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上了一周的多对一私教课后,二百的评价是……免费就是香!

    学者们或多或少的缺心眼儿行为暂且不论,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给一个大字识不了一筐的家伙从幼教阶段开始辅导,不得不说是受了些委屈的。

    好在学生聪明,且很用功,学起东西来自带一股不要命的架势全身心投入其中——如果人类可以不睡觉不吃饭的话她或许真的会将这两件生理需要彻底省去,恨不得把自己彻底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

    她来者不拒,有什么学什么,搞得原本打算rua吉祥物解压的学者们个个压力山大。

    当年我要是有这么用功念书,今天怎么着也能当个大掌书吧,贤者不敢想,至少不会被同级一个月三篇核心论文的产出量血虐到崩溃。

    七天啊!七天这姑娘就完全掌握了须弥通用语和璃月通用语的读写,甚至还能自由的在母语以及另外两门外语之间来回切换翻译。

    难道说某些人嘴里“年轻人毕业时至少得掌握二十门语言”的传说并不是个笑话?

    叼着葡萄干核桃仁馅儿的烤饼,二百视线始终不离手底下的笔记本。这地方许进不许出,没有太多的教材,她的“学习资料”全部由学者们现编现纂。

    也许他们在璃月语的语法结构上描述有误,但大差不差,后面的她完全可以将来再慢慢钻研。

    赫尔纳只张泄了气的风史莱姆似的趴在桌上,对面坐着眼眶乌黑但精神十足的稻妻姑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那个需要补习的人,实际上青年正在默默为过去那些被自己浪费掉的时间哀悼。

    “怠惰”这桩人性的原罪在琉璃光小姐身上根本就看不到影子,到底是个体差异还是撰写论文的学者们观察得太过片面?

    她不虚荣,不贪食,不暴躁,不愤怒,对汲取知识的兴趣远大于异性,石膏雕像都比她更像个人!

    其实二百自己心里清楚,她喜欢优渥的生活,正是因为幼年时期吃过苦,对财富和食物她总有种异常的执着。但求学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在稻妻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知识,还需要出身,单只这一点就够把百分之九十的稻妻人拒绝在学堂门外。

    知识的价值远超摩拉,像现在这种借着被人囚1禁在异国地底工厂心无旁骛读书的机会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回,她舍不得浪费掉哪怕一秒。

    这何尝不是一种极度的贪婪?

    “歇会儿吧,眼睛会坏的……”赫尔纳伸出手企图阻止卷王继续发威摧残自己脆弱的神经,不等他把话说完生论派的博拉第拿着封信挤过来,“小琉璃光呀,昨天讲过的《药剂原理》你看完了吗?”

    赫尔纳眼前一黑,《药剂原理》这部书是可以一晚上就看完的吗!

    那难道不是生论派的工具书?

    “我把目录看了一遍,常用药剂的上册看完了,中册下册工坊里没有。”

    二百头也不抬的回答。

    她其实看不太懂,基础缺得太多无法理解专有词汇,但并不妨碍死记硬背。

    背吧,背完了总有一天能弄明白什么意思。

    贾须法很快也走过来,他和博拉第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两人连笑容里那股缺德的味道都如出一辙。

    “我家里有两套《药剂原理》,等工程结束后回去整出来送你一套,之后你只需要定期购买增补本就行了。”

    两个青年一左一右探头看向二百练习用的习作本,心满意足。

    虽然我们在学术领域成果平平,但在教育领域绝对出人头地!

    博拉第看了眼贾须法,后者朝他点点头,两人拿定主意似的交换眼神然后正色对二百道:“打算进工坊内部看看吗?书上的知识转化为有形世界可以观察到的现象才有意义,观察也是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

    赞迪克一直都没说要怎么安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吉祥物,大贤者更是直接当她不存在……总也做不出实验数据的学者们暗搓搓把希望寄托在她的玄学加成上。

    只要能出结果,别说免费补一辈子课,叫他们给她磕头都行呐!

    “好哦,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集合了须弥顶尖智慧的工坊,二百当然想知道那堵透明墙背后到底有什么。

    ——墙是透明的没错,可惜遮挡视线的仪器太多。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们让你站在哪儿你就站在哪儿好了。”

    贾须法慌慌张张的抬起胳膊比划,“如果觉得累,坐着也行。”

    “是啊是啊!无聊了我们可以给你唱歌,跳舞,讲笑话!”博拉第热情的补充,赫尔纳憋不住喷笑:“培养皿里的东西又死了吗?这都是第几次了,要不要请个擅长做腌菜的老妈妈来帮帮忙?”

    生论派的实验对象除了不好好在培养皿里活着,无论在哪儿都能生机旺盛,这也算是须弥经典笑话之一。

    “赶紧回沙漠里去淘沙子吧,明年你们的经费完全仰赖今年的拾荒成果啦!”

    因论派的考古经常考出“上周”出产的文物,这是第二个须弥经典笑话。

    二百津津有味听学者们互相揭短,他们在教令院里最大的烦恼莫过于经费被卡或是实验做不出想要的结果,与她而言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

    “我没问题,可以带书进去吗?能带哪一门?”

    老天爷!她也有底气十足挑拣学科的时候,心里的琉璃光小人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可把自己给得意坏了。

    “反正别拿因论派的书,不如我去给你找本《微生物》,或者妙论派的《光学浅析》怎么样?”贾须法说到一半不忘抬头嘲讽校友。

    “因论派怎么你了?凭什么不能带因论派的书进工坊!”

    赫尔纳涨红了脸,因论派在教令院内逐渐式微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身为因论派学者绝不能承认这一点,“考古的事,怎么能叫‘淘沙子’呢!”

    紧接着就是一长串的人性啊,社会契约啊,等等等等,休息室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午饭后二百得到了一本《光学浅析》,生论派学者们认为这样有利于玄学加成。《微生物》这本书很有可能吓到培养皿和泡沫保温箱里的小家伙,要知道它们经常会因为学者们迈进实验室的那只脚顺序不太对就死给人看,由不得大家不当心。

    工坊真正的核心只围绕一个项目展开,须弥的学者们将智慧与汗水凝结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制造出来个什么东西。

    贾须法和博拉第刷卡开了生论派专属的实验室门,二百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去。

    ——用群魔乱舞疯疯癫癫去形容这里面的景象,一点也不夸张。

    因为还是午休时间,研究员们大多比较放松。有的人双手合什朝天祷告,有的人迈着神秘的步伐念念有词,还有的人站在试验设备前玩杂耍,似乎想让住在培养皿里的小可爱心情好些。

    “琉璃光,你觉得那个地方最舒服?”博拉第和贾须法所谓的“让你待在哪儿你就待在哪儿”原来是任由吉祥物自行选择喜欢的位置,二百看了一圈,觉得一台疯狂转原地圈圈的机械很有趣,“我能站在哪儿吗?”

    “能能能!”那刚好是贾须法负责的环节,离心机都快甩烂了液面该不分层还是不分层,搞得他几度想把自己塞进去甩一甩。

    他搬了张整间实验室最宽大柔软的椅子放在二百选定的位置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见她安安稳稳坐好了翻书定定心神重新走流程。

    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偷看,赞迪克说这姑娘会是工程需要的一个情绪稳定器,虽然搞不清她到底稳定了谁的情绪,但他派手下不远万里把她弄过来,理论上应该是必须的,否则犯不上……

    大概是犯法的吧,不过只要实验出结果犯法就犯法吧,流放到阿茹村也没关系——是不是真有效果就看今天贾须法的进展怎么样了,如果有用那可是太好了!

    一个小时后,贾须法原地抱头乱蹦,看完两个章节的二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起来:“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她迷茫的看向实验桌,试管架上有一只格外与众不同的大试管,液体清晰分层稳定,应该是他想要的结果。

    “哦,恭喜。”她知道她在除家人朋友寿命外的任何领域运气都很好,原来这份残酷的幸运还能这么用?

    博拉第上前热切的问:“琉璃光,甜心,这里还有你喜欢的地方吗?”

    稻妻姑娘看了一圈,又指了个位置:“就那边吧,加油。”

    一群人涌上来帮忙搬东西。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从小姐,到琉璃光小姐,再到亲爱的甜心小可爱……一整个下午二百在生论派实验室里奠定了自己的重要地位。

    消息像风一样传出去,其他实验室纷纷扼腕叹息——生论派也是好起来了,这近水楼台方便的,真让人羡慕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斯卡拉姆齐,你真该看看琉璃光小姐在实验室里受欢迎的程度。我怀疑大家宁可扔掉我这个项目负责人,也一定会苦苦哀求那孩子留下。”

    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鸟喙面具,弯腰压低视线靠近被固定在实验台上的少年,“你从没告诉过我那孩子自来携带着让人羡慕的幸运。”

    “把你的脏手挪开,离她远点!”被拆得几乎只剩下头颅和骨架的人偶斜睨着他咬牙切齿,“多事!”

    “我可是为了你的心情才冒险把她从璃月带来须弥,要知道从摩拉克斯眼皮子底下偷东西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为此我甚至不得不想法子让她生个无伤大雅的小病。”

    多托雷背着手站直身体,兴味的敲敲实验台,“那孩子很勤奋呢,怪不得罗莎琳会中意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

    人偶愤恨不已:“闭嘴!你是个聒噪的长舌妇吗!”

    “拜拜,”他一点也不受影响,少年的唾骂仿佛是种夸耀,“我要找个好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她,如果不想你的小女朋友哭泣的话,就再忍一忍,好让工程进展加快些。”

    “她只是个无聊的蠢货,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132章

    “琉璃光,甜心小可爱,你今天上午有什么安排吗?”

    蒂法是妙论派的学者,她眼馋生论派独霸吉祥物了二十四小时,终于忍不住上前询问。

    生论派全都是疯子,他们怎么能想得出让吉祥物在实验室打地铺这种离谱的操作?如此重要且独一无二的实验器材,必须好好照顾!

    所以,我们妙论派有最符合人体需要的座椅和床,真的不来试试吗?

    仗着性别优势蒂法上前拉住二百的手,亲密得好似孪生姐妹,只要能让机械正常运转,这就是她异父异母流落稻妻的亲妹妹,谁也别想抢!

    二百手里那本《法理初探》被她不经意挪到视线死角里去,大姐姐很有心机的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个顶着玻璃球的漂亮桌面摆件。

    “喜欢吗?这是一只会自动演奏的小玩具,只需要抓住两头拧上一圈……”

    她操作了一下把玩具摆在掌心,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伴随着自动旋转的玻璃球,全方位无死角展示出精巧小景的每一处细节。

    “哇!”

    这东西的原理并不难,二百在离岛见过类似的枫丹舶来品,无非是发条加拨片而已。但徒手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玩意儿,本身就是一种实力。

    吉祥物的反应很捧场很给力,蒂法美滋滋把玩具塞给她,顺势揽住稻妻姑娘的肩膀:“好玩儿吧!跟我来,我带你去妙论派的车间看看,还有更好玩的呢!”

    其他人眼巴巴的看着妙论派以极低代价哄走了二百,只能心怀侥幸的等着看生论派跳脚——也许小可爱的玄学加成只对阿弥利多学院有效果?

    两小时后车间里爆发出的欢呼声证明了她的运气不受学科影响。

    红着眼珠子咬手帕的人瞬间激增。

    赞迪克先生高瞻远瞩!别说稍稍触犯下法律,只要能把琉璃光小姐留下,他们……他们可以和稻妻开战!

    璃月就算了,璃月太强壮,打不过。

    戴着鸟嘴面具的项目负责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工坊中,他甚至平易近人的拎着只装满咖啡的杯子,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的抿。

    “赞迪克先生,我们能在征求过琉璃光小姐的许可后制定一个时间规划表吗?不会影响到她太多,她只需要待在固定地点就行了,补习更不是问题!”

    贾须法和博拉第看上去心都快要碎了,妙论派太狡猾了!居然想得出用玩具这种侵蚀意志的东西引诱大家的小可爱,其心当诛!

    “呵呵呵呵呵,”身材高大的青年咽下嘴里的咖啡,勾起的嘴角说明他眼下心情相当不错,“站在医生的角度,把人当做实验器械用可不行。你们不能单看生物体的生化指标,心理健康和心情指数也很重要。”

    学者们不知道那姑娘的底细,只把她当成娇软温顺的吉祥物,事实上这位最出名的战绩是逼迫一位神明反过来给她当了吉祥物。

    老虎吃饱无聊时确实可以假充成大型猫咪给人顺顺毛,但当她肚子饿或是有所求的时候,你最好期待自己的物种不在她的捕食名单上。

    “唉!”贾须法格外惆怅。

    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还是我把她带出禁1闭室,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不成我就只起到了个开门钥匙的作用吗?

    博尔纳转头看看还在欢呼的妙论派学者,灵光一闪想出个好主意:“赞迪克先生,您能和大贤者谈谈吗?教令院完全可以雇佣琉璃光小姐,让她当大掌书我们也毫无疑义。”

    “没错啊没错啊,琉璃光小姐怎么就不能成为大掌书呢?终身成就职位,她值得拥有!”

    其他生论派学者都凑上来,就跟挤在荷叶背后躲避太阳的蝌蚪一样,“教令院不能没有琉璃光小姐!就像枫丹不能没有审判官!”

    那真的是很重要了,多托雷忍住憋在喉咙口的笑声,暗自鄙夷这些庸凡学者把期待尽放在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姑娘身上。

    专门派人把她从璃月劫来须弥,为得只是牵制斯卡拉姆齐罢了。这个人偶隐隐有脱出控制的嫌疑,并不是个好兆头。如果这场亵渎神明的实验能够取得成功,他不介意手里握着一个人造神明的弱点,至于说万一实验失败……

    哈哈哈哈,一个年轻女孩的死活在他眼里并不是太重要。

    个体的消亡在群体进化的浪潮中比一滴水还要卑微,人类不会因为失去某一个同类就停下前进的脚步,不管那是谁。

    活到现今这把年岁,他见过的死人难道还少吗(笑)?

    “好吧好吧……小伙子们。”他像个好好前辈那样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如果你们能在三天内把进展向前推个百分之五,我就去找阿扎尔聊聊。雇佣或是招生,都可以,不过掌书就算了,那孩子还太年轻。”

    贾须法和博拉第得了他的许诺,差点激动到拥抱着原地蹦跳。在一片叫好的欢呼声中多托雷决定再走近些观察,他很好奇那个稻妻姑娘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让不止一位执行官向她投注视线。

    哦对了,她的眼睛也很有趣。稻妻本土发生的偶然病变,与血脉无关,那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虹膜异色症,却又不影响病患的眼部功能,有点意思。

    如果某一天她不当心失去生命体征的话,多托雷并不拒绝在自己的标本柜里增添一只装有异色眼球的玻璃罐。

    他就像条潜伏在水面下的鳄鱼,竖起两只眼睛试图慢慢靠近目标。

    二百这会儿正站在一台连接着粗大缆线的机器旁听蒂法仔细讲解它的用处。

    “链接啊,最终目标是要链接在人的脊柱上,让机械肢体服从神经细胞的直观控制……我说明白了吗?就是,就是……”

    蒂法卡了好久也没想出合适的比喻,倒是一个端着咖啡的人给了她们灵感:“就像给失去肢体的残疾人安装假肢,我们试图让假肢起到正常肢体的作用,至少也要服从大脑指挥。”

    “赞迪克先生!”蒂法惊喜激动的转身面对来者,不忘拉了二百一把向她介绍——“这位是项目的至冬方负责人赞迪克先生,不过他其实是须弥人来着,赞迪克先生的许多设想都堪称天才!划时代的天才!”

    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二百发现驻扎在此地的教令院学者大多法律意识淡薄,很敢为了自己的研究践踏法条。也就是说须弥应当存在另一种相当于“保全阀”的职业限制这些过于随心所欲的科学家,但工坊里看不到,完全看不到,一个也没有。

    换个方向想,也可以理解为所谓的“项目”本身就既不合法也不合规,弥漫着一股子黑心小作坊的味道。

    怪不得敢胆大包天到劫掠他国高官。人不是针对稻妻,人家是想说提瓦特所有国家,连同须弥在内,全都是渣渣。

    “赞迪克……先生?”二百抬头看向这个比自己高出太多的“青年”,目光在他漆黑的鸟喙面具上停留了一会儿,目露了然,“早在稻妻就时常听闻您的大名与种种事迹,我没想到您原来是这样一位年轻的男士。”

    面具,来自至冬,醉心于不那么正经的科研。

    这不是愚人众的二席执行官【博士】吗?罗莎琳拿这家伙的名头吓唬过她来着,印象深刻。

    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她认出了他的身份,但她保持缄默不该说的不说。

    多托雷挑起掩盖在面具下的眉毛,为二百的识趣感到满意。

    他对“人”这种东西的要求其实并不高,不蠢就行了,可惜须弥总是充斥着蠢人,让他时不时心烦意乱情绪暴躁。

    “琉璃光小姐……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他提出一个建议,很快又自我否定掉,“不,不不不,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喝咖啡,充足深沉的睡眠对病程有正向促进,所以,果汁还是牛奶?”

    事实上二百觉得自己很健康,拆掉吊瓶就意味着痊愈,这件事上医生和病人永远难以达成一致。

    “还是喝杯牛奶吧。”二百对须弥的饮料始终心有余悸,牛奶是必须经过煮沸消毒才能饮用的,果汁就不一定了,谁知道注入杯中的到底是什么水?

    也许本地人把咖啡当水喝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萃取咖啡豆的油脂需要经过高温步骤,变相的消毒杀菌了属于是。

    “好的,请随我来。”多托雷分神对蒂法道,“请把好运小姐借我一会儿,很快就会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这可是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之一,教令院的大前辈,也许是应该把琉璃光小可爱安排在他的专属实验室?

    二百跟着多托雷,在蒂法和其他妙论派学者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车间。身形高大的青年带着她来到了一间更加隐秘的实验室,位于那堵透明墙体的最内侧,被层层包裹拱卫着,活像童话故事里公主才有的待遇。

    “我认为你会想见到他,就像他很想见到你一样。据我所知稻妻有一种特别的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往往背道而驰,真是拿这些倔强的人没办法。”

    “您说是吗,稻妻远国监司的新任司长琉璃光小姐?”

    实验台上,紫发的人偶少年被悬空固定着,只剩下头颅和骨骼尚且完好,就像头被宰了一半的黑羊。

    第133章

    很久很久以前,蒙德流传着许多童话。

    蒙德的商人把他们引以为傲的酒带到提瓦特大陆各个角落,那些童话也跟着海船传遍四方。二百还记得幼年时被兄长抱在怀里听母亲讲故事,其中一则说是遥远的苍翠色高原上有位小国公主,她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出嫁。公主是个心肠柔软的姑娘,离开国都后不久就被欺骗胁迫失去了一切。侍女把她赶去乡下牧鹅,还杀死了她忠心耿耿的马,马头就悬挂在她日日都会经过的城门上。

    彼时小小的琉璃光抓着兄长的头发大力抗议,她认为公主被欺骗应该是国王和王后的过错,以及公主不应该笨到这个地步,笨成这样子这公主不当也罢。

    兄长嗷嗷叫着请求父亲帮他抢救头毛,母亲捂着嘴哈哈大笑。

    现在,稻妻的“公主”正毫无尊严可言的被悬挂在半空中。

    她抬起头安静的看着他。

    “我帮你获得自由,不是为了让你出卖自己给别人当实验品。”一蓝一绿的异色瞳与紫色眸子视线相接,各有各的狼狈,少年率先移开目光:“没让你跟过来!”

    “你以为我想来吗?你觉得我有这个闲情逸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陪你大眼瞪小眼?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稻妻成千上万随时有可能被饿死的孩子更重要?”二百木着脸三连,问得某人哑口无言。

    她本来是想温和些的,这人吃软不吃硬又正是不方便不舒服的时候,心情糟糕说话难听完全可以理解。然而看到他脸上那股子天塌了也要硬顶的倔强,无名之火自心底油然而生。

    二百又担心又愤怒又后怕——我应该不至于倒霉到这个地步吧,连人偶也能克死?

    多托雷抬手从背后蒙住她的眼睛:“抱歉,亲爱的琉璃光小姐,你尚未年满十八,按照须弥的律法算还是个未成年人,这样惊悚的场景不应该让你看到。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他假惺惺的抬起头冲少年咧嘴一笑:“斯卡拉姆齐,麻烦你对这位小姐说话温柔些好吗?吓坏她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这分明是赤1裸裸的威胁!

    “多托雷……”散兵从牙缝里挤出满含恨意的声音,“你好得很!”

    博士嘴角弧度拉得更开,这尊漂亮人偶已经被他研究的差不多了,他的价值已尽,对于即将分道扬镳的合作者他向来愿意献上最高敬意。

    “哪里哪里。”青年稍微多用了些力气,像条蛇一样将身前的少女禁锢在自己怀里,“琉璃光小姐,我们去喝饮料吧?”

    席位前三的执行官拥有媲美神明的力量,这是达达利亚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信息。二百顺从的任由多托雷摆弄,实则正在全神贯注专心致志观察这间私人实验室里每一个细节。

    散兵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装在袋子里扛走,无论什么颜色都不能。她能帮他修理一些小裂痕小伤口,但像这样……不行,把他从骨架恢复到原状这件事她做不到。

    如果说对斯卡拉姆齐她气他不爱惜自己,那么对于多托雷,二百心里这家伙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恐吓到我?让我心神大乱、理智全无,然后乖乖按照你的安排被你牵着鼻子走?”她的刀遗留在了璃月,但她并不是拿着刀才会攻击,“不会吧?不会吧?原来愚人众执行官里还存在着如此稀缺的品种!”

    “嗤!”斯卡拉姆齐冷笑:“又一个被脸给骗了的蠢货。”

    二百想瞪他来着,奈何眼睛被人给蒙住了,做不出任何有威慑力的表情。

    “我是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稻妻外交使节,无故遭人劫掠囚1禁,至冬……想和稻妻开战吗?或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冰神邀战雷神?这个责任,请问愚人众二席执行官你是否担得起。”

    她的语气并不激烈,仿佛闲话家常。多托雷在面具下小小惊讶——激烈的抗议往往昭示着其他层面上手牌已无黔驴技穷,博弈中只有更加冷静的一方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这姑娘心性之坚韧超出预计。

    “至冬境内现在还有能够领兵的执行官么?”二百真就像闲聊一样开始数:“还是说你们可以在现行的兵役制度上继续上调下压服役年龄?那还真不错,我很期待在战场上看到十五六或是五六十的至冬新兵。”

    “有雷神的例子在前,冰神应该不至于天真到那种可爱的地步吧。至冬人要是拿起武器反抗,我一定会提前找个好看台满怀感激的观赏诸位挂在路灯上的英姿。”

    为罗莎琳哀悼也只能让至冬的工厂停工半天休息……可以想象那股怨气怕是比魔神怨念还要深重。

    稻妻国内同样压着一股火气,矛盾重重。天守阁下的火在多方理性控制中小烧一把就散了,憋在民众心里的那口气可还没散。如果这个时候至冬真敢不管不顾的主动露出牙齿挑衅,胜败尚未可知。

    多托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达达利亚之后又一次挑衅璃月,他肆无忌惮的行为相当于主动给稻妻找了个外挂。

    二百不是那种一力避战的人,在她看来只要能攫取到足够的利益,国书改成战书也不是不行。

    “啊!对了!”少女甚至露出抹让人背后一凉的微笑:“我们稻妻有个公民好像在愚人众执行官控制下的工坊里遭遇了惨无人道的迫害,对于这件事,【博士】先生,您有什么头绪吗?”

    往生堂那儿半价的第二碑可还没有着落呢,狠狠心逼自己一把完全能给“公主”用上。

    执行官在外执行任务时确实可以按照自身喜好安排过程选择手段,但是如果为至冬招来个狼一样阴魂不散的敌人冰之女皇会作何表示暂且不论,【丑角】那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当初达达利亚在璃月闯下的大祸最后不也是他自己负了全责么,万一稻妻这年轻的司长打定主意要用对外战争转移国内矛盾……多托雷可以预见自己将会有一段相当不好过的日子。

    她是真的已经做好了拿【散兵】祭旗的准备,她到底知不知道名为“斯卡拉姆齐”的人偶少年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您是不是误会了?”多托雷的声音开始变得甜腻,“亲爱的小姐,我不远万里派人把您请到这里,为得就是帮助您口中所谓的‘稻妻公民’。不过他好像不是人类吧,原来稻妻关于‘人’的概念有这么宽泛?”

    到底什么才能算作“人”,提瓦特诸国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定义。璃月有“仙人”,稻妻有“妖族”和“鬼族”,枫丹也有“美露莘”,据说蒙德的调酒师生有猫耳和猫尾,他们都在本国范围内享有与正常人类差不多的权利,从这方面看,这些异族全都被归在“人”的范围内。

    但斯卡拉姆齐不一样,他和任何一种生物都不同。他是雷神为了盛放神之心而打造的第一个人偶,却在诞生之初就产生了自我意识。

    非人非物,非妖非魔。

    “你真的是个科学家?”二百反应很快,只要还能挣扎她也不想没事儿就为朋友们“送行”,“看来须弥教令院的科研成果不如枫丹科学院璀璨并未没有道理,我从没见过哪个科学家想象力能枯竭到你这种让人心碎的地步。”

    论及阴阳怪气,整个提瓦特稻妻人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她真的很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疯狂针对的目标眼前一黑胸口一堵。

    “呵呵,”斯卡拉姆齐的冷笑助攻恰到好处。

    “明论派学者们断定提瓦特只是宇宙浩瀚星海中的一粒细沙,那么你又如何敢假定广袤群星中不存在完全由诞生了智慧与自主决策能力的机械掌控的星球?在那样的星球上,也许你我这种血肉之躯才是被歧视被淘汰的落后物种。”

    二百甩开多托雷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抬头看着斯卡拉姆齐的眼睛:“所以他当然是人,他早就是个人了。”

    就连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心,其实他也早就已经拥有。

    没有心的人是感受不到痛苦的,也不会因痛苦而愤怒,更不会哭泣。

    多托雷意识到不能再让二百继续说下去,他下意识想捏住女孩颈间的静脉窦,不想她软绵绵溜溜滑的挣开,举起凳子比在墙角不起眼的能源口上。

    “别过来!否则我就敲断它,大家一块儿上天!”

    不管拿什么作为威胁都不如直接威胁到本人的生命,不得不说她确实运气很好,撞上了最自私的“这一个”多托雷。

    “好吧好吧,好姑娘,冷静点!”他举起手表示自己并不打算为难她:“这儿可是地下,您应该不想把自己给活埋了吧!”

    现在主动权在二百手里,她才不会轻易就流露出和谈的架势。

    “那有什么?外交使节哪有怕死的,我一人性命换稻妻百年基业,多划算啊!”异瞳少女愉快的笑眯了眼睛,“从此以后神樱大社里都得供着我的牌位,雷神也要低头致敬,你可千万别不给我机会嗷!”

    多托雷:“……”

    不是,你们稻妻盛产猫派吗?这怎么说应激就应激了呢?

    第134章

    即便第一次接触就不欢而散,二百最终仍旧诡异的与多托雷达成了表面上的和平。不和平也没法子,她摸不清多托雷的路数又有散兵跟个半成品似的挂着,怎么算都不好轻易动手。

    经过双方“和谐友好”的磋商,稻妻姑娘不能离开地下工坊,甚至不能走到稍微靠外些的门边,但是在工坊内部畅通无阻。吉祥物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管去哪儿都受欢迎。

    出乎多托雷意料的是她很少进入私人实验室看望斯卡拉姆齐,就算去了也不和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无论语言还是眼神信息的交换,都没有。一定是工程进行到不容有失的重要环节才会被学者们央求着请进去,工程通过检测后她又总是头一个离开。

    有趣的是斯卡拉姆齐也在竭尽全力避开她的视线范围,坏脾气的少年往往会在那个姑娘出现时变得沉默寡言。

    拜那份玄之又玄的运气所赐,这项挤占了教令院百分之九十资源的大工程突然像是装上了翅膀般无比丝滑顺利的向前推进,工坊内一片欢声笑语。

    “亲爱的琉璃光,这个给你吃~”蒂法继机械小玩具之后又发现了吉祥物的新爱好——她喜欢风味浓郁的食物,不拒绝热辣的刺激,和刻板印象中的稻妻人不大一样。

    比如项目核心的那位。

    坐在餐桌旁乖乖进食的女孩抬头朝她笑笑,痛快收下今日份贡品,一碗粉蓝色布丁。老实讲蓝色的食物多数会让人提不起兴趣,但她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当然香甜,布丁上洒满了各种干果蜜饯,还淋有一层厚厚的蜂蜜。

    须弥雨林真是物产丰富呐,尤其食物的种类多到数不胜数,食材价格也相对低廉。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发展出不逊于璃月的海上贸易,养活国内众多人口。只是河畔以及海口三角洲附近聚居的人实在太多了导致淡水污染严重,气候好大家难免过于松弛悠闲,每年死于腹泻的人数始终居高不下。

    干果香脆,蜜饯柔韧,蜂蜜里有股花草的芳香,二百差点咬到舌头。

    她吃东西的样子说不上文雅不文雅,一口接一口认真塞进嘴,叫人看着就觉得那食物一定很美味。蒂法笑眯眯坐在女孩对面,边看边喝咖啡——碳水类的食物摄入过多容易困倦,为了下午的工作还是喝杯咖啡垫垫就算了吧。真想吃大餐不如等工程竣工以后,到时候她非要把兰巴德的招牌菜全部点个遍才能杀杀馋!

    “多吃些,你还不到二十岁,还有机会长。”十七岁身高不足一米六,可爱归可爱数值可不行。

    话音未落贾须法也拿着个小蛋糕凑过来:“琉璃光你看!”

    蛋糕也就茶杯大小,顶端有层深棕色薄壳,凑近些先能闻到一股苦味儿,紧接着才是醇厚的甜。

    “部分原材料来自纳塔,是我一个枫丹朋友寄的,尝尝么?”他越是殷勤,二百的态度就越疏远。她可没有定居须弥的计划,之前更是完全把这家伙当做开门用的钥匙,现在禁闭室的门对她来说就跟不存在一样,钥匙的序列自然越排越靠后。

    “多谢,不过朋友的好意总不好浪费,你先吃吧。”她把甜品碗端起来碗口向外,露出还剩下几口的帕蒂沙兰布丁:“我已经吃饱了。”

    “你不把我当做朋友了吗?”青年有些难过,这个年龄能在生论派崭露头角至少说明他不是个笨蛋、他早已意识到稻妻姑娘的温柔别有目的,但又舍不得埋怨责备她——她也不是自愿来到这里,为了自保表现出暧昧的态度情有可原,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还不够优秀。

    二百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虽然不后悔利用这家伙,但她也不打算耽误他。

    “工坊里所有人都是我的朋友。”她舀了勺颤颤巍巍的布丁停在一半:“下午好像要将七号八号缆线链接到实验体脊柱上,需要我帮忙吗?”

    现在她比谁都更希望工程竣工,只有完工后散兵才能离开固定试验台,否则她就真的只能扛着袋子把他装进去一路叮叮当当跑回稻妻找雷神求救……那画面太美。

    “对,如果你愿意旁观的话那就太好了!”一提到工程贾须法就把那点淡淡的惆怅给扔到脑后,兴致勃勃讲起脊柱的各种细节,根本不管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其他同僚们想不想听。

    反正不是讲给他们听的!

    他要讲这个二百就乐意听了,耐着性子补了节解剖课后她跟着蒂法他们又一次聚集在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外。【博士】很快出来点名要吉祥物进去,其他人各有各的活儿要干。

    如今斯卡拉姆齐的样子看上去好多了,虽然还被吊在那儿但至少有个人样儿,他原本光滑的后背多了数个圆形接口,非人之感越发鲜明。

    她照例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看书,今天看的是知论派某位学者的毕业论文,印出来再加个封皮就是书的样子。

    墨绿色的硬皮书主要讲述了赤王陵内光学构件所组成的机关改造后在日常生活中能否应用。写这书的人挺有意思,他不仅以赤王陵为例,枫丹和璃月的光敏机关也被一一罗列并进行比较,直观清晰,逻辑严密,比起教令院内大量使用没必要的古语刻意故弄玄虚的文章,这篇署名“艾尔海森”的论文有深度但并不难懂。

    斯卡拉姆齐居高临下,他先是看看多托雷在看什么,确定安全才朝二百所在的角落扫过去。

    呵呵,文盲在读书!

    “赞迪克先生,可以使用药剂了吗?”贾须法和博拉第就跟贴在一起的两条鲫鱼似的同时探头进来询问,前者的视线很快移动到稻妻姑娘身上:“琉璃光你饿不饿?我留了一只小蛋糕给你,配苹果汁还是墩墩桃汁?”

    多托雷勾起嘴角,先是打发博拉第按照剂量投放药物,然后喊住贾须法:“你进来,我允许你做个临时助手。”

    他并不需要助手,但他更不介意给昔日同僚添点堵。

    贾须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居然能落在自己头上,他屁颠屁颠换了身新实验服才战战兢兢迈进私人实验室,抬头看了眼“项目核心”马上低下头。

    这人偶太精致也太像个真人了,实在叫他害怕。

    没过一会儿多托雷就指指“某个方向”:“你去那边把实现制备好的溶液按比例混合,混合好静置十分钟拿来给我用。”

    须弥青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小脸染着可疑的红晕走向稻妻姑娘。

    二百马上起身想换个角落待着,多托雷又加了一句:“琉璃光小姐,也许你能帮贾须法一点小忙?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他面前的试管数量有点多。”

    试管架上琳琅满目凑齐了彩虹色系,眼神儿稍微不大好的人怕是都分不清楚某些试管间的细微差异,贾须法又要当心试剂反应又要快速寻找适用药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他眼巴巴的望着二百,另有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后脑勺上,异瞳少女梗着脖子挪动到试管架旁:“你说慢些,标签太多了。”

    “哼,”挂在半空中的“公主”发出一声冷笑,贾须法强忍恐惧,不愿意在关注的女孩子面前示弱:“好,好的。试剂反应没有想象中那样快,注意事项我会提前告诉你,放轻松别紧张。”

    他要二百别紧张,自己却从头抖到脚活像才从水里捞出来。

    斯卡拉姆齐意味深长的追着他看,可怜的贾须法被他看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不小心把实验器材碰得叮当作响。

    挂在半空中的“公主”似笑非笑对多托雷道:“这就是须弥的精英学者?”

    “放心吧,他们不会让你莫名其妙多出几个零件来的。”多托雷老神在在,“不是还有我们亲爱的的琉璃光小姐在吗,我相信一切意外都会转变成令人振奋的惊喜。”

    贾须法感激的朝多托雷笑笑,要不是有这位大前辈的鼓励他一准儿要丢脸——实验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可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劲。“项目核心”平日里沉默的跟个真正的机械一样,小吉祥草王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多话。

    退上一万步讲,你就不能成熟的自己完成项目吗?

    同为稻妻特产,琉璃光小姐和那家伙的区别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一个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心头一软,另一个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人嫌狗厌!

    “唉……”二百抬头望望工坊的穹顶,脸上挂满无奈:“我是个人,不是神社许愿池里的王八,麻烦你们为自己的生命负起责任好吗?”

    工坊里任何一件仪器都有可能因为操作不当而引发爆炸,粗心大意还想肢体整齐的活着出去……这不是正常范畴内的幸运值能拯救得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散兵哪个笑点上,这家伙突然漏电一样放声大笑,贾须法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惊恐去形容了,他还没昏过去其他三个人都挺奇怪的。

    “闭嘴,再笑回头就把你的脚接到手上去!”二百奶凶奶凶的威胁引来须弥学者崇拜的凝视,“公主”不笑了,脸色比被雷劈了的树桩还要黑。

    第135章

    “我们已经确认琉璃光小姐被人通过地脉锚点带往须弥,目击证人的证词表示带走她的人身材高大魁梧,似乎是个至冬来客。”

    甘雨虽然说了“似乎”,但是千岩军基本可以肯定胆大包天掳走稻妻外交使节的就是个愚人众,之所以如此描述主要还是考虑到严谨——提瓦特大陆上身材高大魁梧的并不仅限于至冬人,如此嚣张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万叶沉吟片刻,抬起眼睛看向来凑热闹的北斗:“大姐头,请您允许我请一段时间的假。”

    他现在是死兆星号的天气观察员,船行海上不看天就跟瞎子出门不带手杖一样离谱。占据如此紧要职位他不能说消失就消失,再怎么样也得为满船兄弟的性命负责。

    “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北斗端起茶杯等着他的下文。

    璃月人向来仗义,不可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理。稻妻使节带着善意来访,凳子还没坐热就出了意外,月海亭按捺到现在只为确认她的人身安全——人还在什么都能谈,人要是没了,就算不动兵戈这一巴掌也必须搧出去打在至冬脸上。

    万叶深吸一口气:“向须弥发国书,稻妻使节正常登门拜访。”

    他生怕自己词不达意,在众人的视线中坐得乖巧挺拔解释道:“琉璃光原本就打算在璃月之后顺水顺风拜访须弥,既然她提前被人带了过去,须弥官方也该给我们稻妻一个说法。”

    虽然动手的是个愚人众,但是参考稻妻一年前发生过的旧事,很难讲须弥高层是否对此事有所了解。最坏的情况和曾经的奉行之事相似,须弥教令院的高层背叛草之神与愚人众私下媾和,为了达到某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目的强掳稻妻外交使节。

    想要确认这件事是否如猜想一般其实很简单,敲山震虎即可。只要“使节”真的抵达须弥,总会有憋不住事儿的人露出尾巴。

    琉璃光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的自救办法只怕比在座所有人加一块儿想出来的还要多。少年乐观的想,也许自己赶过去刚好能接上她帮忙善后。

    “是个办法,眼下敌在暗我在明,没有确认人质的具体位置与状态前璃月和稻妻都不好直接把事情捅出去。万一对方狗急跳墙猛下杀手就糟了,什么都不如人命重要。”

    北斗觉得万叶提出的法子略有些保守,不过稳妥是件好事,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很有可能事倍功半。

    凝光放下手里的茶盏点头同意:“我认为这样也好,两国之间切不可轻易把话说绝把事做尽,再回头想寰转可就难了。”

    政客可以不要脸,但政客代表的国家不能丢掉一丝面子。

    “那就这样,我们办一场欢送稻妻使节的仪式,也好转移开民众的视线。”刻晴是很喜欢二百的,两人对人取代神治理尘世的看法很接近,这让她颇有偶遇知音之感,要不然也不会居中牵线请来往生堂的客卿给人做私教先生。

    钟离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此刻才淡淡补充:“若有需要,可随时来信。”

    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甘雨和凝光都惊悚的望过去——您打算带多少人去?璃月要扩张版图了吗?

    “咳咳,”客卿先生淡定的抿了口茶水,甘雨和凝光同时移开视线。

    您一个人去就更不合适了,总得有人在旁边挥舞荧光棒高喊666吧!岩王帝君的排面必须拉满!

    “谢谢!谢谢璃月的诸位!”万叶感激不已。过去北斗船长对他伸出了无私的援助之手,如今璃月七星也没有无视稻妻横糟此辱,有这样的邻居实在是莫大的幸运。

    “没关系,毕竟稻妻是璃月不可多得的贸易伙伴之一,贵国的外交使节也是在璃月地界遇到意外,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凝光含笑点头收下他的谢意。

    璃月这把或许赚得少,但绝对不会亏。稻妻局面稳定下来对隔海相望的邻居来说是件好事,稳定的社会环境有利于商业发展,买卖买卖,互通有无才成买卖。

    那位遇到意外的外交使节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年轻人,她懂得什么叫做“双赢”。虽然之前她们未曾见过面,但早已通过死兆星号的交易熟知彼此,掌管情报的天权对去年稻妻天守阁下发生的事复盘过数次,次次都是一个结果——若非琉璃光刺出的那一刀,稻妻的三奉行结构不会这么快就解体,雷神也不会老老实实蹲回天守阁自闭。

    她敢为了公平举起叛旗,也敢为此承担责任,这让凝光很是看好。

    胆子大的人很多,胆子心细还能把握住事情走向的就不多了,如果麾下有这样的人才她大概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众人商议已定,分头采取行动。

    枫原万叶回到客舍就写了封国书,交由使团专门的礼官先行赶赴须弥当面递交给大贤者阿扎尔。不是不把小吉祥草王放在眼里,而是那位神明就没出现在人前过,稻妻想联系也联系不上。须弥境内信仰繁杂,还有不少心向旧主大慈树王的学者在,如此看来又是一位吉祥物式的尘世执政。

    璃月这边热热闹闹的办了场欢送朋友的庆典,商人们愿意留在璃月的就留下,想继续向前走的就跟着使节所在的座船南下一块驶向奥摩斯港。

    有心细的人发现“琉璃光大人”身边多了个白发少年护卫,很快大家就把他的身世背景扒了个干干净净,原来是雷电五传之一“一心传”最后的继承人。年轻人总喜欢找年轻人玩,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谁家没几个适龄的单身年轻人呢?琉璃光大人性子好相貌好又身居高位,得她青眼相当于少走三十年弯路呀!

    二百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风评骤变,从一开始的戏谑嘲讽到褒贬不一再到炙手可热,就算她听到这些消息也不过付之一笑——甚至笑都笑不出来。

    确实是笑不出来的,她发现斯卡拉姆齐身上发生了“一点点”稻妻人绝不会喜闻乐见的变化。

    秘密工坊中的仪器和药物她还没弄清楚,挂在半空中的那位“公主”忽然深夜闯入她的梦境,惹了她好大不高兴。

    为什么是梦境?因为她看到兄长和多摩一如往昔那般鼻青脸肿勾肩搭背出现在面前。

    “小琉小琉,这个送给你戴着玩儿,求求你帮我哄哄妈妈,别让她发现我们回来了!”傻瓜兄长双手合什高举过头,多摩抠着脸颊在旁边傻笑:“意外,真的是意外,我们没想到那个海乱鬼营地里居然还藏着几个盗宝团,差点被他们乱扔的元素炸弹冻在海边当冰雕……”

    “还不是你不管不顾的乱用雷元素力!”兄长怒视多摩,多摩一掌把他的脸推开:“怪你!你非要选个半躺在海边的营地干嘛!我又不是大御所大人,还能控制元素力的精细走向。海边就是潮湿嘛,水元素力充盈,你给我看看你那枚水系神之眼再说话啊!”

    穿着家常碎花浴衣,坐在樱树下喝茶吃点心的小姑娘夹起半边眼角也看不上这两块“朽木”:“什么档次的海乱鬼?你们两个居然能狼狈成这样!”

    她说话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圆润的脸颊上婴儿肥尚未消退,一蓝一绿的眸子眯起来,斜着瞪向那两个不停央求的家伙。

    “刀给我,我倒要去会会他们。”她伸出手摊开,两个少年一激灵差点抱在一团。

    兄长垮着肩膀弯着背,缩得更加卑微:“别别!妹妹大人!千万别!万一让父亲母亲知道我会被扒掉皮的!”

    自己出去打架和怂恿妹妹出去打架,量刑天差地别。

    “看在我们顺手救了个人的份儿上!拜托你了小琉!”多摩也跟着双手合什举过头顶,胡乱拜了两下拉出藏在身后的漂亮少年。

    他穿着浅色狩衣披着同色系的轻纱头巾,有一头深紫色的头发和一双紫葡萄般透着亮的眼睛。

    “你,你好……”少年怯生生看向“地头蛇”,一直默默观察梦境的二百差点被口水呛住:“你?斯卡拉姆齐?”

    老天爷,我了个乖乖,这家伙还真有过“公主”一样的时期啊!

    梦境的核心做出了有悖梦境逻辑的举动,梦便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兄长和多摩停留在樱花树的另一侧不再动作也不再说话,幼小的女童在一片簌簌飘落的樱花飞过后变成身着黑衣的苍白少女。

    伪装无所遁形,少年收起脸上几近乱真的柔软表情。

    隔着乱舞的落英,两人相对无言。

    #***啊***,看看你挂在城墙上的样子#(注)

    母亲讲过的童谣再一次于耳边回响,一向逆来顺受的谦卑公主死在萋萋芳草掩映下,直到化作白骨王子也不知妻子另有其人——想要骗过一个人有多容易?想不被人欺骗有多难!

    少女朝少年伸出手:“强行链接管线的伤口还痛吗?”

    她从不主动踏入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因为不想看到斯卡拉姆齐狼狈不堪的样子,稻妻最漂亮的男孩不该是那副模样。她想要他永远一副骄傲到欠打的模样存在于记忆当中,自由自在,嬉笑随心。

    哪怕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二百也衷心祝愿这个总是挂着恶劣笑意心口不一的少年能够得到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的东西。

    梦境戛然而止,迎面被人关心了一句的散兵宕机了。

    第136章

    在被二百突如其来纯粹善意的关怀吓跑前,散兵已经在她梦境中潜伏了数日。

    虽然身体被固定着无法移动,他到底也是神造之物,与如今的“雷电将军”同根同源,本就是距离神明最近的存在。神之心中蕴含的力量导入之后世界以另一种角度出现在少年眼中,他发现自己可以听到纷杂的祈求,也能顺着那些“邀请”降临在任何地方。

    ——新生的神明需要信徒作为锚点,所以就算二百从不向冥冥之中的神祇祈愿,他也像只谨慎的黑猫那样钻进她的梦境旁观。

    这个女孩身上有股让他羡慕至极的韧性,仿佛不管身处何种绝境都能从泥地里爬起来,打不倒,杀不死,碾不碎。

    然后,他看到了二百的噩梦。

    一夜连一夜,比绝望更绝望,比沉重更沉重,比痛苦更痛苦。如果只是满门死尽,稻妻这样的人遍地都有,她绝不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个。然而琉璃光从幼年时起就顶着“二百摩拉”的售价,永远都是最先被背叛被舍弃的选项。

    她一直都在同命运搏斗,从未停止。

    多么令人偶嫉妒的生命力啊!

    “你怎么又来了?”

    这一次的噩梦中,女孩跪在勘定奉行府后院碎石铺就的小路上,双手高举一只装满沸水的铜盆。光华苑嫌弃她不够驯服,罚她直到铜盆中的沸水彻底凉透才能起身。

    小小的女孩子穿着杂役统一的青色麻衣,宽大的衣物拖拖拽拽,活像裹在尸体上的布匹。衣袖滑落露出的小臂上青紫斑驳,那是被竹条抽打后留下的痕迹。

    入侵者打乱了梦境,二百自噩梦中起身,扔开那只铜盆,沸水泼在地上烫起缕缕白烟。

    “兄弟,你这个样子……不太地道吧!”她挥挥袖子,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我都不去看你最狼狈的样子,你怎么非得盯着我不放?”

    当年留下的记忆太深刻,如今哪怕只是做梦还能感觉到膝盖上传来阵阵钻心疼痛。二百坐在石头上伸开腿拉高裤脚,伸长身体去看伤口。

    唔,这么看伤得略有点重呐,怪不得会疼。

    “也许我就是来看你倒霉的呢?”斯卡拉姆齐抱着胳膊,垂下眼睛扫过她鲜血淋漓的膝盖,“笨蛋,只是场梦,你清醒一点。”

    但是二百并没有让梦境彻底破碎,她侧头端详着破溃的伤口:“没必要,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反倒能让我时刻清醒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唯有不忘过去她才不会像柊慎介和九条孝行那样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斯卡拉姆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巴尔泽布给你下了迷惑心智的毒药吗?还是稻妻给过你不得了的恩惠?要你这种蝼蚁不惜粉身碎骨为她献上一切……”

    他阴阳怪气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假假的感叹:“你该不会说稻妻就是你的恋人吧!”

    “呕!别恶心我了!”少年绮丽的眉眼乱飘,“这是什么新型的自我感动?”

    他像个舞台上的歌舞伎演员那般做作的走来走去,二百追着他斗笠上垂下的流苏看。

    来吧,讲些大道理驳斥我,让我能更尽兴的嘲笑。

    “哦。”二百对此兴趣缺缺。

    只是这种毫无强度可言的攻击,想破她的防还早着呢。在柊家生活的十年里什么难听话她没听过?当面的背后的,随便哪句都比他自以为是的嘲讽更能让人痛苦。

    斯卡拉姆齐心里还有气,这会儿和他争高低长短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脊柱上新开的接口还疼吗?”她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着:“什么时候能下来自己走?”

    至少从外观上看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人”的样子,要不是等这个二百早就随便从谁身上偷张身份卡跑回璃月。

    “我不会走,你也别想着离开。”少年眯起眼睛,换个人他早就落雷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了,也就这家伙细胳膊细腿儿的……使领馆的厨房好不容易才养胖了些,他不想浪费掉那些粮食。

    “我将在这里登上神座,彻底取代草之神成为新的智慧之神。”只从这几日的梦境中斯卡拉姆齐就能判断出二百绝不会成为任何神明的信徒,他无意自讨没趣:“你姑且也能算个见证者。”

    “哼。”

    少年没有占到上风,也没能气哭在意的女孩子,撂了句狠话后悻悻离开。

    躺在床上的二百缓缓睁开双眼。

    “唉……”不是她说,就斯卡拉姆齐这样的,想成为智慧之神怕是欠得有点多。

    他这算是什么?对常年忽视自己的母亲的复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他至少没折磨稻妻人,但人家须弥人也很无辜,不该成为雷神母子间赌气的牺牲品。

    最重要的是本来她这个外交使节被愚人众抓到须弥,也算稻妻占理。真叫他斯卡拉姆齐不管不顾折腾一顿,有理也没理——他是个愚人众执行官没错,理论上该归至冬管辖。可人现在正处于叛逃状态,追索“原产地”还不是要追到稻妻头上?

    这母子两个都挺能整活。一个什么都不干,一个什么都敢干,就不能混在一块儿匀匀吗?

    腹诽了一长串,她掀开被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开水,等待水温下降的过程中二百决定不再守着这个工坊苦等。眼看斯卡拉姆齐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往南墙上撞,这不是她拦不拦的问题,她就算用命去拦也拦不住。话说回来她琉璃光也不是什么很会说服人的人,几句话就能让前愚人众执行官改弦易张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那是斯卡拉姆齐求索了数百年的执念,别说交情一般的普通友人,无论多密切的关系都不能阻止他满足自己的渴望。

    打定主意,她一口气喝掉杯子里放温的热水,转身坐在椅子上思索脱身的法子。

    工坊里存在大量生论派学者,装病肯定行不通。被带进地下工坊时很多路突兀下陷如同悬崖绝壁,想从底下单凭人力一点一点爬上去不大现实。还有另外一条通路就在【博士】那个实验室的头顶正上方,想来是留给工程竣工后的“神明”使用。

    至于说弄坏仪器设备造成爆炸趁乱逃走?这可是地下!二百这段日子的课不是白补的,一个不小心弄垮承重构造所有人都得被活埋,不是生死之刻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思考的这段时间里房门外逐渐传出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学者们都已经起来了,洗漱完毕后端着咖啡出门找人聊天。这段日子项目进展神速,大家的话题也多了不少。

    很快房门外的机关自动弹开,有人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琉璃光,你醒了吗?”

    是博拉第的声音。

    “请进,我已经起来了。”二百不喜欢喝咖啡,她爱漂亮的绸缎,金灿灿的摩拉,甜蜜的点心和芳香的花朵,这辈子苦吃得够够的,实在不想自讨苦吃。

    头戴桂冠的青年打开禁闭室走进来,手里果然拎着一整壶咖啡。

    “来点儿吗?昨天晚上送来的配给里有新品种咖啡豆。”他举起手里的咖啡壶,神采飞扬道:“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去挑你喜欢的书!”

    她今天上午的时间归生论派调配,为了避免被人截胡,博拉第早早就在外面蹲守,硬是等到绝大多数人都出来活动了才放心敲门。

    “我想向赞迪克先生借几本他的著作拜读呢,能麻烦你陪我一起去么?”

    二百想好了要顺张门卡,地位越高越好,首选目标当然是多托雷。

    博拉第不疑有他,满口应下她的请求。上次贾须法借光给赞迪克先生当了回临时助手,大家嘴上不说心里羡慕得要命。青年激动到有些头晕……这次好运居然降临在我头上了吗!

    “好好好,你跟我来,先去吃早饭,去晚了都是些剩菜……”

    早饭结束后两人来到多托雷的私人实验室外,不等敲门实验室内传出一个对二百来说非常陌生的声音。

    “那些反对的学者都已经被流放到沙漠里去了,须弥城内由三十人团控制,随时可以进入项目的最后阶段。”

    陌生人的声音冷漠而高傲,字里行间透出的愚蠢让二百倍感亲切。这必然是个常年身居高位以至于完全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何种模样的家伙,刺客小姐重回舒适区了属于是。

    把所有反对自己的人流放到同一个地方,这不是直接帮人把团建给搞起来了么!至于“三十人团”……须弥没有常驻军队,治安仰赖佣兵管理,这事儿说起来二百都想笑。雇佣军是拿钱办事的组织,和他们有什么道义可讲?讲道义还不如给够钱。

    钱买来的忠诚不叫忠诚,尽数仰赖打工人的职业道德,那是有时限的。把安全和保密交托在佣兵手里,还不如学者们举起书本和工具箱自己上。

    多托雷含着笑表示赞同,走到门边将它拉开,露出站在门外的两个年轻人。博拉第激动地弯腰先向实验室里的另外一人行礼:“大贤者,您早!”

    “嗯。”留着鬓须和整齐胡子的男人扫过来一眼,倒回去看看只露出半边的二百:“这就是那个大费周章从璃月弄来的吉祥物?”

    二百微微挑眉,人人都知道但藏在心里不往外说的事就这么被您大喇喇吐出来啦?

    挺好,省了套话的时间。

    代表须弥上层的学阀学者必然与至冬愚人众同流合污,抓住这一点将来砍起价时远国监司的司长能让须弥人输得底裤都不剩。

    第137章

    “琉璃光小姐是我们重要的客人,对待淑女说话得温柔些,阿扎尔先生。”多托雷乐于见到稻妻与须弥不和,火上浇油的姿势炉火纯青。

    阿扎尔在大贤者的位置上坐了半辈子,自是习惯了抬起下巴看人。

    二百拎起长袍的袍脚向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枫丹曲膝礼,这家伙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在鼻子底下塞了一坨大粪。

    “哼,”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二百,不屑于与连个基本文凭都没有的人形生物交谈,“希望你们能切实把关注点放在提高自己的学识上,而不是尽想着走歪门邪道。”

    这话是冲着博拉第去的,实则用意在多托雷身上。

    项目的进展确实加快了,但还没能快到让大贤者满意。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神明在自己的主导下被制造出来,这将是无上的荣耀与功绩!

    博拉第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多托雷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模样:“呵呵呵呵呵,运气也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嘛。我们生论派总是这样,需要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上添加百分之一的灵光一闪。”

    年轻人感激的看着大前辈,要不是赞迪克先生出言,今天他怕是一整天都没心思做事了。

    对于面前这个从至冬来的“合作者”,阿扎尔目前也只敢浅浅指桑骂槐一句,再多的就没有了。见赞迪克给个生论派的小学者撑腰,大贤者品了品味道,含含糊糊哼笑一声就把这件事放到脑后。

    “我先去处理教令院内部的事,项目的推进就交给你们了。”他挺直脊背走出实验室,一股气没处出,眼风一低正撞上那个引发争执的小丫头怯生生露出双异色眼睛偷偷地看。阿扎尔最不喜欢虚有其表的人,平日见到女性学者化个妆用个脂粉都要训斥两句,今天这个小姑娘两只颜色不一样也就不说了,又生了张格外惹人怜惜的脸,一看就是那种惯会卖弄相貌的,他更加不喜。

    “今后不要把无关人等带进重点实验室,当心被传染上致人愚蠢的病毒。”他刻薄的皱起眉头嫌弃那个姑娘,就像嫌弃路边走过的一只丑猫。

    二百:“……?”

    不是,老东西,你找出气筒好歹找个死物行不行?

    她观察了他很久,当下立刻将“顺”身份卡的目标从多托雷转移至大贤者——这家伙这么能拉仇恨,丢东西也很正常吧。比起多托雷来说他在异瞳少女眼里攻击力还不如个饭桶高,要不是愚人众的二席执行官在这儿,用不着回头她就能先给这老学者点厉害尝尝。

    阿扎尔冲着全场学历最低的“软柿子”撒了通气,抬高下巴迈开腿向外走去。

    那柔软的稻妻姑娘低着头好像在擦眼泪,刚刚好赶在老学者走过她身边时软趴趴歪倒,两人虽然没撞上但距离一度很近。她跌倒在地很快爬起来,捂着脸嘤嘤嘤跑走。

    口袋里一张硬质身份卡安安稳稳躺着,就连多托雷也被阿扎尔给挡住了什么都没看到。

    “不堪大用的东西。”阿扎尔完全没注意到在场三人的表情。博拉第义愤填膺,赞迪克满脸玩味,实验台上的项目核心紫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

    整个上午生论派的实验室里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办法安慰吉祥物。

    有人想法子弄来了外面的花朵,闪烁着光芒的月莲被安放在一只漂亮瓷碗中送到她面前。更多学者把自己积存的好吃零食贡献出来,林林总总堆了一桌子。

    早饭后她哭着从外面跑进来,任谁问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博拉第悄悄把私人实验室门口的场景描述了一遍,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表示大贤者实在是说得太过分了。

    术业有专攻嘛,琉璃光就是来当吉祥物的,她把这件事做得很好,这就够了,还要人怎样?她没上过学难道是她不想上学?那是稻妻的环境所限,并非她自己懈怠厌学。单只这段日子的补习效果就能看出小姑娘不比在座任何人笨,如果她早年能有机会接受教育,成就未必逊于任何一个顶尖学者。

    贾须法是所有人里最生气的,帕蒂沙兰一样柔弱的琉璃光本就对自己没能接受教育一事心有芥蒂,偏偏大贤者非要借着这一点欺负她,真是为老不尊不要脸面。

    青年时不时就担心的回头望向二百所在的角落,好在她现在只是红着眼眶坐在那里发呆,没有再流眼泪。

    她的眼泪让人心口灼热而疼痛。

    消息很快就像插了翅膀那样传遍整个地下工坊,其他学派的学者也知道了这件事,无数礼物和慰问品汹涌澎湃挤进生论派的地盘,差点把受了委屈的姑娘埋起来。假如教令院现开个投票表决大会,说不定阿扎尔会以大比分被人从大贤者的位置上踢掉。

    反正他最近几年在学术上没有拿出过任何值得称道的成果,对于一个学者来说这就是致命的缺陷。

    一片怨声载道之中,二百起身向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表示感谢,又说想一个人走走静静。大家都是搞学术的,明白遇到想不通的事时“静一静”有多么重要——教令院甚至专门修了一处寂静园给学者们沉思冥想用,马上就给她指了条专门空出来放松心情的通道。

    “你朝工坊西边走,排水道口敞开的那条干燥通道里安全又清净,没事时我们都爱过去小坐一会儿。”蒂法揽着二百的肩膀拍拍:“别往心里去琉璃光,你就当大贤者在放屁好了。反正他经常跟抽风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我一直怀疑那家伙心理有问题,他总是极度排斥厌恶漂亮的女性学者,说不定早年被某个漂亮又有才华的女士给甩了呢。哼!”

    她从口袋里掏出从同僚哪儿搜罗来的巧克力塞给二百:“吃点甜食心情会好很多,去散散心吧。”

    二百没说话,简单点点头,很是符合人设的低头向通道走去——地下工坊存在许多排水通风用的管道,排水管暂不考虑,她打算研究一下通风管能不能派上用场。

    无论这些管道的出口安排在哪里,毫无疑问它们都通向工坊以外。

    她连逃跑的理由都想好了,大贤者虽然愚蠢讨厌,但他给的助攻二百很喜欢。既然他人这么好,多送几只锅给他背肯定也没问题吧!

    当天二百表现得很安静,她在工坊每个人少的角落里游走。学者们都知道她挨了顿无妄之灾,就算是些敏感的地方只要她不伸手乱碰也就由着她去。

    第二天吉祥物更安静了,她连房间门都不愿意出。稻妻人确实是心思比较细腻敏感的品种,据说他们自杀率向来排在提瓦特第一,不自杀的人也很容易因为心理疾病死去,学者们将希望寄托在生论派身上,生论派又派出贾须法前去敲门看看情况。

    他最熟悉琉璃光嘛,也是最早能和她融洽相处的人,这事儿交给他准没错!

    年轻的学者敲开了那间禁闭室改成的卧室门,看到眼睛红红跟兔子一样的稻妻姑娘。

    她穿着单薄宽大的睡衣,显得整个人越发娇弱瘦小。

    “贾须法先生,很抱歉我不想……”她说起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一看就知道是狠狠哭了一场。

    “没关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贾须法长这么大也没有用这种语气哄过人,他笨拙的把自己连夜培养出的发光苔藓递到二百面前:“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该说不说,这些学者里就没有手笨的人。二百收下他带来的小礼物,放在眼前认真看了一会儿轻轻叹气:“稻妻的森林里也有很多会发出蓝光的苔藓,仔细看去就像熊宝宝胖乎乎的手掌。”

    除此以外她什么也没说,但贾须法知道她这是想家了。

    很好理解吧,她本就不是自愿出现在这里又被人当众横加指责——自由和尊严荡然无存,自然格外怀念家乡。

    樱花般美好的姑娘呀,真希望她能留在须弥。可是须弥让她哭泣,他抬起手想摸摸她顺滑的长发和异色的双眸,手伸到一半又放下,贾须法几乎哽咽着对二百道:“项目已经进行到尾声了,你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大贤者的态度说明他根本就没把琉璃光当成个人看,这项造神的计划成功后能不能放她平安离开谁也说不准。但他是生论派的学者啊,阿弥利多学院是教令院最古老的学院之一,拿手绝活多到其他学派想都想不到的地步。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你平安回到故乡,哪怕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他把这些话藏在心里,转而指着那些苔藓说起别的事:“这种可爱的小植物亮度很好,甚至能在夜晚成为光源。放在床头足以取代小夜灯的作用,愿你一夜安宁心情平和。”

    如何保护她这件事上他还没有任何计划,等有计划了再慢慢告诉她要她配合吧,影子都没有时没必要提前把大话吹出去。

    第138章

    打算开溜这种事,并不需要专门选出个黄道吉日。随时做好准备,只要瞅准机会迈开腿跑就是了。说句不太道德的话,虽然二百在须弥人生地不熟,但这里也不是稻妻,她要使起坏全无心理负担。

    她甚至不必担心逃跑失败被抓回来的后果,实在是大贤者这波助攻给得太好,逃跑才是正常人会采取的行动。

    阿扎尔查看过项目进度的第三天,深夜。

    禁闭室改成的卧室无声无息自动开启屋门,黑色影子就像墨汁融入夜幕那样闪出数米。室内的卧床上被子卷成某人埋头其中的样子,通风口大开,墙边桌子摞凳子,凌乱而潦草。

    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就是起床用早饭的时间,哪怕最勤奋的学者这个时候也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绝不会有人煞风景的跳出来惊扰到二百的行动。

    她绕过可能留下映影的各处探头,直奔妙论派实验室——这里的机械多,能够攀爬的落脚点也多。当然了关键时刻卡尺和扳手都是趁手方便的工具,值得摸上一套备用的带走防身。

    少女比雨林中最活跃的猿猴还要灵巧,地下工坊消杀严格,就算在这里住了相当一段日子二百的鞋底也没沾染上污泥。她轻松踩着粗大的管道一直翻到顶端,小心翼翼划开通风口的栅栏,像只浣熊那样摇摆着钻进去反手又把栅栏重新装好。

    按照前一日学者们采取行动的效率看,想要发现她消失不见至少要等到午后,再等他们查出她并没有从房间内的通风窗逃跑又是好几个小时,这就争取到了大半天时间,差不多也够她从通风口钻出去找到新的逃生之路了。

    最方便的路其实是斯卡拉姆齐头顶上的圆形升降机,但二百不能保证那位前愚人众执行官闭紧嘴巴,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她决定依靠自己而非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通风口很窄,托须弥雨林整体气候的福,通道内比想象中干净得多,苔藓和蘑菇生长的位置很好,完美避开能够落脚的各种凸起。

    一开始二百还蹑手蹑脚的爬,生怕弄出声音泄露行踪,半小时后向上的通道九十度弯折改为横倒,她废了点力气才把自己弄过去,为此差点折断几根骨头。比较省力气的横道没有持续很久,如果从剖面看就能看出数条通气管道在某个节点上汇成一条直径约有两人身高的巨型圆柱体。好在最初安装它的人留下了满是青苔与锈迹的简易金属梯子,不然还真的很难在潮湿的垂直管道中上心。

    二百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爬行了多久,饥饿感冒出头时她掏出藏在衣服里的糖块和巧克力吃下去,干渴时靠着苔藓纤毛上凝聚的水珠滋润嘴唇。坏消息是她不知道需要攀爬的路程还剩下多少,好消息是暂时没遇到阻碍,管道外也没传来异常的声音,学者们很难想到她会在管道上故布疑阵然后换了个方向还真就走了这条已经暴露的线。

    事实上午饭前贾须法就已经发现二百不见了,但他并没有声张,青年假装自己没看出那只胖胖被子卷上的破绽,直到傍晚时分才惊呼有人非法逃逸。

    地下工坊里的都是聪明人,学者们第一时间想到吉祥物逃跑的缘由,也找到了几条可疑的路线。他们倒不是非要把她抓回来以儆效尤,而是由衷担心稻妻姑娘在黑暗的地下失去方向就此迷航。须弥的地下可是堪比迷宫般存在的可怕陷阱,甚至可以这么说,陷坑与地道本身就是危险来源,那样一个柔弱敏感的少女,大概会被吓哭吧!

    多托雷就寝前才听说了远国监司司长逃跑的消息,他兴味的挑起眉梢,似乎对这场好戏非常满意。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消息传达给大贤者,要求他调动三十人团搜寻?还是说你们打算放着即将竣工的项目不管去找一个对实验仅存在玄学加成的异乡人?”

    学者们面面相觑,不少人露出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活像一觉醒来听说须弥教令院向枫丹科学院俯首称臣似的。

    那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呐!同吃同住了这么久,乖巧伶俐又聪明,赞迪克先生的嘴巴里怎么能说出那样冰冷无情的话语呢?!

    “散了吧,三十人团比你们更擅长找人,琉璃光小姐的相貌极有辨识度,她逃不远。”高大的执行官挥手驱散心不甘情不愿的学者们,转身走进私人实验室对即将重获新生的人偶道:“真可惜,你的小女朋友似乎没有心情继续陪你玩换装游戏了呢。”

    斯卡拉姆齐动动已经恢复的手指,淡淡道:“哦。”

    她跑不掉的,哪怕逃进深渊也别想脱开神明的视线。

    “从明天起你还是从那些呼唤神明的声音里挑个灵性高的作为信徒吧,琉璃光小姐实在太固执了,想要让她变乖巧些恐怕得动用些非常规的暴力手段。”

    “说老实话,我真不想那样对待一位美丽的淑女。”多托雷假惺惺微笑,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鳄鱼的眼泪,海乱鬼的誓言,一文不值。

    “呵,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少年向下投射出冷漠的视线:“我已经做好接受神明灌装知识的准备,眼下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件更重要。”

    多托雷的笑容变大了些,那股戏谑与嘲讽始终没改。

    稻妻远国监司的司长逃跑比不逃跑更符合他的期望。如果她不跑事后发生意外总归很难与至冬脱开关系,但是她跑了,之后不管是死于赏金旅团之手还是被阿扎尔谋害,反正和他愚人众二席执行官没有半个摩拉的关系。

    须弥的野外并非善地,错综复杂的管道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安全,总之,愿智慧之神保佑那个少女。

    黑暗、寂静、以及锈蚀金属极似血液的腥味儿充斥在鼻端,地下管道就像看不到尽头的活棺材。除了累到筋疲力竭不得不找岔道躺进去休息,二百没有兴起一丝一毫放弃的打算。

    就算死亡降临,她也要朝着稻妻所在的方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身一人留在黑漆漆的地底。

    地下的方向难以掌控,稻妻姑娘聪明的选择了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管道也从一开始的一尘不染逐渐被淤泥覆盖,深陷其中简直就是对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但是她的选择是对的,接连不停的爬行与奔走,她终于在格子铁栅栏后看到了须弥的夜空。潮湿闷热带着草木清香与腐殖质气息的风告诉她自由就在外面,远处水史莱姆拖着圆滚滚的笨重身体在水泽中逦迤行过。

    “还好神之眼是冰系的……”

    彻骨寒意慢慢散开,流水很快被冻成坚冰,二百咣咣两扳手就把冻脆的格子铁栅栏砸碎,冒着破伤风的危险越过锐利的断茬爬出去,被吓了一大跳的水史莱姆来不及攻击就被冻成一颗颗冰球,咕嘟咕嘟沉到沼泽底部。

    冻伤并不重要,她歪歪倒倒跑过凝结成冰的湖面,一头扎进茂密的雨林。

    这个时候不能去须弥城,甚至不能进入任何繁华的城镇。被劫掠囚1禁的稻妻高官逃跑了,换做二百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也只会做出一种选择——在那家伙彻底逃出生天害得秘密泄露前杀掉他!

    少女跌跌撞撞踏过灌木丛,寻了个看上去还算安全的树洞躲进去恢复体力。食物早已耗尽,她得尽快打起精神找些能吃的东西果腹。

    刚被带进地下工坊时多托雷故意让人端给二百被污染的水,那场腹泻让她变得苍白虚弱,几乎一躺下就失去知觉。

    地面上传来规律的振动,像是笨重的四足兽慢吞吞走过。少女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奈何此刻她的意志并不能战胜现世。

    咚咚咚,咚咚咚,紧接着又是刷刷刷,刷刷刷,最后的最后她隐隐约约听到少年干净的声线:“小姐你怎么了?还好吗?”

    微风和湿暖的水汽在这个时候统统远去,蜷缩在树洞中的姑娘呼吸急促而微弱。

    “嘶,好烫!”提纳里摸了下陌生少女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她看上去双颊凹陷,眼窝青黑,高烧伴随脱水,不论原因为何情况都非常危险。

    他本要将精神失常的海芭夏带去禅那园救治,不想半路上驮兽随机挑中了一颗藏着人的树桩啃叶子,顺手又给他捡了个新病人。她穿着质地精良的丝绸衣裳,袖子上用金线绣出花朵纹路,看样子像是稻妻那边的传统服饰。

    稻妻人为什么会昏倒在须弥的雨林里?

    两个病人病情相差极大,但都有危及生命的可能。他来不及判断她的身份,先将人背在背上然后催着驮兽快快迈开腿儿跑路。

    禅那园相当于须弥的种子库,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足够的药材。

    希望智慧之神眷顾这个陌生的娇小少女,让她能再坚持一会儿。

    第139章

    “西斯,麻烦你帮我烧些热水,然后把所有有消炎镇痛退烧效果的药草都送来一份儿!”

    早早得到消息守在禅那园门口等着给小前辈帮忙的西斯人都没看清先接了一堆任务在手。

    “啊?”他怔愣的功夫狐耳少年去而复返,从驮兽身后的车厢里又抱出个浅蓝发色的学者。

    海芭夏的情况也很危急,但还没有陌生少女那样危急。医生治病救人也会先排个顺序,眼看要不行的放在前面先救,还能再苟一苟的放在后面慢慢来。

    “别愣着了,快些动起来。”他急得耳朵都被风给带倒了,新病人的体温越来越高,逐渐接近极限。路上他抽空检查过,她手上腿上脚踝上遍布着各种扭挫伤与刮痕,其中有些又红又肿,甚至留有锈蚀金属的残痕。

    “哦哦!好嘞!”西斯甩着袖子跑去先烧上水,十分钟就抱着一个摞一个摞得摇摇晃晃的木匣去到禅那园内部。这里生长着一种珍稀植物,对病人的情绪有较好稳定作用。

    提纳里用热水为病人清洗伤口,然后才擦药消毒。她身上好几道伤口都已经感染,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挂上液体过了一会儿女孩的体温就有了明显下降,虽然还在发热但总算不必让人担心她这会儿先烧成个傻子。

    “呼……总算是吊住命了。”来不及放松,他洗干净手转身去看不得不被强制关机处于昏迷状态的海芭夏。

    “林居狂语期”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数千年来教令院的学者们也没能就此达成共识。出于对知识与智慧的渴求总有人怀抱侥幸心理一试究竟。运气好的或许能在冥想中得到大慈树王一星半点的赐福,运气不好的就此精神错乱疯言狂语。

    海芭夏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波。

    她在化城郭附近的丛林里冥想,不久之前被巡林员发现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

    按照教令院的习惯,疯学者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送去沙漠里的阿如村流放。像海芭夏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去了那里,万一路上撞到镀金旅团提纳里都不敢想她可能遭遇什么。

    所以他用“科研”的名义把她从化城郭带到阿弥利多学院的圣地,没有哪个须弥学者敢在禅那园造次,三十人团的佣兵也不能随意冲进来抓人。

    西斯听说过海芭夏,他也知道小前辈突然从化城郭回到禅那园的目的。青年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半路又捡了个来历不明的病人……倒在路边的漂亮姑娘可救不得哇!稻妻来的轻小说里相关桥段可多了,最后倒霉的基本上都是医生!

    “你在发什么呆?病历写了吗?用药记录抄了吗?”提纳里看过海芭夏,确认她稳定的处于昏迷状态后转头盯着年龄个子都比自己大的后辈:“这也许会是两篇划时代的论文哦!”

    没有什么比论文和课题更能激励学者们,西斯被他轻松拿捏,激动地浑身直抖:“提纳里前辈!您!您这是愿意让我成为作者之一吗?太谢谢您了!”

    参与治疗的助手当然可以在论文上署名,狐耳少年乃是教令院远近闻名的生论派天才,若非他一心一意守在化城郭非要当个看上去一点前途也没有的巡林员,教令院内部那个神秘的大工程早就把他请去出力啦!

    一个月三篇核心论文的含金量,能把同期羡慕得眼珠子滴血……

    青年简直不敢相信好运就这么落在自己头上,有时候选择就是大于努力嘛,能抱上小前辈的大腿,人生易如反掌!

    “我我我,我这就去守着那个黑衣姑娘,万一她醒了也好问问来历和受伤经过。”他坐在二百病床的床头柜旁干劲十足,一字一句抄写、记录——这些都是将来能用在论文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能轻忽。

    二百发现自己站在一株巨大的粉色樱树下,常开不败的花冠远看如同怒涛,近瞧更似细雪。她站在花树下踌躇,手里抱着幼年时最喜欢的手鞠。

    花纹华丽的手鞠早就在颠沛流离中不知所终了,那是兄长提议,父亲母亲带她在甘金岛游览花火大会时买下的。

    蜿蜒曲折的河流环绕着樱树与树下的少女,她看到河的另一边兄长和多摩被母亲手里的木棍揍得嗷嗷惨叫,父亲抄着袖子笑眯眯站在一旁叫好。这场景仿佛昨日还在眼前反复上演,今天一家人里却唯独少了最受娇宠的幼子。

    “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多摩?”她一脚踩进冰冷的河水,想要去到河的另一边与家人团聚。扬手大力捶打两个青年的母亲放下手里的木棍,侧过脸冷冷看着已经把小腿泡在水中的姑娘:“你过来作甚?”

    “妈妈……”小女儿的声音又娇又软,漂亮的异色眸子就像两口泉眼汩汩向外流出清澈的泪水。父亲站不住了,他动动手,小心翼翼在夫人面前点头哈腰道:“别凶孩子么!”

    “不凶她凶你吗!”母亲抄起棍子指着二百的鼻尖道:“滚回去!”

    兄长和多摩龇牙咧嘴互相搀扶着慢慢向后退,浅色头发的那个脚下一扭,好长一根树枝被踩得粉破。

    “谁让你们两个走了?不想听我教训是不是?不想听你们这些小东西倒是别净做些叫父母悬心的事儿啊!”她调转矛头继续怒吼,二百破涕为笑,没能忍住声音。

    “还有你!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她张牙舞爪的,脸上紧张不已:“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快走!”

    “对对!你母亲说的没错,要听妈妈的话呀,小琉。”父亲肯定是站在夫人那边的,谁叫他理亏呢。兄长和多摩在挨揍的间隙也朝她挥手:“赶紧回去,你过来干嘛?没见我们在挨揍么!”

    母亲情绪异常激动,手心一滑棍子横飞出去,照头砸在异瞳少女的脑门上。她本来是能躲开的,但不知道为何硬是狠心咬牙挨了这一棍,整个人被砸得颠颠倒倒向后退。

    “心跳恢复了!血压也升起来了,提纳里前辈!我我我!我成功了!我居然把人救回来了!”陌生的声音尖利刺耳,鉴于对方是在为自己被救感到喜悦,二百也不好意思嫌弃他聒噪。

    “不幸中的万幸,恭喜你西斯。”这个声音略有些耳熟,二百努力转动胀如浆糊一般的大脑,想起这正是她昏迷前听到过的。

    这是遇到好心人了呀!

    只可惜她现在疲惫又虚弱,根本睁不开眼皮,很快再次陷入黑暗。没能跨过那条河,遗憾但也不那么遗憾。

    等二百又一次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墨绿色的大耳朵,认真记录数据的少年身上萦绕着药草的清香,他身上仿佛有道柔和的光。

    “你醒了?”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笔记本上,只有靠近二百这边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就知道病人终于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感觉怎么样?”

    “……”二百想说话来着,但现下硬件并不允许。

    “不要急,你之前伤口感染还并发了破伤风,差点转成败血症。高烧有可能会让嗓子失音,这是正常现象。”他终于抬起头,草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过上一段时间用些清凉开喉的药就好了。”

    医生的态度积极而轻松,病人在潜意识中也会跟着变得乐观。经过反反复复的拉锯,四天后陌生姑娘的体温终于稳住,虽然比之人类正常温度还有些高,但至少呼吸平稳有序,不再一副随时会嘎的样子。

    这段日子每天提纳里和西斯都会轮班过来看望二百,她还不能说话,但乖巧的态度已经博得了医生们的喜爱——这个病人她知道配合治疗啊!不是拖后腿的队友,真好!

    行医之人最怕遇上半懂不懂还特别执拗的病人,你跟他讲要注意什么注意什么,他翻脸就是一句“这些都是骗钱的”。等到病情果真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又会一边哭喊医生救救我一边埋怨医生手段不济。

    医生也是人啊!既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病人非要梗着脖子往死路上奔,他们就算想把人拉回来也难免大费周章。

    所以一遇到能听懂人话还高度配合的病人,那真是恨不得有事没事就看上两眼洗洗眼睛换换心情。

    “今天没有再烧了哦!”提纳里收起记事本,把体温计亮出来给病人看了一眼:“好好修养,很快你就能痊愈了。”

    他很高兴,为这个差点陨落的异瞳少女感到高兴。她有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要是再也不能睁开该有多遗憾呐!

    二百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用手在空中用须弥语拼出自己的名字,狐耳少年耐心看完,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叫琉璃光。嗯,我叫提纳里,是个巡林员,很高兴认识你。”

    异瞳少女翘起嘴角,微笑让她看起来就像朵含着半盏花蜜的劫波莲。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另一位病人。”提纳里眨眨眼睛,跟着把笑容放大:“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嘛,欢迎来到须弥,琉璃光小姐。”

    第140章

    两个病人中至少有一个争气的努力想要活下去,这让提纳里和西斯甚感欣慰。

    异瞳姑娘一醒来便通情达理的报上名号和来历,西斯仔细了解过后也不再排斥——裾她自己说她是个稻妻商人,此番跟着远国监司的新任司长出访各国寻求交易伙伴,结果一落地就因为不认识路被晕晕乎乎骗出奥摩斯港,拼命逃出劫匪之手又倒霉昏倒在丛林中。

    她身上的伤痕可以佐证这段描述,巧合的是稻妻官方座船这几天确实停在奥摩斯港灯塔笼罩的范围内,那边也多有稻妻商人出没的传闻。

    只要不是会惹来麻烦的人就行,学者们动脑子可以,和佣兵们动起手多半要吃亏。就算佣兵不敢闯入禅那园,他们粗鲁的在外面来来回回徘徊也会伤害不少珍惜植物。

    稻妻少女的病情好转后提纳里就转去专心照料海芭夏,偶尔闲来无事时二百也会探望那个间接帮助了自己的学者。比起她不断向好的状态,海芭夏的情况完全可以用“毫无进展”去形容。只要是清醒状态她就疯疯癫癫的直着眼睛念念有词,唯有昏迷状态下才不会伤害到自己和无辜的医生。

    “有点奇怪……”她抬起手飞快划拉。

    稻妻是个遍地雷废水外加魔神怨念四溢的地方,虽然其中很多难题都被金发旅行者勤勤恳恳解决掉,可是因此而受害的人从来都没有少过。海芭夏这股子癫狂的劲儿在她眼里很有几分眼熟。

    二百一手端着药水另一只手来来回回快速比划:“在我的故乡,雷之神在地面上斩杀了从海中腾起的蛇形魔神,怨念久久不散,数百年后凝结成晶石矿产一样的晶化骨髓。后来有个工匠发现将晶化骨髓融入金属制品可以使打造出来的冷兵器坚固又锋利,在名为八酝岛的古战场上矿工们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开采。”

    提纳里认真的看着她的动作,稻妻饱受魔神怨念所折磨,这是全体瓦特人都知道的事。须弥也有陨落的神明,但并没有形成被观察到的怨念污染源。倒是丛林和沙漠里遍布着被称为“死域”的特殊区域,即便神之眼持有者也很难在其中久留。

    “然后呢?”狐耳少年在笔记本上刷刷刷记下了几处要点,二百瞄了一眼,继续比划:“然后矿工们就病了,有的人会从牙齿、眼睛、鼻孔,甚至是指甲下面不停向外渗血,有的人陷入毫无缘由的高烧,还有的人会失去理智最终消失在复杂的矿坑深处。”

    他马上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你觉得被魔神怨念污染的人陷入疯狂时症状和海芭夏很像?”

    “嗯嗯嗯!”她发出几个气音,上下点头。

    须弥和稻妻不仅隔着璃月广袤的山川,还隔着遍布雷暴的宽阔洋面,这种只有本地人才知晓的事很难互越过千山万水传到学者们耳朵里。而且说难听些,症状多出在矿工身上,那些有钱有身份能上学的稻妻人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

    “魔神怨念吗……”提纳里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牵涉到神明的研究在教令院是被明令禁止的,陨落的神明也是神明,不想被流放到沙漠大家都得乖乖守规矩。近来须弥城河奥摩斯港总流传着“神明罐装知识”的消息,可以证实的情报是使用了这些灌装知识的人不约而同也都失去理智。

    这确实是个一直以来都被所有人忽略的全新研究角度,只可惜琉璃光小姐身上并没有携带那种危险的矿石作为研究样本。这很好理解,她不是学者更不是医生,出门在外做生意要的是好人缘,随身带着危险品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个好商人应有的品行。

    二百比比划划表示自己可以在回到稻妻后托人送一块这样的矿石过来,又反复用手势仔细交代了一遍它的危险性:“真的很危险哦!我从朋友那里听说情况最严重的人会无差别截杀无辜路人向臆想中的神明献祭!”

    金发旅行者每次的信都很长,很多细节都是冒险家协会也不知道的内容。

    提纳里谢过她的好意,当即裁了张信纸出来交给她给稻妻那位年轻的远国监司司长写信。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剩下就是养护的事儿,她最重要的问题是营养不良,说好治很好治,说不好治也确实不好治。

    少女接过信纸抿嘴一笑,自己给自己写信也是头一遭。做戏做全套,她还真用稻妻语写了份格式严谨的求救信——写公文都没这么认真过!

    “写好了?行,我回头让西斯托商队送去奥摩斯港的稻妻外交使节。”他看也不看就把她的信叠好塞进信封,和笔记本压在一块。少年张嘴还想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刚才提到的西斯慌慌张张推开一条门缝:“提纳里前辈!外面,外面来了好多愚人众!”

    青年紧张的看了二百一眼,要不是那些愚人众张嘴就说带走海芭夏,他真要以为轻小说中的情节成真了。

    “愚人众?”提纳里皱起眉头:“他们来干嘛?”

    “来得不仅有愚人众,还有个奇奇怪怪的执行官!”西斯喘了老大一口气,狐耳少年无奈的看着他:“好吧,你在这里守着海芭夏,我去会会这位异国来的客人。”

    目前滞留须弥境内的愚人众执行官除了名义上叛逃的斯卡拉姆齐外就只有多托雷了,很难说斯卡拉姆齐会会不带人堵上门,他更像是个倾向于亲自动手的家伙。

    “别担心,琉璃光,愚人众进不来。”他腰间嫩绿色的神之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二百点头:“……”

    眼下她正处于虚弱的恢复期,冲出去强出头不仅没有收益还会给人添麻烦,倒不如守在室内保护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西斯和海芭夏。

    ——商人都是很会讲道理的,若是您听不进道理,咱也略通些拳脚,讲讲物理也成。

    提纳里去应付上门提出无理要求的“至冬人”,二百和西斯一个坐在海芭夏床头一个坐在床尾,面面相觑。

    “别别别别别!别怕!”西斯从门后摸出一只扫把抱在怀里:“我我我,我是你的医生,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别人伤害到我的病人。”

    如果他没有从头抖到脚的话或许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二百安静微笑,起身拿来拖把和他一样抱着:“……”

    被年轻的姑娘给安慰了,西斯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抖的不要像是快散架那样。

    过了一会儿提纳里回来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看到病房里的两人一个抱着扫把一个抱着拖把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好啦好啦,执行官已经走了,放轻松。”

    “嘿嘿嘿嘿嘿!不愧是小前辈!”西斯一松弛下来嘴上就缺了个把门儿的,提纳里假装没听见“小前辈”三个字,把二百的信交给他:“你安排人把它送去奥摩斯港交给稻妻使团,尽快。”

    “好嘞!”青年拖着扫把带着信高高兴兴出去,少年轻轻摇了下头,额间那抹翠绿色的头发随着动作摆动,不需要发出声音也能将那股无奈表达得淋漓尽致:“西斯是个出色的学者,就是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跳脱。”

    那大概不是跳脱,而是学渣面对学霸时特有的心虚——二百旁观者清。

    他们围绕稻妻的魔神怨念又聊了一会儿,西斯回来告诉提纳里外面突然多了许多守着不肯走的愚人众士兵。【博士】是离开了没错,但他也没说要放过海芭夏——那个稻妻姑娘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三十人团一时也难以大海捞针似的找到她。能够对斯卡拉姆齐产生牵制作用的就只剩下他唯一的信徒,这个说不来倒霉还是幸运的年轻女学者。

    多托雷不打算和现在暴躁到一点就会炸的人偶正面交锋,所以他先离开,把带人走的任务交给万能且倒霉的部下们。

    “真是不讲道理!”提纳里从神之眼中取出他的武器,一把银白色与翠绿色交织的长弓,“我去去就回。”

    “我去给院长写信,至冬人欺人太甚!”西斯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他或许不擅长与人进行肢体交流,但告状还是会的。

    二百抱紧拖把表示自己能留下照顾昏迷中的海芭夏,她很好照顾,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异瞳姑娘只需要在发现有人偷溜进来时弄出声响示警就行了。

    “好,谢谢你,琉璃光。”提纳里挽弓推门而出,很快外面传出声声惨叫。

    动手的不止一个人,有帮手来了?

    她走到玻璃花窗前向外张望,身后病床上的海芭夏突然变的躁动,不停辗转翻滚。

    “……?”稻妻姑娘马上走回病床旁弯腰仔细观察她的气色,毫无预兆的雷光在脚边炸开,冰冷的手扼在颈椎上,二百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摁在海芭夏身边动弹不得。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斯卡拉姆齐的声音好像紧贴在背后,又好像环绕在四周,“一只不听话的流浪猫。”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感顺着那只手蔓延,窒息让她几欲作呕。二百曲起右腿猛然向后踢腾,那只手松开了,她转身看到少年悬浮在半空中。

    散兵抱着胳膊,斗笠上垂下的紫色薄纱无风自动。

    他甚至没有真正接触到她,也能完完全全限制住她的一切行动:“乖一点,我不想对你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