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蛇◎
李青城也不知道如何对许纤说,他也是真的不知道林玉京现下如何了,只是还未等他想好,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 “我去取你丢的灯笼了。”
说着,林玉京便转了进来,他手中果然擎着一盏灯,只是灯笼外头的画有些奇特,绘的不是常见的佳人才子,而是白蛇与一少女。
许纤见了他, 方才乱跳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一些,她松了口气,“我刚才不见你, 还有些害怕呢。”
林玉京坐到她床前。
李青城起身,给林玉京让出位置,只是看着林玉京的视线不免带上几分惊异。
许纤接过林玉京手中的灯笼,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丢的?”
“我过来时听侍从说在外头捡到一个画的怪模怪样灯笼, 想来应是你的, 便去替你取来了。”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当得再跑一趟?何况本来也是想买来给你的,让你高兴的,倒是劳累到了你。”
她从林玉京手中接过灯笼,触碰到他的手一片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许纤把灯笼放到一旁,把他的手拉进被窝里替他捂手。
林玉京垂着眼,似乎是因为有李青城在场,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半晌后,才若无其事似地开口, “我瞧你睡得不安稳,是梦到什么了吗?”
“一个有点乱七八遭的梦,”许纤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在最后梦到自己在水里,怪让人害怕的。”
她说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其实那水好像也不是太冷,只是不知为何,许纤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说完这些之后,林玉京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可怖了起来,屋内昏暗的灯光映照上他俊秀的脸,反倒让人觉得这一幕美艳而诡谲,漂亮到透露出一股妖异来。
他轻声安慰许纤,“梦都是反的。”
说着,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个盒子,递给许纤。
“这是什么?”许纤好奇地打开,只见里头一颗盈润的珠子,反射出柔和的光来。
“礼物。”
林玉京道,“只是好像有些迟了。”
许纤将盒子又扣上,“一点也不迟,正好呢。”
在经历这么一番曲折之后得到的礼物,就好像打败大boss之后掉落的宝箱一样。
只是林玉京不知道什么是电子游戏,也不知道什么是宝箱,但他仍旧认真地倾听着,视线落在许纤身上,一瞬不移。
倒是把许纤看得不好意思了,她伸出手,掠了一下头发,“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好像咱俩很久没见了似的。”
分明只分开了一会儿。
“忽然想仔细看看你。”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说着,许纤打了个哈欠,睡意再次袭来,她缩进被窝,手还搭在林玉京手上,“你今日倒是规矩了许多,不跟我一起睡一会儿吗?”
“我看着你睡。”
话还没说完呢,许纤已然沉入梦乡。
床前那个身影轻声道,“做个好梦。”
像是祝愿,却又笃定的像是个坚决的预言。
烛火在身后的屏风上勾勒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影,李青城站在一边,在确认许纤睡着之后才骇然地开口,“你、你……”
就在许纤睡着的时候,“林玉京”的眼睛赫然已变成了红色的竖瞳。
他捂着胸口,侧过头,唇边便溢出一道蜿蜒的血迹,俊秀的脸神情异常难看。
整个府中的人都忽然停住了动作,一个接一个倒下,进入了昏沉的梦乡。
妖气翻涌,白涉彻底露出半人半蛇的模样,他压低了喘息,也不知是在对谁说,“滚出去!”
李青城脚底抹油立刻溜了,横竖他徒弟是这蛇妖心尖上的人,他可没有任何保障!
只是屋内的人走了。
心脏处的那个却仍旧在作怪。
林玉京嗤笑了一声,“怎么了?不是你一直想把我重新封印进来么?现在又要我出去,我的身体都已经被你处理掉了,我要往哪儿去?”
人类的身体到底太过孱弱。
随随便便就坏了,若是只伤了肩背还好些,但是林玉京忍受不了自己带着一张有瑕疵的脸出现在许纤面前。
避水珠造成的伤口寻常伤药不中用,再者一个,他握着避水珠的手已经只剩森森白骨,若是教许纤看了怕是要掉泪。
何况,林玉京也有着私心,他心知白涉以前给许纤吃下的那些药随着魂魄融合在慢慢发挥药效了。
接下来,白涉也定会继续给许纤寻来各方仙丹灵药,让她免受生老病死之苦。
要她成仙。
林玉京不想到时自己容颜老去的样子被许纤看见,更不愿意让她看着自己老去的样子,到了那时,说不准他还得忍着嫉妒,给许纤寻各方漂亮的男子来。
更何况,他本就是白涉卑劣的心,所以不止是白涉这么想,他的想法也是一样。
他贪心到不想只要一世恶意,他要与许纤永生永世,长长久久。
他要取代掉白涉。
他想要这具永远不会老去的身体,他要拥有永不老去的容颜,他要配得上许纤。
只要白涉继续在许纤身边,他的心就会永远为许纤而跳动,他的情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林玉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
林玉京本来也没想过这事,他倒是想过自己半道死了的事情,生怕白涉沾了跟自己一张脸的光,特意写了书信要许纤以后决不要找他的替身,跟他生得一模一样也不行!
长得比他丑的也不行,林玉京会更生气,还不如找白涉做替身。
他知道只要许纤接近白涉,白涉的心早晚会松动,自己早晚有一天能出来,但一来,林玉京不高兴让白涉触碰许纤,二来,他总觉得这是利用许纤。
虽然每次想起来都心里酸涩,但林玉京清楚,许纤对自己并不怎么上心,她只是爱他这副皮囊,喜爱他带来的欢情欲爱。
他从来没想过,许纤会因为自己死去的事情而伤心。
或许是不敢去想,毕竟许纤是他抢来的,许纤曾经说过,他俩两个之间决不会产生爱情,因为爱情只能在两个平等的人之间。
林玉京也不愿意与许纤平等,她那样好,天生便应该高高在上,不是他能沾染的人。
只是他着实卑劣,硬是勾着她,引诱她,将她拖入了这红尘滚滚的人间。
她爱他么?她会因为自己的死而难过么?
这些都是林玉京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因为他觉得答案不会如自己所想那样。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我又犯老毛病了! ! !每次自己脑完大纲故事回回都带上帝视角总觉得有些细节可以压后写,读者也应该跟住我脑子里一样过了一遍,上一章修了一千五百字,劳烦大家再去看一遍(不看也没事!没有要求强制看的意思!也没补充太多)
还有个毛病就是从来都是用一个眼神或者细节而不是事件来承接事件,李道长这个我前头想的时候还提醒自己千万要多点一下啊啊啊啊结果还是犯了老毛病啊啊啊,不过俺现在是个半成熟的作者了,已经可以一边内心尖叫一边女娲补天了,许纤前世是苗疆小姐姐这事我还洋洋得意觉得写出来一定可以艳惊四座呢啊啊啊啊啊,她前世溺死的,所以林玉京觉得用自己一条命换避水珠很划算,前世不是因为白涉死的,一个是她身份苗疆玩蛊的容易被当作妖女,另外一个就是她对妖怪的想法,容易被老壁灯打成邪魔外道,不过许纤就是这样的人,她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所有人都跟她不一样也不会改的。明明想的这么清楚明白,为啥写的时候老是丢三落四我服了我自己了啊啊啊啊,我今天再修修呜呜呜,李道长那边之后加个事件表现他是阴谋诡计坏配角,明明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用细节承接事件,结果总是这样重蹈覆辙orz ,俺真的是剧情苦手,感情流到非常彻底,如果大家看到我写的前几本书,一定会惊讶这世界上还有写两个人甜甜蜜蜜写了二三十万字的人,啥事不干,每天二人转,几乎没有配角没有剧情战斗一带而过,啥也不写就是纯纯二人转,等写完这本我头悬梁锥刺股去进修剧情! !以后有十万字存稿再开文,插个flag
第42章
◎白蛇◎
最终,还是白涉在这场较量之中占了上风,他强行将心脏处的暴乱压下去,又在那冰莲之上重封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再听不到林玉京的声音才停下。
他半躺在地上,压抑着呼吸,白色的鳞片仍旧在渗血,流淌到木制地板上,在缝隙处凝聚了一小滩。
也不知躺了多久, 白涉才起身, 趴在床边,看向床上正在熟睡的许纤。
她侧躺着,缩成小小一团,呼吸声细细的,睡得安静又甜蜜。
只不多时,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头开始紧锁,
白涉抬起手,指尖抚过许纤的眉间,似乎努力想要抚平那点烦愁。
许纤睡得并不安稳,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白涉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视线落到她枕边装着避水珠的木盒之上。
他支撑起上半身,俯身打开盒子,取过那颗珠子,甫一拿起,避水珠就开始灼烧着他的皮肤,只是白涉好似看不到一般,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避水珠不会跟随任何一个人,妖怪接近不了它,即便是人类,也最多只能拥有它十天而已,十天一到,避水珠便会化为水流,再次汇入世间水源。
白涉抬手,妖气将避水珠托举起来,与此同时,一条细细的,由血液组成的线细细密密地缠绕上了避水珠,很快便将避水珠染成了淡淡的红色,血液在其中组成了线,硬生生将周身圆润的避水珠串在了那条由血液组成的红线上。
避水珠重新落入白涉手中,这一次,它不再灼烧握着自己的大妖了,珠内染上淡淡的粉色,显出一种妖异的美。
白涉将避水珠放到许纤枕边。
她慢慢平静下来,不再颤抖,睡颜安静乖巧。
白涉眼也不眨地看着许纤。
直白而贪婪。
*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许纤这一觉睡得异常好。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外头是淅淅沥沥的雨,她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床边的“林玉京”,不由得心安许多。
“林玉京”披散着头发,简单披了一件白色外衣,坐在床边仿佛一座冰冷的玉像,只有许纤睁开眼的瞬间,这尊玉像才开始活了起来,才有了呼吸跟一丝温度。
许纤爬起来,去握“林玉京”的手,“你什么时候醒的?”
白涉先是下意识往回收了收指尖,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强令自己不动,任许纤握住。
许纤总觉得有些许异样,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手中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她望向“林玉京”,关切道,“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林玉京这人,向来体温偏高,原先早春略寒,许纤还乐意在他怀里待着,只是如今天气逐渐热了,她就不乐意跟他贴在一起了,哪怕卧房里有冰也不乐意。
除非哪天卧房放冰放多了,她才肯跟他在一处。
只是好像自昨夜开始,他的手就冰凉得很。
“没什么…”“林玉京“眼睫微垂,低低道,“许是这两日天气冷。”
许纤忧心忡忡,“这几天不冷啊。”
只是见“林玉京”似乎不像病了的样子,这才作罢,但还是叮嘱“林玉京”,“这几日你贴着我睡罢,我替你暖暖。”
她夏天最怕热,把卧房里的冰撤了,给林玉京当个暖炉还是绰绰有余的。
之后许纤又问起昨夜那场火里有没有人受伤,问起了那个娃娃脸的妖怪,还有那个跟妖怪勾结的李道长。
“林玉京”回答的言简意赅,“没有,剩下的李青城处理了。”
接下来,便是一时无话。
许纤还是觉得奇怪,她细细地瞧着“林玉京”,“你今日怎么像是转了性似的?”
话少了,放在往日,定要跟她痛骂一千一万遍那只妖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许纤爬到“林玉京”面前,在他面前直立起上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摸着自己的。
白涉侧头看着她,不知她在做什么,只是任许纤摆弄。
好半晌,许纤才放下手,一点都试不出来发不发烧!她不死心地又凑了过去,勾着他的脖颈,将“林玉京”压低,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
这一下仿佛让“林玉京”有些措不及防,许纤甚至看见他扩大的瞳孔,以及在他眼中自己的身影。
就像是原本静谧的湖水里落了雨,涟漪细细碎碎地停不下来。
白涉垂下眼睫,妄图遮住眼底的那场雨,只是眼睫的颤抖出卖了他。
许纤专心地试着温度,仍旧是什么都没试出来,“林玉京”的体温甚至比她还要低,她不死心,灵光一闪,“难道你是在发低烧吗?”
但低烧好像也不是体温降低吧。
她歪着头,看低头的“林玉京”,“你觉得冷吗?还是觉得热?”
他别过头,躲避许纤的视线,红着耳朵回,“应是……应是热的。”
是热的,热到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场大火之中,连呼吸都不能了。
许纤看见他脸红,终于觉得“林玉京”正常点了。
虽说他这人平日里没羞没臊的,可在某些地方意外地非常纯情,明明床榻之上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不是说来看她脸红,就是磨着她说一些羞人的话,每每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含糊说了,又得迎接更加兴奋的林玉京。
许纤见过许多种样子的林玉京,唯独这种拘谨模样的少见,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她不由得凑过去,双手撑在他膝上,仰头看他,小声问,“你觉得热,是不是因为你又想了些不该想的?”
这话一出,那张如玉的脸便染上艳色,他尽力往后靠,整个人都靠在椅背上,天鹅般的脖颈露出来,上下滚动的喉结就袒露在许纤面前。
便是方才没想,如今也跟着许纤的话想了。
白涉整个人都紧绷在了那里。
许纤觉得今天的“林玉京”格外好欺负,若是放在往日,他便是脸红也要回几句的,像这么直接默认下来的极少见。
而且……反应也太激烈了些。
许纤只是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他的喉结,“林玉京”整个人就剧烈地颤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但他仍旧没裹挟着许纤去床上。
似乎是定力好了许多。
但比先前经不住撩拨得多。
只稍微摸了摸喉结而已,就已经成了这样。
原先披在身上的外衣早已掉落,里头的中衣松散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来,喘息压抑在喉咙间,间或泄露出半声。半偏过头,头发略凌乱,平白添上几分破碎感,显出一种别样的漂亮。
许纤得了便宜就收手了,她可不想青天白日刚起床就勾着林玉京重新回床上了。
她慢慢退回去,退回去的时候手需要在他大腿上撑一下,撑在他腿上的手能非常明确地感受到底下这具身体肌肉的紧绷,硬得仿佛像铁。
许纤轻巧地在这具紧绷的身体上一掠而过,仿佛小鹿跃过溪涧,溪涧底下,是紧紧盯着它的猛虎。
许纤坐回到床上,看着心怀猛虎的男人,带着些得意地笑了一下,脸颊边梨涡浅浅浮起,像是成功完成了一个恶作剧。
第43章
◎白蛇◎
许纤忍不住笑到重新躺回床上。林玉京这人在情事上最是小气计较, 也最记仇,她知道这样调戏他,之后林玉京定会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但难得见他如此狼狈,也值当了。
她躺得歪歪斜斜,一捧头发随意地散在身下,看着便惬意得很。
白涉心神好一会儿才回归, 他先前只是能感受到林玉京的感受, 次次都折磨得他历了一场大火一般, 先前不过只与许纤见过两面,一次是在船上,另外一次就是扮做方士, 每次都是规规矩矩,并未与她有任何接触。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许纤。
亲昵,鲜活, 得意的好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白涉自然知道许纤是故意捉弄自己。
但他脑海却只想着,她实在是过于可怜可爱。
许纤笑了好半天, 才发现“林玉京”仍旧怔在那边。
她一骨碌爬起来,盯着“林玉京”的眼睛,“你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
白涉心口一紧,喉咙仿佛也被堵住,他别过头,生硬地转开话题,“你饿了么?”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仿佛外头的雨有多吸引人似的。
“我还没穿衣裙呢, ”许纤见“林玉京”转移话题,也不逼他, “待会儿我穿什么?其他地方有我能穿的衣裙么?”
主院被烧了,许纤常用的都放在那边,其他院子她不常去,也就不清楚。
白涉道,“还有的。”
说着起身,替许纤取来一身衣裳。
许纤接过一看,又弯了眉眼,是那种带些故意的笑,“你这回怎么主动给选了你表哥送的衣裙?”
也不知为何,林玉京对那个远方表哥充满敌意,要不是因为她喜欢表哥送来的礼物,他甚至会把那几箱东西都给烧掉。
因为许纤表现出的喜欢,林玉京勉为其难留下来了那些礼物,只是悄摸把那些东西给打入了冷宫。
表哥送的那些漂亮衣裙也不知被放在了哪里,只象征性在衣柜里放了一件,用来向许纤表示他没有阳奉阴违,是听了她的话的。
但就那一件也被压到最角落,每次林玉京替她梳妆打扮,穿衣服都好像看不到一件似的,若许纤不开口,林玉京是绝不会替她挑出来穿的。
许纤猜测:“难不成其他的都烧没了?”
“林玉京”替她挑出来的是一套淡粉色的衣裳,非常少女,许纤早先就想穿穿试了,只是每次早起时都被林玉京缠得忘了这件事。
她展开裙子,非常自然地扔给了“林玉京”。
站在床边的白涉下意识接住那件轻薄的裙,裙摆仿佛花朵,在空中开了一瞬,又在他手臂上收拢起了花苞,接着又是腰带。
白涉是看过林玉京替许纤穿衣裳的,他早已经在脑海之中演练过无数次这一幕,因此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只是他握住那绸带的一端,想抽过来,许纤却不放手,她用的力并不大,但白涉仍是停下了动作,低头看向握着另外一端的许纤,有些不明所以。
许纤握着那端稍用了些力,白涉就顺着她的力气往前走了。
许纤继续收紧那条腰带,白涉被迫离她越来越近,直到从床帐外进入了床帐之中。
他半跪在床上,俯身,与许纤距离不过一掌,影子将大半个床都笼罩住。
许纤伸手,抚上“林玉京”的侧脸,“林玉京”一开始似乎想躲闪,只是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而随着她这个动作,“林玉京”整个人都仿佛一张弓,躺在她手中,被她缓缓拉开,越绷越紧,直至极致。
从许纤的角度,甚至都能瞧见他滚动的喉结。
也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调戏佛子的刺激感,打从昨日起,林玉京身上就有一股子冷情感,仿佛天上冷心冷情的谪仙,教她总忍不住想伸手去撩拨一下。
原本不想青天白日勾着他的,现在倒是有些心痒痒。
许纤仰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呆啊。”
她的手从他脸上,滑到肩上,只觉得已经挺硬的肌肉线条随着自己的触摸而颤了颤。
许纤并不因为这颤抖而有任何暂停,只是继续往下,直到按上了他的胸膛。
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林玉京”抬眼注视着她,许纤终于清楚地从他眼中看到了往日熟悉的那片艳火。
许纤原本不知为何有些焦躁的心忽地安稳了一瞬。
她甚至都没用力气,只是稍往下一扯手中的缎带,身前的人仿佛被柔软的绸缎牵引去了心神,径直扑在了她身上,伏在许纤颈侧。
混乱之间,那段绸带落在了许纤双眼上,她隔着那层布料,看不大清。
颈侧的吐息灼热,许纤半抱着他的背,两个人的体型差距太大,她根本抱不过来,即使对方收了力,大部分体重都靠自己撑着,只虚虚压在她身上,她也被压得轻易起不来,只能拍了拍他的腰,“你起来一下。”
上头的人这才稍稍起身,拉开一些距离,好看清许纤的表情,只是双手仍旧下意识地紧紧握着她的腰。
许纤小声喘息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扯开眼前的阻挡,只感觉“林玉京”停滞了一瞬,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边。
今天他倒是跟个木头似的,许纤有些恼怒地扯开眼前的布料。
她其实不是个爱主动的人,平日里只需稍一表露,林玉京便忍不住,他在她面前,实在不是个有耐力的人,除非某些特定的时候非得磨着她,要她亲自开口求,让她露出他爱的模样,只有那时候林玉京是非常具有耐心的。
只是今日“林玉京”实在不上道,她都已经暗示这么明显了,他分明也被那阵火烧得好似烧红的铁,却最多只在她颈侧用唇稍蹭一蹭,偶尔偷偷用舌,引得许纤轻颤。
看出她不大高兴,白涉只觉得胸前那朵冰莲似乎更冷了,他以为是方才自己举止放肆才引得许纤不高兴的。
他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许纤,低低道,“是我不……”好。
话还未说完,就被许纤打断。
她把那薄红的腰带扔向他,“蒙住眼睛,”许纤又拍了拍床铺,“然后躺下。”
白涉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到底是怎么惹得许纤不高兴,细细一想自己的行为举止,似乎每个动作都不对,只现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求得原谅,只顺从地听了许纤的命令。
他眼睛上蒙着那层绸布其实仍旧能看到,只是许纤既然不想让他看自己,他闭上眼睛也就是了。
但闭上眼睛之后,身上的触感就变得格外明显起来,许纤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察觉到。
许纤坐上他小腹处的时候,白涉的神智已经在崩断的边缘,他什么也无法想了,脑海里只有许纤。
她的指尖细细抚过的地方,好似都带上了一阵滚烫的火焰,烧得他整个人滚烫。
白涉压抑着喉咙处的喘息,只偶尔溢出一两声,克制而忍耐。
反倒让许纤更想听了,怎么说,听了这一声半声的,倒更想欺负他了。
好不容易欺负够了,她才收手。
白涉整个人一直都是紧绷的状态,察觉到许纤停下,才松了一下,只很快便又更加紧了。
——许纤坐了上去。
弓弦断掉,神智被春潮彻底淹没。
白涉握紧了许纤的腰。
许纤也是一时恼急了,只是在坐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林玉京”虽说是内敛了一些,但本质还是那个掠夺的性子。
躺在下面一副任她宰割的羔羊的样子,却握着她的腰便不松手,甚至蒙着眼睛也阻止不了他的视线似的,目光有如实质,重重抚过每一处。
许纤很快就坐不住了,趴在他胸前什么也顾不得了,腰还能挺直全靠“林玉京”的支撑。
白涉不知道,他的身体原来也能变得这样灼热。
热到心口那朵冰莲似乎也快要融化。
在最灼热的那个瞬间,心口似有什么松动了,紧接着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只能感触到那感官,仿若梦中。
许纤被猛虎压在了身下,衔住了后颈,犬牙细细啃咬过她的皮肉。
不疼,只酥麻麻的。
也不知这人在假正经些什么,她恨恨地想,三番四次无视她的勾搭,真到了床上,就连停下的间歇都没有,方才结束之后很快又接上了第二次。
只是好歹她能躺下了,坐着腰还怪累的,趴着还好些。
许纤刚想着好歹能歇一会儿腰,身上那人却又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逼问,“是现在好还是方才好?”
刚才不言不语,连喘息都压着,偶尔才让她听一声半句的,只知道掐着她的腰,现在倒是又开始逼问她了。
“都…都…好,”许纤的声音有些不稳,她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应对这类死亡问题,能够回答得滴水不漏,“各…有千秋。”
只是这次的回答似乎并不让林玉京满意。
他不言不语,只一个劲儿发狠地讨好她。
又取下了自己眼上那绸缎来,替许纤绑上,嘱咐道,“别偷看,带你玩更好的。”
于是,在许纤看不见的地方,身上的人身量拉长了些,五官越发锋利,比先前单薄的少年身量更有韵味了些。
赫然是白涉的样子。
林玉京舒展了一下肩背,而后带着许纤又往上攀了一重。
许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蒙着眼所以其他感官更敏锐了,只觉得这一次比先前都要…都要激烈许多。
还是成熟之后的躯体能用得更好,林玉京漫不经心地从许纤胸前抬起头,又开始恨那白涉竟然化成他的模样。
不知道老成什么样的老东西,还化形成少年,真不要脸。
倒是全然没把自己投胎之前的年岁给算上。
第44章
◎白蛇◎
风细细, 雨纤纤。
白蛇观音,玉郎红绡,雨带春潮。
两人最后在窗外细密的雨声中依偎着睡去,许纤昨夜睡太久,只稍闭了闭眼,睡不着,只是倦意缠身,不想起床。
她趴在“林玉京”背上,两人的头发绞缠在一起,许纤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一点点缠在指尖,最后松开时,那缕头发发尾略有些弯翘。
这些天许纤几乎没空好好欣赏林玉京,今早这一次让她非常餍足,甚至最后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被喂饱了, 自然心情就好, 许纤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原谅全世界。
这还是头一回林玉京睡着,而许纤醒着,往常都是她最先投降,最先睡着,但回回都是在林玉京的目光之中醒来,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精力充沛,好似根本不用睡觉一样。
大约是昨夜盯着她盯了一夜没睡,许纤想到这里,不免想让他好好睡一觉,轻手轻脚想起身,结果还没起来, “林玉京”就醒了。
他肩背起伏了一下,许纤手没撑住,又重新趴在了他背上。
大约是回过神来还有个人趴在自己背上,“林玉京”立刻就僵住了。
许纤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背,而后指尖顺着脊柱往上走了几下,激起一阵颤栗。
白涉好似经历了一场幻梦,如梦似幻。只是后边神智被淹没,只记得最意乱情迷之时自己仿佛被控制着,对着许纤说出来了那种话,对她做出了那种事,现下他的神智恢复过来,立刻意识到是谁在作乱。
——林玉京。
他神色立刻冷下来,眼中带上一些阴森。
又是他,又是这个怎么灭也灭不掉的,肮脏的心魔。
便是摒弃掉心脏,也得将这个祸患给除掉。
脑海之中,心魔对许纤威逼利诱的话仍旧清晰,用情事妄图让她* 屈服的行为也历历在目,白涉甚至仍能回忆出当时的触感。
最后许纤都哭出了声,心魔甚至还不肯停手。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内心深处面对这一幕时的暴怒里竟还存着一丝欲望。
都是他的错,白涉想,是他心不净,生出了那么多肮脏的心思,甚至多到生出了心魔。
心魔由他而生,也自当由他断绝,若是再除不掉,仍旧对许纤产生威胁,白涉想,那也就只有除掉本源了。
即使再怎么厌恶,再怎样唾弃,再怎样划清界限,白涉也不得不承认,心魔也是他的一部分,他自当承担心魔犯下的过错。
因为那也是他的念头,是他先生念,心魔才有机会夺取身体趁虚而入。
而作为被伤害到的许纤,即使是她想亲手惩罚他,将他千刀万剐,取走他的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随即,从背后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的思绪断了一瞬,在意识之前,本能先让他停下了动作,肌肉绷紧,显露出流畅好看的线条。
许纤从他背上翻了个身,翻到白涉旁边,侧躺着对着他,小声问:“不再睡会儿了吗?”
据说熬夜然后再剧烈运动容易猝死,她可不想林玉京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该补觉就得补觉。
一想到睡觉,许纤忽然震惊地发现在自己印象里,回回在他俩之间,睡觉都是特指那个动词。
林玉京睡着的次数似乎寥寥无几,每次她睡着,他醒着,她醒着,他还是醒着。
这么一想,在许纤这里,林玉京今天就必须得补一补觉了。
于是她又躺下,道,“再陪我睡一会儿吧,我看着你睡。”
不然这厮总是阳奉阴违。
白涉怎么可能睡得着,便是冬日,他也极少睡觉的,只是虽不明所以,但许纤如此要求了,他便尽力去做到。
闭上眼睛,试图睡着。
但即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许纤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随意游走,最后落在了自己脸上。
自己面前的人呼吸声也细细的,每次呼吸都像是蝴蝶在他胸腔里振了一次翅。
或许是无聊,她很快收回了视线,把自己缩进了他的怀抱。
白涉几乎是颤栗了一下。
许纤伸手拍了拍他的腰,“放松,只是睡个觉。”
那么紧张做什么。
她埋进他怀里,鼻尖萦绕的是一股冷媚的香气,却并不腻人,换了熏香么?许纤想,很快又在雨声之中催生出来了睡意,昏昏欲睡,最后反倒是自己又最先睡着了。
白涉睁开眼,低头去瞧她的睡颜。
心里不知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细细密密地浸了一下,原本因着冰莲存在而一直疼痛的心脏,似乎稍微缓解了些许。
而随着疼痛的退却,白涉抬手抚上心脏处,神情却阴沉下去。
若是现在让李青城来分辨,他定然分不出白涉与林玉京的区别了,不管是白涉还是林玉京,一旦神情阴郁起来,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模样。
*
白涉又入了莲池,冰冷的雾气再次笼罩了整个池边。
青蛇坐在池边,给白涉回话,“那些小妖怪都安置好了,我跟它们说了要仔细藏好,你跟金鹏妖打斗时造成的建筑损坏也处理了,那几个姓李的道士也被我打发出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你待会儿还要回隔壁府邸么?”
白涉是趁着许纤睡着才出来泡一泡莲池的,压一压心口那朵冰莲。
虽说青蛇真心认为现在泡了也没什么用,以前是隔着一层,只能通感都被折磨成了那样,现在跟许纤面对面朝夕相处了,那心脏可算是完了。
他汇报完了,就听着白涉偶尔的话,白涉话不多,只偶尔说几句。
青蛇就趁着这个空挡神游天外,时不时嗯一声让白涉知道自己在听着,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去许纤面前走个过场,一会又想隔壁府邸主院都烧没了,许纤是不是之后要搬到这里来?
正想着,便听得白涉一句,“若是消除不了心魔,便只能从本源解决了。”
青蛇后知后觉慢了半拍,反应过来之后一激灵,心魔是白涉的情爱与欲.望,从本源解决的意思就是……直接灭杀自己?
青蛇震惊,心想怪不得他做不成山头老大,对自己都这样狠的手腕,他是万万没有的。
“原也是我对不住她,”白涉轻声道,“我做了错事,她怎样罚我都是应该的,这条命任她拿去也赔不了她的损失。”
青蛇其实有点想反问一句,这还算对不住的话,怎样才算对得住,站在他一个局外者的角度,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报恩报成这样已经仁至义尽。
但他非常明智地闭嘴了。
跟陷入情爱的人讲道理这件事是没有一点道理的,或许情爱这东西,就是会无时无刻对对方感到亏欠。
想到这里,青蛇道,“但你们现在两情相悦……”虽然勉强算半个两情相悦吧,将心魔收回之后总归已经是一个人了,他看许纤还挺喜欢林玉京的,至少挺喜欢那张脸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涉蹙眉,纠正道,“我只是在报恩而已。”
至于许纤,他垂下眼睫,“她…她也并不心悦于我。”
她只是欢喜这身皮囊,欢喜这个身体,欢喜他的色相。
青蛇沉默,他破罐子破摔道,“是是是,报恩报恩,那我看报恩报得也挺顺利的,她也没有生气,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并无误会,是我的过错。”
只要他活着一天,心魔便有可能再次伤害到她。
青蛇深深地叹了口气,“但她似乎并不想罚你是么?你要是死了,她该再去欢喜谁去?”
“再者说了,你不是说要报恩么?现在还没报完吧?虽说那心魔是你心脏的产物,但我瞧着她欢喜那皮相,也挺欢喜林玉京,你现在死了,谁给她顶替去?”
“何况,你该去亲自问问她的想法不是么?而不是凭着自己的心意揣测。”
青蛇道,“我觉得你也不用多想,她既然之前能与林玉京过下去,想来应是喜欢他的行为举止的,就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做,应是不会出错的。”
莲池之中,默然良久,雾气再次翻涌。
“你说得对,”半人半蛇的白涉自雾气之中游走出来,带出一片阴冷的水汽,最终化成冰霜凝结在了莲叶之上,白涉神色难辨,不知喜怒。
“我该扮演好该扮演的角色。”
归根结底,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林玉京是依附他心脏而生的心魔,但他才是那个赝品。
在心底翻涌的,到底是对于心魔的杀意,还是被杀意包裹的妒火呢?
青蛇认为是后者。
至于他口口声声说的报恩,是真的想回报恩情,还是掩盖在所谓报恩之下的爱意呢?
青蛇觉得这个答案或许也不用选择。
呼之欲出的答案,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唯独白涉困于局中,一口咬定的恩情,圈死了最初的开始。
原本该属于他的注视与目光,原本该属于他的拥抱,如今却全都只能通过扮演另外一个人来攫取。
每一次,她看着你时,你或许能够欺骗自己她注视的是自己,因为她欢喜这副皮囊,心魔窃取了你的记忆与模样,你也有同样俊秀的色相。
但她眼中的爱意却真真切切是属于林玉京的,白涉想,他曾恍惚间以为她爱的是自己。
直到那个时候她喊出了林玉京的名字。
含含糊糊的两个字,却仿佛有一双手在他胸腔剜出了心脏。
到底是心魔力量增强夺取了身体,还是他心生绝望与退却被趁虚而入?
白涉不知道,他没抓住那一瞬的情绪,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他绝不要许纤因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
第45章
◎白蛇(女娲补天五百字)◎
许纤被侍女姐姐喊醒的时候, “林玉京”并不在房间里,她还以为是林玉京遣人过来喊她吃饭的,迷迷瞪瞪地起来, 只是来人有些慌乱的一句,“夫人,族中来人了。”让许纤直接清醒了。
哪个族中?
她很快就知道了。
古代大户人家都挺重视宗族的,许纤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林玉京也算是出身名门望族, 他平时几乎不提起这些事情, 住也是单独的府邸, 不跟长辈住一起,让她忽略了这一点。
林知府跟林玉京的二哥现在是没空没时间上门的,先前倒是打发人上门过几次, 林玉京都没见过。
林氏宗族各种乱七八遭的关系网太多了,各种亲戚一大堆,上门的几个许纤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打头的那个白发苍苍颤颤巍巍的,让人忧心他走路的时候一头栽地上。
他左手还牵着一个小孩子,让许纤一时不知道这群人上门是来做什么,去迎的时候还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说她衣着打扮不庄重,现在还穿这么出挑的颜色实在不妥。
说话满口之乎者也,先是讲林玉京有多离经叛道,不敬长辈,念的许纤头疼。后边又语气一转,说了一大长串,意思是虽然林玉京为人行事不着调,但好歹是他们林氏的子孙,总不能看着他香火不继。
伸手将牵着的那孩子往前推了推,“择日将这个孩子过继到他名下吧。”
许纤起先还生气,又碍于对方年纪太大,不能动手,后边听到这里就有点懵,心想林玉京不能生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许纤其实不讨厌孩子,平时走路上看到孩子也爱逗一逗,哄着玩一玩,但前提是那孩子不需要她生她养,吃喝拉撒不需要她照顾,也不是明摆着来吃绝户的。
但林玉京不在,跟这个老毕登讲道理她也不耐烦,何况又讲不通,只想先把对方糊弄着打发走。
想到这里,许纤当即柔柔弱弱地靠在了门上,捂着胸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样大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了主?还是等夫君回来再商议罢。”
对方年纪太大了,怼他许纤都怕他气过去,不怼他又觉得憋屈,思来想去,这种伤功德的活还是让给林玉京来干吧。
谁知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吵嚷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望向许纤的目光仿佛她在说什么胡话,原本的不屑与轻佻之中也带上了些许令人不适的怜悯。
面面相觑片刻后,为首的那个老人慢吞吞道,“正是因为他年少早亡,所以族中才给他过继香火的啊。”
在他们口中,林玉京没能从昨晚那场大火之中走出来。
许纤听完他们的解释反倒安下了心,毕竟她今早还见过林玉京呢,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也或许是掌握的力量带给她的底气,若是原本没修道的她碰上这样的事,也不会有这么轻松的心态,现在瞧着这一群人,好笑压过恐慌占了大半。
只要一想到在场这些人她一个风咒就能解决,便是面目可憎也变得有几分可笑。
只是她不大擅长跟这里的人打交道,正愁着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而轻柔的,“纤纤。”
“林玉京”站在走廊之上,花枝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在阳光下,越发白皙如玉,乌黑的发自肩上流淌而下,眉眼莫名透出一股子秾丽来,他站在许纤身后,越过她的头顶,朝着人群瞥去了阴冷的一眼。
这一次比原先更寂静,半晌后便慌乱起来,甚至还有人尖叫,“鬼!”
还不待“林玉京”发话,一旁的木头便带人将几个人捂着嘴拖了下去,这下人群总算是被迫冷静了下来。
白涉并不去管喧闹的人群,与许纤的接触也克制,只将手搭在她肩上,低声问,“吵醒你了?”
“嗯,”许纤带着些倦意点点头,“怪烦人的,也不知是谁乱传话,谣言传的也太快了。”
府里的侍从肯定有其他人插进来的探子,虽然林玉京于读书功名一事上没什么成就,但是他经商,而且在商道上很有天赋,攒下的家底可不薄,足以引起旁人窥伺的程度。
“去吃饭吧,厨房都备好了。”他轻柔道,“这里我来处理。”
许纤求之不得,她早就不耐烦应对这些不认识的人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别做太过了。”
“林玉京”嗯了一声,“手伸得太长了,多少得让他们长个记性。”
她走到一半时,不知为何回头望了一眼,“林玉京”的侧脸十分俊秀而平静,看向人群的眼神波澜不惊的,仿佛在看一群死物。
许纤视线往下移。
嗯,从侧面看去,腰更细了。
她小跳步着往院子走去,只走到一半,经过一个拐角处时,就听到有两个侍从窃窃私语。
“郎君是不是越发白了?这几日有谁见过郎君?”
“我先前真切地瞧见郎君又冲进了火中,再没有出来,这两天也没有见到他的踪迹,厨房那边也说他没有叫过膳食,你说这……忽然出现的郎君到底是人是鬼?”
还没等许纤开口,身后的木头上前一步,喝道,“瞎说什么呢?郎君这两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夫人,膳食都是跟夫人一起用的,我看就是郎君仁慈,给你们安排的活计太少了,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嚼主人家舌根!”
那两人慌忙出来,行了个礼,木头这时候倒是不木了,“都是哪个地方的?哪个管事手底下的?这几日都忙死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偷懒扯闲天?留下名字来,我好报给管事,扣你们半月工钱才能长长记性。”
被许纤拦住,“算了,以后别乱传谣言就好了。”
打工人都不容易。
只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天林玉京并没有跟她一块儿吃东西。
至少,在她面前是从来没有吃过的。
不过这两天她几乎都在睡觉,许纤有些心虚地想,应该是林玉京趁她睡着时才有空吃饭。
……
人类的阴谋诡计在大妖眼里形同透明,林玉京以前不去管只是想留着小虾米钓大鱼,多少有些玩心在。
但白涉并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玩的,他只是觉得不耐烦。
人类一如既往。
或善或恶,不过就是这个样子罢了,到底是什么心思,他并不在乎,唯独一点,牵扯到许纤就不行。
府里的侍从被悄无声息地遣散了一波,林氏族中的那些长辈回去之后对林玉京那边的事只口不提。
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甚至都用不到妖力,白涉玩弄人心就是一把好手。
主院在那场大火中被烧了个干净,清理现场,修整完好也要些日子。
许纤其实是个很好打发的人,对住的地方没有那么多要求,只是“林玉京”并不这么觉得,露出的神情仿佛许纤并不是换了个小点的院子,而是出去流浪了一样。
“林玉京”说隔壁府邸他远方表哥最近不在府里,他们可以住到隔壁去。
许纤犹豫:“是不是太麻烦人家了。”
白涉低声道,“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就当是去替人看宅子罢,这府邸烧成这样,修整时人来人往的,也怕吵到你休息。”
这一点说服了许纤,不过她睡眠质量其实挺好的,睡死了就是天上下刀子都吵不醒她。
她想到的是林玉京似乎很浅眠,平日里总是比她晚睡,比她早醒。偶尔有几回许纤睡醒的时候林玉京是闭着眼睛的,但在她醒过来之后就很快醒了。
想到这里,许纤也不禁问,“我睡觉是不是很不老实?好像老是吵醒你。”
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还得分房睡?若是放在刚成婚那会儿,许纤是乐意分房的,只是现如今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睡,反倒有些不得劲儿。
“没有,”白涉摇摇头,见许纤一脸狐疑,又道,“瞧见你睡在旁边,才稍心安些,方能入睡。”
许纤见他说的不似作假,只是还替他担忧,“不如等你表哥回来,让他替你瞧瞧吧。”
白涉柔声道,“好,不必替我忧心。”
大妖并不怎么需要睡眠,林玉京或许囿于人类之身,多少还需要入睡,不能时时刻刻看顾许纤,还让她反过来担忧。
他会做的更好。
……
许纤怎么想也想不到,林玉京口中的“暂住”“替人看宅子”这么大张旗鼓。
甚至不仅换了府中的陈设,还连夜在两个府邸之间打通了一道门。
“林玉京”轻描淡写,“这样来回便不用专门从大门走了。”
许纤关注的点倒不在这里,“效率好高啊。”
一晚上整了一道门,放现代也得敲敲打打好几天啊。
青蛇连忙找补,“这里的墙薄,也不费什么工夫。”
妖力变得自然快,他擦了擦汗,见许纤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由得庆幸许纤于这方面迟钝。
隔壁府邸如出一辙的华贵,独那莲池与众不同,莲花分外红,池水之上白雾弥漫,如隔云端,风过不散,将整个府邸都带上几分冷清空茫,置身其中好似仙境。
许纤对景色没什么鉴赏能力,尤其高考之后,肚子里就没剩多少墨水了,夸不出什么好话来,就一句,“夏天避暑倒是正好。”
“是是,”青蛇连忙接话,“这不就是想着正好入夏了,搬到这里来也凉快。”
不过许纤有个问题一直憋了很久了,她转向青蛇,“府邸之中似乎小孩子特别多。”
一路上见到的大多数都是掩饰不住好奇与活泼的小侍从,便是长成了一副大人身量的,瞧着神采也是小孩子的神采。
因为杭州作乱的大妖基本都被清理了一波,剩下的都是些心智不全需要约束的小妖怪!
青蛇脑子卡了一瞬,抬头见白涉神色犹豫,显然被许纤一问就想和盘托出了。
这可万万不行!青蛇大惊失色,妖怪窝哪个凡人听了还乐意住啊!
他眼珠一转,抢在白涉之前开口道,“说起来也是可怜,都是没父没母的孩子,在府里也不指望他们干活,我家主人心善,就只让他们做些擦洗的轻省活计,剩下半天时间读书,能有个容身之处罢了。”
这群小妖怪能不给人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指望它们干活!府邸清理都是他跟白涉轮着用除尘决来做的。
【作者有话说】
俺回归了! !今天有点短小
第46章
◎白蛇◎
府邸只逛了小半, 许纤就不想逛了,有点太大了,而且她其实是个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
许纤就大概跟着阿青认了认主要的路,然后在莲池边坐了下来。
“林玉京”默不作声,跟着在许纤身边坐下。
她的目光看向莲池之中的景致,他的目光则是落在她身上。
许纤这两天有点闲,她昨天接到李青城的传音,说他带着小花小草在外头一时半时儿回不来,让许纤这些天好好休息一下。
许纤睡足了两天觉,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分明之前刚跟林玉京成婚那会儿她其实也是没修道,没有除妖的任务,但过去了,许纤也很难想起来先前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打发时间的。
但那时候确实是不怎么高兴,之前的闲跟现在的闲并不一样。
之前心里藏着的不安与对未来的焦虑似乎也随着她手中握着的力量而消散了大半。
她坐着坐着就歪到了“林玉京”身上,靠在了他的肩头,靠上去的那一刻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肌肉的紧绷过程。
他身上的味道就萦绕在许纤鼻尖,他越紧绷,她反而越放松了,心头那点最后乱七八糟的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东西,许纤也说不清是什么。
好像把热水灌进暖水袋,她的心也被灌进了什么温暖的东西,满到要涨出来。但许纤说不出来是什么,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她只是默默地感受这一切。
微风吹过莲池,莲叶款摆,雾气逐渐消散,阳光透过云层,落在水中碎成一片,红色的游鱼忽地游开,碎金就随着水波一圈圈荡开,直到融入水中。
她其实有点想跟“林玉京”诉说、分享这种感觉,但不知为何总是开不了口。
好像也不只是因为害羞。
许纤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达,她整个人原本是靠在“林玉京”肩头的,只是慢慢滑进了他怀里,最后趴在了他膝上。
白涉盯着她头顶那一圈被太阳光勾勒得毛绒绒的碎发,动了动指尖。
有点想摸,还想揉乱。
这个念头乍一在脑海之中浮现倒是把白涉给吓了一跳,他将其压了下去,随即告诫自己不要做讨厌的事情。
可能会惹她生气的,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全部都不要做。
他绝不能像林玉京一样,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欲望,将她从云端拉下来,勾着她一同沉沦于情.欲。
他要做一个良人,做一个好夫君。
他得……回报她的恩情。
……
许纤发现“林玉京”最近真的不大对劲。
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虽说对她比从前更加百依百顺,但怎么说呢,两人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似的,有些太正经跟相敬如宾了。
但凡她对着他做些什么亲密的举动,他每每都是僵硬,而且还叫她不要那么不稳重。
就非得许纤更深入些,彻底让他身体的变化明白了然地袒露出他的心,才不再说那些扫兴的话。
不过禁欲古板系撩拨起来刺激倒确实是挺刺激的。
“林玉京”也入戏,每每都让许纤真的有种自己是妖女在勾搭欺负冷清谪仙的错觉。
但也只是面上端肃冷峻,裹在严严实实衣裳下的那具身体却经不起任何撩拨,只几下就露出端倪。
只又一次被许纤勾着直接胡闹到中午之后,“林玉京”这次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要做个贤良淑德的夫君,还郑重其事地与许纤谈了这件事。
“你年纪小,我作为你的夫君,自然要负担起教导你的责任,日日沉迷于那种……”他耳尖微红,似乎羞于说出那个词,“男女之事,对你并不好。”
林玉京那个孽障把她给带累坏了,她年纪小,被他勾着引着,沉迷于此。
许纤不服气,“你年纪比我还小三岁呢。”
在这里跟她装什么长辈样子!
她跪坐在白涉对面,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这里又没有网!也没有手机电脑,娱乐项目少得可怜,没有手机玩她自然不免要想想玩什么。
“林玉京”又成天在她面前晃。
明明以前在那事上他比她都要急切的!许纤有些委屈,现在明明也是!既然他这么端庄,那怎么还被她稍微一勾就上手呢?现在睡完之后又摆出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做什么?
许纤这么想着,自然也就这么说了。
谁知说出来后,“林玉京”露出来了有些羞愧的神情,红着脸低声道,“确实是我的错,太放纵了些。”
话音未落,白涉便好像听见心底传来一声嘲讽的笑。
他用妖力将其压了下去,随即抬眼看向许纤,又是那副端肃如玉观音的样子了。
窗外的光落在他身上,他在许纤面前稍低了低头。
“之后,再不了。”白涉低声道,“往后,此事还是需得克制。”
许纤原本是要生气的,只是“林玉京”现在这个道貌岸然的样子反倒又是另外一种风情了,让她忍不住又开始想那事,何况她想了想,“林玉京”就是说再多,到时候九成九也是被她稍一勾搭就行了。
但是这气不生,不在“林玉京”面前表现出对此事不满意的态度,好像显得她很好说话似的,于是许纤哼了一声,而后撂下一句“我要离家出走!”随即气冲冲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脚步踩得比以往要重,水红色的裙摆波动起来,好像花朵一样绽了又收。
白涉无奈地叹了一声,望向她的视线好像高高在上包容不听大人话的小孩子似的,让许纤倒真有些不满。
她气哼哼地扭过了头,再也不回头看他,明明按着年纪来,他还得叫她一声姐姐!
白涉看着许纤的背影,心念一动,一缕淡白色的雾气便缠绕上许纤的裙摆边。
被压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与他一般无二的声音响起,“你这是要做她的夫君还是管束她的长辈?”
见白涉不搭理自己,只挥手,将面前的桌面变作了一盘棋局,林玉京便有些意兴阑珊,嗤道, “假正经。”
“她想要我,便给她就是了,纵情欢爱本就是人的本能而已,啰啰嗦嗦克制些什么?老古板一样,一同共赴极乐就是了。”
白涉落下一子,仍是不语。
“还是说,你害怕克制不住的是自己?”
口口声声说着怕她沉迷淫.欲,但他是白涉的心脏,清楚明白白涉的心思。
白涉落子的手顿了一顿,指尖稍一用力,妖力便将手中的棋子连带着下头的桌案化成了齑粉。
他站起身,神情阴冷,周身妖气翻涌,门窗大开,狂风席卷了屋内。
只站了一会儿,便停歇,白涉朝着莲池走去。
妖气蔓延的水面,立时带上冷意,红莲被冰霜笼罩,看去倒像是一片冰莲了。
白涉化为人身蛇尾的模样,进入了莲池。
……
许纤说着离家出走,但是连大门都没出,她说的离家出走就是指离开跟“林玉京”睡的那间屋子,而不是离开府邸大门。
如果不需要出门除妖的话,这两个被打通的府邸完全可以满足许纤的需求,她完全可以做到一连好几个月都不出大门。
而且府里的小孩子被养得很好,没有这个时代其他人身上那种上下尊卑分明,小心谨慎的感觉,仿佛跳脱出了古代封建社会对人的定义。就跟小花小草有些类似,所以许纤也爱跟他们待在一块儿玩。
现在的许纤已经可以很熟练地给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东西当青天大老爷给他们裁决一些事情了。
夏天是大部分花开得最漂亮最灿烂的时候,府邸之中有两个莲池,除了她跟“林玉京”院子里的那个小莲池,外头花园里还有个大莲池。
许纤最爱在大莲池边的走廊上待着,那边有一棵红色的山茶树,还有一架垂丝海棠的花枝交织成的花墙,不知名的藤蔓爬上廊柱,垂下的枝叶错落。
在印着交错的花影跟光斑的木制走廊上,总有小孩子拉着手来找许纤给裁决一些在大人看来鸡毛蒜皮但是在他们看来天大的事情。
这些小妖怪总是去找许纤是因为这个人类会认真地跟它们说话,还会郑重其事地对待他们的事情。
还因为最近青蛇大人总是跟这个人类待在一起,原本是去找青蛇大人的,结果最后会发现这个人类非常热心且公正。
导致最后小妖怪们都不去寻青蛇了。
反而是白涉大人,一天之中总得时不时抽空去处理些杂务,不仅得处理妖怪的事情,还得作为“林玉京”处理人类那边的事情。
许纤乐在其中,在把这项工作从青蛇那边彻底揽过来之后,还郑重其事地规范了告状的流程,时间,以及告状的范本。
跟“林玉京”不欢而散之后刚好是她这个青天大老爷上班的时间,许纤就“出走”到了这里。
断完几个案子之后,许纤心情好了不少。
“好了,今天青天大老爷下班了。”
许纤大手一挥,对着底下几个星星眼的小孩非常潇洒道,“散会,去玩吧!”
青蛇以一种非常钦佩的目光看着许纤,能把这一群小妖怪都给治得服服帖帖的,也怪不得白涉对她神魂颠倒。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今天还是短小!等我调一下作息
第47章
◎白蛇◎
许纤直接往地上一躺, 拖声拖气喊,“阿青——”
青蛇“哎”了一声,起身过去撑着膝盖低头看她, “这是又怎么了?”
“说来话长。”许纤像烙饼一样,把自己翻了一个面,往外侧滚了一滚,青蛇也往前一步凑了过去。
“那就长话短说。”
许纤又滚了一下,翻到正面朝上的位置,眯着眼看着花枝间漏下来的阳光, “唉,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很快一片阴影覆了上来,青蛇的脸出现在许纤面前, 他笑眯眯的,“我猜你想说的跟林玉京有关?”
被猜中了,不用她自己切入话题了。
许纤爬起来, 示意阿青坐在自己对面, 她左右看了看, 凑过去,小声道,“这两天他不大对劲儿。”
“有时正常有时不正常的,一阵阵的。”
青蛇替白涉掩饰, “他性子本来就……什么时候不发神经才不正常吧。”
许纤沉思几秒,随即点头,“说得也是。”
一般人想不到他的脑回路,先前给她写的字帖这两天也换了一本新的,婚书也又重写了一遍,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
“但除了性格方面, 身体好像也有点变化。”
青蛇:“这种话题是不是有点过于私密了?”
“别想歪,我说正经的呢,他原先体温一直比我高,最近老是冰冰凉凉的。”
虽然入夏之后冰冰凉凉的贴着也舒服,但忽然变成这样,总不免让人担忧。
这次轮到青蛇躺下了,他特意挪到了太阳底下,声音好像也被晒过了,带着温暖,懒洋洋的,“没事,夏天冰不是正好么?到了冬天不冰就行。”
“说正经的呢!”许纤爬过去,推他的肩,“人又不会自动调温,难不成到了冬天他的体温还自动变高了吗?”
青蛇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让许纤坐在那边,“那让他去医馆瞧瞧,拿点药吃?”
拿点最苦的,苦死白涉,他带着点幸灾乐祸想。
“药是肯定要拿的。”
许纤挪过去,坐着跟青蛇一块儿晒太阳,两只脚垂下,泡在湖水之中。
她手里拿着一朵不知从哪里摘下来的海棠花,一边跟他说话一边一点点撕着花瓣,顺手扔进水里,引来一只红色的锦鲤。
“我在想是不是他被*魇着了什么的。”
她原本就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信念,这个世界这么光怪陆离的,板上钉钉的有妖魔鬼怪,自然要多想想。
“等你家主人回来,替他看看好不好?话说回来,你跟着那么厉害的方士,就没有跟着学个一招半式的,能替人看看么?”
青蛇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其他的没怎么学到,倒是药方今日就能给你开好,府中库房里药都是齐的,配个十副八副的也便宜,就是这药一定得日日喝,你到时须监督着些。”
许纤狐疑,“不用把脉什么的么?”
“不用那么麻烦,光喝药就行了,”见许纤并不信服,青蛇又补充道,“昨天我还见过他呢,观其面色,想来应只是寻常苦夏而已,何况我那药就是没病,寻常人喝了也滋补。”
许纤半信半疑,“那你开吧。”
“别担心,包治好的。”青蛇扯开一个笑,起身拍了拍许纤的肩,眼尾眉梢净是狡黠。
……
许纤坐在“林玉京”对面,托着下巴,殷切地看向“林玉京”,以及他面前的那碗热气腾腾的药。
白涉垂眸,看向摆在面前的那碗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许纤。
“我见你最近几日体寒,让阿青给你开了点药。”
许纤说着,得意地翘了翘嘴角,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白涉有一瞬间幻视对面的姑娘背后生出了尾巴,小猫妖一般,又像是一片毛绒绒的蒲公英,晒足了太阳,柔软温暖,横穿过时扫在身上,说不出的感觉。
他垂下眼睫,“有劳娘子。”
许纤催促,“快点喝吧,我跟阿青熬了一下午呢。”
“就是这药闻着太苦了,”她皱皱鼻子。
光是闻着就受不了。
白涉自然也闻得出,他清楚明了那所谓的体寒是为何,也知道这里头都放了些什么,也猜到青蛇趁机捉弄。
只是纤纤一片好心,辜负不得。
“不苦。”他回,随即一饮而尽。
放下碗,唇边被递过一枚蜜饯,抵着唇齿,白涉张开口,用舌卷了去,舌尖温热,将她指尖上那点黏腻的甜蜜也尽数席卷而去。
许纤浑然不觉,她原本一直想着“林玉京”体寒这件事,见他听话地喝了药,稍放心了些。
她在“林玉京”身边坐下,许纤今日穿的是一身粉色的衣裙,浅浅的,仿佛攫取了三月初半开的海棠花的颜色染成,穿在身上不显媚俗,好像她自己也成了一朵正开的花,明媚得很。
裙摆柔顺地垂落,挨着他的黑色衣袍,与衣裙同色的披帛有一角落在他膝上,纠缠着乌黑衣袍上的刺绣,仿佛开在夜里的花。
白涉不敢再看那抹嫩生生的粉色,又听见许纤出声。
“药再苦也得喝,都说良药苦口,吃了蜜饯是不是就不苦了?”
她仰头望着他,那双眼睛落进了摇曳的烛光,目光烧得他心头一颤。
巨大的轰鸣如同无形无色的海浪般席卷而来,直将整个世间都淹没,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眼前也只能看得到她而已。
白涉有一瞬间甚至分不清耳边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声音。
“你心乱了,你方才在想什么?”
白涉不语。
那声音嗤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已。”
他闭了闭眼,妖气翻涌着妄图将其压制下去,只是那抹粉色却在眼前挥之不去,柔软顺滑的绸缎被她眼中的烛光点燃,霎时间便烧成了一片。
再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汹涌的大火。
烈火之中,他俯下身,音调里是一反常态的媚意,“纤纤可想要我?”
“可曾想我?”
一瞬间忽然正常了,从闷骚变明骚了。
许纤警惕地看着林玉京,这是对她的考验吗? !
许是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林玉京古怪道,“还是你更喜欢先前那个道貌岸然的死样子?”
看来只是随便问问,许纤从善如流,触发夸夸技能,“都喜欢,轮着来就行。”
思考了一下,又大方道,“各有风情,你喜欢哪个就先来哪个。”
林玉京沉默了几秒,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戒尺。
他向来是不糊弄的,只眼微垂,又比往常那端庄冷清的模样多出几分凛然,仪形垒落。
教一身黑色的衣袍衬着,眉眼间是教人心颤的森冷。
他道,“站起来。”
三个字,却让人忍不住心颤,想听从。
往常虽端肃,但冷清之下是温柔。话说的严厉,却经不住许纤的磨,只稍装一装委屈,就是看出来她故意耍赖,也忍不住心软,被她轻易就欺负了去。
如今,许纤却清楚,便是她再如何央求,林玉京都断断不会心软了。
戒尺并不做惩戒,也不落在手心,从她的胸前滑到了腰上。
所过之处就像是过了电,明明对方没做什么,许纤却险些站不住,只能用手撑着桌子。
他仿佛未觉,只肃着神情,继续往下。
神情跟声音都是冷清的,仿若云端高高在上的仙,只那神仙一般的人手上做的却是红尘中人才该做的事。
浅粉色的衣衫一件件落下,随即便是黑色的衣袍将其覆满。
林玉京裹挟着她去了床榻之上,不知过了多久,他吻了吻她,直起身,邪气地笑,“先前几日我古板无趣,可害你无聊了罢?”
烛光摇了又摇,一阵风来彻底熄灭,月光接替了它的职责,透过一格格的窗棂,描出来了个纤长的影子。
先前许纤迷迷糊糊只听到林玉京说了些什么,没听清,也就没回,只神智刚回复,又听他开口。
“纤纤觉得我古板无趣么?”
声音冷冷清清的。
但教人莫名听出些难过,许纤翻过身,她亲了亲他脸,“怎么会?”
这花样百出的,她但凡说出无趣两字那都是不识好歹!
白涉听到她说,“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就算是板着脸教训她说日后要禁欲的样子也教人心痒痒。
“但是你这次似乎比先前都高兴。”
“一直保持一个样子忽然换一个多少也新鲜点,”许纤痛心疾首道,“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我也控制不了的。”
一首很好听的歌听多了就会变得没那么好听,人就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床上一直一个样,虽然舒服是舒服,但就是少了点刺激。
头一回“林玉京”任她欺负的时候,许纤兴奋了好久,但这两天一直这个样子,不免让她想换个剧本。
她叮嘱道,“以后一个话本故事还是别演太久了。”
白涉:“……我没有演。”
许纤震惊:“难不成你今天跟我说的要禁欲是真的?”
还给她规定了多少天一次,一次多长时间,虽然她有几次觉得“林玉京”好像不是在扮演谁,但还是说服了自己。
“林玉京”默认了。
许纤惊诧地看着他,“你认真的?不是被谁夺舍了吧。”
她歪着头,从下头瞧他的脸,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玉奴?”
你可是欲望的奴隶啊!不要崩人设! !
随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在许纤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白涉眼睫颤了一下。
心脏处的鼓噪不听,伴随着心跳,还有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你瞧,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便是同一副躯壳,一样的语气,神情,她也还是更喜爱我扮演的你。”
他瞧出许纤似乎对白涉冷清的性情有几分意动,今日故意扮了白涉那副端肃的样子让她高兴的。
“你用那些下贱的手段勾引她。”
心底那声音回,“我让她高兴。”
“你既然不肯让她高兴,那便只有我来了。”
白涉未曾回,垂眸,再抬眼时,便多了几分媚意。
他轻声唤,“纤纤。”
白涉伸出手,指尖勾住她的,眼睫微颤,“玉奴想让夫人高兴。”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高兴?”
青涩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勾引。
心底那道声音静了一瞬,随即便暴怒。
白涉只当没听见,往许纤那边凑了凑,“夫人告诉玉奴,好不好?”
分明两人先前已经做尽了亲密的事,许纤却被这几个问题给问到脸红了。
她红着脸,心道这人又装什么纯。
但……清纯系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许纤含含糊糊说不出个什么,对方已经覆了上来,低下身子,一副卑微的样子,“夫人教教玉奴好不好?”
他一口一个玉奴,一口一个夫人,好像她是个贵妇人,在与属于自己的奴隶偷. 情似的。
玉奴柔情似水,许纤受不住这水,整个人似乎要溺死在这水中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先前一直不换剧本,现如今倒好,一换就一晚换好几次。
往后还是得平均一点,不然饿死一阵撑死一阵的,这谁受得了。
白涉披着衣衫,满是教人看了脸红心跳的慵懒,左眼底下一道红痕,是许纤指甲划上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月光落进了屋里,白涉靠着门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半阖着眼,衣衫松散,抱着胸,一只手把玩着淡粉色的避水珠,没了以往经常维持的端肃姿态,一身掩不住的风流,倒是让过来的青蛇吓了一跳,险些以为是林玉京。
白涉见青蛇过来,抬手在身后布了一道结界。
他起身,将外袍穿好,稍带一点倦意,“纤纤刚睡着,你在这里守着,我快去快回。”
正值满月,错过这一次就要等下一个月了。
说着,妖气席卷,再下一瞬,原地只余青蛇一人。
杭州城外,瀑布处。
白涉取了自己的血,牵引着避水珠,又将避水珠投入水中的满月之中。
避水珠并未融于水,月光将其中沾染的他的妖气一点点剔除。
他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并不言语。
第48章
◎白蛇◎
避水珠是用白涉的血维持住的。
白涉到底是妖。
避水珠沾染了他的妖气,唯有浸入满月之水才可将其澄清。
无论避水珠还是满月之水都是这世间至纯至洁之物,澄净洁莹,不染纤尘。
被他的妖气沾染上, 看起来就格外碍眼。
总不能让许纤带着沾染了肮脏妖气的东西。
*
许纤睡得迷迷糊糊的,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摸,摸了个空,一下子清醒了一半。
府邸里, 亮起来了一双双眼睛, 夜晚是某些野兽的主场, 几只火红的狐狸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不多时,假山顶上攀上一只小黑豹,伏低了身子, 跃跃欲试要加入这场游戏。
走廊上滚碌碌滚来几个兽耳的小妖怪,一堆毛绒绒中间一颗藤球抛起又落下。
池塘边的树伸展腰肢,开了一树簇簇的花, 下了一场花雨。
檐角的惊鸟铃上站着的小雀儿被惊醒到炸毛,在浓烈的花香中打了个喷嚏,想开口结果又打了个喷嚏,它叽叽喳喳开始抱怨,“青蛇大人都说了要早睡早起,你们又不听话!”
还在吵嚷着呢,不知何处一阵风过,铃声碎了一地。
小妖怪们凝固了一瞬,手忙脚乱地清理现场,有施法术清理花瓣的,还有转身带上球的,时不时不知哪里就传出压低的一声“哎呀” ,还有啪叽一声的,好不容易收拾完,又挨挨挤挤地找地方躲起来。
小黑豹手足无措地左右看看,各个地方都有妖怪藏着了,它着急地抬了几下爪子,兽瞳瞥到墙角一处地方,从假山蹿下去就奔着那边去了。
雀儿飞到高空,仔细地审视还有哪处地方有疏漏。
青蛇大人嘱咐过,每次檐下那铃响了,就是纤纤姑娘醒了,她是个凡人,不能让她瞧见府里小妖怪的样子。
青蛇提醒完那群小妖怪们,又掐了个法决,将自己身形隐匿起来,随即便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许纤手里提着一盏灯,披了件披风出了来,穿过结界时那层透明的结界如水波般往外荡去。
嗯……有点不对劲!
许纤转过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触碰到那一层如水般的东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来回试了几次,又把头探了进去。
好奇心远远多于戒心,带着一种只有在家里才有的放松,一点警惕都没有。
站在她身边的青蛇:……
只能说还好许纤对结界这类东西不大熟悉,日后她若是起疑问起,还能跟她解释说是方士布下的法阵。
就是看她现在这个没警惕心的样子,怕是早就在心里给找好了借口。
许纤玩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提着灯,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似乎并不是出来寻“林玉京”的。
青蛇心下疑虑,悄悄跟了过去,只见许纤走到院子中,朝着墙角走去,墙角倒扣着一只箩筐。
而箩筐底下……青蛇还没来得及分辨出底下气息是谁的呢,见到许纤接下来的动作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整条蛇恨不得现在就去冬眠。
只见许纤一手掀起箩筐一手从箩筐里拎起一只垂头丧气的小黑豹,被揪着脖子,可怜巴巴的。
结界他能胡诌,这只被许纤陷阱扣住的小妖怪可怎么解释?
到底也是他手下的小妖怪,青蛇犹豫要不要出面解救,毕竟许纤跟其他捉妖的道士不大一样,只要妖怪手底下没沾过人命她就不会多做什么。
还没等青蛇想好呢,只见许纤朝着一个方向,双手将小黑豹高高举起,得意洋洋地炫耀,“看我的猫!”
而从那个方向,转过枝叶掩映的那段路,白涉的身影在她面前停下,他松散地披着衣衫,一副只是出来散了一会儿步的样子,“怎么半夜醒了?”
“白天睡多了,”许纤将小黑豹抱在怀里,“醒来没见到你,就出来找找,顺便看一下我白天布置的陷阱。”
她用脚踢了一下那个箩筐,“跟我师父学的!我法决用得不熟练,今晚才抓到这个小家伙。”
好几天前就一直听到晚上院子里有动静,许纤一猜就觉得是猫,那飞檐走壁踢里哐啷的,除了猫还能是什么?
她再次将小黑豹举起,仿佛举起的是狮子王辛巴,神情虔诚,“以后我就是有猫的人了!”
白涉轻飘飘地往她举起的小黑豹扫了一眼,好久后才“嗯”了一声。
难得见她兴致这么高。
小黑豹在听到这个“嗯”之后,眼里的光骤然熄灭,生无可恋地把头搭在了许纤手上。
许纤捏了捏小黑豹的爪子,笃定道,“这只猫爪子这么大,以后肯定会是只大猫。”
“嗯,确实。”
“你去哪里了?”许纤将毛茸茸的小东西抱在怀里,问道,“我刚想去找你,你出去院子做什么?”
白涉张开手,只见他手心躺着一颗莹润剔透的珠子,用赤色的绳子穿了起来,许纤伸手摸了一下,拎起那绳子的时候才露出些讶异。
细细一条红绳,编织的纹样却精致无比,又缀了一只腰铃。
“先前穿这珠子的红绳不好,”
白涉垂眸道,“我想起库房有从江南带回来的编绳,就去找了一下。”
说着,他将这红绳腰铃给许纤挂在腰间试了一试,那颗珠子恰好垂在身侧。
许纤转了一个圈,低头看那珠子,夜里走动时会落下细碎的光,轨迹漂亮得紧,她夸道,“好看!”
一旁的青蛇原本还担心避水珠会伤到许纤怀里的小黑豹,但看见白涉没有阻止,而许纤带上那避水珠之后,小黑豹也没什么异样,便知道是白涉做了什么,
第二日,青蛇问起避水珠的事,白涉才说出自己的考量,“纤纤性情不拘束,做了道士也只肯除去那些犯下恶事的妖怪,从她与怨女也能看出来,她并不避讳与妖怪做朋友,若是避水珠会伤害到她的朋友,怕是再不肯带避水珠了。”
在许纤那里,人与妖并没有什么界限,她面对人类与妖怪的态度是一样的。
何况,他也不想让纤纤被误解。
“往后,避水珠就只随她心意而动。”
……
许纤去了原先的府邸,也不知为何,自从搬到隔壁之后,“林玉京”再也没来过这里。
因为先前过继那事,府邸里已经遣散了一波侍从,也再没有招人,多少有些冷清。
许纤沿着游廊慢慢走,或许是因为府邸之中男女主人都不在,剩下的人多少有了几分闲适,只是在见到她时神情都变得紧张,远远行一个礼就走了。
也有之前与许纤游戏过的侍女,行完礼似乎过来跟许纤说些什么,被同伴强拉着走了。
许纤莫名其妙。
一连碰见好几个人都这样,直到撞见了木头,总算没跑。
许纤问他,“最近出了什么事?怎么个个见了我都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
她又不会吃人。
木头左右看了看,凑过去问,“夫人还记得先前那件事吗?就是撞见有人背地里说郎君的那次。”
许纤记得,因为林玉京照顾她,没在人前露面,加上没人看到他从那场大火中出来,乍一现身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
木头道,“现在外头的人也在传了。”
谣言如水,在整个杭州城蔓延开来。
许纤原本有些乱跳的心,听了他这句话之后反而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她从这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这阴谋只露了个头,不上不下的,让人不痛快。
木头又道,“还传了您的。”
许纤好奇,“怎么说的?”
“说您被妖怪占了躯体,所以才做一些大逆不道,忤逆父母的事。”
许纤知道自己在杭州城的名声不好,第一个是因为高海闹出来的那桩,第二就是因为嫁人时不肯见父母那事,早就被人传了不知多少天,主打一个不孝的狐媚子。
再加上她痴傻了二十年,忽然一夕之间变好,行为举止也没注意,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有些风言风语许纤自己也能想得到。
就是许纤实在没想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会朝着诡谲的方向拐过去,不过想想这是个灵异鬼怪的世界,倒也合理。
“随他们说去吧,”许纤想了想,嘱咐了一句,“别让林玉京知道就行了。”
反正最近“林玉京”也不怎么出门了,比她还宅。
要是放到之前,她猜自己肯定是要慌张的,只是自从修了道,有了依仗之后,许纤的心就稍定了一些。
管它什么阴谋诡计,只管来就是了,来人就打,打不过大不了用风咒跑路。
……
案桌旁,绘了花鸟的屏风后,香炉升起袅袅的白烟。
白涉坐得端正,目光落在面前的一盘棋局之上。
青蛇拎着小黑豹刚教训完。
转头见白涉正自己与自己对弈,不由在他对面坐下,问,“最近那些流言你打算怎么处理?”
“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青蛇道,“那些人怪烦的。”
白涉落下一子,发出清脆的一声,他头也不抬,只道,“耐心些。”
……
罗盘转动着,在某个方向稳稳停下。
一个白衣青年将罗盘收起,“避水珠在那边。”
他抬手,指向了杭州城的方向。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身着同样款式衣衫的三人,白衣滚着深蓝的边,稍涉及修道的人一看便知是昆吾的弟子。
其中一个少女往前走了几步,她个子高,几乎与青年平齐,站在青年身边,只有略显稚气的脸才能看出她年纪尚小。
她神情极冷,“若师妹毒发时还未寻到避水珠,我必亲手杀了那妖道给师妹陪葬。”
第49章
◎白蛇◎
许纤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一只手捏着一支长长的羽毛,权作逗猫棒,嘴里不住地叫着“咪咪” ,时不时还嘬几声。
小黑豹趴在毯子上,扭过头,用一张猫脸表露出了不屑,只是背后晃来晃去的尾巴泄露了真实的心思。
最终还是忍不住,头随着那羽毛而转动,耳朵竖起来,爪子在空中踩了几下,猛地扑了过去。
许纤眼疾手快地抽走,目光凝重,一场人猫大战随即开始。
白色的细羽跟黑色的毛皮纷飞。
许纤用羽毛当剑,“咻咻咻咻!”
白色的羽毛尖挠过小黑豹的脑袋瓜,又落到它腿上, 最后被小黑豹抱住愤怒地咬了好几口, 羽毛尖都秃了。
这场战争最终终止于白涉撩开珠帘的瞬间,一听到他的动静,小黑豹就炸开毛,耳朵变成飞机耳,火速冲向许纤给它做的猫窝里去。
许纤早就习以为常, 第一次的时候还惊讶, 次数多了也就对“林玉京”是个不招猫喜欢的人这个事实有了认知。
她也不忍心看小猫瑟瑟发抖的样子,把它从猫窝里抱了出去,出去叫人把它放到阿青那边去, 劳烦他暂且照顾一下。
“林玉京”在临水的案桌前坐下, 望向许纤, “看来你很喜欢这只小兽。”
“这个世界上谁能拒绝猫猫!”
“再喜欢也要有个度,跟它玩耍得也太晚了些,都已快子时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今天一天忘了时间而已,”她揉了揉眼,“也不知道我师父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白涉道,“杭州城内本就什少妖怪作乱,他们回来也没事做,在外头还能替人降妖除魔,积攒些功德。”
“我也想跟他们一块儿出去降妖除魔。”
“不用着急,你刚入门修道,等正式出师之后再谈这个也不迟。”
“时辰不早了,今日你先去休息罢,”他扬了扬手中的账册,“我且得算一算帐。”
许纤早就洗漱完准备睡觉了,听他这么一说不免后知后觉地泛上睡意。
她打了个哈欠,“那你也早点睡。”说着,往寝室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涉的目光一直落在许纤寝室的方向,直到感受到寝室内的人呼吸均匀,陷入了睡眠之中,才回过了头。
“出来吧。”
他垂眸,淡淡道,抬手在许纤的寝室那边下了一个阻断声音的结界。
片刻后,水波涌动,大片的水逆流到空中,汇聚凝结成一个窈窕的人形。
人形开口,先是细弱的声,“白涉大人,是我的错,眼睁睁看着纤纤姑娘被那金鹏……”
话还未完,立时变成了怒气冲冲的音调,原本由澄净的水组成的身体也逐渐染上浑浊刺目的颜色,“她自己蠢而已,关我什么事?”
“更何况,那金鹏妖妖力强盛,我能做什么?”语气开始变得嘲讽刺耳起来,“通风报信?不是你下了禁令要我不许进入杭州城的吗?这么说起来,应是你害她……”
澄澈的水占了上风,声音再次变得温婉。
“我受了许纤姑娘的恩惠,帮她是理所当然的事,白涉大人不许我进入杭州城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归根结底我确实是受了人类的血肉。”
“现在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恶念,或许是上天对我恩将仇报的惩罚,我已无任何牵挂,一切任由白涉大人处置……”
水波汹涌起来,声音骤然嘶哑,“我才不要死!我什么也没做,凭什么要我死?那个小丫头只是给了我一点血而已,于我有什么恩情?我凭什么要为了护着她而舍命?”
白涉的神情无波无澜,眼也不抬道,“还轮不到你这种怨灵来护着她,你也没有为她舍命的资格。”
那个恶念说的有一点不错。
是他害得纤纤身处险境。
白涉站起身,抬手在空中点了一下,淡淡的血气就在水中凝聚成了一小团。
“你要做什么?”
“既然是纤纤给你的血,我也不会替她自作主张地收回。”
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怨女的脖颈之上随之显出一道黑色的咒文。
她化成了人形,“扑通”一声落在了木质地板上,浑身湿漉漉的,发丝往下滴滴答答地流着水,慌乱地摸上自己的脖颈。
“这是什么?”
又讶异地伸出手,仔细盯着瞧,狂喜道,“我能化成人形了!”
“让你不会乱说话,乱做事的东西。”
白涉道,“日后莫要在她面前出现。”
那些话,她听了会难过的。
日后?怨女敏锐地抓住了这话里的生机,她面上妖纹纵横,眼中红芒一闪而过,显而易见恶念正占上风。
她试探着开口,“不知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对方抛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诱饵。
“你想不想复仇?”
他轻声道,“彻底的复仇。”
而不是借助毒药来下手。
“将他们给予你的那些痛苦,千百倍地奉还回去。”
怨女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刀伤的脸,双目之中满是渴望。
婉娘死后,那些人怕她死后化为厉鬼去寻仇,将她的双目剜出,嘴巴缝上,让她到了地狱也无处诉说冤屈。
怨女是婉娘,也不是婉娘。
在成为怨女的过程之中,她还接收了被那些人伤害的其他女子的怨气。
她生来就是为了复仇,只是苦于杭州城有白涉在看着,邪魔妖怪不得作乱,凡有伤人的妖怪,皆会被斩杀,这才想了个法子,寻了毒药来,让夫人来替自己报仇。
但这并不足以抚平她内心的焦灼。
她身体内的那些女子在说不够,还是不够。
“我要做什么?”
“让他们变成妖怪,”白涉道,“让全杭州城的百姓都看到他们身为妖怪的面目。”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等待修士将他们除掉,让他们的灵魂自此落入地狱,永生永世地被折磨。”
由人化妖,天道不容,被修士灭杀之后自来都是这个下场。
死后会比死前更痛苦。
说着话,岸上原本谪仙一般的人,神情便立时阴森起来。
“真好啊。”怨女站起身,怨毒地笑起来,满身浓重的怨气,彻底将善念的那面压了下去。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痛苦的样子了。”
怨女是自水而生的怨灵,水本就是无遮无掩的,既然是以水为载体,她的心思自然也是如此,直白而一览无余。
白涉不在乎她表露在外的是善念还是恶念,只要能为他所用就行。
他扔给了怨女几颗妖丹,其上萦绕着的戾气深重,皆是先前斩杀恶妖时得到的。
由人化妖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就是吞食妖丹了。
怨女不自觉地流下口水来,“这样的好东西,给他们吃浪费了。”
“你最好还是忍住,”白涉想起许纤似乎对这个怨女还挺上心的,忍下满心妒火,提醒道,“你本是由人化妖,手上未沾人命,这样凶戾的东西最好别吃。”
“不如找些小妖怪的妖丹,”怨女擦了一把口水,“这几个妖丹等级太高了,给他们吃了之后我怕我都打不过他们。”
“只有这些。”
他手上没有更低级的了,何况若是再低一些,未免让那些修士赢的也太轻易了。
“行事谨慎些,别出手杀人,盯紧他们,莫要让他们化妖之后波及到无辜的人。”
怨女讶异,“白涉大人也会在乎人类的生死么?就是没有妖鬼之类,死几个人也是正常的。”
又不是要他主动出手杀人,办个事还这么多要求,不能杀这个不能伤这个的,被波及到几个也是他们命不好,就跟当初的她一样。
“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么?”白涉抬眼,眼睛随之变成竖瞳,一瞬间妖气暴涨,将周围的气氛压抑下去,声音森冷,“这是命令。”
怨女呼吸一窒,立刻跪地求饶,顺着杆往上爬,“是属下多嘴,求大人饶过属下这一次,若是属下死了,还有谁能替白涉大人鞍前马后呢?”
火速把自己的身份抬成了下属,见白涉没再继续有动作,这才松了口气,试探着道,“那……属下退下了?”
随着水面归于平静,天上的月也隐入了云层之后。
白涉面前现出一面水镜,其上现出一个青年与三个少男少女的身影,四人正朝着杭州城的方向进发。
……
“师父今日给我传音来了。”
许纤抬起手,好方便“林玉京”给自己穿上衣裙,卖了这么一个关子,她就不再说下去了,
白涉看出了许纤期待的目光,不由失笑,顺着她问,“他说什么?”
许纤这才高高兴兴道,“他说这趟出去帮我报仇了,这一路上他替我把小师叔给好好教训了一顿,等回来的时候让小师叔喊我师叔!”
莫名其妙升了一个辈分,许纤喜不自胜,“往后我就是师父的师妹,不是小花小草的小师妹了。”
“今儿高兴!我们出去吃炙羊肉吧?”
她抬头,看向“林玉京”,“叫上阿青,我们一块儿去吃,你今天忙不忙?”
这几天好像正赶上各处铺子汇总来账本,“林玉京”几乎是白天黑夜都在捧着本账本子在看。
“你要是太忙的话,也不用勉强非得去。”
许纤道,“到时候我跟阿青给你带回来好了。”
赚钱重要!现在“林玉京”打理的可都是她名下的产业。
【作者有话说】
又是短小的一天,啊啊啊啊我要加油! ! !
第50章
◎白蛇(女娲小补四百字)◎
最后“林玉京”提出来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让阿青代为处理那些账务,他陪着许纤出去。
青蛇虽不爱往那喧闹的地方去,但他更不爱看那些令蛇想冬眠的账本,还得顺带着照顾一只被当猫养的豹子。何况他跟许纤玩得也好,因此看着她的眼神就颇为幽怨,让许纤有些心虚。
她抬手挡了挡,凑过去小声说给他带好吃的,还允诺往后单独带他出去玩几次,这才安抚下来。
晚上出去的时候,正逢不知什么节日,满街灯火阑珊,路边小吃摊数不胜数,许纤见到什么都想吃,暂且把炙羊肉抛到了脑后,一路走来,“林玉京”手上已经拿满了吃的跟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一时没看住,许纤不知去哪儿买了根糖葫芦,自己啃了一口,尝着好吃,咽都没咽下去,就把手里的戳到“林玉京”面前了。
声音含糊不清,“你尝尝。”许纤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好吃吗?”
她特意把自己啃过的那颗斜了斜, 凑到“林玉京”唇边的是颗完整的山楂。
“林玉京”低下头,没有咬就近的那颗, *而是将许纤吃过的那颗咬了出来。
唇齿间那颗鲜红的果被衔着从木签上慢慢抽出,又被咬碎,而后吞咽下去。
许纤视线忍不住落在他唇间, 这串山楂的颜色鲜红,但仍是他的唇色好看……还好吃。
她没忍住看了又看,视线从唇间下移到对方的喉咙处,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让许纤也莫名觉出些饥饿。
最后一眼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对方弯了弯唇,表情了然,许纤抢在他前面开口,“玩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许纤双颊红扑扑的,扯着身边人的衣袖就埋头往前走,要是再晚几秒,“林玉京”肯定要明知故问她在瞧什么的,还要问她在想什么,问她是不是想要做坏事。
走着走着,又碰见个算卦的摊子,许纤原本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前头排了一长串的队,她也就鬼使神差排了过去,等想走的时候,已经排了不短的时间,放弃又显得可惜,仿佛平白浪费了前头的时间似的。
于是许纤莫名其妙坐到了算卦的摊子前,狐疑地伸出手,让面前的白衣少年给自己看手相。
在算命这行当,他的年轻显得不怎么可靠。
不过生得秀气,配上一身白衣,也有几分仙人童子的风范,不过许纤总算知道为什么排队算命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了。
在算完许纤最想知道的运势跟财运之后,这少年又看了半天,抬头笃定道,“姑娘,你最近有桃花劫啊。”
“林玉京”就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瞥了一眼那白衣少年。
许纤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人,弯起眉眼,“仔细说说?”
“仔细不了,”他言之凿凿道,“天机不可泄露。”
“林玉京”忽地开口,“不如算算我同夫人的姻缘吧。”
少年推脱,“这种东西实在不好看……”
林玉京抬手,在桌上放了一块金子。
他话语一转,“但话又说回来,您二位一看就是才子佳人,天定良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百年太短。”
少年非常灵活,立刻改口,“千年万年,缘定三生。”
“是永生永世。”
“好了好了,”许纤笑着站起来,“你同他这么较真做什么。”
显得故意找茬似的。
她语气轻快,“我们回家吧。”
许纤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因她这句话而怔了一下。
家,她愿意把那个地方称作家么?
身后,白衣少年咬了口那金块儿,转而兴冲冲地开始传音,“师姐!我把往后半个月的盘缠都给赚出来了!”
说来也是倒霉,他们三人进了杭州城就被小贼给摸走了钱袋,身上的东西兼饰品都是法器,也当不得,只能沦落到摆摊算命的地步。
法海大师倒是能去化缘,只是他们已经劳累人家给寻那避水珠了,怎么好意思再吃人家化缘来的东西。
这下可好了,碰到一个冤大头,解了燃眉之急。
……
许纤一回府邸就带着“林玉京”去给阿青送东西了,吃的喝的玩的,一大堆,把案桌堆得满满的。
她跟阿青讲外头多热闹,兴冲冲地讲些自己头一回见到的新鲜东西,讲那些河灯,还有晚上江上的画船,一直讲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才打住。
白涉跟青蛇一直安静地倾听着。
青蛇道,“我还以为你不爱出门,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呢。”
这些天基本就没出过大门一步。
许纤又打了个哈欠,“还好吧,在家里待久了也闷得慌,怎么说人也是社会动物,时不时还是需要出趟门。”
好对比衬托出在家里躺着不动是多么幸福。
出门好玩是好玩,但也确实累。
许纤现在就因为倦意翻涌而困到不行,头一点一点的,原本是跪坐在白涉身边的,现在整个人都快栽进了白涉怀中。
白涉揽住她,“我替你洗漱了睡罢。”
“不用,”许纤强撑起精神,“不要你,要侍女姐姐带我去。”
青蛇替她喊了人来,让许纤跟着侍女下去洗漱。
又喊住了想跟过去的白涉。
他难得肃了神色,没了以往那副懒散的样子,青蛇道,“这两日都未曾见你去泡莲池了。”
“你妖气没有再继续污浊下去罢?”
那莲池不仅能替白涉稳固心头的那朵冰莲,还能替他澄清妖气。
林玉京为人时只能算半个人,虽一般人探查不到他身上的妖气,但那种感应不同妖气的蒲公英样子的小妖魔能反应出他的妖气状态。
——林玉京经过后,那蒲公英呈现出的是非常浓重的黑色,一看就非常不祥。
“在我面前就不用维持少年的模样了吧。”
“你最近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林玉京了么?”青蛇忽地道,“我现在都险些分不清你跟他了。”
白涉最近也不经常穿白衣了,今日倒是难得穿了一身白,玉冠束发,身姿挺拔,神情冷清下来时神姿高彻,分外出尘。
白涉转过头,竖瞳亮了一亮,妖纹浮现,语气之下是压抑的暴怒,“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这一回,青蛇终于看清了他妖气,漆黑浓重的妖气围绕在他周身,哪还有半分先前不染凡尘的谪仙模样。
只一念之间,由仙堕魔。
而也只是那个瞬间,暴怒的情绪席卷燃烧了一切。
原本扭曲阴郁的神情变化,那张俊秀的脸上带上几分戏谑的笑意,堕仙的语气轻快,“他还是那么固执。”
林玉京用折扇敲了敲手心,又冲着青蛇耸了耸肩,“不讨人喜欢的老东西。”
他在青蛇对面坐下,支起一条腿,落拓不羁的姿态,取了方才许纤喝剩的茶水一饮而尽,那茶杯在指间转了转,便无影无踪。
林玉京叹,“还是这具身体好用。”
奈何是妖。
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没人知道,那他就永远只是杭州城一富商而已。
他看向青蛇,“你不惊讶么?”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吧,”青蛇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他并没有把白涉跟林玉京分的那么清,白涉总是说自己与林玉京不同,林玉京是邪魔,他的想法都是恶的那一面。
但白涉不曾压抑自己的想法的某些瞬间,青蛇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明确。
最先令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就是先前在许纤林玉京成婚时,白涉说过的借刀杀人。
“白涉最近的妖气……”
妖气会呈现出一个妖怪的状态,手里有过人命的妖怪妖气总是会有掩盖不住的血腥气,妖性与恶念,欲望越少,妖气的颜色越干净澄澈。
原先的白涉妖气乍一看与天上仙人的灵力分辨不清,令人望一眼就知道,他距离成仙仅仅一步之遥。
青蛇欲言又止,“是因为你起了什么不好心思么?”
原先干净是因为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恶念与欲望排除在外,如今收回了,确实要变个样子,只是这变化太大了。
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林玉京懒散地靠着案桌,懒洋洋地纠正道,“是我们的心思。”
“况且,这一回付诸行动的可不是我。”
甚至还不等他夺取身体,白涉就已经做下了,将接下来的剧本书写完整,只待各个角色入局。
虽未曾直接触犯天道,但如此算计也不是什么谪仙会做的事情,妖气污浊成这样,大半要算在白涉那边。
林玉京所思所想,所生起的一切心思,皆是这个灵魂,这个身体的所思所想。
只是白涉非得将其分割开来,不肯承认。
“他不肯承认他自己会有那样卑劣的想法,更不肯承认自己的爱。”
林玉京嗤笑,“胆小鬼。”
青蛇在这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白涉对林玉京的态度,也是白涉对自己的态度。
白涉曾说林玉京是那样肮脏的东西,不配站在许纤身边,更不配对许纤诉说爱意,因为那爱意是污浊的,肮脏的。
而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对许纤的爱意,口口声声说是报恩,也皆因白涉认为自己的爱意同林玉京一样,也是污浊的。
而以往林玉京曾出口过的,对白涉的贬低,也皆是林玉京对自己的贬低。
就连这嘲笑也是他对自己的嘲笑。
白涉,胆小鬼。
林玉京,胆小鬼。
林玉京只胜在一点——他与许纤初识之时他作为人类生活了十八年,并无任何记忆,只有翻涌而上的,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误以为是占有欲与欲望的爱意。
所以他想要许纤,便从高海那边抢亲,想亲近许纤,便肆无忌惮地利用自己俊秀的脸与身体来勾住她,蛊惑她,让她与自己一同欲海翻腾。
而在林玉京彻底意识到那些情绪与欲望的起由都是由爱意萌生而出之时,在许纤面前,他生平第一次发觉了自己的胆怯。
【作者有话说】
开始码字就昏昏欲睡,码完立刻精神是什么毛病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