乘风!
他下意识地就想转回去, 然而想到万一回去定然会起了冲突, 而且若是两个守卫相撞岂不是会暴露暗卫的存在?
他咬着牙, 不得已用守卫的身份现身,以自己已经守着白盈穗为由将对方搪塞走。这两日他和乘风一明一暗守在围场, 在别的守卫眼里他这个手下颇得王爷信任,因此不疑有他选择回到帐篷前。
流云更是郁结, 乘风如此光明正大恐怕是算好了自己会为他遮掩。他几欲吐血。更不敢想象他在白盈穗的身边会发生什么。
流云咬着牙, 眉宇阴沉。
乘风, 这个帐他早晚会算。
乘风背着唐乃来到山下。
她很轻,轻得像是被轻纱包裹的羽毛, 柔软地贴在他的脊背上。
乘风走得很缓慢,似乎是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不到尽头。
他现在根本不想把她带回萧逐晨的帐篷内, 也不想把她带到萧逐星的面前。然而围场内的情况复杂, 他来不及将她送出去, 又无法安心地将她藏起来。
如果能把她变小, 像是牛乳糖一般大小放在怀里就好了。
乘风忍不住想。
山路颠簸,乘风的脚却很稳。唐乃在他的脊背上昏昏欲睡, 她勉强打起精神,揉了揉眼睛。
“我们要去哪里呀。”
乘风道:“去……”
他顿了顿,道:“属下也不知。”
他背着她,正转身的时候, 突然让树枝刮到了她的脚,本就半挂在脚尖上的绣鞋瞬间就掉了下来。唐乃下意识地就要下去捡, 乘风道:“莫动。”
他背着她,稳稳地蹲下,正要捡起她的鞋。突然前面传来整齐迅速的脚步声,他皱了一下眉,一抬头就看到士兵从两侧奔来,明黄华丽的帐篷内,一前一后出现两个人。
是萧逐晨和萧逐星。
萧逐晨大步走过来,面色阴沉,身上的气势让两侧严肃的士兵都微微变了脸色。
萧逐星走在他的身后,捂着胸口踉跄地跟上,看到他背后的唐乃的一瞬间,面色陡然变得苍白。
他微微叹口气,这条路还是走到了尽头。
他将唐乃放下,单膝跪地。
萧逐晨停在二人面前,一眼就认出了他,嘴角一勾便是冷笑一声。接着将视线落在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唐乃身上。
此时唐乃地睡意一扫而空,瞪大眼睛看着所有人。因为没了一只鞋,勉强单立着一只脚,即便脚丫藏在裙底,也能看到足尖儿那一点悬桃般的红。
萧逐晨磨了磨牙:
“怎么,我走之前你没心没肺地在帐篷里睡着,我走之后你就活蹦乱跳地在山上乱跑了?”
他刚才本和萧逐星在萧随风的帐篷里喝酒,萧逐星一直以茶代酒不让他离席。萧随风趁机出去醒酒,这时守卫向他禀报,白盈穗因有……私事外出。另一守卫已经跟了过去。但二人久久不回,对方怕出了事情,于是就来向他禀报。
他知道流云和乘风会在暗中跟着她,但想到那两个人另有任务,况且她幕后之人反复无常,万一再让她入险境该怎么办?
于是急忙赶出。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她被人背在背后,而那个人不是什么守卫,而是一向躲在暗处的乘风!
好啊,他这两个暗卫,可真是都没有闲着!
乘风一顿:“王爷……”
萧逐晨缓缓眯起眼:“本王没有问你,本王是在问她!”
唐乃低下头:“你走了之后我才醒的。”
萧逐晨冷笑了一声,低头看向乘风。
“你玩忽职守放她出来,回去领罚!”
乘风一顿,他知道萧逐晨一是迁怒,二是怕自己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按照以往他肯定会听话领罚。然而现在……他咬了一下牙,再次看了唐乃一眼,突然道:
“是,王爷。只是在走之前,还请王爷允许属下做完一件事。”
说完,他突然默不作声地抬起唐乃的脚,就将绣鞋小心地套在她的脚上。他的手很稳,没有一点颤抖地握住唐乃的脚心,十分熟悉且温柔。每根手指都放在最软的柔嫩上,不会碰疼她也能扶住她,仿佛如何握住她的脚早已烂熟于心。
唐乃的脚尖微微蜷起,因为怕痒而微微颤】栗着。
萧逐晨的面色一变,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小心翼翼,仿佛他这个王爷站在这里就是多余的存在。
是他小瞧了乘风,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定然不会被白盈穗迷惑,现在都开始挑衅到他面前了!
他磨着牙,怒极反笑。正要上前将人给扯开。萧逐星捂着胸口突然低声道:
“我竟不知兄长的守卫竟然会为女子穿鞋。”
乘风道:“回二公子,手熟罢了。”
萧逐星:“……”
眼看两个人要因为一只鞋吵起来,萧逐晨捏了捏眉心,对手下道:“先将二少爷拉回去。”
萧逐星面色苍白,回头冷然道:“我看谁敢动?!”
一时之间,三人开始僵持,最后,还是一个绿色的身影缓缓从帐篷后走出:“本王只不过出去醒了会儿酒,怎么就乱成了这样?”
萧随风面上带笑,一边说着,一边扫过众人神态各异的脸,最后落在唐乃的身上,眯了眯眼:“难道是因为舞姬刚跑出来?围场里虽有士兵把守,但难保不会有野兽出没。没有足够的守卫在旁的人,还是不要擅自外出为好。”
乘风缓缓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
萧逐晨更是看向萧随风的来处,眸光一闪。
萧逐星闷咳了两声,道:“皇叔说得对。刚才‘酒’喝得尽兴,只不过明日我还要早起面圣,就不打扰兄长和皇叔对饮的雅兴了。我这就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待着,就让她随我一起走吧。”
说完,就要拉着唐乃走。
然而萧逐晨瞬间抬起手臂,视线一寸一寸地转过来,看向他:“我可以给你找个舒适的帐篷,但是你可以走,却不能带走她。”
“为何?”
“她是我的……舞姬,你无权带走她。”
萧逐星握紧唐乃的手,然后失笑:“兄长,她虽然是你的舞姬,但她想去哪里你也不能强人所难。况且,她明日……就不是了。”
萧逐晨眯了眯眼,一字一顿“……萧逐星,莫要让我在皇叔面前对你发怒。”
萧逐星咳了两声:“兄长,事到如今,还做出这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有何意义?你既然只把她当成舞姬,你就这么肯定她想跟你走吗?”
萧逐晨的眉心倏然一紧,他下意识地看向唐乃。唐乃看着几个人,没有什么明显表情,仿佛无所谓住在哪里,他咬了咬牙:
“白盈穗,你说今晚你要留在哪里?”
唐乃缓缓抬起头,她、她哪里都不能去啊,她还要溜走呢。这个时候系统不能帮她想办法了,她有些犹豫地叹口气。
突然,看到萧随风缓缓转动了一下碧珠。
有时候萧随风和她说话的时候就会转动珠子,不过每次都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因为他每次转完都会发火。
按照这两日的习惯,她下意识地看了萧随风一眼。
只一眼,就让萧逐晨的面色一变:“你要……留在皇叔这里?”
他差点忘了,当初她还爬过萧随风的床!
萧随风的双眼瞬间一眯,他停下转动碧珠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抬起眉梢。虽然她的选择有暴露自己的风险,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在他们三个男子之中选择他,应是最明智的选择。
系统说过萧随风十分危险,他那里是不能去的,于是唐乃马上就摇了一下头。
萧随风:“……”
萧逐晨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看来哪个帐篷都留不下你……”
唐乃道:“我晚上不住帐篷也可以的,我、我不想睡觉,我想在外面待着……”
然而她红润的脸颊,还有微微沉重的长睫都显示出她可没自己嘴上说得那么精神。
萧逐晨想到她刚才在床上一脸潮热昏沉的样子,心下一揪,罢了,只要自己看住这几个家伙,她住哪里不都是一样?
“你若是待在外面半夜喂了狼,还成了我的错。不如就住……”
“不如就住在本王旁边的帐篷里,那里巡逻的士兵多,更安全。”
萧随风一笑,“当然,若是逐晨不放心,也可以派两个守卫守在那里。”
萧逐晨的眉心缓缓一压,看向唐乃:“那便只能如此了。”
夜半。
唐乃终于能好好地躺下了。
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然而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系先生,我今天逃跑失败了,任务也会失败吗?”
【……不会,你已经完成了主要任务了。明日会有一个重要剧情,如果围场混乱起来了你可以趁机逃走。不过那个时候会很危险,你一定要小心。等三天过后,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
唐乃松了一口气。她不怕危险,她怕任务失败。
想到这里,眼皮就有些掀不开了:“好的系先生,那明天我再努力吧。晚安……”
【晚安,放心睡。如果有虫子进来我就叫你。】
唐乃点了点头,直到下巴点动的弧度越来越小,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月上中天。
守在帐篷周围的几个守卫十分警醒地看向周围。
今晚他们被王爷下了十分严格的命令——要全程保持清醒,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帐篷,无论是萧逐星还是萧随风,即便是“萧逐晨”自己也不行。
因此即便几人眼皮发沉,也都强行让自己的眼睛瞪大,死死盯着周围。
直到一名守卫的脖颈一痛,他下意识地偏头拍了一下脖子,一抬手,不由得骂了一声:
“死蚊子!”
旁边几人突然听见声音,被吓了一跳,听他说只是蚊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此时门帘被一股风掀起,瞬间恢复了平静。
偌大的帐篷里,唐乃小小的呼吸像是幽幽的清风,带着若有似无的香甜。
黑影缓缓走到床边,看到被埋在薄毯下小小的鼓包。
唐乃的半张脸埋进了毯子里,剩下的半张脸在黑暗中,像是生辉的月牙,仿佛微微一碰碰到的不是实质的皮肤,而是轻柔无形的一道光。
黑影在黑暗中无声地皱了一下眉,看她因为燥热微微在毯子里挣扎了一下,本就松散的里衣被毯子蹭了下去,于是颈窝处的红痕就显现了出来——层层叠叠,像是胭脂打翻在了绢布上。
于是黑影本来散漫的气息瞬间变了,他眯了眯眼,向来雾蒙蒙让人看不清眸色的眼底浮出冰层一般的冷冽。似是要更加确认一般,他缓缓低下了头去。
唐乃无声无息地睡着,并没有感觉到黑暗中有一道黑影正在缓缓靠近她。
离的近了,才能看到那些红痕是从她的皮肤里面透出来的,深浅大小不一,不知是谁留下的,又或者……也可能是两个人一起留下……
黑影突然无声地咧开嘴角,然而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上一次,他看到她身上被萧逐晨留下的痕迹,他可以猜测是萧逐晨被催】情药所迷,所以失了理智。然而这次呢,萧逐晨自始至终神志清醒,甚至可以神态镇定地将他挡在外面。
这一次又是如何解释?
而他在向帐篷里看那一眼,在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是否也密密麻麻地铺满了这些红痕?他们两个真的只近亲这两次吗,是否在这几日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便是如此……
黑影,不,是萧随风皱了一下眉。
如果真的是胭脂的话就好了,就能随手抹除了……
他刚想伸出手,然而突然耳朵一动,瞬间抬头看向门口。
————
帐篷内。
萧逐晨端坐在兽皮椅之上,垂眸看着这两个暗卫。
沉寂、压抑在帐中蔓延。烛泪缓缓滑下,在烛台上堆积成鲜红的堡垒。
萧逐晨问:
“你们的意思是,白日有人特意将她引了出去?”
流云垂眸,道:“那守卫离开得太巧,属下不得不多想。但属下靠近时,却没有察觉到她身边有任何异样的气息。”
乘风道:“属下藏在林中,也没有察觉到她周围有任何气息。如果对方真的瞬间隐藏起来的话,定然是绝世高手。”
萧逐晨眯了眯眼,指尖在桌上一点:“所以你们两个就相继现了身,将她从山上背了下来?”
流云和乘风眸光一闪,咬着牙没有说话。
萧逐晨缓缓垂眸,看着自己这两个过去最为信任的暗卫,一个固执稳重,一个胆大心细,都口口声声地说会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被她迷惑。他也本以为这两个人能完美地完成任务,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两个人说是完成任务,其实一个暗中靠近她,一个想方设法地靠近她,现在还在他眼皮子下和她如此亲近。
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呢,这两个人又到底和她发生什么了?!
烛光一闪,映得萧逐晨的眸色更加晦暗,身上的气势犹如实质,让两个人瞬间面色一白,不由得咬紧牙关。
他冷哼了一声:“看来你们两个,从未把本王的命令放在眼里过。”
流云咬牙:“属下、属下无话可说,甘愿认罚。”
乘风也道:“属下也是同样如此。”
看着两个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萧逐晨的面色更加阴沉。
他冷笑数声:“如何惩罚?是罚你们再次禁闭,还是罚你们再也不能靠近她一步?”
两个人面色一变。
萧逐晨闭了闭眼,沉声道:“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放任你们。退下吧,记住你们身为暗卫的职责。明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流云松了一口气,道:“谢王爷。只是王爷,明日若起了乱子,白盈穗她……”
萧逐晨拧了一下眉:“本王自有打算。”
流云顿了一下,只好道:“是。”
待两人离开后,他站在帐篷门口,看着隔着几个帐篷的,属于唐乃的帐篷的顶端,微微皱了一下眉。
明日若是起了冲突,他根本无法将她带在身边,现在围场有御林军严加看守,就只能明早趁乱将她送出去了。
他捏了捏眉心。
明天的行动太过冒险,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他如此想着,脚步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压抑的闷咳:
“我只是想确认有没有人进去。让我悄悄进入就好,我不会打扰她休息。”
萧逐晨面色微变,快步过去。果然看到萧逐星站在唐乃帐篷的门边。对方看见他,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又转过头去:
“兄长,不早些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萧逐星冷笑:“当然是看有没有不长眼的虫豸偷偷跑进帐篷里咬人。”
萧逐晨刚想说那两个暗卫被自己扣下,他也才刚想过来哪里会有别人……然而马上就意识到如果这么回答,就是在承认自己就是想偷溜进帐篷的虫子。
他拧了一下眉心:“有守卫看着,没有任何东西能进她的帐篷。”
萧逐星被夜里的冷气激得闷咳,但他还是站在门口,像是笔直的青竹:“并非是我不信这几个守卫,而是兄长的手下神通广大,不得不防。”
萧逐晨的眉心一紧,刚想说什么,突然动了一下视线。
不对劲,白盈穗的帐篷里不对劲。
虽然他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但是属于强者的直觉,让他知道白盈穗的帐篷里有人。
他瞬间就要冲进去,然而这个时候守卫突然来了精神:
“王爷,您不能进!”
萧逐晨:“……?”
守卫顿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您说过,今晚让我们打起精神严加守卫,即便是您自己……也不能进。”
萧逐晨:“……”
他设下这个命令是为了防别人,特别是那个会易容的暗卫,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会防了自己!
他阴沉下脸色,也顾不了许多震开众人瞬间射了进去,萧逐星也是一惊,没想到他如此无赖。
萧逐晨一进帐篷,就看到唐乃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起来,身上没什么异样,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萧逐星跟进来,咬牙冷笑:“萧逐晨,你连自己亲口下的命令都能违背……”
话音未落,看到唐乃醒来,吞下剩下的话。闷咳了一声:“兄长,你突然深夜前来打扰白姑娘,实在太过失礼了。”
唐乃刚被系统叫醒,看着两人带着寒意面色古怪地进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萧逐晨到面色一沉,冷笑:“本王是王爷,当然什么事都是本王说了算。”
说完,突然对着头顶的方向打了一掌,一个黑影翻身而下,和他对了一掌,如同鬼魅般转身就飞出帐篷。
萧逐晨看了吃惊的唐乃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不过对方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但是隐匿能力却更高一筹,恐怕是异族的路数……
萧逐晨眯了眯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火把都亮了起来。所有守卫鱼贯而出围了过来。萧逐晨面沉如水,李绅提着腰带连滚带爬地过来,问他是否有刺客,是否受伤。
此时唐乃躲在帘子后,偷偷地向外看。
萧逐晨就站在她的眼前,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那刺客武艺十分高强,不过似乎还未来得及……下手。还得需禀明圣上,加强守卫。”
几个官员连连点头,这时,萧随风才姗姗来迟。
对方的眉宇带着被吵醒的无奈,视线一扫,划过躲在门后的唐乃,这才无奈一叹:“本王才刚睡下,就听见了吵嚷声,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萧逐晨道:“皇叔,无事。只是撞到了一个刺客。”
“刺客?”萧随风拧眉:“在哪里碰到的?”
萧逐晨眯了眯眼,将门帘拉上,直接道:“在这个帐篷的门口,那个不知廉耻闯入别人营帐的刺客,许是做贼心虚主动逃了出来。”
萧随风笑了一声,“那你……抓到他了么?”
“对方善于藏匿,不曾抓到,也不曾看到其真容。”
萧随风“啧”了一声:“如此便麻烦了。我看此事也不必告诉皇上,以免引起骚乱。就让这几个人私下查探就好,定然要封锁围场,让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才好。”
萧逐晨摇头,看着他勾了一下嘴角:“不必如此麻烦,皇叔。他和我对了一掌,我身上的寒毒也传到了他身上,如果这个人藏在围场里,早晚会露出端倪。”
萧随风转了一下碧珠。
第083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八)
待一切平息了, 萧逐晨难得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转过头,突然察觉到一件事,萧逐星呢?
他想到什么, 转身就进了帐篷。
果然, 萧逐星坐在床边, 给唐乃盖上被子。烛光摇曳下, 唐乃的脸蛋像是滴了一层糖浆的米糕,许是因为被吓得精神了些, 不想闭上眼,长睫颤了颤, 还是瞪大眼睛看着萧逐星。
萧逐星说了什么, 两个人微微靠近, 像是交颈的鸳鸯。
他的眼角瞬间一抽。
许是他身上的寒意太过明显,两个人同时转过了头。
萧逐晨沉默了一下, 然后微吸了一口气:“刺客已经被赶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萧逐星道:“兄长不也是赖着不走么。我只是怕那个刺客去而复返罢了。”
萧逐晨冷笑了一声:“你毫无武功, 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萧逐星点了一下头, 脸颊侧向唐乃, 无奈一笑:“兄长说得对, 我没有兄长那般绝世的功夫御敌,也不能后知后觉地将刺客赶跑。但我这单薄的身躯面对利刃也是能挡上一挡的。”
说完, 他闷咳了几声。
萧逐晨的眼角一抽:“这话若是让二老泉下有知,不知该多伤心。”
“比不上兄长一心为民,我心中只装得下一个人罢了。若是二老知道,定然会理解的。”
萧逐晨面色一变, 萧逐星咳得更大声了。唐乃慢慢坐起来,她刚才被一吓没了睡意, 看萧逐星十分难受的样子,于是起身让了让:“你想留在这里吗?那我给你……”
话音未落,萧逐晨就咬牙:“他留什么留?!”
萧逐星喘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是我失礼了,我现在恐怕没力气出这个帐篷,只能叨扰一晚了。”
萧逐晨几欲呕血,他这个弟弟说什么体弱无能,但是那嘴上的功夫比他的军师还要厉害。他身上的气势一放,对方的脸就白了一分,唐乃的视线就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
他终于体会到有拳打不出的憋屈感了。
唐乃看萧逐晨的面色也有异,于是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下来:“你也要在这里住吗?”
未等两人变了表情,她就穿好衣服:“那我就出去啦。”
萧逐星:“……”
萧逐晨顿时失笑,他拉住唐乃,让她好好躺下:“放心,我们看不上你这个小帐篷,你安心睡吧。”
说完,他将萧逐星扯了出来。
两兄弟站在树下,往日兄友弟恭的气氛一时之间只余沉默。
萧逐晨问:“你追到围场,便是只为了她么?”
萧逐星道:“兄长,我以为我表现得表现得十分明显,兄长早已心知肚明。”
萧逐晨突然笑了一声,萧逐星却没有丝毫的退缩:“那兄长想明白了么?”
“什么?”
萧逐星看着他:“我知兄长的顾虑,认为她的来路有异,认为她存心亲近心怀不轨。既然如此,你大可以若以往那般视她于无物,或者趁机逼问她。但你没有。”
萧逐星此时面色苍白,但眸亮如星:“你将她带在身边,任其亲近,若是她的目光放在旁人身上半分,你又会变了脸色。兄长敢说,自己没有一点私心吗?”
萧逐晨眉心骤然一紧。他沉声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
“我不用知道什么。”萧逐星顿了一下,“也不用顾忌什么,我只要知道,我心里有她就够了。”
萧逐晨倏然一怔。
————
两人都走了出去,偌大的帐篷就又恢复了寂静。系统让唐乃早点睡,明天可能会有一场大戏。唐乃却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睛看着帐篷的顶。
“刚才那个黑影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躲在我的帐篷里呢?”
【……他是一个普通的刺客罢了。因为明天要做坏事,所以今天要在围场里踩点。不要想那么多,快睡。】
“哦。”
唐乃闭上眼。
第二日一早,听闻有人发现了母白狐的踪迹,天刚蒙蒙亮皇帝就带着萧逐晨等人深入围场。
唐乃被系统叫醒的时候,还能嗅到空气中的微凉。出帐篷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今天守在帐篷外的守卫比昨日少了很多,似乎都换了人,但是气势很不一样。
有个眼熟的守卫拱手:“白姑娘,王爷说今日恐露寒霜重,不宜在外活动。若您想要……出去,我等需要全部陪同。就连二公子也是如此。若白姑娘无事,还请回帐篷内好生歇息。”
唐乃看着那个守卫,只认出来他一个,于是点头:“好的,昨天谢谢你背我下山。”
那守卫一愣,他昨天……也没背过她啊。是不是她认错人了?
正巧晨光射来,唐乃歪着头看着他,他立刻就红了脸移开视线,含糊地点头:“算、算是吧。您快回去吧。”
唐乃刚想转身,不知何时起晨雾从四周弥漫了上来,白烟像是翻滚的潮浪吞没了树林。守卫看她看得出神,马上解释:“白姑娘,莫怕。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山雾。皇上每年带宗亲和官员来此打猎,五次也会碰上三次。正因为山雾莫测,所以独自出行才会更危险,所以您还是安心待在帐篷里吧。”
“我倒是觉得今年的山雾比往年更浓了些,你们小心些,警惕有野兽藏在里面。”
唐乃想这个山雾让人看不清,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躲在里面了?
正想着,突然从雾里冲出一个连滚带爬的侍卫,对方一身的血,对着众人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有外族人藏在雾里刺杀圣上!”
所有人顿时一惊,唐乃旁边的守卫瞬间上前:“圣上怎么样了?王爷呢?!”
“王爷本来在马背上好好的,却不知怎的一沾上白雾,瞬间就没了力气,现在正提着剑与那些异族人拼杀呢!”
“什么?!”
此时萧逐星快步从另一个帐篷内走出来,众人拦也拦不住。守卫们大惊,正要抽出刀去支援,萧逐星沉声道:“兄长征战沙场多年,定然不会有事。”
见这几个保护唐乃的这几个人并非是王府里普通的守卫,而是经常隐匿在萧逐晨周围的最强的亲兵,他瞬间就冷静下来:“如果兄长让你们几人保护白盈穗,你们就莫要顾虑其它!”
几人突然想起临行前王爷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唐乃,他们咬牙,沉声道:“好,先听二少爷的,我们先保护好白姑娘!”
话音刚落,一只海东青突然冲出浓雾,向唐乃叫了一声。
唐乃听到系统也急促地道:【唐乃!】
唐乃知道这是有危险要过来,她抬起手臂发现绒毛竖立,在电视剧里古代有危险是要死人的,她赶紧道:“有危险!”
一支冷箭倏然射出,好在有海东青的提醒所有人十分警醒,“小心!有人藏在雾里埋伏!”
“他们冲着白姑娘来的!”
萧逐星一惊,下意识地抱紧唐乃。
刹那间,局势一触即发。随着海东青的再一次鸣叫,十多个带着面具的异族人倏然从雾中飞出。唐乃被萧逐星拉住手臂推进帐篷里。
“没事。”
他闷咳了一声,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神情却很是冷静:“这些都是精兵,不会让你受伤的。即便是……出了意外,我也会护在你身边。”
唐乃一愣,她总是被热意还有紧张包裹、浸泡的思绪终于被这声低缓的表白冲开一道口子,萧逐星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印到眼底去。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但是……”他苦笑一声,“如果此时不说,恐怕以后就没了机会了。盈穗,我心里有了你。”
唐乃的唇瓣动了动,他倏然低下头狠狠地印在她的唇上。
带着紧张、带着热意和决绝。
即便是因为病痛造成的短促和混乱不堪的呼吸,都仿佛成了誓言的永恒。
唐乃勉强喘口气:“这是、是惩罚吗?”
“不,不是惩罚。”萧逐星捧住她的脸,一字一顿:“这是亲吻,是爱意的证明。”
【……啧。】
系统突然烦躁地在她的脑海里出了声。
唐乃的大脑宕机了。
突然,外面传来闷哼声,淡淡的血腥传了进来,而外面的声音却渐渐消失。萧逐星面色一变,他深吸一口气,让唐乃不要出声,然后抽出匕首,轻轻地走了出去。
然而,外面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唐乃有点担心。她走到门帘后,轻轻喊了一声:“萧逐星?”
倏然,一只手突然穿过帘子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扯了出来。
她将惊呼吞下,猛地瞪大眼抬起头。
来人一袭黑衣,戴着漆黑的面具,手上的长剑还滴着血。王府的守卫围在他身边,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但是全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被点了穴,动也不能动。
而萧逐星就在门边,被点了穴后只能看着这人将唐乃拉出来,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视线再一动,就看到那些异族人都躺了一地,鲜血汇集成河。
“跟我走。”黑衣人的声音沙哑。
唐乃看了看青筋直冒的萧逐星,停下了脚步。
“我不要跟你走。”
对方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萧逐星,身上的气势更凉,倏然抱紧唐乃的腰就飞离了这里。
所有人顿时一惊,白姑娘被人抢走了,他们要怎么对别人交代?!
萧逐星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闷咳一声,从嘴角溢出一丝血。
海东青惊叫一声,瞬间射进了浓雾里。
唐乃吸了一口的凉气,不由得咳嗽了几声。对方的速度倏然放缓,两人停在树上,在浓雾稀薄一些的地方,隐约可见被遮掩过的朝阳。
唐乃想要下去,然而对方却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咬着牙抱紧她:
“别动!待浓雾散去,我就放你走。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萧逐晨或者……你背后的人发现,他们只会以为你死在了外面!”
唐乃一愣,他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她的秘密呢?
黑衣人,不,是流云深吸一口气。
他特意趁着大乱的时候从前方赶回来,就是为了将唐乃带走。他知道今日过后,局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哪方赢,唐乃都不会有好下场。
萧逐晨赢了,她会成为萧逐晨引出更多余党的突破口。
藏在暗处的敌人赢了,她也可能会成为灭口的对象。
王爷喜怒无常,即便派亲兵保护她,却也未曾明确过她的结局。敌人太过狡猾,三番两次地利用她,到最后恐怕也不会让她安然归去。
只有趁着这个时候,才能将她安全地送出去,届时只要她隐姓埋名,就谁也都找不到她。
【……别怕,不用管他。他不知道大反派是谁。】
唐乃松了一口气,她挣扎着要下去。现在她还不能走,她要在这里等三天,系统曾经说过她的结局是被万箭穿心,如果逃跑了还怎么完成结局呢?
然而她的挣扎在流云的眼里,是放不下别人。他的呼吸彻底变了:
“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走,难不成等着被王爷清算,或者被你身后的人灭口吗?”
唐乃道:“我还不能走,我要留下来。”
“是因为……萧逐星吗?”
听到这个名字,唐乃宕机过的脑袋又反射性地停了一下,流云正好看到她红肿的嘴角,绝对不是昨日留下的,而是今日……不,是刚才!
想到刚才带她离开前两人的视线纠缠,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竟然为了萧逐星,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的呼吸急】促,倏然遮住她的眼睛,摘下面具就印了上去。
唐乃的头不由得向后一仰,然而这根树干并不多么结实,微微一动就有掉下去的风险,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臂紧紧地桎梏住她。黑衣与红裙纠】缠贴紧到没有一丝缝隙。
然而在身体带来的安全感中,却将唇瓣更加紧密地送入别人的唇齿间。
对方似乎真的生了气,啃】噬、吸】吮都带着力气,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都从喉咙灌入她的身体里,再将所有的甜液从舌】根处卷走,填补那些因为怒火而灼烧出的空洞。
鼻腔里满满都是冰冷的空气,唐乃的唇舌却热到发麻,她此时又开始分不清了。到底是惩罚还是亲吻呢,如果萧逐星的轻柔是亲吻,现在的疼痛和紧张是惩罚吗?
她失神的时候,对面的人更加不满,不自觉地放在蒙在她眼睛上的手,两只手的力量几乎要将她塞到他的胸膛里去。唐乃颤了颤眼睫,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还有对方眼下的伤疤。
她不由得一愣。
好像是曲大哥……
正愣神的时候,流云倏然面色一变,将她挡在身后。伸手一接,一片绿叶赫然出现在指尖。
他面色一沉:“谁?!”
对方没有说话,然后树林里的叶子无声地落下,缓缓切割浓雾。他本以为是乘风,然而如此凌厉的杀气,并非是乘风能够发出。
他抽出剑,对唐乃道:“在我身后不要动。”
他的视线一寸寸地划过暗潮涌动的浓雾,倏然海东青从雾中飞出,他下意识地一惊,唐乃似乎在他的手下挣扎了一下,他瞬间回头,发现自己握着的竟然是一截木头。
而唐乃早就被一个白衣人带走。
流云面色一变,这人身手如此灵活,难不成是异族人?!
“把她放下!”
唐乃被白衣人抱着,对方比她高了一点点,手臂没有多壮,却有很多肌肉。特别是一双手将她的手臂从流云的手心里抽出时,十分灵活。
即便是蒙着面,也让人觉得眼熟。
她的鼻子动了动,好像嗅到了一点刚浇过水的花朵的清香。
于是唐乃就不怎么害怕了,她还想和对方讲讲条件:“你是想杀我还是带我离开这里呢?如果想带我离开这里的话,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话音一落,白衣人的呼吸就是一窒,在停滞的一瞬间流云赶了上来。两人你追我赶,一时间难分胜负。不自觉地追逐到悬崖边,山风袭来,浓雾一时散去,这才看到皇帝被萧随风护在身后,而萧逐晨捂着胸口,挡在众人的面前。
听到这边的动静,萧逐晨下意识地抬眼,看到唐乃被人束缚在怀里,不由得一惊。
萧随风察觉到他面色有异,也狐疑地回头,看唐乃动弹不得的样子,猛然皱了一下眉。
落叶划破浓雾,最锋利的利刃斩破空气,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箭倏然破雾而出,正中皇帝的后心。所有人大惊。
“皇上!”
“圣上!”
萧随风眼角发红:“皇兄!”
萧逐晨面色一变:“莫要自乱阵脚,护驾!”
然而皇帝生死不知,军心大乱。异族人趁机反扑,其中一手持钢刀的人看到白衣人怀里的唐乃,眸中精光一闪,瞬间冲了过来。白衣人气息一变,不得不将唐乃放下。
“你先躲起来!”
对方将敌人架住,唐乃微微一退,右手却被人从身后一握。
她瞬间转头,对方气息凌乱,咬牙道:“先跟我走!”
是流云!
更多的异族人随着卷土重来的浓雾反扑过来,在混乱的浓白里,唐乃看不清流云的脸,一转头又不知又被谁拽了过去,对方的手很凉,像是藏在晨雾里的蛇,唐乃猛地打了个激灵。
感觉到她的动作慢了,那人倏然回过头,露出一双凛冽潋滟的桃花眼,怒声道:“你不是应该被……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萧随风,可是她并没有乱跑啊。
唐乃道:“刚才有人……”
话音未落,萧随风突然闷哼一声,似乎是被谁打了一掌,不得不放开她,然后她的耳边又传来另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是让你在帐篷里好好待着吗,怎么不听话跑出来了?!”
唐乃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有人要抓我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片绿叶在唐乃的面前落下,对方也失去了踪影。一时之间,浓雾里人影交错,唐乃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一时被抓着跑,一时又被抱着飞。
她看不清这几个人的脸,只能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
她不自觉地被推搡到了悬崖边上。那几个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不在那里,还在浓雾里焦急地寻找:
“白盈穗呢?!”
“你们把她交出来!”
“白盈穗,说话!”
唐乃向后看了一眼,狂风掀起她的衣裙,将浓雾分成清浊的两端,她的面前是混沌的白,身后是清晰的断崖,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她问系统,他们都不知道她出来了,那她现在可不可以偷偷走掉啊。
系统:【可以是可以。但是在原文里,男主和皇帝被引到崖边。皇帝中箭,男主就掉入了这个悬崖,你要是想走的话,要十分小心。】
唐乃点了点头,小心地向前走了两步,离开悬崖边。
只是耳边一响,那个手持钢刀的异族人在浓雾里冲了出来,一手就抓向她。唐乃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拉住了手腕,只是下一秒对方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地张开嘴。
鲜血迸溅,对方竟然被一把刀拦腰斩断!
唐乃吃了一惊,紧接着没了拉扯,她瞬间向后倒去。
萧逐晨捂着胸口,手上挂着鲜血,正拧眉看向那个异族人,却瞄到她向下飞落的身影。瞳孔瞬间一缩:
“白盈穗!!”
他瞬间上前,想要拉住她,却不忘了自己内力尽失的事实,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指尖在自己的掌心滑落。他面色大变,脸色铁青,倏然随她跳下了崖。
“别怕……”
在天地颠倒间,唐乃看到另一个白色身影也瞬间从雾里冲了出来,慌乱中面具掉落,露出一双黑如曜石的眼。
是寒蝉……
紧接着另外两个一黑一绿的身影也冲出了浓雾,几个人瞬间撞在了一起。
最后唐乃不知道被谁抱在了怀里,掉入了悬崖下湍急的河流里去。
第084章 古代的小舞姬(二十九)
【唐乃、唐乃……】
唐乃醒来的时候, 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她身上并没有很疼,只是感觉湿答答的,很冷, 又很热。
冷是从身体里传来的冷, 热是从外面传进来的热。
她勉强睁开眼, 看到的就是在昏光的光芒下摇晃的山壁。她转了一下头, 就看到萧逐晨一双猩红的眼。
对方面色苍白,但眼角发红, 像是在岩浆上赤足而行,被蒸腾得只剩下了半具空壳。
看见她醒来, 瞬间变了呼吸, 他闭了闭眼, 然后低声问: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乃摇了一下头,她微微动了动, 发现自己身上披着萧逐晨的衣服,还在他的怀里。
“白天的时候我抱着你掉入了河里, 你呛了不少水就昏了过去。我就把你抱上来。这里是一个山洞, 你昏睡了一下午了。”
说到这里, 萧逐晨的声音有些哑。
唐乃道:“谢谢你救了我。”
“你还知道道谢, 若不是你不听话……”
“她再听话,也难防那些小人找上她。”
旁边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萧逐晨眯了眯眼,眼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我抱你上岸的时候,就看到了皇叔也在旁边。”
唐乃转过头,看到他们的旁边是一个火堆, 而在火堆的另一侧正是脸色更加苍白眯着眼看她的萧随风。
唐乃仔细观察,对方坐在墙角。一条腿无力地瘫在一边, 虽然面色苍白,但神态很是从容。
“我看到你掉入悬崖,一时情急也跳了下来。”萧随风闷咳了一声,无奈地一叹:“只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摔断了腿。不如莫名失去内力的逐晨,他不仅救了你,也救了我。”
萧随风的腿断了?
唐乃又看向他的腿,半天没有颤动一下,不知道有多么严重,但是能看到衣衫上的一圈血迹。
萧逐晨眯着眼睛道:“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武功全失,不过好在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惯了,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即便是有寒毒入体,习惯了也无妨。只是换作是旁人,恐怕会猝不及防,伤到自身。”
萧随风握紧了手腕上的珠子,笑了一声:“不愧是萧国的战神,那我们两个出去可就靠你了。”
萧逐晨道:“皇叔一向喜欢游山历水,想必对这里的地形很熟,若是想从这里出去,恐怕也需要皇叔想办法了。”
萧随风勾了一下嘴角,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很是友好地商量怎么出去,唐乃听得有些困。她问系统现在的剧情是不是改变了,她也掉下了悬崖该怎么办呢。
系统说:【在原文这一段里,萧逐晨和他的几个手下都掉入了悬崖。虽然这个时候没有白盈穗和萧随风的戏份……但你掉下来就掉下来吧,反正剧情已经从一开始就崩了。应该不会影响你完成原有结局。你就安心待在他们身边吧。】
“哦。”
萧逐晨说话的时候胸膛一震一震的,唐乃被抱着有些热,她挣扎地想要冒出头,被萧逐晨压了下去:
“乱动什么,不怕着凉么?”
唐乃只好勉强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他们呢?”
“还有谁?”
唐乃下意识地想说流云和寒蝉,但想到那两个人不想要暴露身份,于是道:“我好像看到还有两个人一起跳了下来。”
萧逐晨沉着脸道:“你问的是那两个要把你带走的刺客?他们两个许是被水冲走了。放心,他们有内力,下面还有水,死不了人。”
唐乃垂下眸子,她想到掉下来之前看到的寒蝉的眼睛。
寒蝉为什么也在这里呢,系先生说她是很厉害的细作,那对方也是听萧随风的话吗?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两个样子,唐乃已经想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了。
见她不说话,萧逐晨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想什么,担心他们?你就不怕他们从水里爬出来再把你抢走?还是说……你认识他们?”
唐乃赶紧摇头,在萧逐晨的指尖下像是按不住的糕点。
萧逐晨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给她喂了一点水,和一点果子,然后道:
“先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寻找出路,再顺便找一些猎物。”
唐乃点头,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他眉心一皱:“你还想去哪里?”
萧随风突然掀了掀眼帘:“许是皇侄常年练功,身体坚硬她睡着并不舒服吧。若是怕她着凉需要体温,也该找一个更加适合的人才是。”
萧逐晨眉心一动:“我知皇叔贴心,但她睡觉时向来不安生,若是将皇叔的腿碰得更加严重了就不好了。”
萧随风的眼角微微一抽。
唐乃说:“我睡觉的时候……”
话音未落,萧逐晨就捏住她的嘴巴:“马上休息。若是你着凉了,这里可没有草药。”
唐乃只好点头。
“那好吧。”
她含糊不清地说,眼皮合上了但还能看到眼珠在精神地乱动,他不由得失笑。
渐渐地,唐乃的呼吸变得平缓下去,脸颊也由苍白变得红润。萧逐晨看着她的睡颜,颤了半天的手这才稳在了袖口里。想到白日里她掉下悬崖的那一幕,不自觉地喉咙一动。
还好,还好他最后还是抱住了她。
但如果他当初再多想一层,考虑到还会有别人会将她带走,就不会出这个差错。又或者在那个异族人冲向她的时候他再快一点,提前杀了对方,就不会因为砍断对方造成她的坠崖。
萧逐晨闭了闭眼,虽然她没出什么问题,但后怕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
……会后怕,会后悔,这还是能掌控一切的那个战神王爷吗?
萧逐晨的眸光晦暗了下去,想到昨晚萧逐星对自己的质问,神智更加混沌。他闭了闭眼,暂时抛去所有的焦躁。是他多虑了,这只是个意外,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如此想着,然而眉心的印痕却更加深刻了。
看着萧逐晨抱着唐乃依偎在一起,印在山壁上的影子恍然纠缠成为一个,萧随风的侧脸在火光下明灭,像是山间的鬼魅。
若不是他中了萧逐晨的一掌,导致寒毒入体,他根本就不会因为内力混乱而摔断了腿,但话又说回来他当时为何会跟着跳下悬崖……
他不是只要等在围场,坐收渔人之利,等着手下将萧逐晨的尸体带上来即可吗?
萧随风转动碧珠的指尖越来越慢,他微吸一口气,只能解释是自己也吸入了那些雾,所以失去了理智。即便他知道那些雾能让萧逐晨内力全失是因为对方喝了唐乃给敬的那杯酒。
既然来到这里,看到萧逐晨没有死,那就是天意。
萧随风看着火光,即便唐乃睡在对方的怀里又如何,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再说,他不是没有看到过对方在唐乃身上留下的痕迹,他是唐乃背后的主子,早在当初将她送出去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又怎么会在意他们不得已依靠的举动,让一切前功尽弃、故作在意。
如此想着,他也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只是这夜,注定不安稳。
萧逐晨闭上了眼,许是白日的情绪还残留在体内,他久违地又做了噩梦。这一次,梦境更加清晰,他看到了一群衣衫褴褛、血肉腐烂之人蹒跚地行走在街上,一个白色身影被淹没在人群里。
又看到铁皮钢骨之内,气流涌动,他的口中鲜血迸溅,怀中躺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别死……”
“别走……”
熟悉的不安与痛楚袭上心头,他竭力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然而却只能看到一片白,最后在视线脱离之时,他猛然看清对方的脸,不由得一惊。
那时白盈穗的脸……
萧逐晨瞬间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怀里。
唐乃的脸埋在他的胸口,睡得正香。他的喉咙动了动,半晌呼吸才恢复正常。
刚才的梦……是他的幻想,还是……是真实的?他眸光闪烁,一点点地用视线描摹唐乃的面颊。这个噩梦纠缠了他已久,就在她入府不久,他就开始头痛欲裂。
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画面,也看到了“未来”的片段。
从前,他只当是上天给他的警示,让他小心这个女子,然而现在……在她坠崖之后,他再次梦见了她,心痛却延续到了梦外。
萧逐晨的喉咙一动,他能察觉到,有些片段是她,有些片段却不是她。难道这就是所谓前世的缘分么。他从不新这些的,但最近逐渐出现的“巧合”又让他不得不相信所谓的鬼神之说。
她好像是躺在他怀里的瓷娃娃,被人牵着线朝着既定的命运向前走。
而他梦见了她这些所谓的“命运”,或许,这确实是警示,却并非是在警示他要小心她,而是要他注意她不能再重蹈那些片段里一点点失去呼吸的“覆辙”。
萧逐晨闭了闭眼,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
他为了这些所谓的“警示”,先是拒绝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找上了别人,何其可笑。
也许他当初能少一些怀疑,多一些思考,又何至于蹉跎了这么多……
萧逐晨失笑一声,在梦里失去过两次后,心中的混沌却愈发清晰。
他这个所谓的战神,在面对感情一事上,倒不如自己那个每日闭门不出的弟弟,也只是个一味逃避、自欺欺人的懦夫罢了。
唐乃被他颤抖的呼吸惊醒,她抖了抖长睫,艰难地喘口气:“热。”
萧逐晨调整了一下呼吸。他面色如常,只是声音有些哑:
“你落了水,发热是正常的。”
唐乃摇头:“我身体里发冷,但是是你的身体热。”
萧逐晨一怔,他知道她又怕冷又怕热,此时听她瓮声瓮气的话,明明是抱怨,但每个字落在他酸软的心脏上,变成了不自觉的撒娇。
他垂眸看她,在微弱的光线下她的面孔也变得模糊,这一瞬间仿佛在和他噩梦里的场景重合,他的呼吸一边,急需抱紧她、汲取她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他的喉咙一动,微微低下头,和她呼吸相闻:
“冷也不行、热也不行?没人能伺候得了你。不过好在……我有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萧逐晨的声音变轻,难得带了一点诱惑。
“你知道我可以改变我的体温吗?”
唐乃想到上次在温泉里,他发凉的舌头,心有余悸地点头。
萧逐晨一笑:“那这一次我反过来可好?”
唐乃一怔,轻轻地问:“怎么反过来?”
萧逐晨声音逐渐被两人拉进的距离吞没:“你试一下就知道了。但是皇叔在睡觉,你千万不可以发出声音……”
唐乃下意识地闭紧嘴巴,保证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唇瓣刚要闭】合,就被对方抿】住、轻车熟路地撬】开。唐乃的呼吸一窒,脑袋被迫向后仰去,发丝瞬间泄了萧逐晨的半】身。
然而似乎是以为她在退】缩,那只按在她后背的手不满地深】入她的发丝,开始变得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在潮】热的皮肤上激出一阵阵的颤】栗。
然而最折】磨人的是他的舌】头。
灼】热、滚】烫,像是从火海里爬出的长蛇,带着对甜液的渴望,和对柔软的狂】热,疯狂地绞】紧、吞】噬,仿佛是要将唐乃的舌头化成甜浆,然后吞到他的肚子里去填补那些干涸。
唐乃的身体确实是不冷了,但是熟悉的热度却从身体的最深处涌了出来,好像和萧逐晨的舌头贯通,变成一条游走在身体里的火蛇,让她整个人从内部开始化掉了。
她不自觉地出了汗,然而萧逐晨的身上变得冰凉,冷热之下让她不断开始颤】栗,她想要逃离,想要汲取新鲜的空气,然而她想到萧逐晨的警告,只能竭力地控制呼吸,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只是她越是听话,对方反而越是得寸进尺。萧逐晨不满她的瘫软无力,落在后脑的指尖不断用力。仿佛要她主动将自己送入蛇吻里。
火堆也不断发出噼啪的声响,火焰跳跃着,在山壁上映出纠】缠的影子。
而桎梏她腰身的手,仿佛也变成了巨蟒,缓缓地缠】绕、收】紧,唐乃被逼得退无可退,不自觉眼角溢出了水珠,她绷紧脚尖也想不发出声音,然而舌】尖倏然一痛,在对方换气之际她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唔……”
只一声,十分的微弱,却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让这个山洞的空气都躁动了起来。
萧随风背对着两人,缓缓睁开猩红的眼。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睡着过,在萧逐晨贴近唐乃的一瞬间,他就听出了端倪。
那些暧昧的吞】没,密不透风的纠】缠,不用看就能想象得到两人是什么模样,他听到了萧逐晨急切得想要把她吞下去的声音,也嗅到了她启唇的瞬间溢出来到清香……
他眉心一动,那细微的声响就像是一只只蚂蚁爬进他的耳里,然后从耳朵爬到他的心脏,一点点地啃噬。
他皱了皱眉,明明已经看见过白盈穗身上的痕迹,然而亲耳听到他们如何亲密却还是有些……焦躁。
对,他是被打扰睡眠的焦躁,是对这两人半夜不睡觉的不满。
他如此想着,然而下一刻,就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声,像是夜风裹着糖浆,坠在他的唇上,只要微微一动就能吞下的香甜。
萧随风瞬间就睁开了眼,他咬着牙,明明伤到的是腿,但他的胸膛却感觉到了一股闷痛,不由得低咳了一声。
一瞬间,唐乃的呼吸都停住了。
萧逐晨的眸光一闪,他贴着她的唇瓣道:“没事,皇叔只是……被火堆的烟呛到了,没有醒。下一次,你可就不能出声了。”
唐乃小小地吸着气,她发现了对方话里的错误:“可是你也出了声……”
萧逐晨一笑,胸膛带着她一起震动,他轻轻地道:“那这一次,我也不出声了。”
说着,他干脆将唐乃抱起来,背对着萧随风。
唐乃的脊椎几乎化掉,完全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这一次萧逐晨地手掌支撑着她的脖颈,温柔地安抚她被吸】吮得麻木的唇】舌。唐乃不自觉地轻】颤,有种被巨蟒缓慢地、温柔地吞下肚中的错觉。
她实在是坐不住了,不由得撑在了他的肩头上,手指却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然而刚才还细嚼慢咽的萧逐晨的呼吸一变,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从鼻腔里发出闷哼。
直到唐乃出了一头潮】热的汗,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哽】咽,瓮声瓮气地,带着颤抖的抽】泣声,不断地在山洞里回荡。
突然,火堆发出噼啪的一响,萧随风倏然起身,闷咳不止。
唐乃被吓得一僵,顿时不敢动了。
萧逐晨将她按在怀里,脚一抬就踢翻了火堆,在骤然变黑的幽暗中,他问:“皇叔,怎么了?”
昏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脸,只能听到萧随风无法停止的咳嗽声。
“无事……”萧随风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是被烟呛到了。”
萧随风缓缓抹去嘴角的血丝,声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火烧得旺,熄得也快。你可要小心,免得她着凉。”
萧逐晨笑道:“多谢皇叔关心。您到底年长,又断了腿。若不早点休息,若这几日伤情加重可就麻烦了。”
萧随风呼吸一窒,也笑道:“体弱也没什么不好,像是逐星,虽病痛加身,但看在他的病情上,谁能不多让他两分?”
萧逐晨下意识地想到萧逐星在唐乃床上的样子,脸色也冷了下去。
唐乃听两个人互相关心的话,你来我往好像没有尽头,于是忍着浑身的颤】栗,轻声道:
“我不难受了,不用你帮忙了。”
萧逐晨呼吸一变,他磨了磨牙,然而感受到她后背的潮】热,一瞬间也消了气。于是将她靠在自己的颈侧:
“算了……睡吧。明早我叫你。”
唐乃这才闭上眼。
幽暗的山洞内,响起三道平缓的呼吸声,然而却无人看到,只有两个男人彻夜睁着眼。
第二天一早,唐乃被萧逐晨叫醒。她揉了揉眼睛,被萧逐晨塞到手里一个果子。
“你先去洗漱,我去找柴。”
萧逐晨起身,看了一眼萧随风,扯了一下嘴角:“皇叔不能动,行动不方便,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心这里的蛇虫鼠蚁,有什么事马上叫我。”
唐乃点头:“我会小心的。”
待萧逐晨走后,萧随风眯了眯眼。
他看着唐乃,特别是在她红肿的唇瓣上转了一圈,本就苍白的脸色有些发青。
萧随风转了一下手腕上的碧珠,轻声道:“白盈穗,给我倒一点水。”
唐乃回头,按照剧情萧随风还是自己的“大老板”,她不能不听他的话。想了想,出去用叶子兜了点水回来,然后小心地递给萧随风。
萧随风一垂眸:“我的手没有力气,你喂我喝。”
“哦。”
唐乃刚想把叶子递到他的唇边,萧随风就皱了一下眉:“这叶子太过粗糙,你用手喂。”
用手?
唐乃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因为沾了水,在晨光下呈现晃眼的白,像是刚出锅的米糕。
“对。”萧随风的声音有些哑:“用你的手心……喂我。”
唐乃只好把水倒进自己的手心里,小心地送到萧随风的唇边,萧随风低了一下头,然而只一瞬间,唐乃就感觉手心的肉被叼】起,像是青蛇用獠牙勾住了软】肉,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穿透柔软,但偏偏对方在刺透的边缘,还用冰凉的蛇信反复安抚。
唐乃一惊,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冰凉的水洒了两人一身。
萧随风不在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抹去嘴角的水渍:“怎么,昨天晚上被他叼住那么久都一声不吭,怎么喂我喝水就怕成这样?”
她没有怕呀,唐乃的唇瓣一动,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白盈穗……你不去洗漱,在做什么呢?”
萧随风马上就笑道:“我双手无力,白姑娘正喂我喝水。”
萧逐晨眯了眯眼,脸色阴沉。他上前将唐乃扶起,哼了一声:“看来皇叔腿上的伤影响到了双手,若是再出不去,恐怕影响的还不只是双手。若是再伤及大脑,无法控制言行,那可就麻烦了。”
萧随风不在意地一笑:“我自在闲散惯了,就算病成个傻子,在这远离人烟的山谷待上一辈子,有她……和你在身边,那也不亏。”
萧逐晨的脸颊紧绷,本以为萧逐星不在,他可以不用面对这一套,没想到萧随风只是断了一条腿也学会了这一招!
走了一个萧逐星,又来了一个萧随风!他真是欠她的!但是千言万语,还是怪他自己当初太自以为是,才给了这两个人机会。
如今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就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过好在萧随风现在不能动,他能放一半的心。
于是萧逐晨冷笑:“这恐怕就由不得皇叔了。”
因为萧随风的腿伤,萧逐晨的内力又没有恢复,萧逐晨决定在这个山谷里休养两天再寻找出路。与此同时,他也在等,等海东青或者他的手下能找到他们。
于是三个人在山洞里安顿下来。奇怪的是,两个男人似乎并不着急出去,似乎也从未提起过那个中箭的皇帝。
平和安静得有些可怕。
只是晚上,萧逐晨还要抱着唐乃睡,他的理由很充分,如果唐乃再着凉生病,这里是没有药的。唐乃有些不习惯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但是时间一长,倒也勉强入睡。
第二日,萧逐晨外出寻找猎物,但他这一次选择将唐乃带走。
唐乃一步三回头,犹豫地看向萧随风。
对方就坐在原地,腿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但面色还是十分苍白,微笑地看着她。
萧逐晨的脸色有些不好:“你在担心他?我不是让你离他远点么?”
唐乃道:“我不会像上次那样把水洒到他身上了……”
萧逐晨一噎。
“他自己在山洞里,虫子爬进去该怎么办呢?”
萧逐晨冷着脸道:“放心,他就算四肢全断了,也比你强。”
唐乃没听出他的咬牙切齿,低声道:“哦。”
萧逐晨带着她来到河边,将外袍脱了让她坐着,然后跳下水去摸鱼。唐乃坐在一边,端着大大的荷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抓鱼上来。
萧逐晨回头,见她额头带汗,大半张脸都被遮在荷叶下,像是躲在荷叶下的花苞。他不由得内心一动,倏然躲进了水里。
唐乃看水波动荡,一眨眼萧逐晨就不见了,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他是不是腿抽筋了掉进水里了?
“萧逐晨?”
她叫了两声,水面却毫无动静。
唐乃赶紧扔下荷叶,也来不及问系统该怎么办,就探下一条腿要去看,然而脚腕刚一伸,就猛地被握住。
唐乃不由得一惊,瞬间栽倒在地。
萧逐晨带着一身的水靠过来,他将发丝抓到耳后,露出凌厉而又深邃的眉眼,看着她面上还带着惊慌,于是勾着嘴角:“如此怕我出事么?”
唐乃还没调整好呼吸,她问:“你刚才是去水底抓鱼么……”
为了防止她再说出煞风景的话,萧逐晨瞬间堵住了她的唇瓣。
这一次,两人的厮】磨比晨光还温柔,萧逐晨揽着她,怕她掉进河里,也怕她在自己的怀里溜走,他极尽轻柔地与她交换呼吸,半晌,唐乃的脸颊溢出了红晕。
萧逐晨放开她,低声唤她:“穗穗……”
她抿了抿嘴巴,发现这一次唇舌并没有那么痛。她想了想,问:
“你刚才……是在亲我吗?”
萧逐晨一怔,惊讶之余也有些忐忑,他并不急着承认,而是笑着抱着她,缓声问:
“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是总以为我是在惩罚你吗?”
唐乃道:“刚才的感觉……和萧逐星的很像。他说这不是惩罚,是亲吻。”
萧逐晨:“……”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唐乃以为他没有听清:“萧逐星说这是亲吻,你这次也是吗?”
这次?
还有上一次?除了他们两个在围场重逢的身后,还有哪一次?难道是……在他被围攻的时候她留下来的那一次?在他因为被她下了药完全失了内力之后,她却在和萧逐星亲近?
萧逐晨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她嚼着吞下去,却不得不逼自己保持冷静:“他说他这是在亲你?他还说什么了?”
唐乃的唇瓣动了动,没有回答。
然而和萧逐星多年的兄弟,再加上那晚对方掷地有声的话,瞬间就让他猜到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说过……他想要和你在一起的话?”
唐乃一愣,他怎么知道的?
萧逐晨的面色更黑,一想到两人纠缠在一起,互吐心意的画面,只觉得怒火和寒凉在自己的胸膛冲撞。
怎么连坦白心意,都被对方抢了先……
他不由得闷咳了一声,咬牙道:“他说是亲便是亲了么……不算,都不算!你不可以相信……”
唐乃又开始不明白了,但她还是点头:“哦……”
萧逐晨抬眼,眼底还带着红。想说什么,却只得抱着她发出一声叹息。
现在的时机不对,下次吧,下次他会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告诉她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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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晨回来的时候,浑身湿淋淋的,然而更为显眼的是他怀里的唐乃,她精神奕奕地抱着一荷叶的鱼,然而面颊微红,唇瓣微肿,身上的衣裙也湿透了半身,绣鞋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露出在萧逐晨臂弯里微微晃动的双足。
萧随风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要站起来,然而腿上的疼痛让他面色铁青:“你刚才带她出去……做什么了?”
萧逐晨的面色也不好看,他小心地将唐乃放下,唇瓣冰冷地一勾:
“去摸鱼,她掉到了水里。”
萧随风眯眼:“果真?你难道没有……”
“皇叔还是好好养伤吧,我和我府中人的事……你还是莫要问了。”
萧随风的面色一变,他看着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唐乃,眸中晦暗不定。
夜晚,唐乃被一声又一声的狼嚎惊醒。
萧逐晨瞬间拍了拍她的背:“没事,是不长眼的野兽。”
那声音越来越近,唐乃瞪大眼看向外面,无尽的夜色仿佛藏在无数狰狞的野兽。萧逐晨皱了一下眉。
萧随风道:“它应该是嗅到了咱们的气味,听声音应该是一只孤狼,正在向这里靠近。”
萧逐晨顿了顿,一只狼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白盈穗在这里,万一真出了意外……他不能再让坠崖的事再一次发生。
想到这里,将长剑交给唐乃,又抽出匕首,道:“在这里等着我。”
唐乃下意识地起身,萧逐晨就当着萧随风的面吻上了她的唇,好久,才缓缓放开:“穗穗,莫怕。等我回来哄你睡觉。”
他起身,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萧随风,倏然走上前点了他的穴道。
“皇叔,失礼了。为防止你因为我不在乱动而影响伤口愈合,我不得不点了你的穴道,还请见谅。”
萧随风的眼角一抽,却还是笑出了声:“我理解皇侄的好意,那你……快去快回。”
萧逐晨再次看了唐乃一眼,转身遁入了夜色。
唐乃站在洞口,不敢出去。
【别怕,他虽然没了内力,但是在战场上连狼群都对付过,更别说只是一只狼。】
唐乃点头,却没有回去。
倏然,她听到了一声呼唤:
“穗穗。”
是萧逐晨的声音,却不是从洞外,而是洞内。
她一愣,下意识地一回头,正对上一双碧绿的眼,一瞬间,她变得恍惚。
萧逐晨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出现在洞里呢?
萧随风看着唐乃一步步地向他走来,虽然他现在动也不能动,但鼓动的心脏却还是让他的指尖一颤。
他的双眸闪着萤光,那时属于外族的邪术——其实他身上才有外族的血统。
在他被抱回宫中,被告知母亲只是低贱的民女之后,他一直沉浸在自卑里,只当自己天生卑贱,不配为皇子。直到他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被先皇杀死的外族的巫女。他这才知道,是先皇为了平定异族,故意隐藏身份欺瞒他母亲,所以他才从生下来就没了娘。
怪不得他受尽先皇憎恶,怪不得他无缘皇位,原来他身上流的是异族人的血。
而他遗传的来自母亲的能力,这一双能够惑人的碧眼,始终是他不能提及的逆鳞。
直到此时,他竟然用这个一向抵触的能力让一个女子产生了幻觉,只为了让对方缓缓靠近他。
放在以前,谁若是说给他听,他会以为对方疯了。
然而现在,他却甘之如饴。
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后悔当初把她送出去了。
第085章 古代的小舞姬(完)
唐乃看着对方的眼睛, 感觉像是望进了一汪碧泉。
清冽的河水包裹着她,让她的眼睛像是隔着一层碧波看向对面,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好像是在有谁在脑海里告诉她, 对方就是萧逐晨。
可是萧逐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洞外的夜色, 然后又回头看着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勾着嘴角看着她的那个男人。
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回来的吗?
“看什么呢。”
对方倏然开口, 声音很是和缓,像是夜里难得温柔的风。
“那只狼已经被我赶跑了。我不是说过回来后就哄你睡觉么?过来吧。”
对方让她过来, 但是没有动,也没有伸出手。但是眼神像是一缕缕的风, 推着她向前走。
唐乃缓缓走过去, 她的大脑也仿佛被浸在水里, 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可是……萧随风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呢?”
对方的呼吸一窒, 脸上的笑意差点坚持不下去。
萧逐晨,不, 是萧随风怔怔地看着她。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不吭声, 说什么只会点头答应。他还从未听她叫过自己的名字, 这还是第一次……且还是他在假扮成别的男人的情况下听到她唤他。
如此讽刺。
萧随风扯了一下嘴角:“莫要管他了, 过来……”
唐乃有些浑噩地点头,对方说不管的话是因为萧随风出去了么, 可是萧随风的腿伤到了啊,他是怎么爬出去的呢?
唐乃想不明白,也想不出来。她只能顺着萧逐晨的话缓缓走向他。
萧随风此时不能动,却像是等待夜风覆下的一块古树, 即便沉默伫立,枝叶忍不住发出震】颤的回响。
昨日, 她就是一步步地走到萧逐晨的怀中的,现在她也如此地向他走来。
他屏住呼吸,看着唐乃走到自己的身前,然后很是习惯地将他的手臂拉了出来,缓缓躺下。
她的身体蜷了一蜷,然后仰头看他:“这样可以吗?”
萧随风的喉咙骤然一紧。她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蜷在自己的怀里像是一片云贴在胸膛,微微仰头的时候,又像是归巢后挨挨蹭蹭的小兽。她只顾着寻找熟悉的温暖,却没有顾及到自己进入的不是巢穴,而是毒蛇的腹下,每一寸甜软的呼吸都成为挑】动毒蛇凶意的利器。
萧随风恨不得将猎物一口吞下,然而此时此刻,他连手指都无法抬起。
他看着唐乃,心中升起不满。因为他亲耳听到过她在萧逐晨的掌心下发出的哽】咽,亲眼看到她在他的怀里被抱得密不透风的颤】栗,仅仅是现在这样,当然不可以。
然而即便他胸膛中的毒液逼他露出凶相,但为了不吓到她,他只能屏住呼吸,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低声道:“不可以……你忘了你昨天如何在……我怀里的?像是昨天那样,再靠近一点,若是在地上可会着凉的。”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偏偏唐乃每个字都听清了。
于是她抓住他胸膛的衣衫,又向前挪动了一下。她想到自己昨日的样子,微微翻身爬上去。
萧随风的眉心一动,她碰到了他的伤腿,然而他瞬间将闷哼咽了下去,反而还笑着鼓励她:
“很好,接着过来,就像昨天那样……”
唐乃终于靠在他的胸膛上,没了对方手臂的桎梏,只好揪住他的衣襟让自己不掉下来。
萧随风的喉咙一动,此时连呼吸都不敢变得急促,仿佛生怕一反应过大,就吓跑了自己怀中的小兽。她那么轻、那么软,仿佛天生契合他的胸膛。
许是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唐乃有些困倦,于是勉强掀开眼皮:“这样就可以了,我明天不会着凉的。”
如果她不这么说,萧随风本可以满足。然而现在,他就是贪婪的毒蛇,只把猎物蜷进怀中算什么满足?
“这怎么可以?”他的喉咙动了动:“你昨日可不是这样的……”
唐乃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含糊:“那还要怎么样呢?”
萧随风垂眸看她,因为靠近火堆,脸颊被熏得晕红,因为神智陷入混沌眼睛都变得迷蒙,像是掉进酒缸里浑然不觉要被吃掉的小兽。
还要怎么样?不怎么样,只是不够而已。
萧随风的指尖颤了颤,他想要低下头。然而微微一动胸腔就传来闷痛。该死的萧逐晨,即便是没了内力点穴的威力也丝毫没有变弱。
若是他没有中了寒毒……
萧随风眸光一闪,倏然在她的眼底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她仔细地看着他,有种从始至终都注视着真实的自己的错觉。
萧随风的胸膛一闷,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然而他本不必自欺欺人,只要在她那次将茶水洒在他的身上时,他顺了她的意将她带回来。又或者在把她带回别庄时,就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将她留在身边。
那么这个时候,她的清甜、她的柔软,她的依赖,都将属于属于他,本该也属于他……
而不是用什么狗屁的荣华富贵威逼利诱,让她再一次回到了萧逐晨的身边去。
两次,这两次都是他亲手将她送出去。
想到这里,不由得闷咳出声,血气翻涌,碧色的眸子开始变得暗红,他哑声道:“我昨日不是……亲过你了么,这一次,换你过来。”
唐乃一愣,她勉强爬起来想了想,“昨天……你说那不是在亲我。”
萧随风的呼吸一停,他眯着眼看着唐乃的唇瓣,思忖了一瞬猛然便笑了起来。他笑得无比夸张和讽刺,以至于唐乃在他的身上震了震。
“他竟然如此说……竟然是这样都不敢承认么……”
唐乃揉了揉眼睛:“‘他’……是谁?”
萧随风收敛了笑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亲你,你眼前的这个人要全心全意地亲你,所以穗穗,像昨天那样靠过来好吗?”
唐乃:“……为什么要亲我,不是惩罚么?”
萧随风看着她的唇瓣,像是对着猎物还要收回獠牙的野兽,克制而又急切地压制着呼吸:“是因为我喜……”他顿了顿,还是没有选择用萧逐晨的身份说出心里的话,而是缓缓地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异族人有一个传统么——同态复仇。你爬过我那么多次的床,又那么多次地想亲近我。惹我生气,我还不能还回来了?”
也就成功了那么一次而已……
唐乃叹口气,只好乖乖地抬起脑袋,微微向前凑了凑。
萧随风一瞬间就屏住了呼吸,他的喉咙急切地颤动,眼底的红几乎变成了浓郁的墨。
终于,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脸。这是第一次,她很是缓慢地去把嘴巴靠近别人,然而刚一低头。
【唐乃。】
唐乃一震,看着萧随风的眼睛恍然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只觉得那双眼睛开始变幻,一时变成了萧随风,一时又变回了萧逐晨。她摇了摇头,却怎么也看不清。
是她太困了吗?
最后,只好闭上眼胡乱地向上一蹭,却只蹭到了他的脸颊,唇瓣贴着颊面就滑了下去。
萧随风正屏着呼吸等待猎物进入蛇口,哪知道她如此敷衍。不过对方一歪头,领口松散。馥郁的香气如同绵软的云,轻飘飘地就覆了下来。
萧随风的喉咙骤然一动,哪里还管什么“昨日”和“现在”。他根本顾不得更甜的还在她的唇上,他只看得到眼前。如同真正的毒蛇在吞吃猎物之前咬中对方七寸一般,瞬间张开了唇齿。
唐乃闷哼一声,感觉似乎有毒蛇的獠牙抵在喉咙,蛇信贪婪地刮着皮肤,微微的刺痛和麻】痒顺着脖颈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
不是要她亲他么,怎么反过来咬她呢?
唐乃刚想张口,然而舌头带动颈部的皮肤一动,瞬间让对方的獠牙陷得更深。她瞬间就不敢动了。
萧随风此时无法动弹,能动的只有他的唇】舌。他像是饿了三天三夜还被五花大绑的犯人,竭尽全力地吸】吮、吞】噬唇边的清香。
此时此刻,似乎被幻术迷惑的人变成了他,他一时是贪婪的毒蛇,一时是可怜乞求的犯人。像是兽,像是人,就是不像自己。
就在他陷入迷乱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萧、随、风!!!”
那声音若雷霆猛兽,一瞬间让萧随风气血翻涌,他的双眼一红,一不做二不休强行冲开穴道,鲜血猛然溢出喉咙,他松开唐乃狂吐一口血,接着他抱紧唐乃,就要站起。
萧逐晨上前,一把扯住唐乃的手腕,红着眼眶看着他们:
“你给我放开她!”
唐乃勉强睁开眼睛,她摇了摇头,看到另一个萧逐晨出现在她面前,本来混沌的大脑更加迷惑了。
“你怎么……在这里?”
萧逐晨的眼睛更加暗红:“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萧随风闷咳了两声,他扯开嘴角,露出猩红的牙齿:“皇侄,你还不明白吗,她在怪你突然出现打扰了我和她的好事。何必让我将话说得如此清楚呢?”
逐晨?两个萧逐晨?
唐乃想要揉眼睛,但是两只手都被桎梏住,她看了看两个人的脸,恍然觉得自己是有了幻觉。
“皇叔。”萧逐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称呼:“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中计么?你明明被我点了穴,又为何能行动自如?”
萧随风一笑:“本王闲散多年,也曾游历山川、走南闯北,会一点傍身的武功不足为奇。倒是你,你不是将穗穗看做是普通的舞姬么,还说从未亲她,那都是惩罚。既然你无情,她另谋他处,你又何必动怒?”
从未亲她?萧逐晨的胸膛一痛,那他昨天……
倏然,他想到唐乃竟然连这件事都会对萧随风说,一时间犹如被人打了一拳,红着眼眶看向唐乃。他当时被嫉恨和愤怒冲昏了头,只想着不能让萧逐星如愿,只想着再等出去这个山谷摆脱一切不重要的人再与她细细诉说。
然而他却不知道,只是错失了一次机会,又让旁人找到空子将她夺走。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他错过。
“穗穗。”
他抖着唇,喉咙震】颤:“莫要听他胡说!我怎么会都是在惩罚你,你回来,我仔细解释给你听可好?”
唐乃摇着头,她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萧逐晨了,她只能勉强哼了一声:“你可以惩罚呀,刚才不是说过亲吻是在‘复仇’么……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萧逐晨几欲吐血,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若是如此想的话,岂不是自己日后的每次亲近都要被她视为“惩罚”!?
想到这里,更觉得未来无望,万箭穿心不如过此。
眼看着萧随风得意地勾起嘴角,他眼中的怒火瞬间被冰层覆盖:
“萧随风。”
他一字一顿:“你都对她做了什么,将她迷惑至此,将解药交出来!”
萧随风冷笑:“本王早已掉过河里,哪能藏过什么解药。与其怪我,莫不如承认她早已对你无意!”
话音未落,萧逐晨倏然一掌打来,两人同时松开唐乃对了一掌。这一掌让火堆倏然熄灭,萧逐晨果然藏了一些内力,萧随风也并不是只会“一点功夫”。两人倏然后退几步,同时捂住了胸口。
唐乃跌坐在地上,在火堆灭掉的一瞬间,就感觉手腕一紧。她刚想说什么,嘴巴也被捂住了。
两人正要再次对掌,突然萧逐晨的眉心一动,瞬间向唐乃所在的地方走去,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她不见了!!
他忍不住气血翻涌,下意识地想到是不是萧随风又在耍什么花招,没想到萧随风也急道:
“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一眼,同时冲出山洞。那人走得不远,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香气,萧逐晨刚想去追,然而一道黑影划破空气,他猛然接住,摊开手掌,竟然是一枚叶子。
唐乃被抱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却是另一个隐秘的山洞。
对方将她小心地放下来,唐乃嗅到一点血腥气,让她浑浑噩噩的脑袋情形了一瞬。
对方没有点燃火堆,而是掩好了洞口很快就回到她的面前,先扶起她,然后撑住她倒下去的脸颊。
“盈穗,醒醒。”
那人的声音沙哑,听不清是男是女,像是碎在湖中的落叶,细碎零落。
唐乃小小地嗯了一声,对方似乎碰了碰她的眼皮,又检查了一下她的颈侧,呼吸有些变化。
唐乃勉强提起精神,伸手去勾住对方的手腕:
“我没事呀,寒蝉。我只是有点晕……”
对方的呼吸一窒,然后似乎无奈地一叹。慢慢捧起她的脸:
“你看都看不清,怎么认出我的?”
唐乃缓缓地摇头,只是一动更加晕了。只好含糊地说:“我在落下来之前……就看到过你呀。我知道你也掉下来了。而且只有你抱着我的时候手臂很轻。”
寒蝉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头还晕吗?”
“晕……”
唐乃控制不住地把脸向她的手心里倒:“晕到我看到了两个萧逐晨,他们同时在我面前说话。我是吃了毒蘑菇了吗?”
“没有,只是外族人的小把戏罢了。”
寒蝉微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什么,在唐乃的鼻端一放。那股气味有些呛鼻,唐乃瞬间就清醒了些。
她打了个喷嚏,有些羞愧地直起身体:“你当初是为了救我才跳下来的吗?”
寒蝉道:“……没有。我只是……”
话音未落,洞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寒蝉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很戒备。
那人说:“王爷和肃王爷都被我引开了。你们安心休息,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寒蝉却没说什么,唐乃听出了声音,是流云。
“我在掉下来的时候遇到了他,这两天我们都在找你。在那些官员派人找到我们之前,我会找到出口,送你出去。”
唐乃问:“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呢。”
寒蝉倏然顿了一下,她碰了碰唐乃的脸颊:“上面……太危险。皇帝被刺杀,凶手不明。你若是上去,恐怕会被牵连。不如直接随我走,离开这里。”
唐乃摇头,她不能走的。她还要等结局呢。
寒蝉却是呼吸一变:“你不想走……是因为在这里有牵挂么,你不想离开谁吗?”
她的话音一落,洞外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唐乃不能说出任务,但是她又不想骗寒蝉,只好道:“没有……我怕出不去。”
寒蝉轻叹口气,似乎并没有打算追问:“放心,我会让你安全出去的。”
片刻,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唐乃向外看了看,山间的雨很冷,潮湿瞬间顺着空隙溢了进来。她向寒蝉指了指外面,但是寒蝉似乎没有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将外袍脱下罩在她的身上。
“下雨了,很冷。你先睡吧。”
唐乃只好道:“流云大哥还在外面。”
听到她地称呼,曲流云的呼吸瞬间一窒,唐乃问:“他不进来吗?”
寒蝉的面色有些冷,不置可否。
曲流云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了。王爷他们随时能找过来,我在外面即可。有内力护体,不会着凉的。”
寒蝉也将手盖在她的眼睛上:“睡吧。他自有分寸。”
唐乃点了一下头,待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响,洞内越来越安静后,她的呼吸平缓了下去。
寒蝉将她挪到自己的腿上,声音微低:“刚才你引开萧逐晨时,可察觉到他恢复多少内力?”
“恐有一半。”
流云接着说:“以王爷的武功,若是找上来不出一个时辰。好在下了这场雨可以隐藏一切痕迹,若是幸运,还可以拖延一晚上。”
“没想到经历中毒坠崖之后,他还能有内力支撑。”
“是啊。”流云有些唏嘘地一叹:“就像是我也没想到,王府里一个平平无奇的丫鬟,竟然是一个高手。”
唐乃被两人的声音吵得皱了一下眉,寒蝉立刻压低声音:“你们王府,想不到的事情岂止是这一件。”
此时,寒蝉无所谓对方是否忌惮自己的真实身份,待将白盈穗送到他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之后,她自有打算。
流云想到自从白盈穗在王府出现后的一系列事情,也不得不承认,他想不到的岂止是这一件。谁能想到,当初全府都对白盈穗无比忌惮,现在却一个一个地像是疯了一般为她跳崖呢?
他还和府中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联手,只为了将其带走。这样做,就相当于背叛萧逐晨,背叛王府。
若是有人告诉当初刚被老王爷捡回来忠心耿耿的自己,他会对那人说是他白日做梦吧。
他苦笑一声,但听着唐乃和缓的呼吸,却甘之如饴。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她不会被两方清算。无论她日后会去哪里,安乐就好。”
迎着冰冷的雨水,流云喃喃地说。
洞内洞外,一时之间只余呼吸平缓的安静。
唐乃这才睁开眼,她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寒蝉倚在洞口为她挡风,她抿了抿嘴巴,将寒蝉的衣衫脱下披在对方的肩头,然后小心地挤在对方和洞口之间,挡住洞口漏进来的冷风。
此时雨声已经停息,她赶紧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从洞口递出去。小声地说:
“流云……”
话音未落,手腕倏然一紧,一只带着雨水却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唐乃吓了一跳。
流云道:“我不冷。莫动,让我就这么……握一会。”
他不冷,是不是一个人在雨里害怕了?唐乃并没有缩回手,而是就这么让对方握着。
流云低声道:“这几日……你和王爷在一起,他可有做了什么特、特别的事??”
唐乃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于是摇了一下手:“没有……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那样,是哪样?
流云想要追问,然而又怕她回问自己当初在树林里对她做的那些事。想到她被寒蝉抱着回来时,脖颈和唇瓣的红肿,不由得闭了闭眼。
轻声道:“没事就好……早些睡吧。”
唐乃于是就倚在门口,只是肩膀一紧,寒蝉的手竟然揽了过来。
唐乃一惊,瞬间不敢出声,只是转头看寒蝉似乎没有睁开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顺着对方的力道倚靠在其肩头,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虽然身在风口,但是肩膀被揽着,右手被握着,持续传来的热意让她倒也不觉得冷。
“晚安,系先生。”
【晚安……明天中午,你就要被万箭穿心了。这是最后一夜了,好好休息吧。】
“……嗯。”
第二日一早,唐乃一睁眼就看到陌生的山壁,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寒蝉带到了新的地方了。
她揉了揉眼睛,出了山洞。
寒蝉拎着一条鱼回来,看她出来曜石一般的眼睛恍然有了一点波动,对方很言简意赅:“那个暗卫去找这附近的出口了。雨水抹去所有的痕迹,萧逐晨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待你吃完东西,咱们再出发。”
唐乃看着对方手里的鱼,突然内心一动。
“我可以试试烤鱼给你吃么?”
寒蝉一愣:“你来做饭?”
唐乃连连点头,寒蝉常年僵硬的嘴角缓缓一勾:“那好,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在末世那么长时间,又在野外待了这两天,唐乃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厨师这个角色。
两人来到河边,鲜红的果子像是红灯一样挂在枯树下,唐乃很快选中木柴。
只是劈开木柴的时候犯了难,她没什么力气,又握着匕首握不准。寒蝉只好帮她稳住柴,让她握着匕首向下劈。
唐乃的唇瓣动了动:“我要是砍伤你了该怎么办?”
寒蝉道:“我有武功,不会受伤。”
唐乃只好点了一下头,即便有寒蝉的保证,她还是一脸严肃,甚至紧张得微微吸好几次气。
寒蝉眸光一闪:“砍吧。”
只是一刀下去,鲜红的液体倏然迸溅而出,寒蝉的手自手腕而起,全部消失不见了。
唐乃愣愣地看着。
寒蝉皱着眉,低声道:“糟糕,你砍断了我的手腕。”
说完,却没有听见声音,她一转头,倏然一愣。
唐乃低着头,虽不说话,但透明的液体大颗大颗地落下,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眼睛发直,鼻尖发红,眼泪径直落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唐乃第一次哭。
以往的眼泪是被逼出的,被激出的生理性的眼泪,这是第一次她控制不住地流泪。
寒蝉瞬间变了脸色,她赶紧伸出手:“没事,你没有砍断。这只是小把戏,我骗你的。”
唐乃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翻看她的手,反反复复地检查直到确认她的手完好无损,上面的“血”只是果浆之后,瞬间咧开嘴角:
“没事、没事……”
寒蝉手足无措地抹去她的眼泪,轻声问:“我说过我有武功,你怎么就上当了?”
唐乃摇头:“我以为我是不小心。”
回过神后,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抽噎,寒蝉抿了抿唇,拍着她的后背帮她转移注意力:
“那你为何从一开始就意外我会武功呢?”
唐乃一愣,是系统告诉她的,还有一个原因,她连系统都没有说。于是靠在她的肩头瓮声瓮气地道: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肯定很厉害,无所不能啊。”
寒蝉的手倏然一停,她沉默了一会,便道:
“我虽也进退两难,但因为你这一句话,便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说着,将她拥起来,给她看手心里藏着的果子:
“我的家乡里,也有这种果子。它微苦,充当血浆再好不过了。”
唐乃还是第一次听寒蝉说起她的家乡,不由得好奇。寒蝉接着说:“那里也如这里一般,依山傍水,清净安宁。只是我从小便离开了家,不知道现在那里到底是何模样了。如果能出去……我带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唐乃沉默了一下,她看了看天色。
和寒蝉相处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了,她此时本应该说实话,但是她又不想让寒蝉伤心,于是点了一下头。
寒蝉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只是唐乃刚要将烤鱼摆上,就听到有人轻功落地的声音。
是流云回来了吗?
她刚想转头,寒蝉倏然站起,将她护在身后。
前方,萧逐晨站在河边,身上的冷冽犹如实质,视线即便隔着一个寒蝉也射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烤鱼,他的面色一变。他先是想方设法地让她饿不着,后又殚心竭虑地寻找她的踪迹。没想到她自己在这里安然地给别人当上厨娘了?!
再一看那个白衣人,更是几欲呕血。
寒蝉,那个他一直以来从未重视过的丫鬟,那个几次被流云提起过对白盈穗任劳任怨,却被他以为是受了迷惑的丫鬟!
他捂住胸口闷咳了一声,竭力挺直脊背:“穗穗,我知道你常被她伺候且不自觉地依赖她,但是你不知此人的真实身份,快过来!”
寒蝉握住唐乃的手腕,道:“和王爷相比,我这里恐怕更安全些。”
萧逐晨的面色一变。
此时流云倏然飞来,看到萧逐晨不由得一惊:“王爷,您……怎么找来的?”
萧逐晨看向唐乃,“即便雨滴消融了所有的痕迹,但她身上早就留下本王的内力与气息。就算你们跑到天边,本王也会找到她。”
话音一落,又从树后出现一道绿影,那人面色苍白,比萧逐晨还要虚弱。却还是咧出一个笑,转了转手腕上的碧珠:
“皇侄这话说得对,即便你刚才将我困在谷里,但她身上还有我的血迹,我也能找上来。”
萧逐晨皱了一下眉。
眼看着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流云也惊讶地看向萧随风,肃王爷他看起来……并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看萧逐晨如此忌惮,难道是因为……
“都来了正好。”
寒蝉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免得你们像是疯狗和毒蛇一样,在后面咬着不放。”
萧逐晨对“疯狗”着两个字格外抵触,像是有熟悉的不安和焦躁涌上心头。他看着唐乃,压下声音:
“穗穗,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个寒蝉身负武功,还有别的身份吗?莫要中了她的计,过来。官兵很快就能到,我带你离开这里。”
唐乃有些踟蹰地看了寒蝉一眼,然后向萧逐晨走去。流云面色一变,挡在唐乃的面前:“盈穗,王爷反复无常,你若是去了,恐怕等待你的下场不会有多好。”
萧逐晨眯了眯眼,咬牙:“流云,你莫不是要背叛本王?!”
流云眸光一闪,低下头道:“王爷,您对盈穗的态度属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将盈穗安全送出,远离你们萧家人,属下愿受处罚。”
萧随风倏然一笑:“皇侄,看来你这个忠心耿耿的暗卫也变成了咬人的狗。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你反复无常,在你身边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萧家的人却也并非全都是薄情寡义之人。穗穗,过来,本王也有办法带你出去。”
萧逐晨咬牙:“皇叔若真有怜爱她的心,恐怕她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王府中了。”
萧随风面色一变:“你是何意?”
萧逐晨冷然道:“事到如今有何隐瞒的?既然当初对她无视嫌弃,如今又为何惺惺作态?!”
原来萧逐晨知道!不过这也在萧随风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吃惊萧逐晨真的不管不顾地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也冷笑一声:
“皇侄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嘲讽自己。你若是真对她有意,又何至于引出这么多人?!”
萧逐晨的面颊瞬间变得铁青。
唐乃听得晕头转向,不知看谁才好。寒蝉面不改色地道:
“无所谓,无论姓不姓萧,你们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样。萧逐晨,若你真如你所说,对盈穗有半点真情,你就该让我们离开。”
萧逐晨眯了眯眼:“本王不知你来路,不知你目的,怎能将她交给你?”
寒蝉看向他:“王爷不是最是多疑多虑,若是以前你说不知我底细还情有可原,如今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
萧逐晨的眉心一动,寒蝉接着道:“我与她本质相同,最能知道若是一出谷便会落得什么下场罢了。她跟我走,是最好的归宿。”
萧逐晨看向唐乃,她也看向他,似乎对这一切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探究的意思。似是天边的一层云,飘然而来,却也不在乎是飘然而去,还是零碎成雨。
他的喉结骤然一动,微微看了一眼拧眉的萧随风,冷声道:“不论你有何手段,怎知我不会护她周全?我不会轻易将她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萧随风冷笑:“你们两个打什么暗语?穗穗,过来。你忘了,你本就是属于我府中的,如今也该回去了。”
唐乃看着几人,突然听系统说:
【马上就到时间了。】
于是倏然听到一声鹰鸣,海东青欢快地扑向唐乃。唐乃笑着抱住它。与此同时大片的官兵从天而降,带着梯子落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到了出谷的时候了。
萧随风转了转手腕上的碧珠,眯了眯眼。刚到谷外,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瞬间跑了过来。
“白姑娘!”
是萧逐星。
对方瞬间上前,拥住唐乃,对她问东问西,间她完好无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萧逐晨的眉心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流云看向萧逐星的身后,一个丹凤眼的守卫倚在树干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唐乃,他也收回目光,复杂地一叹。
眼看几个人“相亲相爱”,萧随风转了转脖子,冷笑一声。看着自己的属下们一脸严肃地围了过来,微微抬起手:
“既然皇帝已死,那你们就将这几人拿下——除了中间的那个女子。”
话音未落,只听尘土震动,更多士兵如同出笼野兽狂奔而来,瞬间将他们围在中间。萧随风面色一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所有官兵若分开的潮水涌向两边,明黄的身影坐在高座之上,那人一改往日颓靡,垂眸扫视,不怒自威。
“皇、帝!”
萧随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原来他没有死!
树干前的乘风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当初皇帝确实是中箭,但是那人却不是“皇帝”,而是假扮成皇帝的乘风。萧逐晨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提前做出准备,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萧逐晨也确实怀疑是萧随风有不臣之心,但不到对方暴露的那一刻,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便是收网之时。
萧随风听萧逐晨的解释,先是一愣,接着讽刺地笑出声:“皇侄,难得你和他演一处君臣背心的戏码,本王一次次地试探,没想到还是上了你们的当。这一次本王心服口服,但是你莫要忘了,狡兔死走狗烹,本王的现在就是你未来的下场!”
皇帝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他淡淡地开口,念在往日的情分还有先帝的遗言,可饶萧随风一命。但从今日起,他需终身幽禁宗人府。其余萧随风同党,即刻受万箭穿心之刑。
流云和乘风面色一变。
眼看所有的箭矢调转方向,萧逐星瞬间挡在唐乃的面前:
“皇上!白盈穗她……”
然而萧逐晨却猛地拽回萧逐星,流云的眼底一红,果然,王爷在利益之前果然就放弃了盈穗……
萧逐晨将唐乃转过来,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也救不了你。事到如今……你没有任何话要说我说的吗?”
唐乃想了想,她好像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在亲她,她还没有给寒蝉做完饭,她还有……
然而千言万语,她只是摇头。
萧逐晨的眼底一红,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好,我有话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想吻你。”
话音刚落,他倏然抬起唐乃的脸,用力地贴了下来。
唐乃不由得向后仰了仰,唇瓣被轻易地撬开。然而这一次没有灼】热,也没有冰凉,只有缓慢的安抚,还有一缕苦涩,从她的喉咙涌遍她的全身。
对方的呼吸颤动,然后盖住她的眼睛。
紧接着,她听到了箭矢齐发的声音。
唐乃的眼前一黑。
【任务完成。剧情完成度:百分之七十五,人设完成度百分之六十五,综合得分:七十分。恭喜你,在剧情崩坏的情况下得到了一个高分,很有进步。】
“谢谢系先生夸奖。没有系先生的帮忙我肯定就失败了。”
【咳,不用客套了,你别再让我操心就行。准备灵魂抽取中……请宿主准备,等一下,灵、灵魂抽取失败?!】
唐乃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单薄的背上,她揉了揉眼睛。
“醒了?”
对方的声音沙哑。
唐乃一愣,是寒蝉。
左右一看,原来自己在马车上,两边是无比陌生的山路。寒蝉正赶着马车,不由得一笑:“睡的时间太长了么?”
唐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背:“我、我不是死了么?”
寒蝉回过头,她现在是一个普通打扮,难掩眸中的璀璨:“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只是一些骗人的小把戏。”
唐乃还是不懂,寒蝉摸了摸她的耳朵:“那只是一些障眼法。用来骗皇上和别人的。”
原来血是假的,因为寒蝉在她的身上塞了东西。
唐乃恍然,“那我睡着了……是被吓晕了吗?”
寒蝉勾了一下嘴角,接着微妙地皱起眉:“不是,是萧逐晨。他给你喂了假死药。”
而那假死药正是那一日萧逐晨以身体不适为名找来各种异族、萧国的名医连夜制成的。若没有那颗假死药,恐怕不能骗过皇上亲卫的眼睛。
她与那些人共事多年,自然知道皇室的厉害。
对,她其实是皇帝的暗卫。只不过被派往萧逐晨的王府监视对方。萧随风有句话说得对,狡兔死、走狗烹。没有谁是永远安全的。
萧逐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初在山谷里,她就对萧逐晨明确表示她的身份,且告诉对方她有办法带盈穗走,只要对方放她们一马,但萧逐晨也表示对方也早已给盈穗找好了退路。只是两人没想到变故来得那么快,皇帝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们二人只好合作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让盈穗假死。
唐乃捏了捏自己的脸,还像是以前一样。她问系统她没有死掉该怎么办,现在还需要再死一次吗?
【唉……】总感觉系统的声音又苍老了很多,【随着世界的更迭,这些灵魂数据越来越强大,已经能影响剧情的进展和结局了。】
“什么意思呢?”
【用通俗的话说——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他们不想让你走。所以把你的灵魂留了下来。只不过你已经完成了属于你的结局,不算是任务失败,只能算作世界崩坏。】
“崩坏是不是很不好啊,那我现在补救来得及吗?”
【……你不做任务会浑身难受吗?!老实在这里待着吧,等他们有一天对你的执念淡了,你就能离开了。对了,你想离开吗?】
唐乃没说话,她靠在寒蝉的背上,被阳光晒得眯起眼,问:“寒婵,我们去哪里啊?”
寒蝉道:“其实我不叫寒蝉,我叫……夏知寒。”
唐乃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夏知寒的声音轻了一些:“当然是和我回家了。”
唐乃想到知寒对家乡的描述,于是马上就对系统道:“那系先生,我先留下来吧。”
【我就知道……】
马车慢悠悠地向南方行进,至于那个费尽心思将人藏起来却被偷走“尸体”的男人,如何黑着脸色,谁又知道呢。
————
安定村突然回来了两个姑娘,一面容姣好,一气质冷冽。二人在村中住下,每日在城镇闲逛栽花修剪,倒也十分惬意。
只是一个月后,村里又多了一个教书先生。
这先生体弱多病,一句话却要咳三次,来村里除了教书之外,便三天两日的向夏家跑,每日看着那容颜姣好的白姑娘,便是傻笑脸红。
大小伙子,春心萌动了么,村里人都懂。
接着不到半个月,城里又多了两个捕快。听说一个长着一双丹凤眼,说话总是带着笑,让人心生好感,另一个虽然剑眉星目,但脸上带着一道红痕,虽不影响侠气,但总觉得有些遗憾。
这两个捕快巡逻时,总有事没事地到夏家村,瞬间捎些东西,直奔白姑娘的门里。
白姑娘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招人了些,村里人也理解。
在说起最近总是出现在附近的这三个人,又不免说起那个又被派到边疆打仗的战神王爷萧逐晨,一时唏嘘。
“不知什么时候战事能停啊,快快恢复和平安定才好哦。”
唐乃听了,也不免有些担心。隔壁的教书先生看了,不由得哼了一声,“便只会担心他么……”
两个捕快路过,啧了一声,只有夏家的姑娘守在门口,皮笑肉不笑。
再一个月后,唐乃终于知道大约什么时候会结束了,因为有个黑影跳进了她的窗户。
“两年,最多两年我就彻底打退那些异族人。”黑影埋在她的脖颈,咬牙切齿地说,“但是你不知道我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两个月后回来。本想着看你好不好,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你这里都快被挤满了!”
唐乃抽抽噎噎,说:“他们说都是被你赶出来的呀……”
黑影的气息更是凌乱,直到不知是哪个人听见了声响,冲了进来。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房顶快被拆了半边。
从那以后,边境的战神用尽了力气,只为了每月回来一次。房屋补了又补。
直到两年后,归隐山林。
村里多了一个“陈”员外,富甲一方却甘心居于一隅。每日最爱修补房屋,带着一只海东青来夏家串门。陈员外虽出手大方,但面如杀神,只对夏家的白姑娘柔了眼睛。
白姑娘太过抢手,村里人……已经习惯了。
陈员外唯一一次变了脸,是看到白姑娘收到了一个碧玉手串,不仅是他,其它几人都冷下面孔。哄着将其从白姑娘手中骗了出来,然后一颗一颗地碾碎。
“被关起来还不安分。”
他冷哼一声。
至于这几个人在村里能住多少年……连村里的古树都算不清楚吧。
第086章 现代的未婚妻(一)
简方宁站在一座豪宅的门前, 微微吸一口气。
今天是她替母亲当保姆的第一天。自从休学之后,因为家计问题她打过不少工,别说当保姆, 就算是最吃力气的兼职也做过。只是这一次不一样……
想到母亲刚得到这份工作时眉宇间不自觉露出来的愁容, 简方宁皱了一下眉。
富人区的保姆的工作十分稀有, 冲着高额的工资, 这个工作本来也落不到她母亲身上,但由于这户人家的雇主是个千金大小姐, 实在是太难伺候,折磨走了不下十个保姆, 到最后只剩下她母亲一个人敢接下这个工作。
她知道有些吹毛求疵的雇主十分擅长折磨人, 她不愿年过半百的母亲受这种委屈, 于是劝说母亲放弃这个工作。但母亲总以家里还在欠债为由拒绝。直到最近她终于找到了待遇好一点的兼职,这才再次劝母亲辞职。
没想到母亲还是拒绝, 且更加坚决。她有些莫名,以为母亲的待遇变好了, 但她发现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母亲因为这个大小姐变本加厉当要求, 受了更多的委屈。
这不, 在母亲因为感冒不得不在家休息时,还不忘在手机里提醒她伺候那个大小姐注意的事项。
“母亲:方宁, 小姐早上不喜欢吃西餐,只喜欢喝一点粥。米我昨日已经泡好了,你现煮就可以。一定要提前放凉,小姐不能吃热。”
“再做一碟小菜就可以, 千万不能放辣椒,小姐吃了会咳嗽。”
“如果小姐先刚要冲澡, 你帮她放好洗澡水,洗漱的水也不能太热,但也不能太冷,她的皮肤太嫩受不住。”
“小姐这一周似乎对冷热敏感了点,很容易感冒受伤,你一定要注意。”
简方宁捏了捏眉心,如果这些要求被她的好朋友看见了定然会吐槽“难伺候的资本家”吧。很难想象母亲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但无论如何,她必须把今天的工作做完。
她打定主意,无论对方怎样为难,都不能退缩。毕竟拿一天工资就要完成一天的任务,这是她自己的基本准则。
想到这里,收敛情绪,按响了门铃。
“江小姐,我是方如梅的女儿,我母亲病了,我来替我她工作一天。”
然而半晌却没有人回应,想到母亲说对方可能没起来的话,她叹口气按了一下母亲告诉她的密码。
门缓缓打开,她走入这个豪宅,对一切华丽的装饰毫不在意。径直来到二楼。
二楼的门开着,她先看到一张几乎占据半个房间的公主床,纱幔被微风挟着,如同清晨的雾,一荡一荡地扬向门口。
简方宁微微一上前,就看床上背对着她的一个小鼓包。
有一个人缩在被褥里,偌大的被子,只露出一个后脑勺,一只小巧的耳朵隐藏在被褥和发丝之间,在晨光下白得透明,让简方宁莫名想到母亲放在自己碗里晶莹剔透的一只饺子。
简方宁恍惚了一瞬,她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清香,如此甜而不腻的香气,是她在每个客户身上都没嗅到过的。
无论是摆设还是香气,都处处彰显着对方的养尊处优。但她还要趁着对方熟睡“煞风景”地喊其起床,这顿起床气是避免不了的了。
简方宁不由得叹口气,走到床边,轻声喊了对方一句:“江小姐,起床了。”
床上的人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慢吞吞地起来。被褥从对方的肩头落下,露出单薄的睡衣,像是从水里捞出的珍珠褪去遮掩的砂砾。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似乎缓了回神,然后慢吞吞地回过头。
一瞬间,简方宁不由得一愣。
————
唐乃揉了揉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眼前的女孩子竖着高马尾,穿着白色的衬衫牛仔裤,清秀的脸上有一丝惊讶,看着她时眸光闪烁。
对方是……
【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简方宁。】
系统提醒她。
唐乃瞬间瞪大眼。女主终于来了!她已经等了一周了。这一周为了不影响剧情,她几乎没有出过屋。她刚想说什么,却先打了个喷嚏。
简方宁马上就道:“江小姐……您好像生病了。”
说着,看着唐乃潮红的脸上还挂着汗,马上就关上了窗户。唐乃的视线随着简方宁走,瓮声瓮气地说:“昨天方阿姨不在,窗户就没有关。”
连窗户都需要别人关……看来是被她母亲惯坏了。简方宁对自己的未来表示悲观,然而一回头看对方红着脸还有些不清醒的样子,顿时收敛了笑意,想到自己刚才误会对方“赖床”,不由得顿了一下。
“我帮你关好了……我先去给你找药,然后做早饭。药就在楼下吗?”
唐乃点头,简方宁下楼后,她咳了几声,晕晕乎乎地下床找衣服穿。
【你现在是千金大小姐,人设是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如果实在是不舒服的话,可以让简方宁给你穿。】
“那怎么可以。”唐乃慢慢地说:“穿衣服还是要自己来的。”
唐乃现在的名字叫江希漫,是《总裁太酷了怎么办》里的男主未婚妻,也是一个总是针对女主的无脑女配。《总裁太酷了怎么办》讲的是男主严沉自从继承家业之后,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女主简方宁从兼职打工人到被男主赏识,成为总裁特助,最后找到人生意义的现代青年奋斗的故事。
系统说了很长的一大串,唐乃这几天没有任务只能在这个别墅里躺平。没事的时候除了看电视剧,就是来来回回地确认任务细节,于是把系统说过的话记得很清楚。
系统还说过女配江希漫是□□的独女,在一次江家与严家的商务合作中,碰巧认识了严沉,又因为在舞会上严沉对她毫无谄媚之意,顿时觉得严沉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所以回去后就央求父母让她和严家联姻。因为严家和江家是合作伙伴,门当户对,再加上严沉多年单身,这件事就单方面由双方父母拍板决定了。
但严沉对江希漫毫无意思,所以根本不承认这个婚约。于是在收揽公司权力的同时,一边抵抗家族的施压,一边还要应付江希漫别有用心的纠缠。江希漫为了主动接近严沉,特意在其公司附近买下这栋别墅。但接近不成,又看到男主欣赏女主的才华,不断提拔对方,于是嫉妒心作祟,仗着自己是简方宁母亲的雇主,屡次打压、针对简方宁。终于在她的丑恶面目被揭发后,被所有人唾弃,也被严沉退了婚。
在结局的时候,严沉终于独揽公司大权,走向人生巅峰。与他相反,江希漫彻底无颜留在a市,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唐乃当时问:“那女主呢,她最后怎么样了呢?挣了好多钱当上了大老板了吗?”
【我说过了啊,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在完成学业之后,不愿屈居人下,也白手起家,百年后事业与男主平分秋色,成为一名出色的企业家。】
唐乃:“好厉害!”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严格按照千金大小姐的人设,没事就去骚】扰纠缠男主,有事就去得罪他那些好友,争取让自己骄奢淫逸、不学无术的废物大小姐的人设深入人心。和自立自强的女主简方宁形成鲜明的对比,听明……我说明白了没有?】
唐乃点头,“系先生说得十分明白。”
然而她想到一个问题:
“那这个世界会不会像上个世界一样,剧情从一开始就改变了呢?”
系统顿了一下,【当然不会!】
然后他微妙而又得意地开口:【为了不再让剧情成为脱缰的野马,这一次我们做了万全的准备。既然这些人总是忍不住被一些特质吸引,于是我们就在他们几个的身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
手脚?什么手脚?
【这是机密,你暂时没有知道的权限。】
系统似乎对它们的计划很是满意,且并不打算给唐乃解释。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突然又觉得不放心,十分严肃地加了几句:
【但是!由于上一个世界出现纰漏,有我向上报告你才能得到高分,所以这一次上面不会再网开一面了。为了回馈上一次上面的通融,这一次对你提出了更加严格的要求。比如说——你不能再让他们亲你了!】
唐乃:“……啊?”
【啊什么啊,你在上个世界不是知道亲亲是怎么回事了么?这个世界绝对不能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唐乃低下头,扣了扣被褥上的花纹:“可是这个世界也不一定也会这样啊……”
系统冷哼了一声,【每个世界开始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乃有些不明白,亲吻有什么好试的呢,每次她都浑身没力气,嘴巴和舌头都无比地发麻,比被化在水里还可怕。怎么会有人想亲她。
“这个世界我好像更坏了,他们怎么会亲我呢?”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不知道那些人的可怕!】
见唐乃似乎不以为意,系统马上就换了个说法:【因为、因为他们都有病!霸总小说你知道吧,电视剧里也看到过吧。男主和他的小伙伴们养尊处优,没事就生个小病表示自己与众不同。像什么头疼、胃疼、强迫症……糖分过……咳,所以你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任何靠近你脸颊十厘米之内的人都要拒绝他!】
唐乃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病会让人想亲人。但是系统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这一次只要你严格按照要求行动,咱们一定能拿八十以上的高分。】
唐乃点头:“嗯!我会继续努力,会好好听话。也麻烦系先生了。”
为了不让系统失望,于是在没有任务的前提下,唐乃在这个别墅里待了一周没有出门,就是怕女主突然过来错过了。
只是昨天方阿姨生病了离开得早,忘了给她关窗。她贪凉也不想动,一早上头就有些晕了,这才没听见门铃声。
此时唐乃听着简方宁下楼的声音,在微微发热的脑袋里翻出一件在意的事,她歪着头向外看了看,小声问:
“可是系先生,女主有什么病呢?严不严重啊。”
【简方宁?她的病可严重了。】
“什么病?!”
【穷病。】
“……啊。”
【总之,现在女主出现了,按照剧情和人设,你从一早上就要开始为难对方了。】
唐乃换好衣服,还没想好怎么为难别人,是不是像女明星一样耍大牌就可以了呢?
【还要更过分。你要充分发挥你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以压榨打工人为目标,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能不动就不动,一切都要别人帮你完成,即便对方完成了也要挑三拣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说谢谢。】
身为一个对别人的付出感觉理所应当的坏女人,是不会说谢谢的。
唐乃抬了抬酸软的指尖,叹口气。
原来“千金大小姐”的生活是这样的,不知道这个世界结束以后她会不会改掉这些偷懒的坏毛病。
此时,她听到了脚步声。简方宁回来了,她想到自己的任务,瞬间绷紧了脸颊。
简方宁拿着药和水,来到二楼。
一抬眼,就看到唐乃换了一身粉白的衣裙,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她。偏偏一脸潮红,额上的汗都没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还不肯低头的小天鹅。
简方宁下意识地想勾起嘴角,但想到这个大小姐恐怕会生气别人的“嘲笑”,于是马上恢复了冷静。
她把杯子放在床头,然后道:
“江小姐,可以吃药了。水温在四十度左右,不烫也不凉,你吃药正好。”
对方的眼睛瞪圆了一瞬,刚要摇头,她马上接着道:“药片都是糖衣的,不苦。早饭已经在准备了,只要您洗漱完,马上就可以下楼吃饭。”
在唐乃怔愣的时候,她又微笑着补充:“当然,您要是身体不适,我可以把早餐端上来。”
“……”
最贴心和得体的管家也不过如此。
她准备得十分充分,以至于这个难伺候的大小姐都愣了一下。简方宁看对方瞪大眼,似乎因为找不到茬而苦闷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勾了一下嘴角。
然后问:“江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江大小姐松懈下肩膀,视线一移:“我没力气,不想吃。”
简方宁一顿,轻声回:
“但是我母亲说,您必须吃药,否则的话一天低烧,会浑身没力气。”
对方低下头,将她的手推开:“我不要吃。”
简方宁微吸一口气,她早就知道今早不会那么顺利。因此她并没有很生气。这才刚开始,她若是就退缩了,怎么能坚持一天呢。
于是她调整好笑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那好,我喂你吃。”
说完,捏开大小姐的唇瓣,就想将两粒药塞进她的唇缝里。只是对方的唇瓣一张,舌尖在牙齿后若隐若现,清甜就顺着指尖溢了出来,简方宁瞬间一怔。
不是香水的味道,是对方身上的味道。真的有人唇舌都是香的,这个大小姐不会是在糖罐里长大的吧……
她定了定神,将指尖抽离,又把水杯抵在了对方的唇瓣上,低声道:
“喝吧,如果药化在嘴里会十分苦的。”
唐乃没有动,只是抬眼看着简方宁。
【……还是吃吧,别为了为难她就让自己难受。】
唐乃这才缓缓吞咽下药。
她不是不想吃,而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简方宁身上的压力。她说不上来,只是在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就想听话。
于是她小口小口地喝了。
简方宁看着水杯里的水纹动荡,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吃完了药,唐乃就要下床,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接着该为难对方什么,拧了眉失神的一瞬,简方宁却先克制而又包容地一笑:
“江小姐,所以是不是还需要我帮您洗漱?”
第087章 现代的未婚妻(二)
唐乃一愣, 让简方宁帮她洗漱,她又不是小孩子……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得答应她。】
唐乃只好绷着脸, 点了一下头。
说实话, 简方宁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给别人洗脸。更何况是给一个热不得、凉又不行的成年人洗脸。但是只是把大小姐当成不会动的洋娃娃, 她还是可以的。
大不了对方会弄她一身的水……
简方宁被自己的脑补弄得恍惚了一瞬。看唐乃已经站在洗漱室前, 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在催促她快点开始。
简方宁一顿, 先细细打量洗漱室,找了一条最软的毛巾打湿, 然后轻轻覆在对方的脸上。明明已经格外地小心温度的问题, 然而毛巾刚落在白皙的脸颊上, 就熏出了一点红色。
那点红,像是胭脂从牛奶里翻涌出来。她掌心下的大小姐“唔”了一声, 不自觉地闪躲。简方宁不由得一停,手下的力度更小了。
“这样行不行?”
对方闭着眼, 说:“不行, 太烫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 还用力地皱紧了眉, 仿佛自己用最热的温度烫到了她。
简方宁动了一下眉梢,没有停下手。
“那我轻一点。但是你不能动, 否则的话我会碰疼你的。”
“你不可以碰疼我。”
大小姐还要强调。
简方宁几不可微地勾了一下嘴角。毛巾从对方饱满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最后再到浸润了水渍的唇上,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了毛巾, 在对方的唇瓣上按出一个小小的坑。
然而刚才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大小姐此时却没有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 舒舒服服地打着瞌睡。
简方宁有些失笑,一只手撑住对方的脖颈,对方毫无所知,微微歪了歪头,脸颊就贴在了她的掌心里。纤长的睫毛真如洋娃娃般扫在她的指尖上。
简方宁不自觉放轻了呼吸,一手撑着对方,一手将毛巾落在对方的脖颈上。奶白的皮肤浸了水,更加馥郁的香气被热度蒸腾出来,在被熏红的皮肤下,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
皮肤薄得惊人。
简方宁尽量放慢了动作,免得自己的指尖露出毛巾,让自己的薄茧擦伤了对方,直到为对方擦洗手指,掌心的睫毛一颤。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呼吸,放下毛巾:“江小姐,洗好了。还要我帮您刷牙吗?”
唐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察觉到自己躺在别人的手心。下意识地回:
“牙……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好的。”
眼看着简方宁要把牙刷拿起来,唐乃猛地回神。她赶紧站直了身体,连连摇头:“不用了,你出去吧。”
简方宁缓缓放下牙刷,笑着道:“那好,我在楼下等您。”
待简方宁离开后,唐乃赶紧揉了揉眼睛。
她拿起牙刷,对着镜子刷牙,对刚才自己睡着了且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服务的行为表示检讨。做任务是做任务,但绝对不能因为做任务就理所应当地偷懒。
特别是还要在欺负女主的基础之上……让别人帮着洗脸,还真的舒服得快睡过去了……唐乃羞愧地摇了摇头,下一次不能这样了。
洗漱完后,她摸了摸额头,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没那么热了,但是还是有些困倦。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下楼。一到一楼,就看到桌子上早就摆好了早餐。而且还是她最爱吃的。
简方宁帮她拉开椅子:“粥已经放凉了一些,不烫。尝尝合不合胃口。”
唐乃喝了一口粥,眉心一动。比方阿姨做得更好吃,虽然同样是清粥,但是简方宁炖的就更加软烂一点。她强撑着没有一口吞下去,还绷着脸道:“不好吃,不如方阿姨做得好吃。”
简方宁笑意未变:“那我下次改进。您中午想吃什么?”
唐乃想了想,“你中午不用来了,我要出门。”
按照剧情,她中午要去找……不,是去骚】扰男主严沉了。
系统说女配的任务就是没事去找严沉,刷刷恶感。今天中午正好有时间,她要去对方的公司一趟。
简方宁点了一下头,身为“保姆”是没有资格询问雇主的行程的。但是江希漫如此大张旗鼓地搬进这个别墅,又一个人待在这个城市,即便不有心探知也能知晓一二。
她母亲似乎知道原由,但对此守口如瓶。但她在去中介和负责人交涉让母亲辞职时,偶然听到了旁边的保姆心有余悸地说起在这个别墅的“遭遇”,然后不免说到对方来到这里的理由。
那人唏嘘地说:“听说那个姑娘为了她的未婚夫才搬到这里,但她似乎和她的未婚夫感情并不好……我们几个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她的未婚夫登过门……每次都兴冲冲地出去,气冲冲地回来。”
简方宁垂下眼睫,许是去找未婚夫吧。看着对方还残存潮红的脸颊,微微动了动眉梢。
生病了还要出去找对方,而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却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真的是关系正常的未婚夫妻吗?
察觉到自己对于雇主超出界限的探索,她瞬间回神。道:“好。”
待对方吃完,她收拾好了屋子。刚要上楼告辞,转头就看到唐乃半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脸颊被她自己的手指挤压出了红痕,不自觉还皱着一点眉。
她一顿,小心给对方盖好毯子,轻声关上了门。
刚一出门,手机就响了。
“袁晶:今天的工作怎么样?有没有被那个资本家大小姐折磨得不成人形?如果你实在没力气回家,我可以大慈大悲地去接你。”
袁晶是她的大学同学,家境比她还要好一些。但也不能和这些豪门比,因此对她们母女受到江希漫“折磨”这件事表示深恶痛绝,每次都在高喊着打倒资本家。
简方宁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一停。
“还可以。”
“还可以?还可以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就敷衍我吧。我可记得你说阿姨要给她当保姆的时候,脸上愁云惨淡的样子。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已经被她折磨得神智混乱了。”
那边的袁晶明显不信。
“没有。”简方宁打完字,指尖落在坚硬的屏幕上,和刚才都绵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后打字:
“我能应付得来。先不和你说了,明天我妈还要休息一天,我要给江希漫准备明日的菜。”
“什么?!你明天还要去?!”
————
唐乃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直到猛然惊醒,发现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她左看右看,除了桌上的一杯开水外,没有半点简方宁的痕迹。
“简方宁不在这里么,她出去了吗?”
“她有兼职要做,还要照顾父母,已经回去了。”
女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辛苦。唐乃想了想,抱着毯子问:
“那我可以给她预支工资吗?”
【不提你现在的人设,按照简方宁的脾气,她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放心,她很快就会找到好工作,改变现状了。】
“哦。”
唐乃想到自己刚才那么欺负对方,如果自己现在给对方钱,一定会被对方认为是别有用心吧。
【你该执行任务了。】系统提醒她。
唐乃一看时间,猛然一惊。
“啊,马上就要到中午了,我快要迟到了!”
【没关系,现在去还来得及。从这里开车去严沉的公司,不超过十分钟。时间够用了。】
“开车?谁开车?”
【……】
唐乃问:“我还有司机吗?为什么我没见到他呢?”
【……你自己开车。】系统回答,【按照江希漫的人设,你该开着跑车去严沉的公司,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让严沉出来迎接你。】
唐乃羞愧地回:“可是我只认识几个车标,还不会开车。”
【……算了,我忘了这件事。】
系统有些无奈:【你还是打车去吧。】
说完,又想到唐乃一个千金大小姐,坐着出租车气势汹汹地来到公司,对着前台趾高气昂地说要找他们总裁,系统就不由得头疼。
这哪里是千金大小姐,这不是讨薪的打工人么。
好在江希漫这张脸还是很有名的,也不怕前台不认识她——严沉大总裁的未婚妻,两个人的婚事经过两家人的承认,当初登过报纸的。
“好吧。”
唐乃只好打车去,来到严沉的公司楼下时,已经快到中午。
在她进去之前,系统给她强调今天的剧情。
【在两家人单方面需宣布订婚之后,严沉马上表示他不承认这桩婚姻。但江希漫不顾忌严沉的抵触,三番两次地去找对方。但严沉早已不在严家住,也不在别墅住。江希漫干脆就住在其公司周围,每天都去公司堵严沉,但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的灰。这一次你的任务是要表现得更加嚣张,直接闯入总裁电梯要直接见严沉,然后因为还是没看到人,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唐乃深吸一口气,“好的,我会表现得十分嚣张的。”
她晕晕乎乎地下车,来到前台,绷着脸对对方说要找严沉。
因为感冒,她的声音瓮声瓮气。
前台先是一愣,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大直接要找总裁,接着,她看到唐乃的脸,瞬间反应了过来不由得一惊。这不是前几次找总裁碰了一鼻子灰后就发脾气的江大小姐吗?对方消停了一周之后怎么又来了?!
前台在深吸一口气后,很快就换上公式化的笑容。
“对不起,江小姐,您如果还是没有预约是不能见总裁的。”
唐乃道:“我没有预约,但是我还是要见他。”
“请稍等。我这就报告给总裁特助。”
前台马上就按了几下号码,片刻,就放下电话,露出小心的表情:“对不起江小姐,总裁的李助理说,总裁正在开会,恐怕一时半会没时间见您……”
这么回答也就是个借口罢了,谁都知道他们总裁有一个超级宽大的办公室,若是重要来宾过来,即便他抽不出身也会让李助理先把客人带上去等待。
而不是如此官方的客套回答。
此时,几个前台小姑娘面面相觑,露出微妙而又无奈的表情。
听说总裁和对方的婚事是由长辈定下来的。但总裁到现在都没有公开承认过,她们本以为总裁是不想公开自己的私事。但每次这个大小姐过来找总裁,总裁都会让助理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时间长了,她们也就明白了。豪门的婚姻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个江大小姐并不是总裁的真爱,再加上江希漫找人不成,总是在公司门口发脾气,更加坐实了她们的猜测。
她们虽然对豪门的绯闻感兴趣,但也确实对这种总来闹的大小姐不感兴趣。如果对方真成了她们的老板娘……一想到那种情景,顿时不寒而栗。
前台本以为又会等到一场狂风暴雨,没想到对方突然歪了歪头,凑过来听她耳边电话的声音,然后问她:“你刚才真的给他们打电话了吗?”
馥郁的香气在她的脸颊一扫而过,虽然是和以前同样质问的话语,此时却因为声音的瓮声瓮气,像是裹了一层糖霜一样。
前台一愣,下意识地觉得有些羞愧,脸颊脸热。但想到以前这个大小姐的“作风”,赶紧定了定神,回:“当然打了。”
对方点了一下头,又重复:“他真的没有时间见我吗?”
前台被逼问得差点出了汗,不动声色地盖住电话,“江小姐,如果您愿意等的话,我们这里有上好的茶点。也许过……三四个小时,总裁就有时间了。”
唐乃点头:“那好吧。”
她垂着目光,像是在生气。
前台松了一口气,好了,最后一刀就要落下来。对方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要发脾气了。是会在门口大喊大叫,还是骂她们是和特助串通一气?
无论如何,今天的“精神损失费”可以报销了。
如此想着,却看对方突然摸了一下脑袋。
【你现在就可以冲进去了……你摸头干什么?头还疼吗?】
唐乃摇头否人,她测算了一下距离,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于是她对前台道:“他没有时间见我,那我就去见他了。”
趁前台愣神的一瞬间,唐乃瞬间冲了过去。前台一惊,赶紧给总裁特助打电话:“不好了邱助理!江小姐要强闯电梯!”
那头传来冷静的声音:“先拦住她,我下去看看。”
说是拦着,也没人敢靠近唐乃。几个保安守在电梯门口,十分无奈地道:“江小姐,没有总裁的允许,谁都不能上去啊!”
“是啊!”旁边的人也开始劝:“总裁现在正忙,有什么事您和他在微信里说好不好?”
“江小姐,您先回去吧,小心受伤!”
唐乃摇头:“我不回去,我要见严沉!”
说着,眼看着电梯开了一道缝,是有人下来了,她赶紧冲过去。
第088章 现代的未婚妻(三)
邱昂拿着手机, 皱紧了眉。听到前台说总裁的那个未婚妻要强闯公司时,他还有些不相信。然而想到对方三番两次地来到公司,甚至在门口不顾形象地发脾气后, 他也就接受了对方会做出这件事的可能了。
想到自己一个总裁特助, 不仅要处理公司的杂事, 还要处理总裁的私事, 他就无奈地一叹。
刚打开电梯门,他整理了一下领口, 正要好好会会这个让总裁都头疼的“未婚妻”,突然感觉一个白影冲过来。
他不由得一惊, 下意识地后退, 然而胸前突然一软。像是一团棉花撞在了他的怀里。
怀中的人影抬起头, 微微喘着气:“我要见严沉,我见不到他我就不回去了!”
邱昂蓦然一怔。
来到最高层的办公室内, 唐乃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着左边的落地窗,有些惊奇。
但她记得自己是十分有钱的人设, 只敢微微转动眼珠瞄了瞄。
【没什么可看的。】系统给她讲解:【就是最普通的华丽的、冰冷的总裁办公室。严沉就在这里会客。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会客厅, 过了前面的这扇门才是他真正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道暗门, 就是严沉经常过夜的地方。有时候他在这里加班, 根本不回家。】
所以唐乃现在连这道门都过不去。
唐乃没听出来系统的言外之意,她点了一下头, 怪不得要到这里找他呢。不过她觉得这里比别墅好,别墅虽然很大,但是一个人住真的很空旷。
邱昂看唐乃坐在那里不说话,许是认为严沉在故意躲她所以生气, 他不由得无奈。
虽然说总裁真的不想见这个大小姐,但有时候也不至于会故意躲起来。这一次是真的忙。
他给对方端来一杯咖啡:“江小姐, 并非是严总有意搪塞,而是因为他真的在开会。”
唐乃道:“那我在这里等他。”
邱昂看了一眼时间,不动声色地道:“严总一旦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即便员工中午有休息时间,严总也不一定会回来,您确定要在这里等他吗?”
唐乃点头:“我确定。”
邱昂笑意未变:“这样吧,您想要对严总说什么,或者要给严总带什么东西,都可以托给我。待严总回来我一定会全部交给他。正是中午,我让李秘书带您尝尝公司对面新开的料理怎么样?”
唐乃确实是有些饿了,但她还是摇头:“我要在这里等他,不见到严沉我不会走的。”
邱昂不动声色地叹口气,眸中的笑意也减少了些许。他端来一块蛋糕,让唐乃边吃边等。然而唐乃一块都没碰,邱昂问:“怎么,是不符合胃口吗?”
唐乃说:“太烫了,我也不想喝苦的,也不想吃甜的。”
邱昂:“……”
他顿了顿,此时深刻地意识到什么是“大小姐脾气”,于是只能去换,又给唐乃倒了一杯温水。道:“那您现在这里等,我去忙别的事了。有什么需求可以让李秘书通知我。”
说完,带着克制的笑意缓缓地关上门。
在关上之前,他看到唐乃微微弯下腰,对着那杯温水吹了吹……就这么娇气吗?邱昂忍不住眸光一闪。
邱昂走后,唐乃喝了一点水,还有些昏昏欲睡。
“系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再等一会,等中午所有人都休息,你再装作受不了的样子出去。】
唐乃点头,只是她实在忍不住困倦,慢慢地倒在了沙发上。
邱昂关上门,对门后的李秘书打了个手势,让其小心。李秘书叹口气,早就知道总裁这个“未婚妻”的威力,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邱昂整理了大量的文件之后,又抽空吃了午饭。刚回到座位,就听到前方的职员恭敬地道:“严总!”
“严总好!”
“严总辛苦。”
一串有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高大的男人快步走进,所有职员瞬间微低下头。
严沉快步走过来,将文件放在邱昂的怀里:“江希漫走了吗?”
邱昂道:“我出办公室的时候对方还没有离开,她说一定要等到您见她。不过对方应该没耐心等太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走了。”
严沉点了一下头,没什么明显表情,只是慢条斯理地扣好袖扣:“下次她若是再想强行闯入,不必顾忌太多。”
邱昂有些犹豫:“她毕竟是您的未婚妻,如果真的伤到了她……”
严沉的脚步一停:“我何时说过她是我的未婚妻?她只不过是……”
话音未落,他的心口突然一揪,有种仿佛把剩下的话说完就被人抓紧心脏的错觉。
“严总?您没事吧?是不是没吃午饭?”
严沉捏了捏眉心,算是承认:“没事。先回办公室。”
两人来到门口,李秘书瞬间站起来,看两个人要进办公室,瞬间想说什么,然而严沉已经先进去,她赶紧给邱昂使了个眼色。
就疑惑地一瞬间,严沉就关上了门。
“……你说什么?江希漫还没有走?”
邱昂听李秘书的话,忍不住惊声。
严沉刚进入会客厅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空气的不对劲。
他在这里办公多年,已经习惯了这里漂浮的茶香和咖啡的苦涩,此时在混杂的气味之间,多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他虽然对甜食不感兴趣,然而嗅到这股气息,瞬间觉得麻木的胃部抽搐了一下。
好像是本就习惯了饥饿的野兽,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爱的食物,积攒多年的饥饿在一瞬间就爆发出来。
他皱了一下眉,压住身体内的翻搅。一低下头,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伏在沙发上。
对方的姿势很别扭,似乎不适应空调的温度,微微蜷缩成一团,但双脚还落在地上。脸颊被发丝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挺翘的鼻尖。
纤细白皙得,像是一缕落在沙发上的轻纱。
严沉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手表。
邱昂不是说她会不耐烦马上就离开么,怎么还在这里,还……等到睡着?
如此想着,却听到对方微沉的呼吸。
他顿了顿,隔着一点距离微微蹲下身。然后就看到对方微启着唇,脸颊潮红的样子。
即便是感冒也要闯进来……严沉的眉心痕迹再度一紧,他将空调温度调高。果然,对方的呼吸舒缓了一些,身体舒展了一些,手臂一垂差点碰到他的鼻尖。
他一顿,刚想叫醒对方,突然看对方的长睫一颤,嘴巴扁了扁就要醒来。
严沉的眸色一变,他下意识地直起身体,想了想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唐乃似乎听到了一点声音,她迷迷糊糊地转醒,看到时间不由得吓了一跳。
“系先生,怎么到下午了呀,我是睡过去了么?”
【是……】
“我还睡过头了。”她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屋里没什么变化,好在没有人在,邱昂也没有回来。她说是马上就走,但等人等到睡着……如果被人看到实在太丢脸了。
【你现在生病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赶紧离开这里吧。】系统的声音像是压抑着什么。
唐乃赶紧站起来,她打开门,看到门口的邱昂和李秘书,勉强保持清醒,绷着红扑扑的脸蛋说:
“既然严沉不回来,那我就回去了。你们告诉他,我还会再找他的!”
正严阵以待坐等风暴的邱昂、李秘书:“?”
邱昂定了定神,在唐乃走后和李秘书面面相觑。
李秘书:“怎么回事?江大小姐没有看到严总吗?”
邱昂也很莫名,他赶紧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穿过似乎还残留着香水气息的会客厅,来到最里面。严沉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文件,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邱昂有些不理解:“严总,刚才……江小姐回去了,她说……她没等到您。”
严沉的视线没有离开文件,“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觉得不以为意?
为什么江希漫没看到严沉,难道他的老板会隐身?邱昂身为总裁特助,本来不该对总裁的私事置喙,但是他现在是真的好奇。眼看严沉没有主动要说的意思,他只好旁敲侧击:
“难不成是江小姐不认识您?还是说……她没看见您走过去?”
严沉放下文件,“她只是睡着了。”
睡、睡着了?
只是这么简单?邱昂有些失望,然而突然想到这个回答的漏洞。
如果江希漫说她没看到严沉,那就说明她是自己醒来的。但是她自己转醒……想到总裁的性格,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梢。
众所周知,严氏的总裁不仅是最冷酷的——这从他自从被公布婚讯之后公然从严家搬出,且电话一次未接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也是最……咳,龟毛的。
会客室和办公室有一墙之隔,但对方绝对不会让旁人“入侵”他的个人领域,即便他跟了对方一起工作这么多年,算得上是“心腹”,也从未曾进过那个个人休息室一次。
不提这些“大事”,就说“小事”:严沉杯子不与旁人共用,能吃西餐不吃中餐,与商业无关的人绝对不能在会客室里待上十分钟。
就这么“龟毛”的总裁,怎么会允许江希漫在他的会客室里睡到自然醒?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所以您就没管她,自己进了办公室?”
严沉拿着文件的手一顿,他道:“我只是没有和她说话的必要而已。”
说完,又皱了一下眉:“既然她已经离开了,就不用在意。以后她再想闯入公司,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她的父母。”
邱昂只好按捺下好奇,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只是江小姐似乎等您等了一中午,她还没有吃饭呢。”
严沉的视线又回到自己的文件上:“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是个成年人,如果自己饿了自己会……”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不由得一揪,如同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在警告什么般,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再也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严沉的面色一变,猛然闷咳不止。
邱昂看他面色瞬间苍白起来,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严总,是不是因为没有吃饭胃病犯了?我这就给让小李给您带一份粥!”
严沉摆了摆手,但额上的汗越来越多,邱昂想了想,赶紧走出去,看到会客厅的桌子上还摆着半杯温水,顾不得许多赶紧拿过去。
“这里有水,您先喝一口。”
严沉皱了皱眉,抿了一口水。
一瞬间,清甜的液体如同琼浆舒缓了心脏的灼痛,他的眉心不自觉地松了一瞬。他闭了闭眼,微微吐出一口气。
“加的什么糖?味道……还可以。”
邱昂不敢说这是你不承认的未婚妻喝剩下的水,讪讪地笑了一声。“和加在咖啡里的糖是一样的。”
严沉点了一下头:“可以多备一些……”
话音未落,他突然皱了一下眉。
抬起手,手背上竟然瞬间冒出了红疹。
唐乃睡了一觉清醒了些,但是因为饿过头脚步还有些无力。她丧眉耷眼地出来,许是看她找人未果,前台的几个姑娘露出微妙的表情,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那个帮她打电话的姑娘说:“江小姐,您慢走。外面太阳太大……要小心。”
唐乃刚想说谢谢,想到自己的人设,于是道:“我会的,你们不用关心我。”
前台看她还在逞强,不由得一叹。
正巧,一个人影从电梯里出来:“江小姐!”
唐乃被系统提醒才慢吞吞地回头,叫住她的是李秘书。对方快步跑过来,面露歉意:“对不起江小姐,让您在楼上等了那么久。为表歉意,我们总裁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您现在就可以去消费。”
唐乃一看,是一张黑卡。
前台的小姑娘眼尖,瞬间就认出了那是一张对面新开的omakase餐厅(注),这个餐厅不仅价格奢侈,而且只有会员才能有资格进去吃饭。所以总裁把这张卡给江小姐是干什么?要请对方吃饭?
可是要请对方吃饭,不应该一起过来吗?几个人疑惑了。
唐乃一愣,就被李秘书塞进了手心里。接着对方揽住她走到一边:
“我们邱助理还拜托我偷偷问您一件事——您刚才有没有吃坚果?”
唐乃摇头。
“芒果呢?”
唐乃接着摇头。
“那就奇怪了……怎么会过敏呢?”李秘书皱了一下眉,见唐乃歪头看她,赶紧咳了一声恢复笑容:“没事了,耽误您时间了。江小姐,欢迎你下次再……再来。”
李秘书习惯地客气,然而一想到对方来一次公司就鸡飞狗跳一次,这话就说得心虚。
但唐乃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好的,我下次会早点来。你让严沉等着我,不能再跑了。”
李秘书不由得一愣,心道江小姐也挺有趣,下次想来就来吧……反正头疼的不是她们。
唐乃拿着卡片出了公司,她知道这种料理术语,却不想吃。她觉得还是简简单单的家常饭菜更好吃。
【你还知道这种餐厅呢……不过你不想吃的话先别扔,留着有用。】
唐乃问:“什么用呢?”
【明天你要邀请严沉的好友,打探严沉的喜好。干脆就用这张卡请人吧。】
第089章 现代的未婚妻(四)
严沉看着自己的手背微微皱了一下眉。
红疹并不多, 只是有些痛痒。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蚊子叮一口也就不过如此,只是刚喝下那一口水就迅速冒出了疹子, 快得有些不合常理。
邱昂也懵了, 赶紧拍下严沉手背的照片, 发给医生。
医生回得也很快, 邱昂马上道:
“这像是过敏……严总,您有什么过敏源吗?”
可能只是水质不好罢了, 严沉不在意地放下手:“我从来都没有过敏过。不用担心,只是一些疹子而已。”
但是邱昂不仅是担心, 还有一点心虚。那水是他亲自端给严沉的, 过敏这件事可大可小, 如果出了什么事他难辞其咎。
严沉却已经打开电脑,准备办公。只是视线一动, 就瞄到会客厅里的那张沙发。此时沙发边缘还留有一个小小的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身影伏在上面, 等了一个中午的样子。
他顿了一下,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 随口道:“江希漫不是刚走么, 把这个给她。”
邱昂一愣,是会员卡。难道严总看江希漫宁愿挨饿也要等他, 所以有些回心转意?一看对方已经眉头紧锁进入工作状态,他立刻就回神。严大总裁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转变态度,只能说比起耽误时间的亲自安慰,这些冰冷的黑卡才是解决麻烦的最佳工具。
他叹口气, 将卡递给李秘书,又说了两句话。片刻, 李秘书发来信息,邱昂拧着眉又走回办公室,看着桌上的那杯水。江希漫没有吃过芒果,也没有吃过别的容易引起过敏的食物。
难道不是因为这杯水?等一下,他刚才只顾着不让严总发现端倪,却没注意到对方说这水是甜的。甜的……难道是因为江希漫趁他不在的时候加了咖啡机旁的糖?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严总,我猜……您是不是糖分过敏?”
严沉一顿,抬眼看他:“糖分?”他确实不怎么吃糖,但活了近三十年,生活中没有摄入一点糖分是不可能的,他从来都没有过不适。怎么可能是糖分过敏?
“要不然……我帮您预约专家,检查一下吧。”
严沉失笑,要是找医生,他自己也有医生朋友,只是因为一些疹子去找对方……说出来他也觉得可笑。
“不用。”
邱昂知道对方说一不二,只好作罢。
唐乃回去后,简单吃了一些饭,因为明天还要做任务,于是早早地就休息下了。
躺在床上,她在床头留了一盏小灯。想了想,先是关上了门,然而觉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太过安静反而有些不习惯。于是又开了门,但开了门,就能听到楼下传来各种电器的声音,显得这个别墅更加空旷。
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真的很不习惯……
唐乃把埋在被褥里的头又露了出来,她看着床头的小灯,问:
“系先生,明天如果要邀请别人吃饭,是不是该现在就打个招呼呢。”
【不用。你的人设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千金大小姐,在你的逻辑里,想和谁吃饭对方就必须感恩戴德地立刻出发,所以你就没有“预约”的念头。明天你要先邀约的是严沉的好友,医生周知谨。约定时间在晚上,你傍晚给他发信息就可以。】
“哦……”
唐乃受教了,她每次都猜错了人物的心理。如果没有系先生在身边提醒,她恐怕早就任务失败了不知多少次了。
“周知瑾是这个世界里的男配吗?”
【他算是男配。在原文里严沉有两个好友。一个是当医生的周知谨,一个是“不务正业”当up主的顾琢声。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友情堪比真正的兄弟。那两个人都知道严沉婚事的真正情况,所以对江希漫没有好印象。你约周知谨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更加了解严沉,投其所好。另一方面,还有你屡次接近严沉不成,特别是今天碰了一鼻子灰,所以想通过他的好友间接地接近他的原因。】
“我知道了,那如果我明天见到他的话要说什么呢?”
【……那都是明天你的具体任务,明天你就知道了。】
“哦……”
系统突然咳了一声,【你是想知道剧情,还是因为……睡不着?】
唐乃在被褥外露出一双眼睛,昏昏欲睡却不敢闭上。她轻声说:“……那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我是人工智能,又不用休息……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唱催眠曲。】
唐乃板正地躺好:“谢谢你,系先生。”
【哎……你早说嘛。】
第二天一早,简方宁就按响了门铃,唐乃被系统勒令不能回答,于是简方宁很是习惯地用密码开了门。
一如昨天,帮唐乃洗漱、做早饭。
简方宁看她精神好了很多,一改昨日的困倦,且虽然还是颐指气使,但并没有那些保姆阿姨说的那般……气急败坏。
难道是对方昨天找她的未婚夫,关系有了缓和,所以这一次回来没有发脾气?
那么今天还会出去吗?
简方宁的眉梢一动,问:“江小姐,您中午想吃什么?”
唐乃道:“像方阿姨做得那样就可以。”
“不要辣,不要油,不要甜也不要太苦。”简方宁给她补充,唐乃点头,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强调:“要做得比你妈妈做得更好吃哦,否则我是不会吃的。”
简方宁的母亲做的饭虽然都是家常菜,但心思细腻,还十分有耐心。唐乃说出的什么苛刻的条件她都会满足,以至于想让唐乃作妖的系统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若想做得比她还好吃,不知道要下多少功夫。但简方宁的眉宇没有丝毫不耐,点头道:“可以。但是您要按时吃药。我母亲说您要是发热,免疫力正是低下的时候,每顿饭都要好好地吃。那您晚上想喝什么粥?我马上就去准备。”
唐乃摇头:“晚上就不用了,晚上我出去吃。”
简方宁做着笔记的手一顿。
晚上出去吃?还和她的那个未婚夫?
她收敛了神色,道:“知道了。”
傍晚,唐乃按照系统的提醒,给周知谨发了信息。周知谨的号码还是托关系要的。因此两个人现在还算是陌生人,第一次邀约的用语就十分重要。
只是唐乃编辑好了,却被系统打回。如同批改作业一般,系统去掉了“你好”这样的友好称呼,还有一系列的“请”、“可不可以”的礼貌用语。
于是一条诚意十足的邀约短信就变成了这样:
“周知谨,我是严沉的未婚妻。我在寻味餐厅等你,限你在六点之前到。”
唐乃看着这一条短信,挠了挠头。
这么不礼貌,对方真的会答应邀约吗?
片刻,周知谨发回消息:
“江希曼小姐,感谢你在百忙之中的邀请,但本人工作繁忙无法赴约。若有任何想知道严沉的信息,请找此人。”
最后是一串号码。
十分有礼貌,却也客套得不近人情。
似乎能想象得到周医生十分迅速地回这条讯息的模样。
唐乃一愣:“系先生,他拒绝我了,是我的任务失败了吗”
【不算失败。这也是剧情。其实你今晚要见的人不是周知谨,而是他和严沉的另外一个好友——顾琢声。】
“啊?”
【啊什么啊,赶紧给顾琢声发信息。顾琢声是有名的up主,粉丝数堪比一些三线明星。为了回馈粉丝,他每晚八点半都坚持在特定的时间直播。你现在要强行把他约出来,抓紧时间。】
唐乃想了想,把给周知谨发过的消息改变了一下称呼,发给了顾琢声。
对方半晌没有回话,唐乃忍不住叹口气。
如果按照系先生说过的剧情,今晚应该可以约成功啊,可对方却没按照剧情中的那样回复,是不是她偷懒的行为让顾琢声生气了呢,第二条短信就该好好思考的……
她虽然只是叹了一小声,但在空旷寂静的别墅里格外明显,简方宁给她倒水的手不由得一顿。
简方宁将温水放在唐乃的面前,低声道:“江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这就要告辞了。”
唐乃点头,绷着脸道:“可以。你今天做的菜……还、还能吃。如果方阿姨还不能来上班的话,我可以勉强同意你留下来。”
其实比方阿姨做得还好吃一点,她今天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简方宁似乎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竟然没有对她的恶言恶语生气,笑意一如往常:“谢谢江小姐体谅。”
唐乃小小地“嗯”了一声。
简方宁收拾好包,又接了个电话,那边似乎催得很急。对方连连应声。放下手机后,见唐乃瞪大眼看了过来,顿了一下道:“没事,是我母亲来的电话……她让我赶快回家。”
想了想,又道:
“对了,我母亲还让我告诉您。您大病初愈,外出的时候不要随便吃东西,最好不要吃太凉的、太辣的。如果单独出去的话,也请您的同伴多注意一点,多照顾您一些。”
方阿姨就和简方宁一样,真的很细心。唐乃没法再说什么很坏的话,只好低下头装作不愿听的样子。
简方宁看着她的头顶,笑了一声,轻轻地关上了门。
系统突然复杂地“啧”了一声,唐乃抬眼:“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的手机,顾琢声回你的信息了。】
唐乃低头,发现对方也回了一句话:
“江希漫,我是严沉的好友顾琢声。感谢你在闲暇时间的邀请。我答应你的邀约。因本人的时间自由但繁忙,所以在六点和八点之间可应约。过时、超时不候。”
唐乃:“他应该是答应了吧?”
【当然答应了。在原文里虽然顾琢声赴约,但是也只是态度敷衍,所以今晚你的任务就是:先理所当然地表示邀请对方吃饭是顾琢声的荣幸,再趾高气昂地让顾琢声说出严沉的喜好,最后对对方的不屑一顾表示无能狂怒。”
这套流程十分简洁明了,和昨天去公司里吵闹是一样的道理,唐乃十分有信心能完成任务。
————
入夜,华灯初上。
一辆黑色机车划破空气,随着一震低沉的嗡鸣,停在了寻味餐厅门口。
一双长腿支在地上,发丝微长,带着耳钉的男子将头盔扔给了侍应生。对方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就道:“顾先生,您请。”
顾琢声道:“不用找位置了,有约。”
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到六点。他干脆放缓了步伐,点开微信。
“顾琢声:周大医生,我已经到了餐厅。怎么样,让我百忙之中替你触这个霉头,你要拿什么补偿我?”
“周知谨:身为严沉的朋友,为他分忧,你责无旁贷。”
“顾琢声:你放屁!你难道没有看过流行小说吗,在小说里你这种当医生的‘男二’才是替严大总裁解决麻烦的工具人,有我这个自由劳动者什么事?”
“周知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时间我会请你吃饭。”
顾琢声啧了一声,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打字:“能让周医生有时间请人吃饭,和看到严总裁哭着求人一样难。算了,就当你欠我一次,以后我有事找你你可不许推辞啊。”
那边的周知谨简短地发来两个字:“可以。”
吃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但要看共进晚餐的对象是谁了。实话说,顾琢声对江希漫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当初只是在舞会上看过一眼而已。之后就听到了对方和严沉订婚的消息。
他和周知谨还纳闷,严沉什么时候和这位大小姐走得近了?那家伙不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吗?他作为好友代表向严沉表达疑问,严沉只是沉着脸,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就传出严沉离开严家的消息。这件事似乎闹大了……虽然严沉不说,但两人也从一些传言里知道这位江大小姐都做过什么事。不止不顾严沉的意愿,单方面促成两家的联姻,还在严沉的明确拒绝的态度下,屡次上门纠缠,还闹到了公司里。
虽然他和对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从旁人的只言片语就能拼凑出对方的性格:脾气暴躁、自私自利。因此接到对方的电话时,他还有些失笑。
这是找严沉不成,找他身上了?
他可没那个功夫和心情去见这位大小姐,但周知谨发来消息让他帮忙顶一顶,他这才知道江大小姐先约了周知谨。
得,看来对方是盯上他们两个了,要是不如对方的意恐怕也会像是严沉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他不用见面就知道对方为何会约他出来,不就是想着利用他们两个靠近严沉么。不过谁都知道他顾琢声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敷衍这种事早在他为了成为UP主对付自己老爹时,就已经熟练了。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手机,正好到了六点。他施施然地进入餐厅。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侍应生帮他开了门。门缝露出的一瞬间,似乎有一股清淡的香气溢了出来,只是他刚一嗅,瞬间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刚才感冒了?
他皱了一下眉,走进包厢后,眸光顿时一闪。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正对面,似乎在放空想着什么,只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绷紧了脸颊。
“你迟到了三秒钟。”
对方很是明显地抬着下巴,不高兴地说。严肃得像是挺直身体的小白鼬。
如果不是因为打喷嚏……这么想着,顾琢声又猛地打了个喷嚏,他回头问侍应生:“你们这里喷了香水?”
侍应生一愣:“顾先生,我们这里的熏香从未变过。”
顾琢声“啧”了一声。不是餐厅,那就是……眼前的女人了。
第090章 现在的未婚妻(五)
也不知道江希漫到底是喷了什么香水, 让他的反应这么大,顾琢声无奈地捏了一下眉心。
他虽然没有女朋友,但从小在所谓的“豪门”里长大, 舞会、生日会参加无数, 不是没嗅到过那些女士身上的香气, 但能让他反应这么大的江希漫是第一个。
——看来他们两个天生相克。
他半捂着鼻子, 尽量离对方远一点。
“抱歉,为了公平, 我可以延长三秒的赴约时间。”
唐乃道:“好吧。谢……幸好你没有迟到太久,否则的话下次我可就不请你了。”
顾琢声的手挡在鼻子上, 不由得失笑, 对方的意思是他放着家里舒坦的沙发、冰凉的啤酒、最新的游戏不享受, 来这里吃什么狗屁料理是他的荣幸?
他“啧”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未变:“下一次你可以把这么好的机会送给周知谨。既然江小姐对时间这么敏感, 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吧, 我一定知无不言。”
唐乃正要开口, 侍应生就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只有一摊白色的料汁, 汁上摆着一块小小的面包。侍应生满脸笑意且微带得意地为两人讲解这道菜, 是大厨如何将料汁一点点地挤入盘子里,又是如何亲手切下这块面包……
在这里是没有菜单的。顾客能吃的食物全由主厨来决定。
唐乃听得很认真, 但她本来饿着肚子,现在却不怎么想吃了。
顾琢声皱了一下眉,抬起手:“不用介绍了。告诉你们主厨,给我炒一盘辣椒鸡丁, 还有一份麻辣豆腐。”
侍应生一愣,顾琢声微笑:“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侍应生马上就道:“好的, 您稍等。”
待侍应生出去后,顾琢声哼了一声。他理解江希漫会选择这里的原因,无非就是展现有钱人的一种特别。当然,他身为“有钱人”也来过几次这里,但都是和严沉、周知谨他们两个随便应酬。虽然也能吃得下这里等食物,但到底觉得没什么意思。
还不如自己在家里坐在电脑前点一份外卖。恰巧他今天心情不好,更加看不上这里的故弄玄虚,干脆就没给这家餐厅面子,毕竟在绝对的等级面前,只有别人的规则去适应你的份儿。
眼看江希漫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在家里吃惯了外卖,胃贱,吃不惯这些。”
唐乃没说话,她也觉得在家里吃饭更自在一点。
顾琢声只当对方被拂了面子,面不改色地一笑:“所以江小姐找我是为了什么?”
唐乃道:“我想知道严沉喜欢什么呢?我想送他礼物。”
顾琢声随口道:“他?没什么喜欢的,那家伙从小就和机器人一样,没什么喜恶。长大后就更无聊了。要说喜欢的……那就是工作。”
唐乃又问:“没有具体的、喜欢的东西吗?”
顾琢声微微向后一倚:“这你就要自己去问他了。你们两个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问不出来。”
唐乃微吸一口气:“但是我就要问你。”
顾琢声扬了一下眉梢。啧,还趾高气昂地威逼上了。行吧,他要是不拿出点真“敷衍”的本事,今天是没办法脱身了。
于是他装作思考的样子,眉心一扬:
“你要是这么问,我倒是想到了。他这个人在哪里都呼风唤雨,想要什么没有?你要是想投其所好,找一些买不到的礼物送给他就行。”
唐乃歪头:“买不到?”
顾琢声点头:“当然,至于什么买不到,你还得自己想。”
他随口胡诌,倒也半真半假。最起码能让眼前的这个大小姐头疼几天,让他们几个有个安生的日子。
唐乃还真就想了想,她知道钱买不来健康,也买不到感情,但是这些东西可以送给严沉吗?
【按照剧情你去买一些珍稀古董送给严沉就可以。】
唐乃点头,“我记住了。”
她认真的样子像是有只笔就能马上做个笔记,微微一垂眸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像是乖巧听课的学生。顾琢声眉心一动,莫名有种“欺骗”别人的错觉。
好吧,也算是“欺骗”,但也没到有愧疚的地步吧……
正失神的时候,侍应生就端着盘子走进来。是主厨准备的下一道菜,还有……顾琢声的辣炒鸡丁和麻辣豆腐。
这两道菜一端进来,如同最大的沙尘暴,瞬间就卷走了所有的清香,留下足以灌满口鼻的呛人香辣。
顾琢声回神,拿起筷子。来这里也并不是全无坏处,最起码解决了晚饭。
只是尚未将食物吞进肚子里,就听到对面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失笑,这点辣味就受不了,看来大小姐从未吃过这种家常菜。也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吃的是山珍海味,怎么能尝到这种烟火气呢?
他摇了摇头,想继续享用他的晚餐,但是对方却一直闷咳不止,咳嗽得声音已经变了调子,似乎能听到一点沙哑。
顾琢声一顿,放下筷子看向对方。只一抬眼,就不由得一愣。
唐乃微微偏着头,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昏黄的灯光落在一半的脸颊上,能看到发红的眼角,还有挂着水珠的长睫。顾琢声以前很是自豪自己常年盯着屏幕从不近视的双眼,此时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咳嗽,对方的脸颊浮出一层红,像是牛奶里涌出一团的红浆果汁,不必舔舐就能看出甜意。
竟然被呛成这样……
他顿了顿,看来是真的怕辣了。他叹口气,倒了一杯水走过去。虽然他和这个大小姐天生不合。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咳嗽不止。
他缓缓走向对方,越靠得近,就越能嗅到一股气息,微微的,在食物混沌的气味中像是一缕滑过薄荷的清风,若有似无地钻进他的指缝,来到他的鼻腔。
顾琢声下意识地想到吸一口气,然而那股气息在即将到达胸腔里时突然被一股痒意反攻,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微微偏头,将水递给她:
“赶紧喝了。我这让侍应生把菜撤下去。”
唐乃想说什么,却只能眼泪汪汪地点点头。刚将水吸吮到嘴里,面色却是瞬间一白。她皱了一下眉,猛地捂住了嘴巴。
听她没动静,顾琢声不由得一愣:“怎么了?”
唐乃捂住嘴不说话。
顾琢声皱眉,被烫到了?他看向水杯,这水是冰的,怎么可能会烫到她?然而对方的面色确实是不好,他叹口气,刚想蹲下身查看,身后突然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侍应生快速过来,将他挤开,瞬间走到江希漫的身前。
顾琢声一愣,还未说什么就看到那个女侍应生先抬起江希漫的下巴看了看,然后端起杯子,轻声道:“是不是太凉了?先吐掉。”
江希漫只是皱眉,摇着头不说话。女侍应生干脆就用指尖就碰了一下她的唇瓣。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瞬间低下头,吐出了水。
江希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巴。侍应生勾了一下嘴角,擦去她唇瓣上的水渍:“凉你就吐出来,管别人怎么看呢。”
顾琢声站在一旁,半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存在感可能不如两人旁边的石柱。
这个侍应生是谁?怎么就突然冲进来了?她们两个认识?怎么他递的水就喝不得吗?!
唐乃吐掉了冰水,看着女侍应生,说话有些含糊:
“简方宁,你怎么在这里?”
简方宁擦了擦手,将毛巾放在一边。她直起身体,顿了一下道:“来这里帮忙,我好友在这里工作,她突然生病了,我来代班一天。”
唐乃推测,对方在出了别墅的门就应该到这里上班了。她想到那个催促的电话,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来简方宁不是着急回家,而是急着来这里工作。
她刚想说什么,简方宁就按了一下她的唇瓣:“说话都变了声音,看来是舌头被冰坏了。”
冰坏了?唐乃感觉自己确实变成了大舌头。
于是本来麻木的唇瓣顺从地在简方宁的指尖下开启一道缝,被冰得发红的舌头无力地搭在唇缝里,在温热的指尖一碰下,才勉强找回了温度,颤】颤地缩了回去。
唐乃怕自己说不了话就不能完成任务了,于是垂着长睫乖乖地让简方宁查看。
顾琢声想说什么,此时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此时简方宁却没有说话,顾琢声也没有出声。唐乃只好抬眼看向两人:
“好、了、吗?”
简方宁眨了一下眼,缓缓起身:“还可以,没有被冰伤。”
顾琢声咳了一声,刚想说没有被冰坏,就听那个叫简方宁的侍应生说:
“我刚从你家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过,我……母亲让你小心,不要吃冰么。你大病初愈,一冷一热很容易头疼。”
顾琢声一愣,生病了……原来是她身体不舒服。怪不得刚才咳得那么厉害……生病了也确实不能碰冰的食物,他这又是辣椒又是冰水地刺激对方……
他“啧”了一声,偏开视线有些复杂地揉了揉脖子。
唐乃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刚想解释。但想到如果简方宁接的电话不是方阿姨打来的,那刚才的那些话就不是方阿姨说的。所以,是女主说的吗?
简方宁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很快就眨了一下眼睛,恢复平常的冷静:
“我母亲这两天经常对我说这些话,我只是顺口强调而已。”
唐乃道:“我不小心喝到的。”
顾琢声的喉咙动了动,眼看着这两人没顾忌自己,于是道:“是我。”
他也没解释是为了让江希漫不再咳嗽,而是直接承认:“是我疏忽让她喝了凉的水。”
简方宁没理他,先是摸了摸唐乃的头,发现她没有发热,脸颊不由得放松了些许:“确实,这是你的责任。”
顾琢声不由得失笑。
然而在承认过错之余,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看着一坐一站的两个人。江希漫虽然坐着,却微微靠近那个“简方宁”,且身体不自觉地倾斜。
自从这个侍应生进来后,她就一改刚才的趾高气昂,让张嘴就张嘴,让看舌头就看舌头……哪有大小姐的派头。
虽然声音变得含糊,但语气里的依赖却是掩藏不了的。好像刚才还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一瞬间就变成被人抱在怀里任对方搓圆捏扁的白鼬。
刚才不还是对他横眉冷对的,怎么现在又全凭这个侍应生出头了?
此时这个侍应生站在江希漫的身边,以一种……不知是什么身份和立场来质问他,他就更加莫名地焦躁。
他于是问:“江小姐,这位女士是……”
唐乃想了想,“我是她的雇主。”
简方宁刚想说“保姆”,听到唐乃的形容,眸光不由得一闪。
“是,江小姐是我的雇主。先生,保证江小姐的健康,是我的责任。如果她的同伴无法顾及到这里一点,我就必须要提醒。”
顾琢声此时的能言善辩全都没了用处,他只好勉强点了一下头。
简方宁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着,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让辛辣的气息散出去。唐乃让她开大点,简方宁道:“你现在出了汗,如果吹更多风感冒会复发。我知道你嫌弃这里的气味……不过好在有你身上的香气,这个房间还可以忍受。”
香气?
顾琢声的眸光一闪,到底是什么样的香气,能冲淡那股呛人的气味?
他下意识地想要嗅闻,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简方宁冷淡地看了顾琢声一眼,把两道菜都撤了。
简方宁出去后,他看唐乃再次板正坐好,恢复之前的趾高气昂,不由得“啧”了一声。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变脸都这么快。
他心下有些焦躁,却说不上来是什么。他只能解释自己不愿在这里多待。正好此时手机一震。
“周知谨:谈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样……
刚想回,却又听到对方又低低闷咳了一声,他的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
失神的一瞬间,手机就从手心里掉了下去,他一惊赶紧捞了几下。
却还是掉到了桌子下。
两人同时弯下腰去捡,在指尖都碰到手机的一瞬间,顾琢声倏然抬起了头。
他和唐乃呼吸相闻,然而在要嗅到对方气息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没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有一点失望。然而没了香气的干扰,他可以不用打喷嚏。他在极致的安静和幽暗之中,看到了唐乃的眸子,也和对方的唇瓣靠得十分地近。
这一次,不用像个路人一般只能眼睁睁在旁边看着。
他看到了唐乃瞪圆的眼睛,看到对方挺翘的鼻尖,还看到那双刚被旁人反复按压过的唇瓣。
那双唇瓣看着就很软,因为吃惊微张,还能看到小小的舌尖。微红、湿润,像是巢穴里诱猎物深入的饵。
他强行把自己的视线移开,然而却发现过了这么久,对方吐在自己脸上的气息也是凉的……她的嘴巴是蓄着甜水的湖吗?,怎么拖进里面一块冰就能正片湖还是如此冰凉呢?
顾琢声不自觉地乱了思绪,视线再度移了回去。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指尖不经意间点开了和周知谨的通话按钮。
更没注意到自己和唐乃越来越近的距离。
唐乃垂眸,默默估算着两人的距离,想到系统的警告,于是她问:
“你是要亲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