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入住
听郑复英说罢, 梁大龙改朝门外走去。
到了外面花园的凉亭里,郑复英才详细跟他说:“吴志才说手表是捡的,这跟吴碧云说的, 是小姐把手表卖给她换取偷渡费不一致。”
“什么时候在哪儿捡的?”
“他说在偷渡路上捡的。”
怎么可能捡的呢?梁大龙大概明白了, 这手表,不是抢就是偷的。很可能上岸时趁乱偷的。
“还有呢?”
“这个吴志才看见我们非常紧张,说话颠三倒四,还说跟小姐一家都不熟悉, 不了解情况。”
幸好刚才丧明给了梁大龙定心丸, 不然他要以为他孙女现在已经不在人间了。
但转念一想, 如果是他们偷的手表, 吴碧云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留在这里工作,等他找到梁可风, 她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吗?
他觉得不对劲。
郑复英见梁大龙盯着远处的勒杜鹃发呆,小声问:“要不要把这兄妹俩关起来好好盘问?”
梁大龙略一沉吟:“不是有线索了吗?先找到小姐再说。”
看得出来, 阿公有自己的想法, 郑复英应道:“好, 反正这两个小孩在这儿有人盯着, 跑不掉。”
*
梁家大宅佣人宿舍里,吴志才看着眼前窗明几净的房间,宽敞整洁的床铺, 卫生间还有热水器和马桶……激动地眼睛都红了。
他看向吴碧云, 兴奋说:“这才是天堂啊!连工人都住这么好, 一个人一个房间,细妹, 我们这次发达了。”
吴碧云早已冷静下来了,她压着声音:“你不要那么大声, 隔墙有耳。”
吴志才捏着喉咙:“我当时太紧张了,就胡乱说那个手表是捡的,会不会有麻烦?我们说的话对不上。”
吴碧云也担心:“都怪你!蠢死了。这种时候就应该说不知道啊!”
吴志才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在衣袖上擦了一下,咔嚓咬了一口,吃起来:“我太紧张了,这不能怨我。幸好我没说手表是梁可儿的,我已经很聪明了。”
吴碧云脑子比她哥哥活络:“如果他们有怀疑,会再来问我,到时候我就说,是我骗你说捡的,实际上是跟梁可风买的。”
吴志才点头:“万一他们找到梁可儿怎么办?”
“梁可儿当时也受了很重的伤,我估计十有八九也死了。”
“她们姐妹都死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这苹果真甜。”
“当然,日本进口的。龙爷一个人吃不完的水果,扔了可惜,我们下人都可以分了吃。”
吴志才直接躺床上:“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别躺着,快起来,我带你去林姐那边领衣服。等会儿还有下午茶。”才半天时间,吴碧云已经把很多事情都搞清楚了。
*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响着,莲姐在厨房洗碗,梁可风则站在一旁倒热水冲咖啡。
莲姐不时往窗外看,“外面来了好多警察。”
梁可风也站在窗边往外看,刚好一辆警车停下,从警车上下来几个人,看着像是专门调查黑/\社会犯罪的O记。
莲姐:“旁边条街上午发生大事了,有个细路被个死飞仔用枪打成重伤,差点打死。”
梁可风假装好奇:“飞仔为什么要用枪打小孩?”
为了方便说话,莲姐把水龙头的水关小了点,“听说是那个飞仔买咸鱼不给钱,跟小孩的妈妈发生争执,当着妈妈的面故意开枪打她孩子,很嚣张!死飞仔打伤小孩还在旁边大笑!好鬼死黑心!”
“飞仔被警察抓了吗?”
“幸好老天有眼,那个扑街仔在街上大笑,结果不知道被哪个勇士,一枪爆头!扑街仔就死在那小孩面前,你说,是不是天有眼?这就叫报应!那个勇士真是,行侠仗义的大好人!我们这个社会,大把警察跟黑/\社会同流合污的,大家都说,社会需要多一点这样的勇士。就好像电影演的,为民除害的黑玫瑰!”莲姐说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勇士。
听莲姐说着这些经过加工的“传言”,梁可风喝了口咖啡,笑道:“莲姐你说的对。”
又往外瞥了一眼,看见两个警察往梁记走来,梁可风下意识提高警惕。
她去客厅打电话给前台,把坤叔叫了上来。
坤叔上来的时候,刚好碰见程咬金从天台下来,看着眼前满脸络腮胡的陌生壮汉,坤叔警钟大响,大小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大小姐……”
梁可风明白坤叔担心什么,“我下午去四方城寨,并且打算住进四方城寨找人,这是程咬金,我找的保镖,他会帮我一起去找吴家兄妹。”
打过招呼后,坤叔见程咬金去洗手间,忙小声问:“街外人靠得住吗?”
“他救过我,靠得住。”
坤叔还是不放心:“大小姐,四方城寨实在太乱了,不适合你住的,你找人就去找,不用住在里面。”
梁可风不方便告诉坤叔,她去四方城寨不止是找人那么简单,只宽慰道:“我有分寸。对了,我看楼下有两个警察进了我们麻将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对面有个毒贩窝点被扫了,警察循例来问话。”
哦,那就好。
梁可风试探问:“我听莲姐说,隔壁街道有人被枪杀了……”
麻将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坤叔知道的比莲姐多。
“社团火拼,警察来之前,他们自己人就把死掉的飞仔拖走了,现场没有尸体,警察也只能当普通伤人案处理。在港城,这样的事,一天都可能有好几起,警察也管不了那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可风放下咖啡杯:“坤叔,如果有人来找我,无论是谁,你们都说不认识我,梁记没有我这样的人。”
坤叔不傻,大小姐肯定做了什么事,是他不知情的,不然像程咬金这种人不会无端端出现在家里。
既然大小姐选择不说,那他也不好多问。
在处理袁东一家的事情上,坤叔已经清楚知道,他家这位小老板,不是一般人。
坤叔答应道:“我知道了,我会交待店里的伙计怎么应付。”
有坤叔帮忙,梁可风省了不少事,她吩咐:“你帮我准备车,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四方城寨。另外,给程咬金准备几套衣服和日用品,方便带去四方城寨的。”
“我这就去办。要不要让林医生给你开多一点药?”
“备一点。”
梁可风收拾好行李,回到客厅,通过程咬金了解关于四方城寨的详细情况。
四方城寨原属于清政府的官署衙门,面积不大,占地不到四万平方,名义上归属大陆,港府没有管治权。
而大陆自民国政府掌权后就没有对四方城寨进行过实质管辖,导致城寨渐渐变成了三不管的飞地。
在这样的三不管地带,没有政府,没有警察,四方城寨自然成为了罪恶的温床。
也成为了很多从大陆到港城来的流民、逃犯和逃难者的首选落脚地。
当年由内地逃难而来的洪门兄弟慢慢汇集在四方城寨,并通过数年的发展壮大,几乎取代了政府的管治行为,有了洪门兄弟的“治理”,城寨虽然鱼龙混杂,但居民们也算安居乐业。
三十年前,城寨的洪门老大师兄弟闹矛盾,师兄率领洪门众人离开四方城寨,最终成为全港大社团的阿公,那位师兄就是梁大龙的父亲。
而师弟则留在四方城寨成立了双龙堂,名义上,双龙堂也属于洪门。
现如今四方城寨由双龙堂说了算,一般情况下,三大社团的人不会进城寨。
据原书描述,双龙堂是一盘散沙,丧明上位阿公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双龙堂给屠了,洪门重新掌管四方城寨十余年,直到城寨被整体拆迁。
不过书中涉及四方城寨的事都只一笔带过,没有详细描写,梁可风所知并不多。
她问:“如今双龙堂谁做主?”
为了掩饰身份,程咬金刮掉了络腮胡,看上去斯文了一点。
他端端正正坐在梁可风对面,如实道:“双龙堂的龙头三年前去世,之后双龙堂四分五裂,至今没有选出新的龙头老大。现在名义上掌权的,是揸数苦爷,但双龙堂本身分了好几个堂口,听说都不怎么听苦爷指挥,所以比较乱。”
双龙堂分为青龙和白龙,往下又分为上青龙、下青龙、上白龙、下白龙,四个堂口各自为政,分守城中四个大门。
四方城寨占地才四万平方米,还不如国内稍有规模的小区面积大,就豆腐块那么小的地头,竟然分了四个小帮派,实在令人咂舌。
梁可风不解:“他们靠什么生存呢?收保护费?”
她打开一盒曲奇,递给程咬金。
程咬金端着曲奇盒子,像个乖巧的胖子:“别看它地方小,但人口密集,住了有四五万人,凡是住在里面的人,每个月都要交例金的。除了例金,应该还有其他的黑产。”
乖巧的胖子吃了一口曲奇:“四方城寨表面上是事多油水少,地方不大,帮派林立,外面社团的大佬,都不愿意插只脚进去。实际管理的还不错,我们丧明哥以前就说,四方城寨是乱中有序。”
这个四方城寨,真是越听越有意思。
梁可风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还得想办法带枪和子弹进去。
一个小时后,梁可风换了一套朴素的衣服,戴上假发,下楼准备出发。
结果刚到一楼,还没出门,便看见坤叔迎上来,伸手想要拦住他们。
梁可风放慢了脚步,往坤叔身后望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两个军装警察,警察在跟旁边的便衣警官汇报工作。
“布Sir,附近没有新发现,不过……”
布Sir?难道是布凯辛?O记姓布的警官应该不会有第二个。
原书男主布凯辛,O记高级督察,作者给他取了花名叫“不开心”,其实布凯辛的粤语发音并不是“不开心”。
梁可风多看了两眼,布凯辛三十岁左右,脸上坑坑洼洼的布满了青春期留下的痕迹,人不帅,但长得还是蛮正气的。
在布凯辛往她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收了目光。
其实她如果突然折返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梁可风低头,跟迎上来的坤叔说:“没事,车在门口吧?”
“在门口。”
“车钥匙呢?”
坤叔把车钥匙递给了后面的程咬金,之后走在前面带路。
跟着坤叔走出麻将馆,他们往停在门口的小轿车走去,梁可风抬手看手表,完全无视布凯辛和其他警察的目光。
坤叔给她开了车门,她上车后,才瞄了眼布凯辛,布凯辛虽然在看她,但明显他在想事情,所以看人的目光是不聚焦的。
程咬金放好行李,直接坐到驾驶室,启动车辆,麻将馆门前站着的人,慢慢抛诸脑后。
这是梁耀祖留下来的小轿车,梁可风会开车但她没有驾驶证,坤叔本来要去找人帮忙,结果程咬金说他会开车,倒也省了事。
坤叔和梁可风一起坐在后排,梁可风轻声道:“你想办法要到那个警官的电话号码。”
坤叔疑惑:“站在我们店门口那个便衣吗?”
“对,我听别人叫他布Sir,他应该叫布凯辛,是O记调查科的高级督察,你要到他的电话号码之后,告诉我。”
坤叔一向搞不懂大小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着程咬金的面,他也不好问,只能照办:“我打听一下,应该不难要到。”
路上,梁可风跟坤叔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梁记的几家麻将馆全权交给坤叔打理。此外,坤叔还需要利用麻将馆帮她打掩护,提供一些必要的配合。
说话间,已经到了四方城寨。
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由高楼组成的、密密麻麻的、楼与楼之间几乎没有缝隙的密不透风的四方围城。
像高阶魔方似的,很魔幻,很赛博朋克。
开车绕着四方城寨外面的四方街转了一圈,坤叔指着与城寨一街之隔的两开店面:“大小姐,这就是我们梁记四方城分店。”
分店看着没有总店面积大,胜在装修比较新。
四方城寨有四个出入口,与梁记相对的是东门,梁可风问:“东门属于上白龙管?”
坤叔诧异:“大小姐怎么知道的?”
“我听你提起过,上白龙的人来店里找麻烦。后来怎么样了?事情解决了吗?”
“年前不是给阿旦三千元吗?事情已经解决了。”
梁可风:“我跟袁东祝凤萍夫妻俩闹掰了,阿旦没来找事吧?”
坤叔摇头:“我最先也担心他会来找事,不过店里伙计说没看见他人,可能过年他不在城寨。也可能祝凤萍怕惹事,没告诉他。”
无论怎样,暂时尽量避开上白龙的区域吧。
从车上下来,他们先去分店落脚,梁可风把装了刀枪的袋子交给坤叔暂为保管。
只在店里呆了十多分钟,梁可风和程咬金便拿上行李出门。
为了不惹人注意,坤叔没送他们。
他们往最热闹的南门走去,下午四五点,街上行人不少,大家都行色匆匆,如果不仔细看周围环境,这里跟港城市区也没其他区别。
快到南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家五金店外挂了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笋盘放售、房屋租赁。
“姐姐仔,租屋啊?”牌子下一个中年男人独自在喝茶,“几个人住?”
梁可风停住脚步,“我和我哥,两个人。”
中年男子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男女,虽然穿着普通,但不像穷得揭不开锅的,他热情自我介绍:“我叫李发财,大家都叫我发财哥的,在四方城寨,租房买房买水买电都可以找我,只要你能想到的问题,我都能帮你解决。”
说着发财哥话锋一转:“你们有多少预算?”
程咬金虽然比较沉默,但人并不傻,对付这种掮客,就得要强势,他道:“大佬,你得告诉我们,有什么房源,什么价位先,我们才好选嘛。”
发财哥马上赔笑脸:“你放心,只要预算充足,东西南北中的房子我都有。这里靠近南门,你要是从南门进,只能租南区的房子,懂吧?”
这个规则之前程咬金跟梁可风说过,从哪个门进,在哪里登记,就只能在谁的区域租房买房和缴纳例金。
梁可风表示知道:“我想租一个两房带洗手间的,要干净点,有没有合适的?”
“长租还是短租?”
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梁可风还没想好,但她无所谓钱,怕短租租不了好房子,便道:“我都可以。”
“那就长租咯。两房带洗手间,南区有四五套合适的,不过楼层都比较高,都是六七层以上。”
“有电梯吗?”
“姐姐仔,你以为在港岛区啊!这里是四方城寨,再高的楼,都没有电梯的。”
梁可风倒不是怕爬楼梯,她主要是考虑安全问题,要实地去看一看,才知道高层能不能选。
发财哥进屋拿了一大串的钥匙和一把手电筒,带着他们往南门走:“你们带身份证了吗?”
程咬金:“没身份证。”
发财哥似乎早有预料,“偷渡来的?没身份证没关系,等选好房子,我带你们去工会办四方城寨的居民证。”
抵达南门入口,发财哥一路小跑给守门说话并递烟,他这种油混子,应该没有他不熟悉的。
在入口处简单登记资料,梁可风和程咬金用的都是提前取好的假名字,随后是搜身、检查行李,流程堪比上飞机安检。
不过这边安检还算是比较人性化的,搜身也是女人给女人搜,男人给男人搜。
搜身的时候,梁可风抬头往外看,她惊讶发现,街对面的小茶馆二楼,窗帘后面,似乎有人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
她忙背过身去,是田叔的人,还是别的?或者只是凑巧?
梁可风骤然警惕起来,她往里走了几步,轻声把情况告诉了程咬金,让他也注意。
领了南区的牌子。往里走。
迎面就是一条条又窄又黑的小巷子,都是小巷,没有大巷,走到狭窄处,两个人并肩都没办法通过。
下面还能走巷子,抬头却不见天日,楼上千横万纵,楼与楼之间互相有楼梯串联,密密麻麻仿佛蚁巢。
这蚁巢把占地只有四万平米的四方城寨,建筑面积拓宽了至少几十倍。
难怪能容纳得了四个小帮派,这是一点缝隙都不愿意放过呀。
如果没有方向感,进来肯定会迷路。
城中村的握手楼在四方城寨的楼宇面前,就是弟弟。
走到黑暗的地方,发财哥拧开了手电筒,他在前面道:“小心点,地上有积水。现在卫生已经很好了,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只死老鼠。”
“四方城寨楼房的格局是越外面越密集,往里走会宽松很多。南门是最密集的,西门比较宽敞,可以进车。”跟着发财哥绕了两栋楼,确实越往里,道路越宽。
“你们要是预算充足,建议住里面,也别嫌弃楼层高,高楼有阳光,空气顶呱呱的。”
他们跟着发财哥进了一栋高楼,楼梯很窄,上下楼相遇,必须互相侧身才能通过,“这栋是前几年新建的楼,比较新,有卫生间。”
低层光线黯淡,到了5楼,楼梯拐角的小小玻璃窗户终于能看到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程咬金问:“几楼啊?”
“总共9层楼。”
“我是问看的房子在几楼?”
“8楼。其实顶楼最好,可以去天台,但顶楼很难有空房,一有空房就被抢了。”
终于到了8楼,七拐八拐到了角落,发财哥拿出钥匙开门。
“这套房有卫生间有厨房,最重要是有窗户,这样的房子很难租到的。”
打开门进去,一股霉了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屋里很暗,发财哥到处找电源开关。
梁可风眼尖,她抬手拉开了电灯,只见屋子总共也就10来个平方,被隔成了两间房,没有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小得只能进一个人。
房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床,什么家具都没有。
而所谓的窗户,外面半尺就是另外一栋楼的墙体,想完全把窗户打开都办不到。
想要看见远处的风景,那是更不可能。
梁可风走进厨房,发现水池里倒了一堆中药渣,估计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
她拧开水龙头,没有水,一滴都没有。
发财哥满不在乎地说:“可能停水了。住城寨就这样,随时可能停水停电,要有心理准备。”
梁可风问:“其他几户要去看的房子,也都这样吗?”
“大差不差,这间算是比较方正的了,而且还有窗户。”发财哥再次强调这非常难得的窗户。
“有没有好一点的,宽敞点,能看到窗外的……”
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很重要。
不然容易被瓮中捉鳖。
发财哥笑了:“有,但是要等,等有人搬走了,才行。”
梁可风不想要这套房子:“你不是说,往里会宽松点吗?”
发财哥再次打量他们:“往里是有,中心地段的圣心楼,最好的位置,但是贵啊。”
贵,梁可风并不在乎,但她也不能表现出自己很有钱,毕竟她和程咬金的打扮,就不像有钱的。
梁可风假装为难道:“如果太贵我们也承担不起。”
“就是咯。相信我,这间不错的,等会儿你看完其他的,还会回来要这间。而且租金不贵,每个月150元。这里差不多两百呎,在市区,每个月至少要三四百。”
1975年,内地工资基本上每个月只有四五十元的时候,这边贫民窟的房子月租金150元。
如果是普通内地人逃港,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话,真可能露宿街头。
发财哥见兄妹俩在犹豫,他以为他们嫌贵,“那去其他楼栋看看,大小都差不多,两房最便宜也要120元,没有窗户,不带厨房。”
梁可风问:“你刚才说中心区域最好位置的房子,有多贵啊?”
“面积比这里大,每个月220元。”
“怎么付款?”
“这里跟外面不一样,不需要押金,直接给房东交一个月房租。另外要缴10元卫生费,劳动力每人每月5元人头费,这两项费用是给双龙堂的,一分都不能少,水电费另外计,用多少算多少。”
“带我们去看一下。”
发财哥很意外,他怕白跑一趟还要去看圣心楼房东的脸色:“南角楼的人很难说话,他们不给讲价的,你们想好了。”
梁可风:“如果能便宜一些,当然最好,我们手头紧。”
发财哥见他们坚持,便道:“那带你们去看看,那边有个公共的大阳台,视野非常开阔。钱花得非常值!你们兄妹两个如果出去上班,每人至少能有八百元一个月,两百多的房子,不算什么。”
关灯,锁好门,发财哥走在前面,他们没有原路折返,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的楼梯走去。
遇到一个大叔提了大半塑料桶的水上楼,发财哥打招呼:“打水啊?”
“系啊,阴功咯,过年都停水!”大叔骂骂咧咧侧身往楼上走,大冬天的,脚上只穿着拖鞋。
楼与楼之间有木质或者钢筋水泥搭建的穿楼天桥,他们跟着发财哥一路向北,越往里,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越宽敞,梁可风终于在天桥上,看到了楼外的风景。
因为是新年期间,楼宇之间到处悬挂着灯笼和彩旗,这四方城,就像是一个拥挤的、魔幻的牢笼。
透过楼宇缝隙,她看到了绿色,有爬墙三角梅,还有大片的蔬菜。
发财哥指着那片绿色:“就那儿,圣心楼的顶层。住圣心楼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以后走哪个门都可以,不限南门。”
“为什么?”
“中间区域的三栋楼归苦爷管,苦爷你知道吧?双龙堂没有龙头,现在他是老大,你要是租了圣心楼,卫生费和人头费都是直接交给苦爷的,不用交给南门。以后凭中区通行证,东南西北你想走哪个门都可以,不过除了比较方便,也没其他好处。”
他们顺着楼梯,开始螺旋向下,到了一楼,外面的街巷相对宽敞,巷子里排起了长龙,排队的人脚边都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桶和水箱。
“喂,发财佬,看见马骝哥,帮忙问下什么时候来水啊!其他区都没停水,就南区停!”
“系啊!我们也一样交水费交人头费,为什么单停我们的水?”
发财哥自嘲笑道:“马骝哥要是睬我,我就不用天天猫在街边拉客啦!在楼下接水多好,水费都省了。”
“哇,你讲得轻巧,我们住九楼的!”
走到接水的地方,外接水龙头出来的水很小,那么多人排队,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一个年轻小伙因为插队问题在跟大妈吵架!
大妈双手叉腰:“后生细仔学人打尖?!眼大嘴细头大冇脑,睇个衰样就知,五行欠金,周身冇蚊!你啲时间咁矜贵啊,去住半山啦!笨!”
面对大妈的连环炮,一开始小伙还有招架之力,后面是大妈单方面输出,骂得小伙嘟嘟囔囔低着头不敢正面反驳。
旁边有小孩在玩耍打闹,梁可风侧身经过,程咬金则把手上的行李往高处提起,免得被小孩撞到。
往里走,飘来一阵香火味,越往里,香味越浓郁,走到四方城最中心的地段,原来是座天后古庙。
古庙门前的大鼎上,插满了已经燃尽或者即将燃尽的香火。
古庙后面是个粉色的小楼,楼前牌子上写着“四方城寨老人中心”,小楼里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
小楼前面的空地有人在打羽毛球。
这里是整个四方城寨难得的、比较宽敞的、能看见天空的地方。
天空传来轰鸣声,梁可风抬起头,看见一架飞机几乎贴着四方城寨的高楼呼啸而过,而周围的人,对此完全熟视无睹。
她看过地图,港城机场就在四方城寨西边不远处。
香火、古庙、麻将、飞机……非常和谐地融为一体,置身其中,梁可风感觉很奇妙,跟她以前所属的时代太不一样了。
圣心楼就在天后庙左手边,主楼只有四层,有双龙社团工会、糖果厂和纺纱厂。
这边上下楼梯也很宽敞,虽然才年初四,但工厂已经开工。
发财哥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来,他说:“纺纱厂和糖果厂过了年都招人的,你们要是住在这儿,又在这儿上班,别提多方便了。”
梁可风笑问:“这里工厂的工资大概多高啊?”
“那肯定没有外面高,如果加班的话,女工每个月到手五六百是没问题的。”
上了四楼天台,入目就是一片的菜地,种了大蒜、葱花、大白菜、荷兰豆还有油麦菜等等!
一个阿婆正弯腰用小锄头翻菜地。
除了蔬菜外,还种了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花儿,角落还有几棵高大的枇杷树。
枇杷树前的空地拉了好几条电线和麻绳,上面晾满了衣服。
而菜地两头直接在圣心楼的基础上各建了一栋两层的楼房,这真是楼上建楼啊。
“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找包租婆拿钥匙!”发财哥往南边的楼房跑去。
梁可风看向北边的加建楼,楼体外爬满藤蔓植物,零零星星开了红白两色的三角梅,二楼窗户可能没有窗帘,玻璃窗上贴了旧报纸。
程咬金也跟着环顾四周:“这里位置算是最好的,可以通四个门,以后出入方便。”
梁可风点头,万一有事逃跑,走哪个门都可以通。
很快,发财哥回来了,“走,在北角楼二楼。”
原来那栋加建楼叫北角楼。
门口水池边上有个大叔手里拿着菜刀在刨锅底灰,旁边一个大婶刚杀了鸭,她站起身喊屋里的孩子出来拔鸭毛。
“好婶,那么大一只番鸭!白切还是红焖啊?”发财哥看见大肥鸭,眼睛都直了。
好婶没正面回答,岔开话题:“发财佬,又带人来睇屋啊。”
发财哥眼里只有那只鸭子,他又把话题拉回来:“一半白切,一半红焖,我都擅长,需要帮忙尽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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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好婶就是不接招:“你次次带人来睇屋,都谈不成的,包租婆还愿意给你钥匙啊。”
发财哥:“……”
好婶打量着梁可风,热情地打招呼:“姑娘仔,楼上房间不错的,你要是在北角楼租了房,还可以跟我们搭伙吃饭,每顿都是有菜有肉,伙食费很便宜。”
好婶是会招揽生意的,梁可风微笑点头:“谢谢好婶,我和我哥先上楼看看。”
进了屋,客厅的无线电开着,有个中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听跑马比赛……
发财哥是跟谁都熟,跟谁都有话题聊,买马他也爱。
跟人都打过招呼,上二楼,二楼跟发财哥说的不一样,是四间房,如果梁可风他们要租,就租其中两间,更没有单独的洗手间。
果然中介嘴里无真话,梁可风也没去较真。
“这间房,在四方城寨算是最好的了,又宽敞,视线又好,一打开窗户,外面就是花香。”说着发财哥打开了贴满报纸的玻璃窗。
可惜,扑面而来的不是花香,而是一股尿味。
梁可风伸手掩了掩鼻子,发财哥对着窗外正在浇菜的老太太喊:“六婆,你淋咩啊?”
“淋尿水啊!发财佬!”
发财哥尴尬关上了窗户:“这个六婆真是。不过你放心,谁家菜地天天淋尿?最多十天半个月淋一次。”
梁可风倒不在乎,“价钱能不能便宜点?”
“真没得便宜。要是能便宜,早租出去了,哪可能留到现在。”
不过这边房间确实比较宽敞,有床有柜子,收拾一下,能住。
关键是,有大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他们决定租下来。
发财哥没想到这单能成,当即喜上眉梢:“租这里就对了,不比外面环境差,还比外面便宜,真正笋盘啊。”
他们去房东住的南角楼签合同,交了240元房租、卫生费和人头费,另外给了发财哥一笔中介费用。
签好合同,跟房东去楼下双龙堂工会办出入同行证。
因为他们不是港城人,住满三个月就可以申请领取四方城寨的居民证。
从工会出来,梁可风问发财哥:“财哥,我想找两个人,你这边有没有办法帮忙?”
听到新的活计,发财哥两眼发光,新年帮他开单的兄妹俩真是运财童子。
“当然可以啊,四方城寨没有我李发财不认识的人,你找我帮忙真是找对了。你要找什么人,你告诉我信息,我帮你找,到时候给点茶钱意思一下就行。”
梁可风把吴志才吴碧云兄妹的信息告诉了发财哥,并让他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
回到北角楼,梁可风和程咬金各自收拾房间。
好婶来敲梁可风的门:“我等会儿洗米准备做晚饭了,你们兄妹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搭伙?北角楼就一个厨房,他们都在我这儿搭伙吃饭的。”
梁可风既想省事,也想跟租客们打成一片,她笑道:“我们搭伙,怎么收费?”
“可以包月,也可以每顿单独算。包月是包三餐,每个月90元;按餐算的话,每顿饭2元。你外面随便吃个咖喱鸡肉饭都要3块钱啦,在我这儿吃得饱又便宜。”
梁可风不想让别人每天计算她和程咬金是在家还是不在家,她道:“包月吧。”
“好呀好呀,包月实惠一点,那明天开始?今晚这顿饭,算是我请你们的。晚上吃紫苏焖鸭。”
“谢谢好婶。”
好婶见梁可风行李很少,又问:“你没带床单被套?”
梁可风摇头:“发财哥说楼下有个杂货铺,我等会儿去买。”
“买了也要洗过水才能用,不洗很脏的,你也不知道是谁以前用过的,是不是?我家里有洗好的,很干净,八成新……”
梁可风算是看出来了,好婶跟发财哥一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能赚钱的生意都做。
果然,赚钱才是港人的第一要务。
梁可风无所谓新旧,干净就好,她道:“那我要两套,床铺被褥被套和枕头,好婶你都有吗?”
“有有有都有!我去给你们拿。”
*
天渐渐黑了,梁可风跟好婶买了块蓝色花布,裁剪成窗帘,程咬金用绳子帮她挂了上去。
二楼另外两间房,一个住的是单身男子,而她对面则住了一对母女。
母亲看着还很年轻,平时做钵仔糕卖,女儿大概七八岁,非常乖巧和自来熟,她咬着棒棒糖,上来喊吃饭了。
楼下吃饭,开了一张大桌,一张小桌,因为还在农历新年里,所以菜色尚算丰富。
除了紫苏焖鸭外,还有腊肠炒荷兰豆,咸鱼肉饼蒸蛋,蒜苗油豆腐,清炒芥菜心……
好婶热情介绍:“都认识一下,以后大家‘朝见口,晚见面’,都是一家人。”
好叔问他们怎么称呼。
梁可风笑道:“我哥叫阿金,我叫阿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姓胡是吗?”
“是的,古月胡。”
对于新租客,大家都很热情,之前在听跑马比赛的剃头佬笑道:“以后剃头剪头找我,自己人有优惠。”
刚才在菜地淋菜的六婆,坐在主位上,似乎备受尊重,她瞥了眼自家孙子,无奈咳嗽了一声,她那孙子见白白嫩嫩的美女租客,早三魂不见了七魄。
经奶奶提醒,他忙对着梁可风自我介绍:“我叫阿威,在四方城寨,如果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搞定。”
“人家大哥比你大只,用得着你保护?”好婶的女儿阿欢大概十五六岁,她站起来夹菜,笑着打趣:“风姐,他叫猪头威,有事没事千万别找他,小心他敲你一笔。”
猪头威:“你以为我是你老爸老妈?我做事讲心不讲金的!”
这话好婶不乐意了:“哇猪头威,你说我只讲金是吧?那我们就讲金,你和你嫲嫲两个人这个月的伙食费还没交,你打算什么时候交?”
猪头威马上嬉皮笑脸得讨好:“过两天,过两天一定给。好婶你人最好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声音,“好叔好婶,开饭了吗?我闻到菜香了。”
素来对音色非常敏感的梁可风当即抬头看去,一个油头男子嘴里叼了根烟,笑眯眯走了进来。
还有那条挂在脖子上的大粗金链子。
是阿旦!
祝凤萍的表弟。
整个四方城寨,少说也有三四万人,梁可风进来后遇到的人不多,只是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真不知道是她运气不好,还是他运气不行。
应该……还是他运气太差。
阿旦走进来,也一眼就看到了梁可风!
第015章 绝非偶然
北角楼的客厅很小, 摆上饭桌后,也就堪堪坐得下人,连转身都很困难。
见阿旦进来, 梁可风收回目光, 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吃饭。
好婶对阿旦的态度明显比发财哥热情多了,她站起来招呼:“旦哥,吃饭了吗?坐下一起吃啊。”
好叔:“旦哥坐下喝一杯。”
“不了,我四点多才吃的午饭。”
猪头威看样子跟阿旦很熟, 他侧过身开玩笑道:“旦哥, 过年吃太好了吧, 几天不见发福了。”
阿旦拍了一下猪头威的肩膀:“六婆, 新年好啊。”
显然六婆在这一桌人里,是最有分量的一个。
六婆看着阿旦, 若有所思:“新年好!”
“啸哥呢?他不在?忠直叔让我来找他。”阿旦环顾一圈没看见要找的人,视线最终落到梁可风脸上。
他刚才一进来, 就看见她了。
“啸哥不在。”好叔看向旁边的阿威:“猪头威, 是不是苦爷有事把啸哥叫走了?”
猪头威:“是吧, 他们今天好像有事, 估计还在工会。”
阿旦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梁可风脸上,好婶见了忙介绍:“新租客,阿金阿风兄妹。这位是上白龙的旦哥。”
程咬金喊了一声“旦哥”, 梁可风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旦盯着梁可风:“嘶!这位姑娘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咬金并不知道阿旦见过梁可风, 他警惕地瞄了眼阿旦,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梁可风则已经打定主意, 就算阿旦认出她来,她也坚决不承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天晚上在楼梯口, 灯光那么暗,只要她坚持不认识,她相信阿旦即使有所怀疑,也不可能百分百肯定她就是梁可风。
好叔好婶相视而笑,以为阿旦只是想借机认识靓女。
毕竟阿风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标致姑娘。
阿欢小姑娘再次语出惊人:“猪头威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男人看见靓女是不是都走不动路啊。”
“阿欢!”好婶喝止她:“又乱说话。”
阿旦倒无所谓,他笑道:“因为漂亮,所以过目难忘啊,我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我想想。”
梁可风只微笑着没搭理。
阿旦自讨了个没趣,“你们继续吃饭吧。六婆,我先走了。”
一直盯着阿旦的六婆出其不意道:“阿旦,你印堂发黑啊!出门走夜路,注意点安全。”
阿旦尴尬一顿,新年期间被说印堂发黑,他多少有些不高兴,“我这两天通宵打牌,没睡好。”
梁可风只低头吃饭,看来,六婆是个玄学家,直白点说,是个有点威望的神婆。
阿旦走后,没人把六婆刚才说的话放在心里,大家继续边吃边聊天。
好婶问梁可风兄妹:“你们在哪儿上班?”
程咬金:“还没开始找工作。”
好叔:“港城这地方,只要肯努力,一定有饭吃。年后很多地方要招工的。”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阿伟,你们厂不是在招人吗?”好婶看向她儿子阿伟。
阿伟虽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但他手里抱着一本武侠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没听大家聊天。
好婶又唤了一遍:“阿伟!”
“什么?”阿伟茫然抬起头。
“你们糖果厂是不是在招人?”
阿伟低头继续看书:“车间在招女工,我们办公室也在招文员。”
好叔敲了一下他脑袋:“吃完饭再看。”
好婶问梁可风:“阿风你识不识字?会不会用打字机?”
梁可风不会用这个年代的打字机,但她知道不难学:“我会用打字机。”
“阿伟,你明天去问一下王经理,看看有没有适合阿风的工作。”
阿伟含糊应了一声。
在没摸清情况之前,梁可风倒不着急找工作,但她不能表现不积极,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猪头威:“阿金呢?你想去外面找工作,还是就在城寨里找?”
埋头吃饭的程咬金看了梁可风一眼,才道:“先在四方城里找吧。”
猪头威笑了:“四方城寨的工作虽然工资没外面高,但住家方便。我可以帮你找,哪,大家自己人,丑话说在前面,我和阿伟帮你们找工作,如果成功了,你们就小小意思一下,找我们比找外面的中介划算。”
好婶也笑:“是啊,找外面的人,不如找自己人。自己人不会骗自己人,是不是?”
“我没问题的。”程咬金说着站起身去装饭。
这是第三碗了,每次都满满一大碗。
好婶心疼地嘴角微抽:“阿金你真是,年轻身体壮实,能吃啊。我们每人最多也就两碗饭,你一个人能吃三大碗。”
程咬金看上去憨憨的,但脸皮也厚,他权当没听见。
梁可风暗自偷笑,这个好婶真是既热心肠有人情味,又市侩小气,她道:“好婶,我平时只吃一碗饭,就算我哥吃三碗,我和我哥加起来平均也就是每人两碗饭,没超过平均数。”
“……”好婶没想到一直都不怎么计较的小姑娘头脑还挺清晰。
猪头威帮梁可风说话:“好婶,你算死草转世咩,我每餐最多两碗饭,我嫲嫲只吃一碗饭,那你是不是要退我们一碗饭的钱。”
“作死啊你!再胡说八道你赶紧把饭钱给我,一分钱没给,还想我给你退钱!做白日梦啊!要不是看在六婆面子,我早把你轰出去了。”
猪头威马上识趣闭嘴。
住梁可风隔壁卖钵仔糕的曼姐一直没说话,她给自己女儿夹了块鸭肉,笑道:“好婶是一向口硬心软。”
好婶自夸:“我啊,菩萨心肠。”
阿欢不忘揶揄她老妈:“你要是菩萨心肠,我就是如来佛祖了。”
好婶白了女儿一眼:“阿欢你个顶心杉!顶心顶肺包顶颈!你那么厉害,有本事以后去做大律师!”
阿欢吐了吐舌头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
晚饭后,梁可风上楼继续收拾房间,程咬金来问她阿旦是怎么回事。
梁可风简单把跟阿旦相关的事情说了一遍。
程咬金担心道:“那这么说,这个阿旦是个定时炸弹,我们得要想办法买防身武器。”
“直接跟双龙堂的人买,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去黑市买,我们目前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也存在风险。我刚才想了个办法,可以把我之前放在麻将馆的枪和刀带进来。”
“什么办法?”
梁可风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告诉程咬金。
程咬金认为可以试一试,“那我明天先出去让坤叔准备好。”
梁可风想了想,“你等会儿在楼下洗澡,看看浴室有没有刮胡子的刀片。”
“我看过了,浴室里没有。剃头佬那边应该有,我去跟他买。”
“别买。”
程咬金瞬间明白,不买,直接偷。
九点上床睡觉,梁可风侧躺着,裹着不算厚的被子。
早上去金钟兵房取身份证的时候,她没想过,今天会如过山车一般,经历那么多的事。
自她踏入四方城寨,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里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起家之地。
她没选错地方。
四方城寨无政府无警察,有多个小帮派逐鹿期间,但群龙无首。
就像一个浑浊不堪的池塘,池子里水波滚荡,波涛不止,你不知道水里的是鲶鱼还是蛟龙。
一网撒下去,你有机会能赢。
与其出去直面田叔的追杀,不如在这里“猥琐发育”。
打定主意之后,梁可风内心无比的平静,至于阿旦,可能是变数,但不影响她的决定。
*
清早起床,梁可风没有开灯,外面天色才蒙蒙亮,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是露水清冷的味道。
此外,还有淡淡的香火味。
这香火味不是从楼下天后庙传来的,菜地旁的空地上,一簇红点星火在闪闪发光,看清了,是六婆拿着一把香对着天后庙的方向虔诚跪拜。
梁可风看了眼手表,六点半。
她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去一楼厨房看看早餐做好没。
厨房门口的竹篓里放着曼姐刚蒸好的钵仔糕,好婶在做炒面,她看见梁可风进来,忙笑道:“阿风,早晨啊!炒面快好了,你可以先喝点粥。”
“好婶早晨!”梁可风拿出一百元,递过去:“这是我和我哥这个月的伙食费,我们手头不宽裕,我先给一百,等我找到工作,我再给你另外的八十。”
“哎呀,不着急的。”好婶嘴上是说不着急,但已经伸手接过了一百元,“你哥起来了吗?”
“起来了。我哥吃完早饭要去亲戚家一趟。”
“炒面马上好。”好婶翻炒着炒面,问她:“你也去亲戚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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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可风走向碗柜:“我不去。我想在城内逛一逛,看看有哪些地方招工的。”
好婶劝她:“你一个女孩子就在楼下逛逛好了,不熟悉的小巷别去转。”
“放心,我也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梁可风并不打算隐瞒自己有武功底子,有些事瞒不住,也不用瞒。
好婶不相信她的花拳绣腿能有多厉害,“不一样,现在城寨有很多瘾君子,抽多了大烟,就乱来的。女孩子你就算再厉害也打不过男的。”
梁可风拿了几个饭碗出来去冲洗:“不是说,城内禁毒.品的吗?”
“规矩是这么定的。但现在没人管,你不知道,那些人啊,都偷偷的搞,特别是北区的肥强,听说还在地下搭了棚仔,专门招待外面的人进来吸毒。收我们这些卫生费人头费能有多少钱?搞毒品利润大,那些坐馆不搞,底下的人,都偷偷的搞。就昨天那个阿旦……”
好婶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公开说这些,传出去也不好,她话锋一转,“总之,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小心点为妙。帮我把水池边的大铁盘拿来。”
梁可风把大铁盘递给好婶,“旦哥他搞毒品应该赚挺多的吧?”
好婶邈嘴:“肯定赚不少,你没看他脖子上那条金链子,比我拇指还粗。”
梁可风假装担心道:“我看威哥跟旦哥好像关系挺好,他不会也那个吧?”
好婶笑着安慰她:“猪头威哪有这个胆,六婆管得很严的。你放心,我们这北角楼,没有人吸毒,更不可能有人卖白.粉,大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
曼姐也笑着宽慰她:“我们中心区的人最老实了。”
说完她提起一篓的钵仔糕出去了。
铁盘装好炒面,梁可风给早起的人都盛了白粥。
好婶提醒:“不用装阿曼母女俩的白粥,阿曼每天都是单独加肉或者干瑶柱熬粥做早餐,我们这里吃最好的就是她们家了。”
梁可风诧异:“曼姐这么有钱。”
好婶放低了声音:“她先头老公每个月给的赡养费多。”
言下之意,阿曼是离婚了没地方去,才带着女儿住到这里的。
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早餐除了他们兄妹,就六婆、剃头佬和好叔好婶夫妇。
剃头佬嘀嘀咕咕抱怨:“不知道谁偷了我一包刀片,怎么找都没影。”
好叔:“刀片那么便宜,谁要你的。估计是你出去给人剃头,掉在外面了。”
程咬金岔开话题:“剃头叔,我头发有些长,晚点你帮我修剪一下吧。”
“没问题,我上午不出摊。现在过年剃头的人少。”
梁可风给刚落座的六婆端来一碗粥:“六婆吃早餐。”
六婆夸赞道:“阿风真是乖。”
关键时刻下手比谁都狠的梁可风现在主打一个人见人爱、乖巧懂事。
好婶也夸:“我家阿欢有阿风一半那么懂事就好了。你看七点了,还不肯起床。”
“难得寒假,你就让她睡个懒觉吧。”好叔是个好父亲。
“都被你宠坏了。”
六婆满头银发,她喝了口粥,笑眯眯看看梁可风,又看看程咬金:“我看你们俩的面相,一点都不像兄妹。”
程咬金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地道:“我像我爸,她像她妈……”
说着发现不对,马上纠正:“她像我妈……”
梁可风忍不住笑了:“我们小的时候挺像的,长大反而不像了。”
好婶笑道:“女大十八变嘛。”
六婆:“我看阿风的面相,二十岁左右会有一个大劫,可能会重病一场,也可能会有其他意外,你要注意啊,这个大劫非同小可。只要过了这个劫难,你以后会一帆风顺,大富大贵。阿金呢,你有这么个妹妹,你也会发达的。”
梁可风不由对六婆另眼相看,这是原主的面相,原主不就二十岁应了那个大劫,一命呜呼了么?
好婶听了来兴趣:“真的?我就说阿风面相看着让人舒服。不过六婆你说的大劫,可不可以化解?”
好不容易傍上的码头,程咬金可不想他老板出事,他也问:“能化解吗?”
六婆抿唇道:“我去天后庙焚香三天,帮你求一道符,阿风你以后出入都戴着,能帮你当煞。”
梁可风没有拒绝六婆好意的理由,她忙道谢:“谢谢六婆。”
“不用客气。”
*
接下来的两天,梁可风一有时间就出去转。
帮巷子里遇到的阿公阿婆提水拿东西上楼;遇到招工的,进去了解信息,并写了条子汇总;遇到人多的地方,总要去看一眼热闹。
没找到吴志才兄妹的信息,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不过,梁可风基本上把四方城寨的底细摸透了。
整个城寨分成东南西北中五个区,东区属于上白龙,西区是下白龙,北区上青龙,南区是下青龙,中区属于揸数苦爷管辖。
四个分区的坐馆和苦爷手中各有一票,只要有三票就能选出新的龙头,但这么多年以来,这五个人任是没办法统一意见,选出新龙头。
没有新龙头,各区各自管辖,各自发展黑产,只要没闹到明面上,任谁都没办法。
目前这五人中,梁可风最能够靠近的,是苦爷。
她住的中区是苦爷地盘,圣心楼的两个工厂是苦爷控制的产业,而同住二楼的租客啸哥更是苦爷的得力干将……
只是啸哥最近很忙,她只见了一面,这种有点身份的人,警惕心都很高,她不会刻意去接触。
所以她得另外想办法拿下啸哥。
去糖果厂上班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阿伟说过两天可以去面试。
梁可风权衡了一下,决定来一招项庄舞剑……
那天梁可风偷偷去梁记麻将馆学习使用打字机。
坤叔把总店财务室的打字机,带过来给她学习。
老式打字机还挺好上手,机械键盘,敲上去手感非常棒,梁可风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基本上学会了。
坤叔给她端来一碟蛋糕:“大小姐,我按照程咬金的吩咐,买了两蛇皮袋的大番薯。我们挑了三个大番薯挖空后,把枪和刀塞到番薯里封好了。”
梁可风吃着蛋糕,道:“你明天找两个跟我们没关系的苦力,从北门送进来。”
她观察过,北门的肥强私底下做棚仔生意,招揽各种客人,所以平时北门进出防卫是最松的。
“地址呢?”
梁可风把地址写给坤叔,“傍晚下班的时候送吧,那个时间段北区出入的人多,比较乱。”
“好。我来安排。大小姐你要不要带多点钱防身?”
梁可风摇头:“不用,带了一千块都没花完。带太多钱了,反而不安全。”
从麻将馆的后门出来,梁可风依然是远远绕过东门,从南门进了城寨。
回到北角楼,上二楼的时候,不巧在楼梯转角再次遇到阿旦。
没有打招呼,梁可风侧了侧身,让他先下楼。
阿旦手里拿着烟没抽,嘴上哼着歌儿,似乎心情很好,他瞥了眼梁可风,快步往下走。
梁可风略厌恶地屏住呼吸,她讨厌这人身上那油腻的怪味。
“哎!”阿旦突然叫住她。
梁可风停下脚步回头。
“对,就这个角度!”阿旦甩了甩他那油头,若有所思,“我确定我见过你,在哪儿呢?”
他冥思苦想。
“你认错人了。”梁可风不理会阿旦,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她从床脚下拿出程咬金偷来的刀片,并将刀片掖在卷起的衣袖里。
咚咚咚!
几秒之后,有人敲门。
梁可风站在门框边上,手轻轻握在门把手上。
“阿风!你回来了吗?”
是程咬金的声音。
梁可风这才快速开了门,程咬金站在门外,而斜对面啸哥的房门也开着,不见阿旦的身影,显然他刚才没跟上来。
程咬金跟着猪头威去面试了,是北区上青龙堂口打杂的工作。
他进来,关上门,“在北区堂口打杂,要给各区堂口送东西,走的地方多,比较有机会找到姓吴的兄妹。”
梁可风有点担心:“会不会遇到你以前认识的人?”
“我把胡子剃了,不是很熟的,应该认不出来,万安认识我的人也不多。况且三大社团的人,一般不会光明正大来这里。”
梁可风:“找吴志才兄妹是其一,你有机会,可以跟堂口的人混熟一点,我们暂时也只能留在这里,倒不如看看这里有没有发展的机会。”
程咬金不懂梁可风的思路,她作为梁记麻将馆的老板,有六家店,根本不缺钱,来这里混为了什么?
但老板吩咐了,他一个打工人,照办就是。
反正他老板非池中物,他看得出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梁可风现在最担心的是阿旦,这个定时炸弹眼看就要炸了,她得主动去把线拆掉。
就在这天晚上,她和阿旦在东区不期而遇。
其实也不算不期而遇,是梁可风主动去找他的,她打听到了阿旦的住所,就去附近晃悠,结果真撞上了。
当时梁可风手里拿着一包麦芽糖,拐进阿旦住所附近的小巷,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楼梯口抽烟。
他似乎在等人。
阿旦眼还挺尖,一眼认出她:“靓女,那么晚在外面逛?”
梁可风乖巧打招呼:“旦哥。我那个……我买麦芽糖。你吃麦芽糖吗?”
麦芽糖递到他眼前,阿旦把没抽完的烟,一脚踩灭,然后不客气地捡起一块麦芽糖,吃起来。
他盯着梁可风的脸,笑道:“我刚要去找你。”
梁可风装傻:“找我?什么事?”
“我终于想起来,你是谁了。”
梁可风盯着阿旦,阿旦得意笑道:“你是梁耀祖的女儿,是不是?”
“哈?”
“还装?我打电话问了我表姐,她说你的左耳朵边上有颗痣,你看,你这颗痣,要不花钱去点了吧?”
梁可风继续装傻:“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阿旦嚼着麦芽糖,太粘牙了,有点嚼不动,说话都不利索了,“哎,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想接近谁?你不会是O记的卧底吧?”
脑洞开的还挺大,梁可风微笑不语。
阿旦:“我听说,O记正在计划,悬赏十万,找一个线人把四方城寨制毒的和贩毒的都拐到外面去围猎,然后一网打尽,一锅熟。”
这个计划好像还不错。
梁可风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警察的计划。”
“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阿旦“嘶”了一声:“哎,如果我把你交给肥强,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肥强是开毒.品棚仔的北区上青龙坐馆,据说是几个坐馆中,手段最狠辣的。
梁可风睨视着阿旦,等着他说下去。
阿旦一字一顿地道:“他会把你的手和脚,一块块剁下来,慢慢把你折磨至死。害怕吗?”
“你想怎样?”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似乎在害怕。
“我想怎样?”阿旦上下打量着梁可风,见她害怕,他就放心了。
“你跟我,做我女人,表叔疼你。我配合你把肥强干掉!一举两得。你得到警方的十万,我接手肥强的棚仔。我们双剑合璧。”
梁可风笑道:“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愿意?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给的条件太优厚,你看不上?”阿旦冷笑着往楼梯口看了一眼,楼梯上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听声音,至少有四五个人大概在四楼的位置往下走。
梁可风暗暗数着秒表,快来不及了。
“要不这样,等我的弟兄们来了,他们年轻力壮让你先尝尝味道,让你享受一下被男人疼爱……”话未说完,他突然定住,两眼瞪直!
就在刚才,梁可风出其不意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动作又快又准。
他都没看到凶器!
几秒之后,痛感传来,脖子大动脉鲜血狂飙。
喉管也被割了,他发不出声音!
阿旦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只轻轻一抹就……动作太快了,他毫无防备。
他使劲捂着脖子,但那狂喷的血,根本捂不住。
只有痛感!
头晕目眩,他整个人晃晃悠悠栽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同时,梁可风一把拽走了他脖子上的金链,随即俯身轻声道:“六婆说你印堂发黑,让你注意安全,你怎么就不听呢?”
第016章 神不知
沾着血的金链被手帕包住, 揣进了兜里。
四方城寨的小巷,地上湿漉漉的,巷口有一盏路灯, 圆圆的昏黄的灯泡, 高高悬挂在墙壁上,她加快脚步,把吃剩的麦芽糖扔进了路边垃圾桶里,一转角隐没在黑暗中。
回到圣心楼, 上楼梯的时候遇到了剃头佬背着家伙, 刚收摊回家。
梁可风主动打招呼:“剃头叔你今天怎么那么晚?”
剃头佬笑道:“在市场听别人聊马经。”
回到北角楼, 大家正围坐在客厅看电视, 六婆看见她回来,把她叫住。
梁可风接过六婆塞过来的一道黄色三角符, 赶紧道谢:“谢谢六婆。这个要给多少香油钱?”
“香油钱是随心的,你明天早上戴上符, 去天后庙添上三块五块, 都可以的。”
梁可风点头:“六婆你这边的费用呢?”
六婆拉过梁可风的手, 老太太的手, 粗糙,但暖和。
“别人来我这儿求符,我心情好, 也就收个一百元一道, 心情不好给我一万都没门。你这道符, 是我倒贴主动要给你求的,不收钱。等你发达了, 记得关照我家那个没脑子的猪头孙。”
看来,六婆用一道符想要做她的天使投资人。
梁可风笑道:“六婆, 不是我想发达就能发达的。”
“你可以的!你看你今天,面色红润,面相在收纳福气,你肯定做了好事。”
刚杀了一个毒贩,不知道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呢。
梁可风笑着再次道谢:“谢谢六婆,那我就收下了。”
坐在最外面的好婶以为六婆想要撮合自家孙子和阿风,她平时对六婆说话很客气,但今天忍不住下场:“六婆,不是我说,猪头威跟阿风不怎么般配。”
六婆白她一眼:“我当然知道,我孙子要文化没文化,要钱财没钱财,就模样还过的去,但我不会痴心妄想的。好婶你也别痴心妄想,你家阿伟,也不般配。”
好婶“啧”了一声,连忙解释:“我家阿伟读书多,坐办公室的。”
“是啊,阿伟多好,我看他面相,一生安乐命。平平淡淡也是福啊。”
换言之,一生平庸!
这个六婆是会怼人的。
但她说的都是好话,婶不好反驳,只好换了个话题:“阿风你那么晚去哪儿了?”
梁可风举了举手中的香皂:“我去买了块香皂。”
正聊着,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梁可风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飞仔跑过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问:“啸哥在家吗?”
好婶指了指楼上:“在啊。”
那人急忙往楼梯口跑,刚好跟从房间出来的猪头威撞了个满怀。
猪头威拉住那人:“喂,鹌鹑!撞鬼你啊!神神化化干什么!”
“旦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鹌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猪头威大惊失色:“然后呢?”
“瓜柴了。忠直叔让我来叫啸哥。”
见鹌鹑上了二楼,众人围了上去问猪头威什么情况。
好叔:“阿旦怎么了?”
猪头威学鹌鹑做了一个动作:“被人抹脖子。没了。”
好婶不由打了个冷颤:“撞鬼咯!六婆那天说他印堂发黑,出入要注意平安!果真灵验了!”
六婆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话那么灵,她连连摇头叹息:“我说他印堂发黑,他还说是没睡好觉。”
梁可风站在一边默不出声。
好叔:“不听六婆言,吃亏在眼前。”
好婶:“好言难劝该死鬼。”
剃头佬端着饭碗走过来:“今天下午我出去,刚好遇见阿旦来找啸哥,他还说元宵请我们吃蛇肉,谁能想到,是请吃席。究竟是谁干的?寻仇吗?”
猪头威:“不知道啊。”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啸哥跟着鹌鹑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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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威拿了件外套就往外走:“我跟去看一眼。”
好叔劝他:“外面那么乱,你不如明天直接问啸哥。”
猪头威:“没事。”
好婶交待猪头威:“你经过糖果厂办公室叫阿伟别加班了,赶紧回家。”
“哦。”
好叔劝六婆:“六婆你也不拦着你孙子。”
六婆显然是比较通透的:“他那么大的人,自己有脑子。”
好婶见梁可风站在一边吓呆了,忙叮嘱:“在家里呆着就没事,以后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
梁可风乖巧点头:“知道了。”
众人聚在客厅继续热聊,梁可风独自上楼去,刚上二楼,遇见曼姐女儿小桃子抱着要换洗的衣服,站在房门口,等她妈妈,看样子是准备下楼洗澡。
“风姐姐!”小桃子穿着厚厚的好看的公主裙,小女孩长得可爱,嘴巴也甜。
虽然居住在四方城寨这样的环境里,但看得出,曼姐是尽了自己所能,给孩子最好的生活。
梁可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桃子,怎么一个人站在门口啊?”
“我等妈妈下楼洗澡。”
曼姐端着脸盆从房间出来,她们打了声招呼,曼姐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梁可风摇头:“好像说谁被杀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他们在底下聊呢。”
曼姐牵着小桃子下楼,小桃子好奇问:“妈妈,谁被杀了?”
曼姐温柔道:“没有,小桃子听错了。是好婶要杀鸡。”
程咬金听见梁可风跟曼姐说话的声音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老板出去干嘛了。
谁能想到,她没跟自己商量,就这么利索地把阿旦杀掉。
“风姐,你真是……厉害!真把炮!”程咬金由衷敬佩,妹妹都变姐姐了。
梁可风轻声道:“他认出我了,还胆敢要挟我……”
“这种毒贩子,就该杀!没人发现你吧?”
梁可风摇头:“没有。”
说着她把手帕包着的金链递给程咬金:“洗干净了,收起来。”
这是嫁祸的工具,至于嫁祸给谁,她暂时还没想法。
需要见机行事。
*
那天晚上啸哥很晚才回来,而程咬金从猪头威那里套了一些信息。
据说阿旦的老大也就是东区上白龙的坐馆忠直叔扬言一定要找出真凶给阿旦报仇。
第二天中午除了曼姐母女外,其他人都在家吃午饭。
大家都在跟啸哥打听阿旦的事。
啸哥大概三十多岁,个子比较高,人很干净时髦,平时出入喜欢戴副浅色墨镜。
不过他嘴巴很严,无论大家怎么问,他都只是说:“还在查,目前没什么线索。”
啸哥不说,猪头威便开始发挥:“我听人说,凶手很专业,伤口非常整齐,肯定受过专业训练。鹌鹑他们跟旦哥分开也就三分钟时间不到,旦哥就被杀了,你说这人厉不厉害?”
猪头威想夹远处的咸鱼,好叔赶紧给他端过去。
好叔问:“你看到伤口了?”
“没看到,都不让人看。我听鹌鹑说的。他们一开始以为凶器是刀片,刀片虽然锋利,但太薄太软,割不了那么深,可能是一把手术刀或者剃头刀。”
剃头佬一听,哼哼道:“我那剃头刀确实锋利,别说割喉,杀猪都没问题。”
好婶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哎,剃头佬,你可别乱说话,到时候怀疑你了。”
剃头佬不以为然:“怀疑我什么?我只会剃头,不会劈头。”
大家被逗笑了。
程咬金大口吃着饭,不经意问:“复仇还是劫财啊?”
“我也想知道。”猪头威说着看向啸哥,“我听说阿旦的金链和钱包都丢了,是吗?那就是劫财?”
啸哥放下筷子:“好了,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先忙。”
这屋里也就啸哥是最大的权威,他不愿意说,其他人也不敢再问了。
啸哥走后,众人依然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各路消息。
剃头佬:“我就觉得是打劫!那么大一条金链挂在脖子上,晚上横巷没人,不杀你杀谁?”
好婶赞同:“我赞同。所以说,财不可外漏。六婆,你说是不是?”
六婆在专心吃饭:“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
阿欢是唯一持不同意见的:“旦哥那么凶狠的人,路边打劫的,怎么可能杀得了他?肯定是得罪的人多,专门去杀他的,而且……”
好婶打断女儿的话:“你一个姑娘仔,你知道什么?!你啊,应该多跟阿风学习,你看阿风吃饭的时候,就不爱说话,斯斯文文的,才像个女孩。”
斯文女孩梁可风微微一笑:“阿欢分析得挺对。”
逻辑思路清晰,是最接近答案的人。
“是吧?!”阿欢高兴地给梁可风夹了块鱼肉:“我还是跟风姐投契。”
好婶又说了女儿几句,才转去问她儿子:“阿伟,是不是明天可以安排阿风去面试?”
阿伟虽然不爱说话,但做事很靠谱:“明天上午,我跟阿风说过了。”
“阿风如果也找到工作,那你们兄妹就可以安安心心住下来了。”好婶真心为他们高兴,更为要到手的中介费开心。
吃了午饭,梁可风睡了个午觉,睡到三点才起来。
醒来后,她给自己换药,然后戴上假发。
二楼此时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不在。
她卧室门框边上有很几个非常小的洞,她趁着没人,用铁丝把其中一个小洞挖大一点,挖到跟尾指差不多大小,像一个猫眼,刚好能看到外面走廊的情况。
挖好之后,她走去窗边,玻璃窗户上贴着报纸,她撕掉了小小的一角,透过这一角,可以看到外面的菜地、圣心楼上来的入口和南角楼。
她把撕下来的报纸,转身走到门口,糊在门框边刚挖好的“猫眼”上。
前后两个“猫眼”,是她的一双眼睛。
楼下工会有个图书室,里面有很多书籍,她让阿伟帮忙借了几本杂志和年鉴回来,能帮她更加快速了解港城和四方城寨。
她坐在窗边翻书,屋外此时没有人,菜地尽头的枇杷树上安安静静停了一只小鸟。
偶尔飞机起落,轰鸣声迭起,在这儿住了几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噪音。
以前她老师就评价过她,说她的适应能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所以她天生就是做间谍的好苗子。
梁可风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五点半,她在等坤叔的人送“红薯”过来。
她这个位置,如果有人从圣心楼上来,她能第一时间发现。
就好像现在,她看见一群人从天台楼梯口出来,至少有七八个男子,看情形是来势汹汹,而一起回来的,还有被他们推着往前走的剃头佬。
梁可风快速把衣袖里随身携带的刀片压回床脚,还有金链……
她忙开门出去,用钥匙打开了程咬金的房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咬金房间比她房间还简陋,连衣柜都没有,衣服就堆在桌上,被窝也是乱糟糟的,连被子都没叠。
她掀开做床垫的褥子,撕开口子,从里面拿出金链,金链放在身上哪里都不合适,找不到更隐蔽的窝藏点,其实窗外藤蔓可以藏,但此时外面有人,她不方便往外面藏。
她最后把金链塞进鞋里,准备带出去。
关上门,从楼上下来,一楼正热闹,是双龙堂调查组的人来搜东西。
鹌鹑也在。
剃头佬满脸愁容:“我的剃头刀真丢了!今天早上丢的。长安哥,你信我咧。”
调查组为首的刘长安看起来很年轻,他显然不信剃头佬,“我们调查过了,这么多剃头佬,就你昨天晚上八点多还在外面。”
“我八点多还在外面,是因为我收摊晚,我听别人聊马经。”
“证人呢?你又没有。”
“市场上聊马经的人,谁会注意谁是谁啊!我跟旦哥无冤无仇,不可能杀他嘛,长安哥,你看我瘦莽莽,我根本没可能打赢他!”
“别废话了!哪个是你房间?”
剃头佬往里一指,一群人进了剃头佬屋子,还有几个在洗手间和客厅乱翻。
好婶站在一旁小声提醒:“哥哥仔,不要搞那么乱,等会儿我还要收拾。鹌鹑啊!鹌鹑!帮忙说两句。”
鹌鹑无可奈何。飞仔们依然下手很重。
其中一人更是嚣张:“阿婶,走开啦!别再这里啰啰嗦嗦的。”
“死人李保仔!”阿欢在旁边小声嘀咕。
好婶赶紧拉了拉自己的女儿,让她别乱说话。
梁可风站到好婶身边,小声问:“好婶,发生什么事了?”
好婶撇嘴:“双龙堂的人怀疑剃头佬杀了阿旦。剃头佬连个鸭子都不敢杀的,怎么可能杀人嘛。”
“他们在搜什么?”
阿欢插嘴回道:“剃头刀和金链。”
梁可风扫了一圈,屋里只有好婶阿欢母女,她问:“六婆呢?”
“帮人拜神去了。”
“我看她菜地里好多小葱,我去摘点来,晚上腌葱花吃吧。”
“想吃什么自己去摘就行,顺便摘点青菜,回头我跟六婆算钱。”
梁可风去厨房拿了一个菜篮子,从卫生间出来的飞仔瞟她一眼:“没听到长安哥说的话吗?这屋子里的人都不许出去!”
梁可风确实没听见这话,她顺着对方的话锋道:“我摘菜,不出去。”
说完她站在侧门边上,从竹筐里找出六婆去菜园的袖套,戴上后,趁人不注意走了出去。
阿欢追了上来,“风姐,我跟你一起摘菜。”
虽然不想有旁人在,但没办法拒绝的情况下,多一个人,也算是多一个掩护,梁可风停下脚步等阿欢。
她们走向旁边种了小葱和大蒜的菜地,梁可风从来没进过菜园子,怎么摘葱她都不懂。
还是阿欢教她:“每一颗你掰几根大一点的,不能全拔掉。你以前不是大陆的吗?怎么会不懂摘菜?”
梁可风笑着敷衍:“我家在县城,没有地可以种菜。”
新鲜的小葱散发出浓郁的葱香味儿,很是好闻。
梁可风扫了一眼六婆的菜地,看到不远处的大白菜,站起身:“你妈妈让我顺便摘点菜,我看看摘什么菜好。”
阿欢:“反正我不想再吃芥菜了,其他都可以。”
“大白菜怎么样?”她朝大白菜地走去,菜地里种了四行大白菜,她快速找到目标,一棵半开的白菜,把金链放进菜心里面,隐藏地简直天衣无缝。
她这边刚藏好金链,阿欢已经摘好小葱走过来。
梁可风毫不犹豫把旁边一棵大白菜给拧了。
阿欢:“六婆种的大白菜好大颗啊,一颗可以吃两顿了。”
“那么多人,吃不了两顿吧。”梁可风拿起拧好的大白菜,站起来。
咕咚!
“哎哟!”
阿欢不小心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到菜地上,刚好砸中了那颗半开的大白菜!
梁可风:“……”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巧。
她赶紧过去把阿欢扶起来,想着随时补锅。
结果还没站起来呢,阿欢就摸着屁股抱怨:“什么东西啊,硌着我了。”
她转身去扒拉那颗被她砸塌了的大白菜。
下一秒,阿欢瞪大了双眼,捏着喉咙紧张兮兮地小声说:“风姐!风姐!你看!”
她看到了金链坠子上写的“旦”字,吓得嗓子都冒烟了。
她用嘴型说:“阿旦的。”
梁可风快速瞄了一眼北角楼,有两三个人站在门口说话,还有一个往她们这边看。
她蹲下来,挡住北角楼那边的视线,劝阿欢:“别激动。”
“谁藏这里的?剃头佬?不对,不可能是他。那是猪头威?是啦!这是六婆菜地!一定是猪头威!”阿欢快速推理后,一口咬定是猪头威干的好事,都不用梁可风找借口解释了。
她紧张问:“风姐,我们该怎么办?”
梁可风:“放进另外一颗大白菜里。假装不知道。”
阿欢点头:“你说的对!假装不知道。万一被他发现了,杀我们灭口怎么办?”
说着阿欢似乎已经看到猪头威拿砍刀来剁她,吓得闭了闭眼!
梁可风:“……”
小姑娘想象力很丰富。
“喂!你们两个,快点回来!”有个飞仔冲她们喊。
梁可风应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阿欢捡起金链子,快速塞到另外一颗大白菜里,动作之快,超乎梁可风的想象。
藏好金链,阿欢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梁可风则把坐塌的大白菜也拧了,放进菜篮里。
“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我不告诉我哥,你也别告诉家里人。免得谁说漏了,增加麻烦。”
阿欢小可爱重重点头:“我才不说,我妈藏不住事。风姐,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梁可风给了她一个“你说得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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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双龙堂的人叫梁可风上楼开门锁,二楼他们也要搜,没人开锁的,就强行破门。
曼姐啸哥他们一起回来了,因为啸哥在,调查组的人比刚才收敛了很多,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但还是把二楼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还给所有人都搜了一遍身。
搜身的时候,猪头威和程咬金听到消息赶回来了。
程咬金看梁可风坐在侧门淡定剥大蒜子,知道金链是安全的,这才放下心来。
猪头威一回来,就忍不住喷调查组:“有没有搞错,剃头叔只是丢了剃头刀,他怎么可能杀旦哥?还把我家搞那么乱!哎,自己人都这样!”
这拨人是从各分区抽人组成的“218事件调查组”,组长刘长安也是四大区派的代表里抽签选定的。
刘长安看在啸哥面子上,还是给了解释:“人多干活没办法,我们也赶时间。搜得彻底,解除嫌疑,大家安心。”
猪头威:“你这么说,那要不要搜我啊?”
刘长安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要。你回来就要搜。”
猪头威心里嘀咕,水鬼升城隍!
鹌鹑赶紧过来打圆场:“配合一下啦,猪头威,你看啸哥都没说话,全程配合。”
“我行得正站得正,你要搜就搜嘛!”
调查组给猪头威和程咬金搜身,阿欢凑过来跟梁可风咬耳朵,“知人口面不知心,演技真好。”
她在埋汰猪头威。
梁可风小声道:“或者是那个人该死呢。”
她说的那个人是指阿旦,阿欢了然:“也对。”
调查组没有收获,但还是要把剃头佬带回去继续调查,北角楼的人试图阻拦,被啸哥给挡了。
啸哥:“没事的,就在中华堂问话。他们回去也要有交待,我跟他们一起去,大家放心吧。”
啸哥跟着他们一起下去了,就在调查组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坐在侧门边上的梁可风,看到两个男人,各驮着一大蛇皮袋东西上来了。
来的真不是时候。
梁可风赶紧迎出去,“送红薯的是吗?这边。”
走在前面的送货大叔抱怨:“这个点人太多了。我想早点送又说不行,还非要指定走北门!真是麻烦。”
梁可风的心蹦了起来,这个大叔嘴真碎!
果然,调查组最后离开的飞仔闻言,停下脚步,问:“为什么不能早点送?”
这个飞仔刚才搜东西的时候就特别嚣张,是北区肥强的人,叫李保仔。
梁可风解释:“这个点送,能确保有人在家。”
李保仔:“那为什么走我们北门呢?”
梁可风:“我家亲戚没来过,他可能以为从北门过来近一点。”
这个解释也说得通,其实这里去北门确实比其他几个门近。
李保仔瞟了眼送货的大叔,大叔不耐烦地回瞪他,李保仔更不爽了,他故意找茬:“打开来看看。”
送货大叔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掼:“普通红薯!北门进来的时候检查过的!”
跟在他后面的年轻小伙把另外一包红薯也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梁可风知道硬杠会显得心虚,她走过去:“没关系,大叔,你打开给他们看。可能他自己对他们北门安检也没信心。”
李保仔:“……”
程咬金已经跑了过来:“保哥,我在上青龙打杂的,自己人。”
李保仔看过来,他并不认识程咬金。
后面跟上来的猪头威道:“自己人,不用这样吧?得”
鹌鹑回过头来推了推李保仔:“这是从外面送进来的,又不是从里往外送。别浪费时间了。走吧。等会儿长安哥找我们了。”
李保仔本想顺势下台阶,结果那大叔又怼了一句:“爱检查不检查。”
大叔明显是烦了,他拿出纸笔递给梁可风:“番薯我已经送到,差几步路,你们自己想办法啦。快签收我还有好多东西要送的。”
梁可风快速给对方签了字。
随即大叔招呼同伴:“走。”
送货的就这么走了,李保仔觉得没了面子,他也没兴趣检查红薯,直接追上去:“你老母啊!从北门进来的是吧?那么嚣张,我看你们怎么出去!”
李保仔缠上送货大叔了。
送货大叔就这样,把麻烦带来,也把麻烦带走。
猪头威真是哪儿有热闹哪儿有他,他又跟上去凑热闹了。
好婶走过来轻声问:“谁送的番薯啊?”
梁可风:“我一个亲戚送的。”
“哇,你这亲戚不错,那么大的红薯,怕你们兄妹饿肚子吧。把红薯搬进去,我算一下价,给你们抵伙食费。”
程咬金已经走过来搬红薯,把红薯放到小杂物间后,偷偷把藏在红薯里的枪和刀取了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猪头威回来了。
他说,李保仔找了个茬,在北门把送货大叔打的很惨。
“李保仔带着一群人打他,那个场面,真是水深火热。牙齿都打掉了两颗!要不是我拦着,真可能搞出人命。”
好婶叹气:“真系阴功咯,无缘无故被打那么惨!那个李保仔,看他样子就不像好人。”
梁可风没说话,虽然那个大叔挺让人讨厌,但仗势欺人的李保仔更可恶。
她心底盘算着,金链不是还没找到栽赃的人嘛,或者可以把这个李保仔算进来,让他感受下什么叫真的水深火热。
坐她旁边的阿欢,在她耳边嘀咕:“怎么办,我越来越觉得条猪戏真好!”
猪头威在阿欢口中直接变成了“条猪”。
梁可风忍着笑,按住小可爱:“把那链子的事忘了吧,跟我们没关系。”
阿欢想了想,点头嘀咕:“你说的有道理,我不能老是盯着他看,我得假装不知情。”
*
梁大龙在二楼书房欣赏何聪送来的油画,颇为满意。
“画得很像,有大家闺秀的风范!阿聪,你赶紧派人把小姐画像送去骆家。”
“是,龙爷。”
自从梁骆两家初定了孙辈的婚事,骆家很快送来骆启明的生辰八字和相片。
梁大龙是看着骆启明长大的,当然知道他长什么样,骆家这么做,无非是有人对他孙女的样貌不放心,希望梁大龙礼尚往来,也能送上他孙女的相片。
因梁大龙手上只有一张梁可风的黑白照,还是合照,拍照背景也跟他形容的相悖,何聪便找画家照着相片,画了一张油画像。
既高雅,又体面。
油画送过去不久,骆老爷子就打电话来了,他夸赞可风不止长得漂亮,面相也好,很是惊喜,全家人都喜欢。
虽知是恭维话,但梁大龙听了还是很高兴。
约定最迟暑假,等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了,安排他们见面。
到了下午,郑复英那边传来好消息,梁可风可能在四方城寨。
*
是夜,梁大龙站在门口,他夹了几块生牛肉丢出去喂狗。
他养了两只德国猎犬,平时没事不是遛狗、喂狗就是陪狗玩。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
大门口有车进来,是何聪从外面回来了,他快步走上前,轻声道:“龙爷,下午的消息属实,小姐真的在四方城寨,目前很安全。”
梁大龙放下钳子,挥手让人把猎狗带下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安全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何聪声音低了低:“不过,麻鹰说,现在还不能接小姐回来,他有些事需要调查清楚。”
“郑复英想要调查什么?”
何聪迟疑了一下,方道:“小姐的身份。”
梁大龙望着漆黑的夜空,幽幽道:“给我盯着点郑复英。”
第017章 何为真相
偷偷运进来两把枪, 一把给了程咬金,梁可风手里这把她收好后,又把尖刀好好擦干净随身携带。
外面有声响, 她关掉灯, 轻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拨开“猫眼”上的报纸,眼睛贴上去。
只见走廊灯亮着,外面并没有人。
她眼睛刚远离, 听见门响, 斜对面啸哥的房门打开了。
从啸哥房间里出来的却是曼姐。
曼姐轻轻关上门, 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来他们……关系匪浅。
据她所知, 啸哥妻子几年前病逝,曼姐是离婚女人, 他们要是在一起也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她也没多想, 收拾好东西, 开窗通风, 准备睡觉。
程咬金半夜要去把金链取回来, 她要起来给他把风。
*
门口猎犬在狂吠,尔后被喝止了。
家里来了客人,是梁大龙父亲当年认的养女, 也就是他义妹梁幼琴。
梁幼琴夫妇帮梁大龙打理着梁家在明面上的各项实业, 特别是港明报业, 是梁大龙的得力帮手,也算是他在港城最亲的亲人。
梁幼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她身后跟着个女佣,手里拿着几个玫红色礼盒, 放到了桌上:“大哥,这是我们从日本给你带回来的新年礼物。”
过年期间,他们一家去日本游玩,昨天才回来。
“我还带了乐茹亲手给你做的蛋糕,让林姐放雪柜冰着,等会儿拿出来吃。”
梁大龙手里拿着放大镜,正在仔细鉴赏一个瓷器花瓶,他没抬头:“乐茹呢?”
乐茹是梁幼琴的孙女,长期以来作为梁家唯一的孙辈,自幼就很得梁大龙宠爱。
“她上午有芭蕾舞课,等她上完课就过来陪你吃午饭。”
梁幼琴打量着她大哥的脸色,见他今天心情挺好,笑着埋怨:“大哥,你怎么现在有事都瞒着我了。”
“我瞒你什么了?”
“骆家老太太不是很喜欢我们乐茹吗?一直说要我们乐茹做她孙媳妇,她那长孙骆启正年纪大了点,启正跟乐茹也谈不来,就说让乐茹跟她小孙子启明最合适,结果我昨天回来跟她打电话聊天才知道,她家启明要配大哥你的孙女。”梁幼琴放低了声音,但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满。
“我真是被人说得口哑哑,我不敢否认,也不敢说我不知情,这究竟怎么回事啊?你从哪儿变了个孙女出来?”
梁大龙继续绕着花瓶转,“我比你好不了多少。雅乾一直瞒着我,我也才知道没多久。”
“雅乾跟谁生的?”
梁大龙把放大镜放到书桌上,他拉开抽屉,从一个小本子里,取出照片递给梁幼琴。
梁幼琴看看照片,“哪个是啊?不是在国外吗?这是大陆的?”
“看背面。”梁大龙提醒。
梁幼琴翻过照片看了背面写的字,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雅文的女儿?恭喜大哥,这是我们梁家的大喜事啊。是右边这个女孩吧?右边这个看着挺像大嫂的。”
梁大龙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大哥你派人去大陆把她接过来了?”
“她偷渡来港了,人还没找到。”
梁幼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人没找到你就那么着急跟骆家定亲啊?”
梁大龙不承认自己着急:“不是我急,是骆弗邈着急。骆弗邈年前住院了,在医院过的年,昨天才出院。他怕自己吃不到孙媳妇茶,比我着急。”
“但是,人还没找到……”
“你觉得港城有我梁大龙找不到的人?”
“当然不是。大哥,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那就别说。”
梁幼琴:“……”
但梁幼琴自持是梁大龙的义妹,再怎么样,梁大龙也会给她点面子,所以她还是要说。
“我是怕找到了,发现不合适。大陆长大的女孩,没机会见识大场面,跟骆启明这么个少爷仔怎么般配嘛?你还骗人说她国外留学回来,一见面就穿帮的。”
梁大龙无所谓冷哼一声:“穿帮就穿帮嘛,我说得出去的话,你觉得我会怕穿帮?我梁大龙的孙女,我说她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她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我就是皇帝的新衣,我看他们谁敢戳穿!”
梁大龙确实就是这么嚣张霸气,他有这个资本。
而且他话里话外也是在提醒梁幼琴,你吃我赏的饭,不要在外面乱说话。
梁幼琴当然明白梁大龙的警告,她忙澄清:“我当然不可能戳穿,我帮你兜还来不及呢。我这侄孙女叫什么名字?”
“梁可风。对外,统一都说是雅乾的女儿。”
“我明白的,雅文之前跟骆家二少的婚事搞得那么不愉快,确实也不好说是她女儿。”
“你明白就好。”
梁幼琴见拗不过,又提建议:“大哥,既然这个事情已经定了,等找到可风,你不如把她交给我,我带她去国外住一年半载的,还是可以培养成大家闺秀的。”
“再说。”梁大龙自有打算,他知道梁幼琴心里还有想法,便问:“骆家不是有四个孙子吗?大的和小的不行,中间也还有两个!”
梁幼琴嘟囔道:“中间那两个不是骆老太的亲孙子,是庶出的。”
“庶出配不起你们高家吗?”
梁大龙这话说得没错,骆家是首富,是世家。
高家要不是蹭梁大龙的光,算什么?说白了,不过是高级打工仔一个!
堵得梁幼琴哑口无言,她尴尬笑道:“大哥你这话说的,能高攀谁不想高攀嘛。”
“港城又不是只有骆家一个豪门,乐茹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找,总有合适的。”
你怎么不让你孙女慢慢找?梁幼琴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
刚好郑复英来了,她才得了借口出去帮忙准备午餐。
等梁幼琴出去,梁大龙把梁可风的照片放回抽屉里
郑复英关上房门,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龙爷……”
“调查的怎么样?”
梁大龙心情复杂,有愧疚,有期盼,又有些许的忐忑。
见郑复英没接话,梁大龙抬起头,看他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情,知道事情不简单。
郑复英这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如果是喜讯,他不可能表现地这么不高兴。
梁大龙问:“有话直接说。”
“事情有点复杂。”
有多复杂?梁大龙等着他说下去。
郑复英这几天应该没休息好,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年前她跟她堂妹梁可儿坐的那艘偷渡船,在红沙湾被万安‘竹字头堂口’的人不小心给炸了。”
“他们跟越南帮火拼的时候,把可风坐的那艘船给炸了?”
“对。据说她的堂妹梁可儿当场死亡,她为了给梁可儿报仇,把竹字头揸数田七的侄子巴闭……给杀了。”
梁大龙有点不敢相信:“可风杀了人?”
不过,还不算多坏的事,总比她被人伤了好。
但梁大龙内心依然很震惊,想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初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为了给堂妹报仇能出手把一个持枪的飞仔杀了,这绝非凡品。
“她抢了竹字头堂口下面两个飞仔的枪和刀,然后把巴闭骗到渔船上杀了。巴闭的两只手,各穿一刀,最后一枪爆头。”郑复英明显有点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不会惹阿公生气,“手段……狠辣!”
梁大龙不糊涂,他很快把剧情给串起来了,“她杀人之后在士多店外面遇见了丧明,从容不迫应付丧明后,安然离开了?”
“是的。”
梁大龙想不明白:“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
“据说她武功底子非常好,一人打几个男的,都完全不是问题。”说这话的时候,郑复英眼里是有光的。
梁大龙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会武功好啊,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脱险,周旋能力也很强。
他心底竟然有些欣喜。
“之后可风就去了四方城寨?”
“没有,她去……”郑复英小心翼翼地道:“找了她父亲……梁耀祖。”
“什么?”梁大龙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显然,他没听错。
郑复英递过来一份资料:“这是梁可风继承梁耀祖遗产的法律文书。”
梁大龙戴上眼镜细看文件,他尽量保持着表面的镇定,随即拉开抽屉,再看了一眼那张给了他无限希望的照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女孩并肩站着,难道左边那个女孩才是他孙女?
刚才郑复英说,那个女孩叫梁可儿,被炸死了,梁可风替她报仇才杀了人……
失望像雾霾一样笼罩过来,梁大龙摇了摇头:“不对。”
郑复英不敢说话,他知道,阿公一时间肯定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不对。”梁大龙又重复了一遍。
郑复英不得不道:“我们反复调查了多遍,目前信息是准确的。梁可风是梁耀祖的女儿,而梁可儿是梁耀祖堂弟梁耀宗的女儿,梁耀宗就是……”
梁耀宗就是跟雅文私奔的那个男人!梁大龙知道!
书房阳台上养了几盆茶花和绣球,有蝴蝶飞来,在花上飞舞。
梁大龙捏着眉头,重重摇头:“不对。可风跟我太太年轻的时候长得那么像,她怎么可能不是雅文的女儿?”
面对不愿意接受真相的梁大龙,郑复英不好直接反驳,他只能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花上的蝴蝶飞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大龙才问:“她既然继承了梁耀祖那么大笔遗产,为什么还要跑去四方城寨?”
“为了躲避田七的追杀。田七为了给他侄子报仇,派人追杀梁可风。就在大年初四那天上午,派去追杀的人,被梁可风反杀一个,重伤几个。”
又杀一人?
这实力!这魄力!怎么可能不是他孙女?
梁大龙坐在椅子上,盯着照片,一动不动坐了大概有四五分钟。
这大概是儿子去世后,他心情最复杂的一刻。
从天上云端,跌到地下十八层。
他偏不!他偏要在云端飞翔。
梁大龙狠狠咬着后牙槽,双眼如炬,却一言不发。
郑复英观察着梁大龙的神色,试探问:“龙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处理?”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郑复英建议:“追查梁可儿的下落,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查。”
“还有,审问吴志才吴碧云兄妹,他们当初是不是撒谎了。”
梁大龙不同意:“你现在去审,动静就大了。”
动静可以不大。审一对无权无势的兄妹,能有多大动静?就算让他们消失,把他们喂了狗,都不会有消息泄露出去。
但梁大龙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他不愿意审。
起码不是现在去审。
郑复英不傻,跟了梁大龙这么多年,他多少能摸到阿公心里在想什么,他问:“梁可风那边呢?”
这回,梁大龙很快给了答案:“封锁消息,先不要轻举妄动。另外,警告田七,让他就此罢休,不要再为他的侄子报仇,否则……”
“我去安排。”郑复英看出来了,阿公舍不得放弃这个给了他希望的孙女。
郑复英出去后,梁大龙依然看着手中的照片发呆。
哪个才是他亲孙女?
他心底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梁可儿可以是,但梁可风必须是。
一则,跟骆家那边互通的消息,没办法撤回了,只能往前走。
更重要的是,一个有手腕,有胆识的继承人,是他渴求的。
他倒想看看,她单凭自己的能力,能走多远。
梁大龙拿起电话打给楼下办公室:“阿聪,你来一趟。”
*
糖果厂办公室在圣心楼一楼,办公室不大,跟双龙堂工会紧紧挨着。
双龙堂社团的总部名字取得隐晦,对外都称工会。
不知道的人,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工会组织,谁能想到,这里是四方城寨的核心所在。
梁可风站在两边办公室之间的公告栏前,上面贴了几则内部招聘信息。
招聘信息里最吸引她的,是工会在招财务助理。
当然,她并不想当财务助理,但可以通过应聘这个职务,快速接近核心人物。
几天之前她就看到这则信息了,也知道财务助理之职已经招到了人。
她今天是来应聘糖果厂文员,曲线救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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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伟从里面出来叫她:“阿风,可以了。”
他已经跟招聘的同事打了招呼。
梁可风指着招聘信息小声说:“财务助理工资比文员高一百多。”
阿伟以为她看中的是高工资,便劝她:“财务助理是工会的,年前就招到人了。而且,工会那边比较复杂,还是在糖果厂好。”
梁可风顺着他意思应了一声。
阿伟平时沉默寡言,人不热情,但品性很好,再加上好婶想要得到梁可风的工作介绍费一再叮嘱他要用心,所以,他还是挺靠谱的,进去之前又告诉了梁可风一遍面试的重点。
“王经理喜欢乖巧听话的,他说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而且你会用打字机,应该没太大问题。”
“我知道了。”梁可风跟着阿伟进去面试。
以梁可风的知识储备、言谈举止和外貌,面试很快通过,她轻而易举拿到了文员一职。
面试她的王经理看她长得乖巧,说话有礼数,临走还给她抓了两大把他们糖果厂自己生产的糖。
阿伟把办公室的人介绍给她,并问她什么时候上班?
“王经理说明天。”
办公室大姐笑道:“那刚好,明天一起去彭记吃晚饭,工会那边来了一个新的财务助理,也会一起聚。”
梁可风趁机问:“我也是读会计的,工会新财务助理叫什么名字呀?不会是我夜校的同学吧?”
“这么巧?能进工会财务的,都是有担保的关系户啦,财务助理叫林双霞,你认识吗?”
梁可风想了想摇头:“好像不认识。”
“阿风你读会计来做文员,那可惜人才了。”
梁可风微笑道:“我在大陆读的会计,来了这里也就上了几天夜校,能做文员也很好啊。”
聊了会儿,跟众人辞别后,梁可风从办公室出来。
此时外面天清气朗,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味,梁可风深深舒了口气,今天挺好,一切都很顺利。
她往天后庙后面的老人中心走去,算算时间,程咬金应该回来了。
果然,还没走到老人中心,就遇到了程咬金从北区方向走来。
梁可风问他:“怎么样?”
程咬金轻声道:“在上青龙宿舍找到了李保仔的房间,他刚好不在,我偷偷开门把金链放进去了。”
“放的位置不会轻易被他发现吧?”
“不会。我藏的很隐秘,一般不是特意去找,不可能找到的。你面试成功了吗?”
“成功了,办公室文员。工会新招的财务助理,我问到名字了,她叫林双霞。你去找坤叔想想办法,高价把人挖走。”
这事之前梁可风跟程咬金商量过,程咬金点头:“我明白了。那我等会儿打电话给坤叔。”
“你跟坤叔说,不要用梁记的名义挖,让跟梁记合作的会计事务所去挖。”
这样既隐蔽,对一个财务助理来说,会计事务所更有吸引力,能事半功倍。
梁可风又想起一事:“你让坤叔把总店的会计叫过来,我下午两点过去,快速学一下财务知识。”
她有段时间曾经用会计身份从事间谍工作,但铁幕时代的会计知识跟现在的肯定不一样。
她得补充一下本土现实的财务专业知识。
程咬金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能不能问,最终的打算是什么?”
头顶有飞机轰隆隆飞过,梁可风微微抬头看了眼,轻声道:“我想拿下四方城寨。”
程咬金:“!!!”
他没想到,他老板野心那么大。
梁可风笑了,她的目标可不止四方城寨,说出去,别人只会以为她是疯子。但她不疯,怎么完成任务?
“是不是觉得很疯狂?就我们两个。”
这何止疯狂。
程咬金点头:“想象不来。”
想象不来就对了。
梁可风轻轻莞尔,她递给他一颗糖:“我也想象不来。走一步算一步。”
程咬金吃着橙子味的果糖,整个人突然充满了干劲,接下来,腥风血雨是必然的。
有点刺激。
似乎还有无限的光明在等待着他。
程咬金去打电话给坤叔,梁可风则继续往老人中心走去。
老人中心门口有个大伯看守不让年轻人进,“妹妹仔,五十岁以上才可以进去娱乐。”
这估计是为了避免被年轻人占据了场所才出的规定。
梁可风往里张望,大厅开了四桌麻将,房间里还有打纸牌的,有聊天做手工的,都是老年人,很是热闹。
六婆平时在天后庙帮人解签,没客人的时候,她就来打麻将。
扫了一圈,她在最里面那桌看到了六婆。
梁可风跟大叔解释:“我找六婆,有人找她解签,我进去叫了她就出来。”
说着掏了两颗糖递给看门大伯。
听说是找六婆的,大伯没继续为难,就让她进去了,“快点出来啊。”
她快步走到最里面那桌打招呼:“六婆,庙里有人找你解签。”
素来都不怎么敬业的六婆道:“没事,让他等,等我打完这一圈。你工作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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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还给了我糖。大家吃糖。”
梁可风把带来的糖果派给打麻将的公公婆婆们,旁边靠墙一排椅子上,坐了几个聊天做手工活的三姑六婆,梁可风也给她们派糖。
一个婆婆拉过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好啊,小姑娘。”
梁可风笑道:“这是酬过天后的糖果,你们吃了,天后嬢嬢会保佑你们的。”
“那我多要两颗。给我孙子留着。”
“我也多拿两颗。最近东区杀人案,搞得人心惶惶的……”
本来还想着要起这个话头的梁可风顺势道:“不是说找到凶手了吗?”
三姑六婆们马上凑过来:“凶手找到了?”
梁可风假装被三姑六婆们的热情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你们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梁可风这才轻声说:“我也是刚刚求签听人说的,是北区的李保仔跟死者因为贩毒分钱没分清楚,李保仔一气之下把人杀了。”
“谁?”
有人不认识李保仔,但也有认识的。
“李保仔?我住北区,我认识他,平时就他最凶神恶煞了!!原来是他杀的人啊?难怪!那就是双龙堂自己人内斗呗!”
又有人问:“怎么查出来的?”
梁可风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大娘抢了话语权:“这种事,只要做了,肯定没有不透风的墙。”
“娥姐,你好像知道很多啊,快说来听听!”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开始热聊,想象力比梁可风最先设想的还要丰富。
似乎有人在现场亲眼看到李保仔杀阿旦。
听得梁可风目瞪口呆,中国大妈果然都是人才!她及时抽身,一路往外派糖,最后把剩下的几颗糖给了门口的小孩,然后快速离开。
希望李保仔能好好享受这份礼物。
第018章 被怀疑
梁可风从梁记学完财务知识回来, 太阳已然下山。
菜地边上的花儿开得正盛,有小鸟在偷偷啄菜吃。
六婆眼尖,大喝了一声, 小鸟吓得飞起。
梁可风跟六婆打了声招呼, 从侧门进了厨房。
好婶今晚加菜,庆祝梁可风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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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后一个菜装盘,好婶对梁可风说:“介绍费你不用着急给,等你拿到工资再说。别人介绍工作都是给半个月工资的, 你给我五十就好了。”
五十港币的介绍费算很厚到了, 梁可风谢道:“多谢好婶, 等我拿到工资就给你。”
她洗了手, 走过去跟阿欢一起装饭,自从有了“共同的秘密”, 她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阿欢拽住她衣袖:“早上我偷偷去看, 那根金链子, 被拿走了。”
梁可风假装惊讶, 然后轻声说:“拿走了就好, 大家安心。”
餐桌上,刚回来的剃头佬,才坐下, 他就急不可耐地道:“我听说, 杀阿旦的凶手找到了, 就是那天来我们这里翻东西最嚣张那个李保仔!”
猪头威看向啸哥:“我也听说了。据说阿旦背着忠直叔偷偷帮北区肥强卖毒品,利润高吃水太深, 阿旦想自己单干,跟肥强出现矛盾, 肥强就派李保仔把阿旦杀了。现在外面传的很凶。”
啸哥今天下午就去处理了这事,他说:“李保仔是调查组的,东区要求把他换了,肥强在保他,坚决不同意,现在等苦爷明天回来拿主意。”
猪头威:“肯定要把他换下去,然后调查他,去他房间搜家,也要把他家翻个底朝天,说不定金链就藏在他屋里。”
“东区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忠直叔派人把李保仔的房间给围了。”
好婶事后诸葛:“我就说那个李保仔贼眉鼠眼的,看着不像好人!六婆你说他面相是不是不好?”
六婆那天不在家:“哪个李保仔?我今天听他们都在那儿说李保仔李保仔的,我都不知道是哪个。”
猪头威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把两边脸上的肉往里吸:“就长这样,脸瘦瘦的没有肉,像只黄鼠狼。”
大家被逗笑了。
“不认识。”六婆自顾吃饭。
阿欢忍着笑,故意揶揄:“威哥,你真的很有表演天分。”
猪头威不知道阿欢是讽刺他,听见阿欢不叫他花名,而是叫威哥,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吧?我走在街上,都有星探给我递名片的。”
阿欢继续:“找你演什么?飞仔还是飞贼?”
“什么飞仔飞贼,当然是让我演靓仔了。”猪头威无比自信。
其实猪头威之所以叫猪头威,并不是他长得丑,而是长了一对招风耳,像猪八戒的耳朵,老实说,猪头威甚至有点小帅,就是个子不高,还无比自恋。
阿欢笑得更欢乐了。
梁可风脚下轻轻撞了撞她,阿欢还是忍不住,倒在她身上,笑得起不来。
好婶没好气:“好好吃饭,笑成什么样子了。”
曼姐温和笑道:“阿威确实长得蛮好看的,长得像六婆。”
六婆颇为得意:“样子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
大家七嘴八舌聊着天,梁可风发现,餐桌上,曼姐和啸哥几乎是零交流的,那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
吃了晚饭还没完全消食,好婶又煮了一大锅糖水,大家各自舀了一碗红豆沙,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吹水。
六婆坐在梁可风身边,冷不丁问她:“我差点忘了,你上午来老人中心找我做什么?”
梁可风:“有人找你解签,你没去吗?”
六婆这才恍然:“哎呀,我真忘了,打麻将打忘记了。我就说忘了什么事,白白损失两块钱。”
梁可风开玩笑道:“那多喝一碗红豆沙补回来。”
阿欢蹭过来:“风姐,我妈说你会打拳,改天你教教我。”
梁可风还没答应,猪头威回过头来,插嘴道:“哎,阿欢,你想学防身术,跟我学啊!武术、柔道我都会一点,你想找师父,肯定要找个厉害的嘛。”
猪头威自认肯定比梁可风强的不止一星半点,在他眼里,梁可风最多也就是会些好看的花拳绣腿,不过三脚猫功夫,哪能跟他比。
阿欢一脸鄙视:“谁要跟你学!”
猪头威自讨了个没趣,“我又不收你钱。我这叫塞钱进你兜里,真是好人难做。”
梁可风问阿欢:“你不是要开学了吗?哪有时间学拳?”
“我周末学啊。”
“周六周天我如果有时间可以教你。”梁可风倒是不介意教阿欢一些防身术,一个女孩,在四方城寨会点防身术,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阿欢见梁可风答应,灿烂笑道:“那我们说定了。”
“嗯。”
正聊着,门外有人说话,梁可风回过头去,原来是发财哥。
发财哥把他们兄妹叫到门外去聊,他找到了吴志才吴碧云兄妹的线索。
“他们之前跟好几个人在东区合租一间劏房,听说吴志才烂赌,吴碧云找了个洗衣房的工作才上了两天班,突然就不见了。好像说是没钱交房租,要去当铺当东西,之后就没回来,连吴志才也一起失踪了。”
去当铺当东西,然后消失了?
梁可风问:“你知道吴碧云去当铺当了什么吗?”
发财哥摇头:“不知道啊。没打听到。”
吴碧云手上应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当掉了堂妹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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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手表背面刻了堂妹母亲的名字,以梁大龙在港城的势力,当掉的手表说不定会被送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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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对于梁大龙来说,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看来,梁大龙把吴氏兄妹请走了?
极有可能的。
吴碧云见到梁大龙会怎么说?她肯定不敢承认手表是抢的,十有八九会说,是梁可儿卖给她的或者拿手表抵债。
至于梁大龙会不会相信她,那就难说了。
既如此,寻找吴碧云的事,只能暂且放一边。
“还有其他消息吗?”
“没了。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很犀利了。我敢跟你们说,四方城寨除了我李发财,没其他人能办到。”发财哥吹完牛,笑眯眯问:“我这个消息你们看能值多少钱?”
程咬金手搭在发财哥肩膀上:“你要多少?”
发财哥伸出食指:“一百!哪,虽然我没有帮你找到人,但也找到消息了,为了这个消息,我是既出力又花钱,一百不贵啦!”
一百确实不算太贵,但大家现在都认为他们没钱,随便就答应给发财哥一百,这不符合逻辑。
程咬金只能继续装穷:“我们只有三十块,要不你等我发工资……”
发财哥怕他们以后会欠债不还,只好无奈答应:“三十就三十吧,先给三十。”
收了程咬金给的三十块,发财哥又厚着脸皮留下来蹭了一碗红豆沙才走。
*
上班第一天,梁可风主要是熟悉环境,她打字快,基本上承包了糖果厂打字的工作。
她干活麻利,性格也好相处,又是阿伟介绍来的,所以同事们对她很热情,大家相处的相当愉快。
以她做间谍的敏感度,一个上午,她基本上摸清了隔壁工会办公室明面上的基本情况。
中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坐梁可风旁边工位的大姐,从工会那边抱着一堆文件回来,直呼救命:“工会的财务助理才上班几天啊,小姑娘今天上午突然说不干了,阿祥请假,珍姐又没空,我都找不到人对账。现在的年轻人,真太离谱,说不干就不干,随心所欲简直了!”
有人问:“那个姓林的姑娘走了?”
大姐:“走了,多一天都不留,好像在外面找到了一份有前途的工作。珍姐和马主任都气死了。”
“能在外面找到好工作,当然是选择出去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着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梁可风没想到坤叔动作这么迅速,才一天时间,就把人给挖走了。
大姐看向梁可风:“阿风,你不是读会计的吗?你要不要转到工会那边去做财务助理?那边工资待遇要高不少。不过如果你想去工会,你要找一个人做担保。”
另外一个人接过话茬:“工会财务助理的位置,之前老严不也想介绍他小舅子来吗?阿风想转过去估计比较难。”
梁可风问:“工会财务助理这么吃香吗?”
大姐小声道:“做熟了,升任正式财务,就有机会获得苦爷信任,到时候,你就可以做两份账,一份公账,一份给苦爷做私账。苦爷那边的私账才是肥水最多的,给的回报也高。”
“那之前的财务助理为什么还要离职?”
“要想获得苦爷信任,也很难。不像外面,前途光明正大。”大姐收拾好,背上挎包,“走啦,下班了。”
阿伟手里拿着本漫画走过来,他知道梁可风是想去做财务助理的,他耸耸肩:“我人微言轻,给你做担保,我怕没什么用。”
梁可风轻声问:“啸哥呢?”
“啸哥?啸哥当然可以!不过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面,只要他愿意出面给你担保,肯定能面试上。”
梁可风为难道:“我跟他不熟。”
阿伟想了想,帮她出主意:“让我妈去说。”
好婶跟北角楼的租客最为熟悉,中午吃完饭,由她出面帮梁可风跟啸哥说了。
啸哥似乎对梁可风的印象挺好,同住二楼,但安安静静的从来不烦人,也不多事。
他听说梁可风懂财务,便写了个条子,让她下午拿条子找马主任。
“你就说你是我表妹,他们不会为难你。”
表妹!
这个身份完全超出梁可风的计划了。
算是意外之喜。
梁可风来了这么多天,总共跟啸哥没说几句话。
她知道,北角楼里,在四方城寨社会地位最高的就是啸哥,能爬到高位的都是人精,她越不特意讨好,对方越会认为她单纯可靠。
所以,这段时间,她对啸哥的态度跟对最普通的租客剃头佬是一样的,保持着有礼貌的距离。
这次啸哥愿意帮那么大的忙,出于礼节梁可风也必须感谢,这也是靠近与熟络的机会。
“谢谢啸哥。回头我和我哥请你吃饭。”
啸哥不像江湖中人,倒像个斯文的年轻师爷,他拧好钢笔,笑道:“等你们手头宽裕了再说。”
下午上班后,阿伟带她去见工会马主任。
午休没完全睡醒的马主任抬头看着梁可风:“你叫胡风?啸哥是你什么人?”
梁可风面不改色地道:“我表哥。”
啸哥是苦爷最信任的心腹,很多事情苦爷没有精力管,都是啸哥做主处理。
但啸哥这人不苟言笑,平时比较难接近,是他们这些中高层想巴结又没办法巴结的对象。
马主任立刻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腰板指着对面的座椅:“坐坐坐,别站着,财务知识都懂吗?”
梁可风:“我在大陆读过会计专业,在这里读过夜校,基本的财务知识都懂。”
马主任摆摆手:“不错不错,专业对上了。”
他走到门口,冲着对门财务室喊:“阿珍,你过来一下。”
很快一个泡面头的中年女子匆匆走进来,她手里还拿着笔,看来工作很忙。
马主任介绍:“这是啸哥的表妹阿风,从糖果厂转过来做财务助理,在大陆读过会计,你这边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她今天就可以上班。”
马主任这话,显然没给珍姐拒绝的空间。
她确实急需用人,不过她想要的是专业人才,可眼前这位是啸哥亲戚,这种关系户说是说在大陆读过会计,手里连本证书都没有,一看就是虚的……
可珍姐又不敢说不用。
用是用了,面上却没有什么好脸色,“那跟我来吧。”
财务办公室,只放了三张桌子,一张是珍姐的,一张是出纳的,一张是助理的。
出纳不在,助理的桌面有些凌乱,珍姐是个直性子,她抱怨:“跟你一样,也是关系户,说走就走了,桌面都不收拾好。”
梁可风快速收拾桌上的文件,对付珍姐这样的人,她有经验。
“珍姐你这边有什么活,尽管吩咐我来做。”
珍姐拉开椅子坐下,继续埋头工作:“那个林双霞,我刚教会她,她就走了。浪费我那么多时间。我手上事情太多,赶时间,我实在没功夫教你。要不……你先把办公室卫生搞一下吧。”
梁可风瞄了眼珍姐在干的活,轻声道:“珍姐,原始凭证登记这些小活,我可以做的。”
这些小活!
闻言,珍姐抬头看她一眼:“你做过?”
这是最简单的会计工作,梁可风点头:“我可以做。”
珍姐半信半疑地把资料递给梁可风:“你做给我看看。这一沓都是各区上个月的报销凭证。”
“按区按时间分类进行登记吗?”
“对。不能错字漏字,不能写简体字。你先用废纸,仿照表格登记,写一份给我看看,没问题我再给你正式的登记本。”说完,珍姐起身去洗手间。
等珍姐从洗手间回来,梁可风已经做好一个案例拿给她看。
“那么快?”珍姐有些吃惊地接过废纸。
这姑娘自己画了非常规整的表格,登记一丝不苟,没有任何错处,而且写得一手好字。
比之前那个林双霞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看来,关系户里也是有好料子的。
“还行。”珍姐拉不下面子表扬,但看得出来她很开心,“那我们赶紧工作吧。阿祥摔断腿在养伤,林双霞又辞职不干,我真是头大。”
梁可风开玩笑道:“我专治头大。”
“我现在就给你写申请表,把你从糖果厂调过来。”这算是珍姐对她最大的认可了。
梁可风乖巧笑道:“谢谢珍姐。”
珍姐把手里那些简单的财务工作交给梁可风,有人分担,她才能喘口气去做其他重要的活。
一个下午的时间,梁可风通过做财务报销登记,对双龙堂工会有了一些新的了解。
各区堂口每个月要缴纳例金给工会,同时工会提供一定额度的报销比例给到堂口,所以各堂口每个月基本上都会想办法把报销额度用完。
目前工会的入账除了一般的财务行政开支外,在新龙头上任前,储蓄例金是无人能动的。
虽然梁可风没看到账目,但她能猜出来,这在四方城寨,不算是笔小数目。
梁可风做事麻利,很快把珍姐安排的任务做完了,之后又帮忙处理一些案头工作。
珍姐看完她处理的文件,忍不住赞叹:“我看你不像个新手,倒像个经验丰富的老会计。”
“我哪……”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四五个人站在走廊里,有人问:“胡风在哪儿?”
梁可风一听,赶紧走出去,一眼看出来者是“218事件调查组”的人。
鹌鹑指着她说:“哎,在这儿!”
调查组组长刘长安走了过来,他额头有明显淤青,一看就是刚受的伤。
刘长安扫了梁可风一眼,语气甚是不善:“你就是胡风?”
“我是。”
他们之前在北角楼见面,刘长安对这个美女有印象,他再次自我介绍:“我是‘218事件调查组’组长刘长安,我们现在怀疑你跟阿旦的死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调查。”
梁可风脑子快速过了一遍,哪里出了差错?不可能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偏差?
她装傻:“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要不乖乖跟我走,要不被我打一顿,被我们拖着走!”刘长安满脸的愤怒,嘴巴都在喷口水。
马主任听见动静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安仔,你们有什么证据吗?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跟阿旦的死有关?还有,阿风是啸哥的表妹,我们的财务助理,你们没证据,我不可能让她跟你们走的。”
珍姐也很生气:“有话好好说,这里是工会,我们是坐办公室的,动不动就威胁要拖走,吓唬谁啊?”
刘长安显然也是一肚子气:“我们刚才去抓她大哥,你看我额头上的伤,就是被她大哥打的。她大哥把我打了之后就跑了……”
难怪刘长安对她有这么大的怨气。
马主任没明白:“究竟是她大哥跟阿旦的死有关,还是阿风跟阿旦的死有关?”
刘长安:“我是奉命来抓人,反正兄妹两个都要带回去。”
马主任又问:“不是说凶手是李保仔吗?”
办公室其他人也附和:“是啊,外面都在传,杀人凶手是李保仔。”
“李保仔也被抓了,正在审。啸哥也在现场,他知道我来的。就几步路,在中华堂审。”
中华堂在老人中心后面,中华堂和工会对于双龙堂来说,相当于一个是衙门,一个是后勤处。
马主任听说啸哥知道这事,他便不好再出声了。
“走吧!”有个马仔过来扯梁可风,动作粗鲁地想把梁可风反手扣起来,以给刘长安出气。
梁可风见眼前形式,知道单纯装傻是没用的,她顺势一拽,借力把那人的脸狠狠按在墙上!
“干什么!”其他几人要冲上来。
梁可风冷冷道:“我会自己走。”
珍姐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谁知力气那么大,动作那么快!
但调查组人多势众,她怕梁可风吃亏,便挡在梁可风前面,指着调查组的人说:“你们别乱来!这里是工会!你们要是敢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我就去跟苦爷告状。”
才认识半天,看起来不好说话的同事,竟然这般替自己仗义执言,梁可风有些感动,“珍姐,我跟他们去一趟,你们放心,我没事的。”
马主任也帮腔:“自己人,没必要动手动脚的。特别是你们都男的,人家是女孩。”
刘长安已经吃了程咬金的亏,他也不想多事:“走吧。”
从工会去中华堂,也就一百来米。
中华堂跟老人中心其实是同一栋建筑,只是他们背靠背,一个朝北,一个朝南。
中华堂大堂是各堂口开大会的地方,他们一行人去的是偏厅。
偏厅更像个练武管,大堂正中供奉着关公像,两边椅子都挨墙摆着,中间大厅非常开阔。
此时两边椅子坐了有七八个人,站着的更多。
而大厅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保仔,一个是程咬金。
看来程咬金还是被抓了。不对,以程咬金的能力,如果他真要躲,不应该那么快就被抓回来。
那很有可能,他是自动送上门的。
他今天出门带了枪,他应该是把枪藏起来后,才回过头来自首。
“人到齐了,开始吧。”说话的男人大概五十岁左右,后面扎着个小马尾,这应该就是阿旦的老大,东区坐馆忠直叔。
坐在啸哥旁边的光头佬满脸的不屑,这人十有八九是肥强。
肥强往后瞄了眼:“方芳你来。”
现场坐着的唯一女士站了起来,女子约摸二十四五,扎着长辫,穿着紧身皮裤,高帮靴子,一双凤眼飞入云间,她走前来问梁可风:“你跟阿旦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梁可风摇头:“不认识。”
“但剃头佬说,阿旦第一次在北角楼看见你,就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一点,梁可风没办法否认:“他是这么说过,但很多人第一次跟我见面,都是这么搭讪的。”
现场有人被逗笑了。
方芳冷笑了一声:“挺伶牙俐齿嘛……阿旦出事那天晚上,他在彭记跟我和李保仔吃饭,他说,他遇见一个女的,很有意思,他打算晚上去会一会她。”
“我问他怎么有意思?他说那个女孩别看只有二十岁,大陆来的,本事很大,他想要把这个女孩泡到手。”方芳盯着梁可风,“二十岁,大陆来的女孩,跟他有交集的人里,只有你!我听安仔说,你刚才一出手就把细蚊给按墙上了,不简单啊。”
得知那晚方芳和阿旦见过面,梁可风本来有些忐忑的,但从方芳的话里分析,阿旦并没有告诉她,他们之间所谓的亲属关系,她才淡定下来。
也是,阿旦既然想要拿下她,又怎么会告诉别人,自己是女孩表叔呢。
梁可风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她道:“我和我哥确实会一些拳脚功夫,我们也没打算隐瞒大家。如果我真的有这么大本事把旦哥杀了,那我刚才肯定不会暴露我会武功的事实,我会隐藏起来,我会装可怜装弱小,但我没杀旦哥,我为什么要隐藏?这是其一。”
“其二,我既没有杀旦哥的时间,我也没杀旦哥的武器,我怎么杀他呢?”
“还有,旦哥说要找一个女的,二十岁,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我,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被这个女孩杀的。因为旦哥说,他要去会一会这个女孩,注意,他说的是,他要去……但是我听人说,旦哥跟你们道别后,就回了家,他还没时间去找那个女孩,就被人杀了。是不是这个逻辑?”
是这个逻辑,这小姑娘不单口齿伶俐,还逻辑清晰。
显然,现场多数人更愿意相信梁可风说的这套逻辑。
而梁可风说的最后那句话,她是对着忠直叔说的。
忠直叔受了流言影响,早就认定李保仔是凶手,他非常给梁可风面子,直接接过了话头。
“是这个道理。我就想问,什么时候可以搜李保仔的房间?从昨天开始,我就派人守在他宿舍门口,你们也别想有机会能偷龙转凤,你们千万百计不让我搜,那恰恰证明了你们心虚!”
第019章 螳螂捕蝉
习武大厅里挤满了人, 苦爷不在,啸哥代为主持,各堂口坐馆都来了, 其他能进来围观的, 除了调查组,还有的就是各位坐馆的亲信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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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梁可风一番逻辑清晰的辩解,以及东区上白龙坐堂忠直叔的诘问,方芳只凤眼微挑, “我们现在盘问的是胡金胡风兄妹, 其他人等, 一个一个来, 好吗?啸哥,我听说, 胡氏兄妹是你的表弟表妹,你不会就此包庇他们吧?”
被摆上桌的啸哥明显有些不高兴,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怎么包庇。方芳, 不是不让你怀疑盘问他们, 但你得要有证据才行啊。”
方芳其实就是代替肥强出来咬人的,她道:“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胡风年龄身份武功完全是阿旦最后要找的那个人。刚才胡风说,她没武器, 怎么就没有了?剃头佬不见了一把剃头刀, 而你们恰好跟剃头佬是同租客。”
“她一个女孩子, 就算拳脚功夫再厉害,也不可能让阿旦毫无反抗就被杀了。当时鹌鹑他们都在下楼梯, 距离案发现场最多也就二十来米,这位胡小姐在这种情况下, 能毫无动静杀了阿旦之后逃之夭夭,请问,她是神仙吗?”质疑方芳的这个人梁可风不认识,但这人瘦得跟猴子似的,应该是南区坐馆马骝。
南北两区虽然同属于青龙帮,但他们向来势同水火,马骝显然也不买肥强的账。
“她自己一个人是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有一个牛高马大,武力高强,可以完全制服阿旦的亲大哥。”方芳指着程咬金,“兄妹俩合作杀人,有什么不可能?”
和李保仔一同站在大厅中间的程咬金辩驳道:“旦哥被杀的那个时间,我跟猪头威在一起!猪头威可以给我作证。”
方芳冷笑一声,强词夺理:“你们这些人,互相包庇,又有几句话可信?!”
梁可风摇头:“有人作证都不行,那你就是蛮不讲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是啊,方芳,单凭你一句怀疑,把我们都叫来,你不会打算用酷刑逼他们招认吧?我听说你们上青龙最擅长滥用私刑了。”马骝的话语里,满满都是嘲讽。
面对多人围攻,方芳从容不迫:“大家别急啊!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没证据?就在刚才,我们去馊了胡金胡风兄妹的房间,在他们房间里,我们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说着她招了招手,旁边一人送上来一个深蓝色的布袋,梁可风一眼认出,那是她装药的袋子。
“我问了医生,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西药。你为什么会有这些药?是不是在跟阿旦打斗的时候受了伤?”说着她走到梁可风面前冷不丁伸出手要去扯她的假发。
梁可风本能往后避开,方芳的身手不弱,紧跟着追了上来,被梁可风一脚踢向膝盖,方芳差点单膝跪了下来。
旁边四五个北区的壮汉一拥而上,被啸哥的人给拦了!
马骝第一个站出来,指着那几个壮汉,羞人家:“人家两个女孩打架,你们一群男的插什么手?!哎,肥强,你看看你下面这些人,一个个肥头大耳不要脸。”
那几个壮汉,再肥头大耳都不如肥强胖,马骝摆明了就是指桑骂槐,借机骂肥强。
肥强轻轻敲了敲手上拿着的核桃;“我说马骝,这里就你跳的最厉害,阿旦的死,别不是跟你有关吧?”
马骝抖着脚:“你看,你们还真是逮着人就咬。这是什么?心虚的表现!”
而差点跪下来的方芳并没有停止攻击,她手掌撑在地板上,双脚扫了过来——
梁可风后面站着人,往后避无可避,她只好向上一跃,落地的时候,自己把头上的假发给扯了。
众人都惊讶了,特别是啸哥,他没想到胡氏兄妹隐藏的那么深。
而围观的人更多是惊讶于,靓女取掉齐耳假发后,更美了。
看着梁可风扯掉假发,漏出后脑勺贴着的纱布,方芳喜出望外:“果然!我就说吧,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后脑勺怎么受伤的?药怎么来的?”
梁可风解释:“我们偷渡到港那天,遇到意外,我在渔船上不小心撞伤了。我们没有港城身份证,只好找私人诊所开药疗伤。这是农历新年之前撞伤的,可以找医生来验,我伤口都结痂了。这些药是大年初四我们从南门光明正大带进来的,有进行登记,调查组第一次来我房间搜查,就搜出来过,我没有进行任何隐瞒。”
忠直叔多少懂一些医术,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梁可风的伤口,确认:“这确实不是这两天的新伤,伤口都完全愈合结痂了。”
方芳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梁可风:“那你为什么要带假发呢?”
“伤口露在外面太难看了。”
方芳拿过梁可风手上的假发,仔细研究:“这顶假发质量不错,市面上价格不会低,少说也要一两百,我听说你们手头不宽裕,怎么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买这么好的假发?”
“那家店里的假发都贵,没其他选择,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一冲动就买了。就因为买假发花了一大笔钱,我们手头才会这么拮据。”梁可风说得头头是道,大家听来也不觉有假。
方芳不管听着有没有道理,她穷追不舍:“戴一顶帽子不就好了?至于要戴假发吗?”
“戴假发更方便,屋里也可以戴。我没见过别人在屋里还戴帽子的。”
马骝不耐烦了,“你管人家戴帽子还是戴假发?那你们有没有在她房间搜到剃头刀?没有吧?阿旦那条金链搜到了吗?也没搜到吧?!肥强,叫你的人不要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了好不好?当我们傻子呢。我的人也在你们宿舍门口盯着,我今天就要看看这场闹剧,你们打算怎么结束!”
方芳被马骝怼的哑口。
梁可风也看出来了,其实方芳并不是真的怀疑她和程咬金,而是借他们拖延时间,肥强很有可能在李保仔的房间里藏了什么东西,所以不愿意让调查组的去搜李保仔的房间。
忠直叔:“继续审这些无关的人也审不出什么结果,现在可以审李保仔了吧?”
方芳看了眼肥强,肥强没说话,继续耍着手中的核桃。
主持审问的啸哥顺着话题,把风向扭了回来:“李保仔,初八晚上八点左右,你在哪儿?”
李保仔神情倒是很怡然自得,因为他自认没杀人。
“我跟阿旦方芳阿九他们好几个人在彭记吃晚饭,中途方芳阿九他们先走了,我跟阿旦吃完一起买单离开,我回北区,他回东区。”
啸哥:“你们分开的时候,身边有其他人吗?”
“我是自己一个人,阿旦是出了彭记刚好遇到鹌鹑他们几个,鹌鹑可以作证的。之后我就回了宿舍,因为有点累,我就躺了一会儿,才眯了没多久,就听见安仔来敲门,说阿旦被杀了。”
审阿风时并不怎么上心的忠直叔,此时站起身,走到李保仔跟前:“鹌鹑能给你做什么证?表面上,你是跟他们分开了,实际你尾随跟着他们,等鹌鹑他们上楼拿东西,你就偷偷把落单的阿旦杀了,之后立刻偷偷遛回了宿舍。是不是这样?”
李保仔信誓旦旦:“忠直叔!我跟阿旦是异姓好兄弟,我怎么可能杀他!”
“因为阿旦偷偷帮你们上青龙拉客贩毒,我得知后警告了他,让他就此休手。我不知道他去跟你们说了什么,也可能就像流言说的,你们分赃不均,才把他杀了!”
肥强不乐意了,“什么叫帮我们上青龙拉客贩毒?我们上青龙什么时候贩毒了?洪门老祖宗规定不能制毒贩毒,我肥强是最守规矩的!”
“你们在地下搭棚仔招揽瘾君子来吸毒全四方城寨的人都知道,你最守规矩,肥强你在这儿装什么装?!”
“廖忠直!你没凭没据造谣陷害,可别怪我不客气!”肥强唰一下站起来,跟他一起来的兄弟,都拔出了枪。
“我陷害?!你够胆让我们进你们堂口搜吗?”
忠直叔也不示弱,他一拍桌子,上白龙的人纷纷拔出枪。
双方十多个人,在习武大厅摆开阵势,互相对峙!
今天都是带着家伙来的!
没有龙头老大坐镇,大家都不守规矩,都敢带枪进中华堂了。
一直没说话的西区坐馆站起来做和事佬:“有话好好说,自己兄弟,别动不动拔枪。”
啸哥夹在中间也很无奈,就算今天苦爷站在这里,苦爷也拿这些人没办法,更何况是他?
梁可风见状,决定把水搅浑:“现在不是要自证清白吗?要不这样,在各位大佬的监督之下,调查组去把我们的房间和李保仔的房间,都再认认真真搜一遍,公平公正!”
他们的房间已经被搜很多次,无所谓再搜,她的目标是让调查组去搜李保仔的房间。
肥强怒目一瞪:“你谁啊?凭什么听你的?我肥强今天把话撂在这里,苦爷不回来,我不会让人搜李保仔房间!”
忠直叔:“既然成立了调查组,当初成立的时候,肥强你也是同意的,为什么别人的房间可以搜,李保仔的不能搜?你们如果不是身有屎,你们害怕什么?!”
肥强刀枪不入油盐不进:“我不是害怕,我是不服气你们故意针对和刁难我们!我们北区确实比你们其他区要富裕,我们没偷没抢,那是我们辛苦经营工厂得来的,每个月上交工会的例金,我们缴的不比你们少。”
“理横折曲!不讲道理!”
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出来了,肥强就是故意阻挠搜李保仔的房间。
但大家也只能互相斗嘴,完全拿他没办法。
如果带着人硬冲北区,肯定会有一番械斗,有械斗就会有流血牺牲,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阿旦付出这种代价。更何况,北区的实力是在其他三区之上的。
除非这次械斗能彻底改变双龙堂的格局,有人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显然各位坐馆都打过算盘,知道拼不过,所以肥强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现场两边的人都还互相举着枪,看谁的头儿先低这个头。
梁可风看清了这盘棋,她跟程咬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她朝方芳走去:“把假发还我。”
方芳此时站在肥强边上,她本不想把假发还给梁可风,但刚才两人交过手,知道彼此实力悬殊,她怕对方硬抢,自己又打不过对方,再次丢人,所以只好把假发丢还给她。
“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贪靓!”方芳不忘讽刺。
梁可风端端正正把假发戴上。
有人调侃:“长这么漂亮一张脸,光头都靓啦!”
旁边围观的哄堂大笑,差点忘了北区和东区正在举枪对垒。
忠直叔和肥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互怼,马骝在中间穿插着嘲讽肥强。
戴好假发的梁可风用余光扫了众人一眼,此刻马骝正在中间跳大神似的怼着肥强讽刺,说他浪费大家时间。
场内人的目光都在马骝身上。
梁可风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站在方芳后面那人的枪。
夺枪的同时,一个跨步,枪直接顶在肥强的后脑勺上。
速度太快,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方芳迅速拔枪,对准了梁可风。
而脑袋被抢顶着的肥强想转身又不敢转,他不可思议地转了转绿豆大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梁可风扯着肥强脖子上的衣领:“叫你的人,把枪放下,双手举过头顶。”
马骝比其他人反应都快,“还不把枪放下!你们想强哥死啊?!”
北区众人:“……”
“我数三声,如果不放,我就一枪蹦了你们老大,3……2……”梁可风的三声数得飞快,完全不给人思考时间。
“放放放!”刘长安带头放了枪,并举起双手。
方芳本不想放枪,但马骝直接走过来,把她枪拿了,丢地上。
丢枪的同时,马骝还不忘讽刺方芳,“强哥重要,还是你面子重要!”
东区的人依然举着枪,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付北区的人,还是该对付梁可风。
梁可风则完全无视他们:“把我哥放了。”
这话一出,又是马骝,第一时间示意手下去放了程咬金,配合得像个内奸。
等松了手,程咬金立刻走去捡起一把枪,同样把枪也指向肥强。
啸哥劝梁可风:“阿风,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
梁可风嘴角微微上扬:“我没激动。我只要求一件事,还我和我哥的清白。我们的房间被搜了两次,为什么流言满天飞的李保仔,他的房间不能搜?!”
马骝继续配合:“可以搜啊,只要风姐你一声令下!”
忠直叔也明白过来了,得要跟马骝一样,配合梁可风,才能破肥强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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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直叔也说:“我们的人就守在李保仔的房门口,我们的人进不去,你们的人也别想进去,但啸哥可以带队进去搜。其他的人现场监督。”
“那就啸哥带队去搜。”说着梁可风用枪顶了顶肥强的脑袋,“有意见吗?强哥!”
意气风发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在他头上撒野的肥强,气得脑门青筋都飚起来了,“你现在胆敢要挟我,等会儿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程咬金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你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老子先杀了你!”
肥强挨了一脚,气得要跳起来:“安仔!方芳!你们在干什么!怼冧这两个扑街仔啊!”
方芳想趁人不备捡起枪,结果程咬金把枪口对准了她:“不要乱动。”
方芳不敢动了。
马骝讽刺:“肥强,你难为这些手足干什么?我怕他们杀不了人家兄妹俩,反而让人兄妹把你咔嚓了!”
“啸哥!双龙堂的人就这样看着吗?!”肥强大声吼起来!
嘣!
一声枪响!
现场突然死一般安静。
梁可风对着肥强的脚跟打了一枪,没打中脚跟,但把肥强的鞋帮打坏了,吓得肥强瞬间把气都憋了回去。
“再叫嚷,我打的就不是鞋帮了!”梁可风再说了一遍诉求,“现在去搜李保仔的房间,有没有问题?强哥。”
人群中,有慕强者已经对梁可风佩服地五体投地。
肥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他拉不下面子答应,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
“点头也就是同意了!”
肥强再次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啸哥,他同意了。搜李保仔房间。我和我哥在这儿陪着强哥,你们去搜。”梁可风把挟持说成了陪伴,大家似乎还挺接受这个说法。
忠直叔想了想,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也留在这里,但我们的人会跟着去。”
*
北区上青龙的宿舍,在一栋灰色大楼的第二层。
已经是傍晚时分,宿舍楼里灯光昏暗,光线不足,好几个人手里举着明晃晃的手电筒。
为了公平起见,这次搜房由啸哥带队,主要是中区和西区的人负责搜。
北区东区的人在外监督,南区在马骝的带领下,就是吃瓜群众,重在参与围观。
很快,搜索队传出胜利的口哨声。
找到了!阿旦的金链和杀人的剃头刀!
被押来亲自目睹搜屋全过程的李保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连连摇头否认:“阿旦不是我杀的!金链不是我放的!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他话没说完,东区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打了个半死。
“你没杀人,阿旦的金链怎么会在你屋里?还有剃头刀!”
“为了钱,连兄弟都杀,猪狗不如,人渣败类!冚家铲!”
要不是啸哥在现场及时阻止,李保仔会被东区的人打死。
方芳护着李保仔:“都别打了,赶紧押回中华堂去审吧。”
马骝聪明的很,他知道方芳表面上是护着李保仔,实际是想大家赶紧离开。
他反对:“不行,都还没搜完,不是说阿旦还丢了一个钱包吗?你们再认真搜啊!”
方芳:“阿旦什么时候丢钱包了?证据都找到了,你们还搜什么搜?啸哥,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啸哥难得坚持:“我秉公办事,既然是搜屋,那肯定是要搜得彻底,不然大家不满意,还得重来。”
方芳:“……”
就在此时,搜索队有新发现,只是这新发现让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找到了一包白色的粉末,估摸着有将近五百克。
马骝双眼发光:“我就说没那么简单吧?!”
方芳见状,整个脸都沉了下来。白折腾那么久,还是被搜出来了。
现场最幸灾乐祸的就是马骝了,他嘚瑟笑道:“难怪千万百计阻止我们来搜屋,原来还有东西没来得及转移。幸好我跟忠直叔两个都够聪明,他们不让我们搜,我们也不让他们进屋。要不然,这包玩意,早被偷偷拿走了。”
*
习武大厅内,灯火辉煌。
苦爷回来了。
苦爷估摸着有六十多岁,蓄着小山羊胡,手里拿着拐杖,人很消瘦精神。
他坐在上首,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后,最终停留在梁可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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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可风和程咬金手里的枪还指着肥强。
苦爷提醒:“你们的枪可以收起来了。”
梁可风没有收枪,“我需要强哥保证不对我们兄妹进行秋后算账。”
苦爷认为这个要求不过分,“当然,你们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不是肥强?”
肥强原本已心如死灰,在双龙堂,如果被发现制毒贩毒,是要从坐馆的位置上滚下来的。
虽然肥强自认,现在龙头之位虚空,没人真的敢让他滚下来,但即便是这样,忠直和马骝这两个东西肯定要借这个机会,让他脱层皮。
本来肥强贩毒算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的,只是这次人赃并获,他没得抵赖。
幸运的是,李保仔背了一条人命在身上,李保仔本就应该杀人偿命的,这似乎又让肥强看到了希望。
肥强挤出满脸的笑:“我不追究!我为什么要秋后算账?!我感谢你们都还来不及呢,感谢你们帮我揪出我们北区的蛀虫。我没想到李保仔是这种混蛋。杀人贩毒,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肥强说得大义凛然,“苦爷和诸位坐馆在这里可以作证,我肥强绝对不会反口,我说了不追究就不追究。况且你们是啸哥的亲戚,大家自己人,我肥强做事向来讲人情讲脸面,自己人绝不为难自己人。你们要是不相信,这两把枪就送你们兄妹了!”
苦爷点头笑道:“我就说,肥强的心胸宽大吧!你们把枪放下吧。”
梁可风盯着肥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肥强就算再不乐意,他作为一个坐馆,他答应了,应该不敢反口。
她慢慢放下枪,但手依然扣在扳机上。
见梁可风收枪,肥强终于敢站起身,他走向李保仔,重重叹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阿旦跟你是好兄弟啊?!”
李保仔被打的浑身是伤,此刻他确实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水深火热。
“不是,强哥,我没杀阿旦,是别人栽赃给我的!”
“谁栽赃给你?”
李保仔茫然地看着肥强:“我不知道。”
“枉我还拼了老命护着你!李保仔,你说你是不是东西!你杀人贩毒,条条都是死罪!念在你在上青龙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
肥强这话是什么意思,李保仔听明白了,他绝望地摇了摇头,他不想死。
“强哥,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你要相信我。”
“证据确凿,我相信你又有什么用?”肥强指着李保仔,问众人:“还需要审吗?”
马骝第一个反对:“当然要审!杀人罪确凿,但贩毒的事,他还是可以好好交待一下的。”
肥强盯着李保仔:“听见没有?杀人罪确凿,杀人是要偿命的!”
马骝嘴角一扯,冷笑道:“肥强,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充分感受到了你在要挟李保仔!”
“我要挟了吗?我怎么要挟了?方芳,你好好跟李保仔沟通一下,怎么杀人,怎么贩毒,让他好好跟苦爷和各位坐馆交待。”
马骝立刻阻止:“哎,方芳你坐好,轮不到你来审,你也别靠近李保仔。”
肥强收起脸上的笑,“马骝你蹦跶什么?跳那么高,小心摔死!”
“我,孙大圣转世投胎,摔不死!我还是那句话,贩毒的人都不得好死!”马骝话音刚落,只听嘣的一声枪响,他回过头去,发现李保仔开枪自杀身亡。
而刘长安就蹲在李保仔边上,李保仔抢了刘长安的枪。
马骝气得火冒三丈,他拦下了方芳,没拦住刘长安!
“刘长安你故意给他送枪是不是?!丢!”
一切发生的太快,而梁可风冷眼旁观着事情的发生,她没去阻止,因为她知道,阻止也没有用。
李保仔必须死。肥强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就算李保仔说实话,以今天的局面,也没办法从根基上动摇肥强,更何况,李保仔不敢说实话。他家人,应该都在肥强随手可以拿捏的地方。
至于忠直叔,他目的简单,就是杀人偿命,他能够给下面的人交待。只要李保仔死了,他也不会纠缠着肥强不放。
苦爷做起了裱糊匠:“马骝,我知道你弟弟是吸毒死的,你恨这些贩毒的人,现在李保仔都畏罪自杀了,也算是事情圆满解决,你也别再纠结,伤害兄弟之间的感情。”
马骝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李保仔一死,完全拿肥强没办法,但怎么着也要放他的血。
他问:“李保仔房间找到的那五百克海/洛/因怎么处理?”
众人一番讨论,有人支持存起来,有人支持销毁,各方争执不下,苦爷最后拍板,决定当即销毁。
销毁的方式很简单——直接冲咸水马桶,冲之前,马骝还亲自试毒验货。
只是真要冲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有人硬闯进来闹事,是李保仔的所谓债主,要求把白面卖了,赔他钱。
苦爷一怒之下,走前去把一盒白面倒进了马桶,然后按下海水……
肥强闭了闭眼,一大笔钱就这么没了。
末了,众人要散去的时候,苦爷盯着程咬金和梁可风发话:“你们兄妹俩留下。”
梁可风和程咬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站在边上没动,手里还握着肥强“送”的枪。
就在刚才,有人闯进来闹事的瞬间,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门口吸引,梁可风除外。
她看见苦爷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盒白面换了。
也就两秒钟的事。
黑吃黑啊!
表面看起来还算公道的苦爷,原来是个岳不群,他私吞了那一斤的白面。
而所谓捣乱的债主,应该是苦爷安排来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戏码。
麻烦的是,梁可风收回眼神的时候,发现苦爷就站在后面盯着她……
梁可风看了眼手中的枪,子弹:两发。
第020章 入局
他们是在中华堂后面的洗手间把“白面”冲进海水马桶的。
外面围观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小声议论, 这次肥强亏大了。
人群陆陆续续散去, 从洗手间出来,绕过习武大厅,大厅内,李保仔的尸体已经被北区的人抬走, 一个干枯老伯在搞卫生, 清洗地上的血迹。
梁可风和程咬金跟在啸哥身后, 与人潮反方向, 朝里走。
啸哥回过头小声叮嘱他们:“等会儿顺着苦爷的意思说话,懂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
进了一个不大的办公室, 先进来的苦爷正站在窗前抽烟斗,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在跟他说话。
窗户紧关着, 窗帘是拉了一半, 办公室里弥漫着烟草的香味。
中年男子额头上有道伤疤, 眼神不善。
看他们进来, 那男子跟啸哥打了声招呼,便先出去了。
“坐!”苦爷指了指旁边的咖啡色皮质沙发。
待他们三个都坐下,苦爷才坐到他们对面, 笑问:“我怎么不知道阿啸你有这么优秀的表弟表妹?”
啸哥从容应对道:“他们才从大陆过来, 身份证都还没有, 阿金在北区上青龙那边打杂,今天阿风入职双龙堂工会, 做财务助理。”
这些信息苦爷应该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掌握,他看向梁可风:“听说, 你今晚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夺枪,挟持肥强,逼他就范,这份胆量和魄力,非常人能及啊!”
梁可风知道苦爷并不是真的表扬她,可能有欣赏的成分,但内心肯定也有警铃在响,她避重就轻道:“主要是现场其他堂口的人也想肥强就范,不然,我可能已经死在别人抢下了。”
“是。各堂口之间因为各种原因,互相都有嫌隙,你抓住了机会。”
“我也是没办法,他们冤枉我和我哥杀人。”
啸哥替他们解释:“肥强可能就是因为那一斤的海/洛/因,才护着李保仔,不让大家搜他房间。这次也是凑巧,李保仔杀人的流言一出来,忠直叔就要求调查组去搜李保仔的房间,结果肥强不让搜,两边就在李保仔房门口一直僵持不下。肥强的人,才找不到机会把海/洛/因转走。”
苦爷略一沉吟:“肥强这次损失这么大,你们兄妹又当众让他没了脸面,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会想办法摆平他。”
梁可风听出来了,苦爷是卖人情给她。
啸哥赶紧提点他们兄妹:“快谢谢苦爷。在四方城寨,有苦爷罩着,比什么都强。”
程咬金忙道:“我们兄妹多谢苦爷照顾。”
“你们以前在大陆是做什么的?”苦爷问程咬金。
关于他们的背景,梁可风和他有详细商量过,程咬金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和我妹在武术馆长大的,我爸是教练,后来我顶了我爸的班,我妹虽然学的的会计,平时也会来帮我忙。”
“难怪。这就对上了。阿金你在上青龙打杂实在是屈才,要不要考虑,跟着我干?”苦爷抛出橄榄枝。
程咬金看了眼梁可风,有些受宠若惊地笑道:“我当然乐意,反正我也只是在上青龙打杂的,我住在中区,登记在中区,身份上本来就是属于苦爷的人。我随时可以过来。”
苦爷满意点头:“不过,我不能明着挖肥强的人,你啊,还是留在上青龙比较好,找机会把你的身份录到上青龙堂会里,明白吗?不明白也不要紧,你表哥会慢慢教你。”
苦爷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他言外之意就是,你继续在上青龙呆着,混熟了,有机会再帮他做卧底。
程咬金憨憨点头表示没问题。
苦爷在桌上敲了敲烟斗,转向梁可风:“阿风,你觉得肥强这人怎么样?”
梁可风装傻摇头:“对他不了解。”
“他在地下开棚仔,很多人对他有意见。”苦爷说着解释了一句,“棚仔,就是吸大烟的地方。”
他在试探她对贩毒分子的态度。
“他开不开棚仔,跟我没关系。”梁可风揣摩着苦爷的心思,只有这么回答,他可能才会满意。
果然,苦爷脸上浮现了今晚以来最为舒心的笑意:“你这态度是对的。跟自己无关的事,要少管。懂吗?”
苦爷这言下之意就是,你梁可风刚才不小心看见他的人偷偷把白面换了,也要当做没看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梁可风听得懂人话:“我眼睛近视,特别是光线不足的地方,视力不好。”
小姑娘挺善解人意,苦爷笑了,“财务工作不简单的,你又懂武功,是个好苗子!在工会好好做!以后,争取跟你表哥一起,做苦爷的左膀右臂。”
“谢谢苦爷抬爱。我会努力工作的。”梁可风完全就是一个三好员工的表现。
苦爷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盒暗红色铁罐装着的巧克力递给梁可风:“欧化朱古力,你们女孩子最喜欢吃的,港城没得卖的。我从德国只带了两盒回来,这盒送给你。”
只有两盒却送你一盒,可见对你的重视。
苦爷这老狐狸是懂得收买人心的。
梁可风甜甜笑道:“谢谢苦爷。”
“那你们先回吧,阿啸你留下。”
看着程咬金和梁可风出去,苦爷收了脸上的笑意,他把烟斗放一边,轻声嘱咐:“这两个人不简单啊,城府很深,你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啸哥低声道:“以我跟他们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都是老实本份不愿多事的人。特别是阿风,就算刚才调包的事被她全看见了,她绝对不会到处乱说,这个女孩,嘴巴很密。”
苦爷若有所思地瞄了眼阿啸,“越是能守秘密的人,越是不简单。不过,暂时能稳住他们就行。稳不住,再想办法把他们解决了。死人才是最能守住秘密的。”
啸哥:“我会盯紧他们,不让他们出差错。”
“你啊,不能在关键时刻心软了。”
“苦爷你放心,我有分寸。”
“对外就还说他们是你表弟表妹,我权当不知情。双龙堂太久没有新鲜血液了,现在的四方城寨就像一潭死水,希望他们会是入水的鲶鱼,能带来一些改变。说不定能借他们的手,把肥强给……干掉。”苦爷看着关紧的窗户若有所思,干掉肥强是他近期最大的心愿。
而窗户外,梁可风透过窗帘缝隙往里看,透过唇语,基本上了解他们在聊什么,后来苦爷跟啸哥聊别的事,她没再继续往下看,而是快速退了出去。
往外走了几步,梁可风跟等在外头把风的程咬金汇合,两人往圣心楼方向走去。
路上,梁可风把从窗外看到的对话跟程咬金简单说了。
程咬金分析:“这么说,啸哥还算是护着我们的?”
梁可风微微耸肩:“说不准,反正不能掉以轻心。对了,你今天带枪出门了吧?你把枪藏哪儿了?”
程咬金下午反抗刘长安的拘捕,就是因为他身上有枪,他必须逃出去,先把枪藏起来。
他说:“我偷偷藏在天后庙神坛下面了。晚点我找机会再去取回来。你的枪和刀呢?藏哪儿了?我下午逃出来的时候,回你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
“窗户外面。”
程咬金恍然大悟,应该是藏在窗户外的三角梅藤蔓底下。
*
“回来了回来了!”猪头威远远看见他们,就对屋里的人喊。
好叔好婶和曼姐马上走到了门口张望,阿欢是直接跑出来迎接,满脸都是崇拜:“风姐,我听说,你今天干大事了!好威风!”
梁可风笑道:“我被逼的。”
“你手上拿着什么?”
“苦爷送的欧化朱古力。我不爱吃,你喜欢吃吗?送给你。”
阿欢惊喜收下,偷偷藏衣服里,怕被她妈看见没收充公。
“这发展太诡异了。”阿欢跟梁可风咬耳朵,“金链怎么会跑到李保仔房间里呢?好邪门!”
梁可风跟她打太极:“说不定我们之前猜错了呢?不是猪头威藏的,是李保仔。”
“李保仔怎么会把金链藏六婆菜地里?除非……”阿欢伏在梁可风耳边说:“除非猪头威跟李保仔是同伙,还有剃头佬的剃头刀,也只有猪头威能偷啊。”
逻辑竟然还闭环了!
梁可风“嘘”了一声,“不要乱猜。”
“知道。我就跟你说说,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走到门口,猪头威拍了拍走在前面的程咬金:“怎么样,他们打你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还没来得及打我。”
“没想到杀旦哥的是李保仔!他那天来搜房子,那么拽,原来是心虚。”猪头威看见阿风进来,笑着迎上去,“阿风,你现在都成英雄了!徒手夺枪,枪口怼准了肥强的大脑门,‘把我哥放了,不放我就让你脑袋开花’是不是?听说肥强都差点吓尿了!!!”
还是流言厉害,有够夸张的。
梁可风没来得及解释,好婶已插嘴笑道:“谁让他们欺负人!我都说了,我们女人打起功夫来,不比你们男人差!”
好婶已经忘了,当初自己根本没把阿风会拳脚功夫的事,放在心上。
好叔埋汰自家女人:“跟你们女人有什么关系?是人家阿风厉害!”
“怎么没关系了?阿欢还要拜阿风为师呢。”
阿欢猛点头:“是啊,下个周末开始,风姐教我防身术。”
曼姐:“我之前听说阿风会一些拳脚功夫,我还以为是什么花拳绣腿,没想到这么厉害!一帮男人举着枪,是我就腿软了。”
梁可风并不想谦虚,但是不谦虚不行:“主要是他们自己内讧,我也没想到轻轻一拉就把枪夺了,然后也没人来控制我,马骝哥反而还帮忙控制他们。”
猪头威拍大腿感叹:“我听说现场好鬼精彩。可惜我不在。可惜了可惜了。”
六婆仿佛拿了先知剧本似的,“我就说阿风的面相不一般,凡事都能逢凶化吉的,这只是开始,好运陆续有来的。”
好婶笑道:“阿风,快谢谢六婆吉言。”
众人一阵热闹,曼姐好奇问:“怎么我听他们说,啸哥是你们的表哥?”
梁可风盘算着以啸哥和曼姐的关系,曼姐没理由会不知道他们跟啸哥之间是没有亲戚关系的。
既然曼姐要装糊涂,梁可风也不揭穿。
不过,啸哥不是她表哥的事,在北角楼不可能骗得过大家,她如实道:“啸哥要真是我们表哥就好了。”
好婶帮梁可风解释:“今天中午,是我替阿风去求啸哥帮的忙,啸哥本来是一片好心,帮阿风做担保去工会应聘工作,谁想到弄巧成拙,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阿风是啸哥表妹了。”
猪头威头脑还比较清醒,他“嘘”了一声,放低声音:“听说肥强不追究阿风挟持他的责任,部分原因是念在啸哥的面子上,大家可别出去乱说话。乱说话是会害了阿风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马上狠狠表示:“知道,我们不会乱说的。”
好婶还特意叮嘱:“剃头佬,你平时在外面跟人剃头爱吹水,你嘴巴严一点。”
“啧啧!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
好婶:“你们肚子饿了吧?给你们留了菜饭,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给你们端出来。”
没多久,啸哥回来了,他们三人吃饭,大家在旁边看电视边跟他们聊天。
啸哥嘱咐大家:“以后对外,大家都统一口径,阿金阿风是我的表弟表妹,拜托大家了。”
“知道知道,我刚才跟他们是千叮咛万嘱咐。”猪头威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没有人嘴巴会比我们密,啸哥放心好了。”
啸哥把枪放桌上:“谁说出去了,别怪我的枪不认人。”
大家顿了一下,都不敢说话了。
北角楼的租客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怕啸哥,啸哥也难得这么认真地跟大家商量事,可见其重要性,这个时候谁敢说不?
吃了晚饭,啸哥把他们兄妹叫到他房间去。
啸哥房间比较大,而且很整齐,床铺一丝不苟,桌面一尘不染,跟他人一样斯文。
“明天我带你们去给肥强道个歉,顺便把枪还给他,让他好下台阶。”
梁可风倒不贪肥强的这两把枪,她看了眼程咬金,程咬金领会她意思,便道:“啸哥,我们听你安排。”
“今天这个事情虽然走向出乎意外,不过结局是好的,阿风……”啸哥看着梁可风,眼神难得带着笑意,“你今天的表现,吓到我了。不管有什么苦衷,以后不要一个人往前冲,那样很危险。”
啸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语气极为温和,仿佛眼前的真是他表妹。
程咬金思绪都要分裂了,一时分不清啸哥的这份关心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梁可风回以同样温暖和煦的微笑:“知道了。谢谢啸哥。”
表面看来,她还是听劝的。
啸哥捏了捏眉头:“今天累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对了,把枪留在我这儿。”
兄妹俩把枪都放到了桌上。
*
从啸哥房间出来,经过曼姐房间,看见小桃子坐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吃东西。
梁可风喊了她一声:“小桃子。”
“风姐姐!”小桃子从凳子上蹦起来,“请你吃朱古力!”
“谢谢,小桃子你留着自己吃吧。”梁可风低头细看,才发现小桃子端着一盒欧化巧克力,跟苦爷送她的那盒一模一样。
小桃子硬塞给她一颗:“姐姐你吃。”
梁可风蹲下来,摸了摸小桃子的脑袋:“好吧,谢谢小桃子。谁送你的朱古力,闻起来好香啊。”
小桃子:“妈妈刚才出去拿回来的。”
那么巧!
听苦爷的意思,这款德国产的巧克力,港城并没有进口……
梁可风瞄了眼小桃子的房间,曼姐不在房内,她小声问:“这么好吃的朱古力,是别人送给你妈妈的吗?”
小桃子摇头:“我不知道啊,应该是吧。”
“小桃子,下来洗澡了。”楼下传来曼姐的声音。
梁可风站起身:“快去吧,我帮你关房门。”
小桃子回房把巧克力放桌子上。
梁可风帮她把小板凳搁房间里,抬头环顾四周,曼姐母女的房间布置的很温馨舒适,甚至可以说有情调。
暖黄色淡花墙纸,墙上挂了几幅颇有诗意的装饰画,蕾丝花边桌布,公主铁架床,白纱蚊帐……
与周围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与曼姐卖钵仔糕的身份也很不符。
她原本的生活底子应该是不差的。
带着女儿住到这鱼龙混杂的四方城寨就很不符合一个作为母亲的生活逻辑。
除非……
楼梯口有声响,梁可风及时收回思绪,关上房门,转身回房。
拧开灯,房间因为被搜过了,很乱,她突然想起来,药没拿回来。
想想还是算了,被人动过的药,也未必安全,她伤口基本痊愈,等头发长起来,她这顶假发也可以不用戴了。
她收拾好房间,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
今天的剧情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挺感谢方芳把她拉入局的,她也算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条件,让双龙堂的人从现在开始,记住她这个人。
只要能入局,后面就好玩了,她喜欢这个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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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先关了灯,才去打开窗户通风。
头顶有飞机飞过,她抬起头,飞机就像一只展翅大鸟,压在头顶上,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
视线跟随,她发现旁边北区的泰华楼里,大概六楼的位置,一扇对着北角楼方向的窗户有些奇怪。
刚刚她视线扫过时,那边窗户的灯光忽然灭了。
不,都不算正常灯光,是很暗很暗的微弱睡眠小夜灯。
现在才晚上八点多,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开那么暗的小夜灯,生活上是很不方便的,除非是有意为之。
她生性谨慎,平时会特别留意周围的建筑,昨天之前,她可以确定,从来没有这种昏暗小夜灯的存在。
有状况!
梁可风躲到窗帘后,盯着外面看了会儿,看不出端倪,她从另外一侧被藤蔓遮挡的位置打开窗户,伸手从三角梅藤蔓下取回包裹好的枪支,随后把窗帘拉上。
站在窗帘后面,她一动不动盯着对面看,大概十分钟之后,微弱睡眠灯再次亮起,有人影在窗前晃动。
她隐隐约约看到了望远镜,还有狙击枪的影子。
是谁?
带了狙击枪来,这人是想要她命的。
那人应该在用夜视望远镜往她这边观察,所以她刚才虽然关掉了屋里的光源,但她一打开窗户,对方就非常机警地关掉了小夜灯。
梁可风想了多种可能性,无论哪一种,都不能阻止她立刻反击。
随即她拧亮了房间里的灯。
她要让放烟幕弹,让对方以为,她一直在房间里。
*
梁可风去把情况告诉了程咬金,两人很快商量出了对策。
程咬金借着下楼洗澡的时候,搜罗了一些晾衣服的麻绳和曼姐挑钵仔糕用的箩绳上来。
等到十一点多,梁可风才关了灯,佯装睡觉,让对面放松警惕。
北角楼正门在对方望远镜的监视范围之内,他们没办法从正门离开。
所以,他们选择走窗户。程咬金房间里的窗户。
楼下客厅还有电视声,啸哥和剃头佬都还在楼下看电视没睡。
其实梁可风稍微有支撑就能沿着排水管往下爬,主要是程咬金不行,他需要绳子。
程咬金房间有两扇窗户,其中一扇是对着一堵墙的,从那窗户攀爬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从程咬金卧室到圣心楼的三楼,也就三层楼高度。
圣心楼三楼是纺织厂,此时厂区空无一人,他们顺着窗户爬到纺织厂外走廊,然后直接走北楼梯下楼。
到了楼下,两人贴着墙根,一前一后分开走。
程咬金走在前面,梁可风跟在后头。
他们从鼎华楼上去,可以通过穿楼天桥,穿到目标楼栋——泰华楼六楼。
梁可风看着程咬金上了鼎华楼的楼梯,前方黑漆漆的,只能借助别处的灯光,往前走。
从四楼的穿楼天桥来到泰华楼,刚转过来,就看见楼下楼梯拐角处传来微弱的手电筒灯光。
走在前面的程咬金顿住脚步,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躲在天桥门洞的铁门后面。
灯光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有人在说话,说话声音逐渐清晰。
“那个女的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我看照片很像,反正也是大陆来的,拳脚功夫很厉害。”
“太黑了,望远镜看得不清楚,我想亲眼确认。”
“我明天给你找个机会,带你偷偷去看。我就猜到这个女的不简单,没想到,她杀了你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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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下了死命令,不允许我们报仇!这事不能传出去,安仔,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上了四楼,往五楼走去。
说话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声音很耳熟,如果她没判断错,是北区肥强属下刘长安。
程咬金的属下败将。
另外一个人,不难猜,十有八九是白毛的亲哥。
白毛死的时候说过,他大哥二哥会替他报仇。
据程咬金说,白毛大哥是潮皮,二哥叫南风。
潮皮的大腿被梁可风打了一枪,应该没那么快能恢复,而且听声音也不是他。
那么这次找上门的,应该是白毛二哥南风。
忽然有东西从脚背滑过,梁可风寒毛竖起,一只老鼠“嗖”一声拐楼梯那边过去了。
“谁啊!”那两人闻声停住脚步。
梁可风手握尖刀屏声静气立在门后。
本来已经上了五楼的两个人,从楼梯上下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人,手里举着手电筒,一步一步朝梁可风这扇门走来,就在那人伸手想要拉门板的瞬间,梁可风拼尽全力往前一推,门扇直接磕在对方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