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风波起

    海棠在年前的事儿很多,本来打算一股脑把事儿办完,谁知道淑惠太妃居然病了,她病了之后太后跟着伤心,别人也就罢了,海棠对太后很关心,不能不陪着劝解,因此这几日的重点就在于陪伴太后,对外面的事儿关注得不多。

    因此她去和康熙商量要不要把太后送去更适合老年人的汤山行宫的时候,康熙就拿着八阿哥举荐佟家的折子给海棠看。

    海棠看了之后说:“人家说举贤不避亲,舅舅一家贤不贤不是儿臣说了算也不是八哥说了算,是事实说了算。无论是谁去主持这条铁路,在儿臣这里要过这一关:既交出施工标准、验收标准、运行标准!

    如果施工不符合标准,该怎么惩罚?验收不符合标准,又该怎么惩罚?在运行中出现事故,又该怎么惩罚?

    这是把难听的话说在前面,要是能做到就去做,做完后自然是贤人,做不到就要认罪伏法。”

    “你这是法家思想啊!”康熙点点头:“等会儿隆科多来了就这么跟他嘱咐。”

    “汗阿玛,不是这么嘱咐他,是在他离开京城前,这些标准都是要交给您的,而且是要执行下去的。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表叔兼舅舅,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千百年后,也不说千百年了,难道五六百年后人家把您重用隆科多和汉武帝重用李广利放在一起议论,那对君臣是十万头颅换来了汗血宝马,您二位是玩忽职守导致了第一次火车事故。”

    康熙更看重身前身后名,但是对海棠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不舒服,海棠也发现了,立即端了茶双手捧着给康熙,笑着说:“儿臣刚才口气太冲,在您跟前无状了,实在是隆科多舅舅他没经验,儿臣的意思是没主持这种大工程的经验,到底让人不放心因此才着急了些。”

    康熙把茶水接下来,揭开盖子说:“你说得有道理,朕也有朕的考虑,你想啊,佟家的关系遍布朝野,谁都要给佟家面子,所以有关系好办事。要按照你的说法,当初给朕建陵寝的官员都有经验,派他们去是可行的,可是沿途的官员谁管他们的差事干得好不好?那些总督巡抚摆起架子来,让这些官员跑了一趟又一趟,浪费的都是时间,多拖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

    “您考虑得全面,您说得对!”

    “适当地让佟家贪点,没铁路衙门这个萝卜在前面吊着,你说佟家会出力吗?”

    海棠听出了些不一般的意味。

    佟家这头驴子能吃到这个名为铁路衙门的萝卜吗?

    此时隆科多在外求见,康熙说:“你出去吧,朕来和他说。”

    海棠出门,隆科多进门,海棠先打招呼:“舅舅来了,汗阿玛等您呢,快请进。”

    隆科多很高兴,知道今儿是来干什么的,因此笑着说:“格格您先走,奴才给您让路。”

    海棠笑着出去了。

    中午康熙留隆科多吃饭,海棠就去了德妃那里。

    此时桂枝也在,和德妃一起看她儿子翻身,一群人围着给小家伙加油打气,等小家伙翻身后一群人又鼓掌叫好。

    海棠去了就看到德妃把小外孙抱在怀里亲,此时德妃看到了海棠,一边拍着孩子一边问:“怎么没去陪着太后?”

    “祖母去太妃那里吃饭了,十一妹妹陪着,我就不去了。这段日子天天陪着祖母,都没和您一起吃过饭,今儿在您这里混一顿。”

    德妃立即让人安排两个女儿爱吃的饭菜,等人都出去了,她才跟海棠说:“你妹妹刚才说十四的事儿算是平安结束了,这一阵子把咱们个个折腾得吃不好睡不着,这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桂枝说:“十四弟弟手上那仨瓜俩枣也被八哥给瓜分走了。”

    十四手里的好处都是海棠分出去的,八阿哥没把人弄走,但是让自己的人替代了他们,等于把这些接收了。

    桂枝的意思倒不是表面上惋惜那样势力,而是暗示十四不甘心,他那人就没吃过亏,如今吃了这么一个亏必然要和八阿哥死磕到底。

    德妃就说:“阿弥陀佛,没有就没有了,我当初做好了他被下大狱的准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桂枝和十四感情好,但是他也大了,他的事儿你别管,随他去吧,他想干嘛干嘛。我虽然担心,又不能拿根绳子把他拴在我身边,没法子,只能由着他去,最后有条命在就好。”

    桂枝和十四在一起的时间长,桂枝一直住在德妃身边,算是看着弟弟长大的,兄弟姐妹里面她和十四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自然感情也最好,桂枝对十四就很牵挂。她听德妃这么说,也只能叹口气。

    这件事结束后,康熙要把另一件事处理干净。

    废太子是秋季被押解回京城,虽然被废,在咸安宫已经居住了几个月,但是废太子的流程是十一月开始启动的。

    要祭祀太庙告知番邦,然后再对国内臣民出示正式文书,等这一系列流程走完后,要销毁太子的印章,要把当初复立他的圣旨收回焚毁。

    等这一系列流程走完后,选太子的事儿才能提上日程。

    在废太子之事画上句号后,整个京城火热起来,李光地等人开始串联,想要推举八阿哥为太子。

    特别是宗室人口,自然知道十四阿哥和八阿哥这段日子的拉扯,最终以十四阿哥服输结束。知道事情缘由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以为是德妃的儿女服软,加上四阿哥六阿哥深居简出,两人都减少了和大臣见面,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这就是用实际行动表示退出太子竞选。

    因此在大家看来,八阿哥做太子那是众望所归。

    在十四安心养病的这段日子,他手里的资源丧失得干干净净,连之前对他感激涕零的李煦都在偏向八阿哥,小动作不断,对着十四这里不够积极,引得十四心里暗恨。

    十四自然是把今日之事都记在了心里,在他稍微有些起色后就坐车进畅春园去给康熙和德妃请安。

    康熙那边有大臣排队回事儿,他就直接去了德妃那里。

    这毕竟是亲儿子,德妃看着他被太监扶着进门,就忍不住心疼:“哎哟,额娘的心肝宝贝,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德妃看着他被扶着坐下,就主动去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让宫女们退下,德妃说:“你外面养着个人的事儿我是知道的,趁着你这会手里没一张牌正是虚弱时候,把这事在你汗阿玛跟前拆穿吧,这时候把这个脓包捅破了,将来这事威胁不到你,要不然人家将来用这事儿拿捏你。”

    十四阿哥点点头:“儿子等会跟汗阿玛说。”

    德妃松口气,就怕这孩子犟。

    到了下午才轮到十四觐见,十四去的时候一群侄儿外甥们都放学了,一群高高低低的孩子在接受康熙检查作业。

    康熙检查完了就把弘阳留下来,其他的孩子出门就笑闹着跑远了。

    康熙看看十四,问道:“最近可好些了?朕看过你的脉案,太医说你最近在食补上多花点心思就能痊愈。”

    这是告诉十四,你小子是饿出来的毛病,朕都知道!

    十四应了一声是,看着弘阳在,自己做舅舅的到底是要些脸面,但是又不想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今儿不说往后很难找到老爷子心情好又有空闲的时候了。

    他咳嗽了一声,跟弘阳说:“好孩子,舅舅这阵子喝药呢,喝不得茶水,你给舅舅端一杯白水来。”

    弘阳出去了,十四立即把自己如何养外室的事儿说了,因为李煦首鼠两端,他还把李煦的事儿也说了。

    外面弘阳端着的白开水都凉了,只能出去再换一杯,这一杯换来后在门口又听了一会,事情结束了才端着杯子进去。“舅舅,在外面特意给您倒腾的温水,您快喝了。”

    康熙就说:“喝完滚蛋吧,这阵子在家好好养着,别出来晃荡了。”

    十四恭敬地应了,康熙看着十四出去忍不住叹口气,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长大后就人憎狗厌了呢?

    康熙跟弘阳说:“走,玛法带你去湖边溜达去。”

    祖孙在湖边走,堤坝上的柳树落下一根枯树枝,弘阳捡起来在手里耍了几下。

    康熙问:“还想抽花草?”

    弘阳很不好意思:“不抽了,孙儿都大了,不能再做小儿举动。”

    康熙带着他慢慢散步,说着:“你既然长大了,也该教点你别的了。你十四舅舅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一点点,中间送过一次水,在门口听见了一些。”

    “没见识的男人才会中美人计!看到漂亮的皮囊心生欢喜是人之常情,但是迷恋上不放手就有毛病了。只能说没见过几个美人,美人见得多了,看惯了才不会被皮囊迷恋。”

    弘阳说:“也会有惊世美人啊,比如说杨贵妃,比如说西施,再比如王昭君。”

    康熙看看他说:“要是比较起来,按照上位者的喜好来说,最舍不得放手的是权势和土地,接着是银子和势力,最后是美人。

    美人是所有付出代价里面最轻微廉价的。美人是妆点权势的物件,拿你十四舅舅来说,那些上位者养外室只是风流韵事,一旦权势或者金钱受到挤压,他们没地方腾挪的时候,外室是最先被抛到一边的。”

    弘阳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没问康熙如何翻云覆雨玩弄权势金钱和美人,而是问:“如果美人被抛弃该怎么自救?”

    放在十多年前康熙肯定训斥他心软,如今反而觉得心软是个优点。

    “城里人都是笑贫不笑娼,想活下去很简单,去城里的窑子里挂牌就行,窑子里不自在,就在家里弄个半扇门。但是城外的百姓有些是誓死不当妾和外室,这些脾气硬的人会去做仆役,去给邻居洗衣服缝缝补补换些钱粮,吃尽了过日子的苦,冬天受冻夏天受热,日子过得煎熬但是乐在其中。

    这就好比当初咱们进关,有人立即在朝廷里谋取差事,有的人宁肯在乡野埋没也不肯与咱们打交道。

    至于你说如何自救?愿意做外室的和愿意来为官的,起起伏伏皆是自愿,做外室在人老珠黄后被抛弃,做大臣在犯事后被斩首发配,他们从没想过自救,也从没想过从豪宅里搬出去和辞官归隐,在他们看来,穷日子就是最大的苦。

    想自救的人不会放任自己去做外室,也不会放纵自己和一群贪官污吏共沉沦,他们也绝不会走到给人做见不得人的外室和做个贪官污吏的路上。也就是说,想自救的人早就救过自己了,走到这条路上的人,从没想过自救,你也何必去救呢?”

    弘阳还在消化这些话,康熙拍拍他的肩膀:“别可怜人家,天下谁不可怜啊!”

    第422章 第三代

    因为淑惠太妃病了,太后一直难受,康熙就觉得带着家眷去汤山行宫。

    因此所有权贵跟着一起转移到汤山行宫去,海棠在这里只有一处园子,远远没有郎惠园面积巨大。在汤山周围也有温泉泉眼的山头上,康熙早年给这些儿女们也留的有地皮,因为住的时间不长,因此大家都没用上,最近一段时间皇子们在考虑在这建造别院,毕竟每人都是儿女成群,现在不建,将来老爷子不在了,新的皇子看上了这片地皮呢?不如这时候先落袋为安。

    海棠其实不想在汤山附近建造别院,她如今就一家四口,夫妻两人一间房,给儿女各留一间房就行。面对着新的一轮建造园子,海棠一点都不积极,太后问起建造别院的事儿,海棠就说没必要,她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再显眼下去了,随着康熙的老迈,她该收敛锋芒显出一股子人畜无害的模样才行。

    太后很想在自己去世前把自己的东西分出去,就怕自己哪一天闭上眼再睁不开了,到时候想吩咐他们都不行。说到底是害怕自己养大的这几个孩子吃亏,就担心到时候这些遗物平分。

    海棠就觉得老人家想得多,无论怎么劝太后都执着地给自己准备后事,她还真的想实施了。

    这一天海棠带着莹莹在一间有泉眼的房间里给盐宝洗澡,盐宝要用一个巨大的澡盆子,海棠让傲霜斗雪从池子里提热水来倒进澡盆里,莹莹穿着短裤和无袖衫子赤脚坐在放无患子的盆子旁边吭哧吭哧揉无患子,因为热,她这会已经出了一头汗。

    “每次给盐宝洗澡都要我揉无患子,”莹莹一边抱怨一边把一只白胖软和的脚丫子踩在盐宝的尾巴上,盐宝动也不动,就趴在地上等着被洗,刚才还摇晃尾巴,这时候尾巴被踩着也不动了。

    莹莹把小胖小手从无患子里面抽出来,她一边搓手一边问:“为什么要给盐宝洗澡?我问过好多人,人家都不给家里的狗子洗澡。”

    海棠正在检查给盐宝用的布巾牙刷,还有盐宝的一件马甲,这是等会给盐宝穿上防着冻感冒的。

    海棠回答女儿:“早跟你说过了,把盐宝养得干干净净身上不长虫,喂的荤素搭配不伤脾胃,这样盐宝就能长寿。”

    这时候宫女进门小声说:“太后娘娘来了。”

    海棠赶紧去门口迎接太后,太后嘴里喊着:“别出来,外面冷,”进了屋子里。

    她看到莹莹白胖白胖地站在池子边,高兴地说:“这丫头,你肚子和你五舅一样鼓鼓的。”

    海棠和舒宜尔哈都忍不住笑起来,五阿哥那是将军肚,莹莹这是吃胖的青蛙肚,都是小肚子很突出,然而说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莹莹摸摸自己的肚子,看着大家都在笑,立即嘟起嘴!人家是胖,为什么要拿人家和五舅一起比,五舅胖得油腻,人家胖得可爱!

    太后看她双手搂着肚子嘟着嘴,立即说:“不许笑,孩子生气了。”又跟莹莹说:“小乖乖不生气,祖祖不说了。”

    莹莹立即眉开眼笑:“嗯,我和老祖宗又和好了。”

    舒宜尔哈和海棠又忍不住笑起来。

    太后坐下后跟摇尾巴的盐宝说:“你也来洗澡?”

    “汪汪!”

    “洗澡好啊,泡泡舒服。”她跟盐宝说完后就跟一边的舒宜尔哈说:“你去泡吧,我要看你姐姐给盐宝洗澡呢。”

    舒宜尔哈说:“我陪着您一起看,等会儿咱们再一起泡。”

    海棠就带着莹莹给盐宝洗澡,盐宝蹲在澡盆里,全身的毛毛打湿后莹莹一瓢接着一瓢把无患子泡出来的黏液倒在盐宝身上,海棠就手动给盐宝揉出泡沫。

    舒宜尔哈看着就觉得费劲,她跟海棠说:“盐宝这么大的个子,打湿后更重,一个月洗一次都够了,怎么洗好几次?”

    海棠说:“早先在青海盐宝自己跳进河里洗,毕竟那边缺水,人喝水都难,哪有水浪费到给它洗澡,也就是在京城这里盐宝才算是讲究了些。”

    莹莹说:“我额娘说了,盐宝只要干干净净的就会长寿。”

    舒宜尔哈赶紧看太后,最近长寿这种词儿对太后而言有些敏感。

    太后说:“反正我看着盐宝不显老。”

    舒宜尔哈赶紧转移话题说:“盐宝是狗子,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说起来盐宝的孙子很多啊,听说四哥养的二哈子孙兴旺。”

    海棠赶紧接话:“是啊,前几日我遇到了四嫂,四嫂子说家里多亏了弘时,弘时现在见人就送狗子,不过也有送不出去的时候。听四嫂说那孩子不是那脸皮薄的,是路上遇到了陌生人都能跟人家说几句的那种。前几日偶遇了八哥,那真是……”

    海棠嘴巴不停手里也不停,给盐宝搓了一遍,嘴里说得天花乱坠,根据以前的习惯,太后已经被糊弄过去了,因此当海棠的嘴巴闭上,让莹莹再给盐宝浇一遍无患子的时候,太后就说:“盐宝真乖,你们记得跟你们汗阿玛说,我要是老了,给我陪葬个狗俑,就是那种用泥巴做的烧制出来的那种,做好看点。”

    舒宜尔哈和海棠对视了一眼,海棠心想我刚吧唧吧唧说那么多没糊弄住她啊!

    舒宜尔哈说:“您别说这不吉利的。”

    “没有不吉利,我活这么大岁数了,用汉人的话说这是喜葬。”

    莹莹在一边纠正:“是喜丧!”

    “对对对,还是莹莹脑子好用,我就不行,我学了几十年汉话都学不会,你们都是学着学着都懂了。”

    海棠锲而不舍地要让她忘了丧葬这些破事儿,就说:“要说起学汉话,还是周围的人都说的时候学得快。祖母,要不然我带您回京城玩几天吧,咱们去街上玩儿,这时候的京城正热闹呢,南来北往的货物这时候堆得满大街都是,大家都指望着过年赚一波呢。”

    莹莹在一边喊:“额娘,要带上我,也要带上我哥。”

    舒宜尔哈说:“晚上就住在我的公主府。”

    太后摇头:“我不去,我一把年纪了,不想出门,万一我在外面没了,你们汗阿玛能剥了你们的皮,不行不行。”

    舒宜尔哈就说:“您别三句话不离这些,说得我心惊肉跳,您别吓唬我了。”

    太后看她捂着心口,就说:“那……那你们让内务府的人来,我跟他们说。”

    海棠正在用清水冲洗盐宝,闻言问:“您找内务府的人说什么?”

    舒宜尔哈捂着脸:“祖母想看看给她准备的寿衣。”

    莹莹小声地问海棠:“额娘,寿衣是什么?”

    海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闭嘴!”

    太后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自己看,她说:“百姓都是提前准备这些,我小时候祖父带着我们转牧场看到了一块不大的石头,很喜欢,就跟我叔伯他们说拿这石头枕在他头下,他要枕着这石头长眠。那些来给我磕头的诰命,上年纪的也说拿赏赐的布料做寿衣,大家都是这样的,我怎么就不能看看我的寿衣呢。”

    问题是内务府现在没有啊,内务府可没那个胆子提前给您弄这些东西放着。

    太后自己说:“我妹妹没的时候我给她看着,我没的时候我又看不到,我就先看看。”

    舒宜尔哈跟海棠说:“要不请汗阿玛吧!”

    老爷子糊弄祖母是有经验的!

    问题是老爷子最近上火,选太子的事儿让老爷子的心情很差,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而且老爷子年纪越大嘴越毒,刻薄的时候是真刻薄,阴阳怪气也是真让人受不了。

    看到海棠的脸色不好看,太后就问:“你汗阿玛最近在忙什么?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海棠说:“就是朝廷里推举太子呢。”

    太后没那么敏锐,就表示:“我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叫他来,我们一起说说话。”

    舒宜尔哈赶紧说:“您可别把您这喜丧的事儿跟他说,他听不得这个,听了会难受的。”

    “哦!”

    康熙晚上来和太后一起吃饭,进门的时候还带着弘阳。刚进门,门后的盐宝就跳出来,它穿着一身红色马甲,浑身的长毛毛在风里显得毛茸茸很蓬松。

    康熙看到就伸手逗它:“盐宝今儿打扮得精神啊!”

    弘阳走到门口一看,莹莹胖妞还躲着呢,笑着说:“你这点小把戏都是哥哥玩剩下的,出来吧你!”

    莹莹咯咯笑着从门后出来,她也穿了红色的棉马甲,和盐宝的是同一块料子,胖乎乎的孩子和毛茸茸的狗,康熙看了觉得心情舒爽多了。

    他见到太后的时候还在说:“还是皇额娘这里热闹。”

    太后仔细看看康熙,说道:“你最近睡得不好吗?我看着你眼下青黑。”

    “朝廷里面的事儿多。”

    “再多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坐吧,今儿说说话,我跟孩子说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着看看你。”

    康熙坐下后,太后跟舒宜尔哈说:“去给你阿玛端热茶来,这孩子没点眼力见!”

    随后跟弘阳说:“你额娘在后面看太妃呢,等会就过来。”

    弘阳就和康熙说:“那孙儿带着妹妹去见额娘?”

    康熙点点头,弘阳带着莹莹和盐宝出门了,从背影看,弘阳很稳重。

    太后笑着说:“都是好孩子!”

    康熙笑了一声:“是,莹莹那孩子别看胖,蹦跶起来也是挺灵活的。”

    “看你说的什么话!”太后想起舒宜尔哈,就说:“我这辈子最遗憾的是没见到小莲花的孩子,要是我下去了,她额娘问我,我该怎么说啊!”

    康熙以为太后催着自己给舒宜尔哈指婚,就问:“您觉得谁家的孩子合适?”

    太后惊讶地问:“什么谁家的合适?”

    康熙不理解了:“不是您想让舒宜尔哈成婚吗?”

    太后赶紧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拉着康熙的手:“你可不能这想,我没这意思,要是让小莲花知道了会生气,我才不会让孩子不高兴呢。”

    “您是长辈,她是晚辈,您说什么他们都要听着。”

    太后摇头:“别别别,她看上谁家的男人生个孩子抱回来我都高兴,成婚这种事不重要生个孩子才重要。就是京城的人不喜欢收继婚,要不然……”

    “您别说了”康熙叹口气,汉人接受不了蒙古的收继婚!而眼下满人的衣服越做越宽,特别是袖子,越来越长越来越宽,要遮盖了马蹄袖,满人渐渐地和汉人分不出区别了。

    有时候康熙有一种一败涂地的挫败感。

    外面舒宜尔哈端着茶水和茶点进来,太后高兴地喊着:“慢点,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没说,特意等你来了再说。”

    舒宜尔哈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跟康熙说:“今儿叫你来也是有事儿的,我日后老了,你给我弄一群狗子陶俑。”

    康熙觉得自己听错了:“皇额娘您说什么?”

    舒宜尔哈:“您刚不是说一只吗?”

    “一只不够闹腾,要多养几只。”

    舒宜尔哈:照着四哥家的二哈做足够闹腾!

    弄明白的康熙晚上睡觉前跟梁九功说:“太后喜欢老四养的那只狗,叫什么来着?”

    梁九功给他掖着被子:“二哈,这是盐宝的头生子,一窝就养了一个,当年您西巡的时候抱回来的。”

    “嗯,想起来了,让弘晖明日带来给太后看看。”

    “诶,奴才记住了。”

    康熙有吩咐,这事儿就要当个大事儿去办。弘晖上午上课,下午就请假回去牵二哈,为了能给二哈耳提面命他特意选择坐马车,在车上搂着二哈说:“记好了,今儿不能闹,你要是不闹,回去给你和你媳妇加肉,一大盆肉。你要是闹,我告诉你,我把你赶出去!”

    二哈的狗眼睨着弘晖,弘晖说:“说到做到!”然后搂着他接着说:“今儿是在宫里不是在家里,在家里你横着走没事儿,就是盐宝也没在横着走过,你要乖知道吗?”

    到了行宫门口,外面的太监说:“大阿哥,到了。”

    二哈一转头咬住弘晖手里的绳子使劲一摆脑袋夺了过来,然后动若疯兔一般从车上跳下去,自己叼着绳子跑远了。

    弘晖的心脏真的被二哈锻炼得足够强壮,发现后没任何情绪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喊:“二哈,你想想你媳妇,再想想你的肉!”

    二哈四条腿比他两条腿跑得快,跑得远了居然站住等他,在弘晖快追上来的时候顿时窜出去很远。

    弘晖被二哈遛的吭哧吭哧地跑着,整个人的肺似乎都要爆炸,他跑不动停下来喘气,扶着腰说“哈啊,回去后阿玛也保不住你!”

    今儿咱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二哈跑了几步,发现他跑不动了又往回跑了一段路。他们距康熙办公的大殿不远,一群大臣从这里路过,二哈瞬间被吸引了,又追着这群人往大殿外去。

    弘晖赶紧喊:“二哈,哪里不能去!”

    二哈听见更来劲了,撒欢一样地冲进人群左右撞击,不少大臣都喊:“这是哪家的狗,也不管管。”

    二哈还开心地汪汪几声,随后似乎受到了惊吓,转头撒丫子就跑,它的速度很快,但是大殿里面盐宝的速度更快,红色的残影转瞬间扑过来一口咬定他的后脖颈,靠着惯性把二哈扑倒在地,二哈惨叫一声,声音大到康熙都听见了,问魏珠:“外面怎么回事?”

    这是弘晖追来了,二哈在哼哼唧唧地讨饶,弘晖幸灾乐祸地说:“我怎么说的,我说这里不能来,你跑得挺快啊!”

    这时候弘皙出来:“弘晖弟弟,皇玛法要见你。”

    弘晖瞬间紧张起来,跟盐宝说:“盐宝,你帮我看着它,别让它胡闹。”说完赶紧小跑着进大殿了。

    外面八阿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看着弘晖小跑着进去,又看着盐宝赶着二哈去追弘晖,二哈走得慢了还被盐宝逮着咬了两口。

    八阿哥羡慕地跟保泰说:“多好的小子,看着都眼热。”

    保泰说:“弘旺将来也是好小伙子,眼热人家的儿子干吗!”

    “弘旺就他自己一根独苗,”也没显出什么特别的资质来,然而弘晖弓马娴熟读书又好,重要的是现在年纪正正好,能给阿玛帮忙,过几年又要娶妻,孩子养到这份上不用担心夭折了,这在老爷子跟前是加分。

    八阿哥羡慕了半天,问保泰:“老四最近在干吗呢?”

    “在京城查账呢,户部年底事多。老四一如既往,您若是关心,不如多看看三爷,三爷最近可忙了,请了不少读书人,陈梦雷更是帮他摇旗呐喊。”

    三阿哥占了一个“长”,八阿哥占了一个“贤”,立贤还是立长?就在八阿哥思索的时候,保泰碰了碰他的胳膊:“三爷来了。”

    三阿哥笑呵呵地来了,众大臣向他请安,八阿哥也笑着出列:“三哥,好久不见三哥了,最近忙什么呢?”

    三阿哥说:“哥哥和你们不一样,哥哥编书几乎足不出户,不像你们出门的时候多,见的人也多。这不,刚有成果就急着来禀告汗阿玛。”

    八阿哥看看他手里抱着的书,心想这成果出来得也太及时了,就说:“恭喜三哥了。”

    “小事一桩,不值得称道。”

    这时候弘皙和弘晖出来,弘晖还牵着二哈,哥俩先去隔壁给海棠请安,随后一起出来去给太后请安。

    弘晖想走,但是弘皙拉着他:“弟弟,刚才你家的狗把很多老大人都吓着了,你不去说几句不合适吧?”

    弘晖看着大殿前等候召见的人中有伯伯叔叔都头疼,本来打算私下派人送份礼物给二哈赔罪,没想到这位堂哥也不是安分的人。

    又好,既然今日当面道歉比日后送礼被人带着攻击强。

    他就笑着说:“哥哥提醒弟弟了,就先去跟他们说一声?”

    弘皙立即扯着弘晖挤过去了。

    弘晖一路走过去,对刚才二哈撞过的几位连连道歉,弘皙只能先松开扯着弘晖的手,大踏步地去见三阿哥和八阿哥。

    他对着这两位叔叔拱手,笑着说:“明年二月初,侄儿大婚,今儿先跟两位叔叔说一句,请柬随后补上,两位叔叔明年一定要来啊!”

    弘皙的妻子是三公主的女儿,三阿哥说:“去,肯定去,这是大喜事,亲上加亲的大喜事。”

    就在三个人都觉得这证明强行合家欢的戏唱不下去的时候弘晖才拉着狗子过来,三阿哥和八阿哥立即把弘皙放到一边热情地问弘晖怎么带着狗子来行宫了,甚至都在夸二哈有活力,甚至把当年二哈在西花园祸害他们的事儿都给忘了。

    四个人唱了一场天家和睦的大戏后两个小辈才告辞。

    弘皙脸上笑呵呵但是心里一抹阴霾。因为在刚才他问祖父能不能让阿玛出来参加婚礼,被明确地告知不行。他是在试探,可试探的结果令他心里压抑至极。

    弘晖觉得心累,但是还要装天真不谙世事,一路走一路训二哈:“姑妈说你是撒手没,你可真是撒手没,你要是再不老实找你额娘收拾你!你今儿不是跑得很快吗?怎么没躲过?我看着你额娘比你跑得还快,眼睛没眨呢就把你扑倒了,二哈,你很没用啊!”

    “汪汪汪!”

    弘晖把所有词儿都说了一遍,和二哈斗了一路嘴,心想这行宫的路怎么这么长?好想回去读书啊!不想和弘皙走一起啊,自从二伯被拘押,他真的变了很多啊!

    不是不理解,也不是不同情,但是这种强装正常真的让人想远离啊!

    第423章 二傻子

    很快到了过年,大年初一朝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掞在太和殿大贺的是请康熙复立太子!

    这话一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王掞这人总体而言是个好人,他祖宗就很显赫,他曾祖曾经是明朝的首辅,他父亲做过前明的太常寺卿,此人学富五车,让海棠说这位就是个可敬的魔怔人!

    此人对儒家文化很维护,并且致力让皇家这群蛮夷以传统儒家文化治国治家。这种人和那种千里做官只为钱和求得身前身后名的人不一样,明显高出一个等级,他的追求更高一些,还有些明朝文臣的影子在身上,就是很喜欢劝谏皇帝,甚至能做到文谏死。也不是说这种人是圣人,但是他是标准的大儒,私心小于公心。

    康熙对这种人敬佩大于厌恶,因此就当没听到,下面的大臣们也不想再看到废太子,因此就立即说笑起来。王掞请求复立太子的言论淹没在了拜年的吉祥话里。

    王掞的看法很简单,太子是嫡子,法理上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继承人。说太子各种方面不好的人把他和历史上大部分皇帝比比,这位最起码在中位,毕竟历史上出现过只爱木匠活儿二十八年不上朝的木匠皇帝,还有因为吃了红丸一命呜呼的皇帝,再往前倒腾,还有智商有问题问出“何不食肉糜”的皇帝!

    在王掞看来,太子最起码智力正常也不软弱,年轻的时候也是英明神武,之所以现在这个样子,错在皇帝,皇帝把好好的一个人逼成这样子了!这样的太子如果做了皇帝放在某个历史时期那也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了!

    他认为太子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康熙心想大过年的不和这老匹夫计较!

    于是大年初一算是过去了,然而康熙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着太子的热门人选八阿哥也心情不好。

    任谁觉得太子位是囊中之物的时候蹦出来这样一个人谁都不高兴,按着官场人的一贯德行,这时候会想办法弄王掞,把他的过往言论和写过的诗词歌赋都给找出来,像当初赵申乔弄戴南山一样来一场文字狱。然而王掞身上很难找到这些可供发挥的地方,让八阿哥这边的人发现呈现出一种狗咬乌龟无处下嘴的局面。

    但是王掞的表现让很多人都看到了点别的东西。弘皙立即派人去感谢了王掞,谢他仗义执言。

    王掞压根没让人进门,他说他这么做是为朝廷考虑,不是为太子考虑。

    过年的时候三阿哥托王掞的朋友替自己去拉拢他,结果这朋友被王掞给轰出家门,王掞这老头斥责朋友和三阿哥“净想美事!”

    这消息到了十一阿哥的耳朵里,他笑得肚子疼,跑隔壁和海棠分享。

    海棠听了从中感觉出一点点熟悉来,跟十一阿哥说:“你有没有觉得他和四哥有些像,我想着他们应该能合得来。”

    “不不不,姐你想多了。”十一阿哥赶紧摇头:“这两位要是在一起只能更糟,两个都是犟驴,都不愿意回头,就看谁熬过谁了!”

    以年龄来说,四阿哥年轻,王掞年老,他在体能上不是四阿哥的对手,但是在精神上绝对是!

    然而今年是个不平常的年份,今年是康熙五十二年,他要庆祝六十大寿。

    康熙在皇位上坐着已经有五十二年了,观看史书,能做五十二年皇帝的人屈指可数,而康熙统治的这半个世纪正是由乱向治的时代,是这个王朝逐渐繁盛的时代,康熙就很得意,群臣也早早就操心,在去年十一月就有人上书请给皇帝加尊号,康熙没答应,今年大年初一朝贺的时候就有人说给康熙庆寿,康熙答应了。

    因此没出正月,康熙就谋划着要举办一场宴席,请上了年岁的老人家来看看皇家的气派,来坐一坐皇家的宴席。

    康熙这不是乱花钱,也不是为了臭显摆。他这人是没兴趣让人来看他自己如何生活的,他做的一切与民同乐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就如他每年巡视各处,不仅去江南那温柔乡,更会在寒冬腊月顶风冒雪北巡草原,他所有的目的都是维持统治,都是在治理家业。

    这一次的宴席也是。

    如今的老人是什么样的老人?年岁大的可能是出生在明朝的最后一批遗民,顺治这个年号用了十八年,康熙的年号截至目前用了五十二年,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是明朝的遗民,六十岁到七十岁的都是听父母讲述过明朝的人。

    这场宴会是安抚拉拢最后一批明朝遗民。自此以后,活着的都是清朝治下的百姓。

    用一场寿宴给一个朝代彻底画上了句号,自此之后,康熙几乎可以高枕无忧。

    因此他的六十大寿必然要大办。

    从宫里挪到畅春园居住的那天,康熙跟下午放学的子孙们说:“外面礼部在拟定流程,不过朕已经决定了,回头摆大宴的时候你们跟着朕执壶,朕带着你们给远道而来的老人家们敬酒。”

    这些孩子们都兴奋起来。

    围着这一次的大寿,户部和内务府又扯了起来,关于哪个部门该出大头的事儿又开始了极限拉扯。

    四阿哥就两字:“没钱!”

    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向来都是好几位并列,但是这时候八阿哥也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他问四阿哥:“汗阿玛过大寿,四阿哥您是做儿子的,难道不想给皇父庆贺?”

    四阿哥立即恼了!

    老爷子是要孝敬,能拿国库的钱孝敬吗?不能!公和私你要分开!

    他二话不说扯着八阿哥去了清溪书屋,连准备出远门的海棠都被惊动跑去围观,此时两位皇子跪在康熙跟前各有各的道理。

    四阿哥翻来覆去就两字:没钱!

    八阿哥围绕一个主题:你不孝!

    康熙低头看着折子,跟一边侍奉的弘皙说:“愣着干吗?忙你的啊!”弘皙已经从尚书房毕业,此时在康熙身边打下手,瞬间风头无二,他的光芒彻底盖住了弘阳。

    弘阳以前是小孩子,跟在康熙身边就跟神仙旁边跟着道童一样看着就不重要,现在还在读书,虽然还被留饭被检查作业被带着遛弯,但是弘阳日常是要回家住的,在大臣们眼里这就是个受宠的孙子之一,比不得当日的太子吃住都要和康熙一起,也比不得身份特殊的弘皙,毕竟弘皙已经长大了,还是正经的长孙!

    弘皙被提醒,赶紧低头抄录批语。

    康熙接着说:“说吧,接着说,朕都听着呢。”

    四阿哥就说:“内务府有银子,又不是缺钱,为什么总想着动国库!国库的银子是赈灾治水的钱!”

    八阿哥说:“汗阿玛乃是一国之君,宴请的都是老人,难道老人不是百姓?花他们身上难道不是正事?”

    “这是正事儿,但是……”

    “既然是正事你怎么就不给钱?”

    “没这笔钱!”

    “汗阿玛,您看四哥他……”

    康熙不说话,低头写了几个字递给了弘皙,过了一会才说:“他怎么了?”

    八阿哥这人想给四阿哥扣大帽子还要装出是不得不扣的样子。这是贤王的面具戴久了,一时半会撕不下来。

    康熙把毛笔放到笔架上,说:“再吵几句让朕听听,朕果然是活得久了,你们都看朕不顺眼了是吧?”

    这谁敢承认啊!

    海棠立即说:“汗阿玛,不是您想得这样,八哥是想让这事儿办得好看些,四哥是想着不止咱们家高兴,也不止京城的百姓高兴,让天下百姓也享到您大寿的福气,国库丰足也是一种福气啊。”

    康熙笑了起来:“就你会说,你明儿去山东,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这次十一弟和十五弟都出去,船舱收拾得很舒服,儿臣就盼着十一弟能适应山东的水土。”

    康熙点点头,他靠着椅子扶手说:“朕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朕过一回大寿你们还这样吵吵,不如你们一起出钱吧!也别用内务府和户部的钱了,这样更显得你们有孝心!朕觉得这主意不错,没大婚的就不要参与了,公主们也不必拿钱,对了,你们大哥二哥的钱朕替他们出了,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海棠和四阿哥立即应是,八阿哥赶紧跟上。

    出门后三个人都没说话,四阿哥是觉得自己的家底是薄了些,老阿玛也没说错,这些年除了俸禄,老阿玛没少贴补自己,是该孝敬一回。

    海棠这会在心里默默地念:我就不该来,真的,我不来我就不用看热闹,不看热闹就不会遇上这种事儿!

    八阿哥正想着从哪儿弄这一笔钱呢。

    这消息传出去后九阿哥直接跑来了,十阿哥拖都没拖住,也一起来了。

    九阿哥跑来跟康熙说:“汗阿玛,您怎么把这事儿办得跟村里的土财主一个样,家里老爷子要过寿,每个儿子兑二斤苞谷面,闺女拿二斤鸡蛋,这算是把宴席给撑起来了,咱们家怎么越过越不如百姓啊!”

    “你要是觉得这么掉分,你拿钱啊,正好,你是个财主,你说你要不要给老阿玛过寿?”

    九阿哥真的腰杆子硬胆气足,立即说:“过就过,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儿子这钱是孝敬您的,可不是孝敬外面那群孙子的,儿子要查账的!”

    这会康熙跟前只有魏珠和梁九功,康熙端起茶杯说:“你个二傻子,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财不可外露的道理都不知道吗?你这样子朕实在是担心朕驾崩后你被人盯上。面子值什么,办成事儿才行。回去吧,也别穿得跟那暴发户一样,素一点,回去吧。”

    十阿哥拉着九阿哥赶紧出去,九阿哥出门耷拉着脑袋。

    十阿哥知道这是在感动呢,老爷子真厉害!玩弄人心的手段就是高,关键是时机看得好!

    最关键的是,还真有这二傻子吃这一套!

    第424章 有惊喜

    十阿哥实在是看不过九阿哥在自我感动,就说:“九哥,该想点实在的了,老爷子过寿可要花不少钱呢!”

    “是啊!”九阿哥听了之后并不显得忧心忡忡,而是很平淡地说:“五哥那边应该是有点,但是十一肯定没有,我要替十一把钱拿出来!他明天要走了,没事儿,我让你嫂子打发人给十一的媳妇说一声就行。”

    十阿哥这时候忍不住说:“你也别把十一想得太软包,他那造办处也很挣钱,最起码没少挣蒸汽机的钱。”你小子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别觉得他没地方捞钱。

    九阿哥听了不高兴:“你别这样想,十一守着一个破摊子拿到手的也就是仨瓜俩枣,不用你出钱,我给他们把钱拿了。”

    十阿哥就知道九阿哥这人就有这毛病,这人一旦掏心掏肺那是有事儿真上啊!面对着刀山火海都不带眨眼的!

    不过想想,给亲兄弟掏点钱没什么,五阿哥和十一阿哥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窝兄弟帮衬着点银子总比被八哥给哄了强。

    十阿哥说:“我说不动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四阿哥回家就开始整理家里的账本,家里的现银是肯定不够的,此时四福晋带着秀琳和秀楠过来,两个女儿一人抱着一个盒子。

    四福晋坐下后问四阿哥:“是不是不够?”

    四阿哥点点头:“光算咱们的是够了,但是把十三弟和十四弟的算上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就是当哥哥的,要替两个没金钱来源的兄弟想着,至于六阿哥和海棠,四阿哥不担心他们。

    四福晋也没说什么,更没拦着给十三和十四填坑,转头跟秀楠说:“把盒子给你阿玛看看。”

    秀楠响脆地应了一声,走到四阿哥身边打开盒子:“阿玛,请看。”

    四阿哥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问四福晋:“这是哪儿来的?”

    秀琳把自己抱着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四福晋说:“这是年前的时候,港口送来的红利。”

    四阿哥立即明白了,这是第一批出口补贴下乡耕种的钱。

    他立即皱眉,眼睛瞪着四福晋:“谁让动这笔钱的!这钱是要花在耕种上的。”

    看他语气严厉,四福晋就说:“我想着从里面抽一些也没什么,今年抽的明年咱们有钱的再补上,不少他们的银子就行。”

    “不行,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日后肯定堵不上!你想着今年不行明年还,明年还有事儿呢,想着下一年还,一年又一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钱就不该你收着!弘晖呢?日后爷不在家管着这账的是弘晖!”

    秀琳说:“阿玛,女儿看了一下账本,这里面有二十多万两银子,抽出来几万也没什么,嫡额娘说得对,这样能解咱们家的燃眉之急!”

    “我就是在其他地方节省也不会动这笔钱,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公是公私是私的道理,这是公家的钱,怎么说抽就抽!好大的胆子!”他说着一把合上装银票的盒子,跟外面的苏培盛说:“苏培盛进来,把这东西送外面书房,等会儿大阿哥回来了叫他来领这些。”

    苏培盛应了一声来收拾账本和银票,四福晋说:“爷,这几日教孩子们管事儿呢,先放我这里一阵子吧,等她们学会了给您送去,保证不少一两银子,就是拿账本给孩子们看看。”

    “放你这里也有一个月了,不能再放了,你们花钱分不出里外来,爷信不过你们母女了。家里有其他账本可以看,这个你们就别看了。”

    四福晋哭笑不得,秀琳鼓起脸,而秀楠说:“我们是这么想的,也没真的从里面抽钱啊,您该再给一次机会才是。再说我们也是为了您不发愁才这么想的,您不能这样。”

    四阿哥对着小女儿说:“想了就是不对,还想行动?你们没做官,要是做官了敢动这钱是要被缉拿的知道吗?”

    两个女儿都在想:就会吓唬我们!

    四福晋问:“这钱不动,家里的钱又不够,该怎么办?”

    “让家里俭省一些,其他的爷来想办法。”

    晚上六阿哥过来吃饭,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来,跟四阿哥说:“我把十四也叫来了,等会他就到。这是我和妹妹的,今儿下午扎弟溜达到我们家,说是您肯定要帮衬十三十四,但是这次老爷子过大寿不少花钱,如果到时候不够还要再追加,要是追加,您这里就彻底花干净了,家里还有孩子们呢,吃喝上能省点,这能省多少,我要是没预料错,四哥肯定动孩子们婚娶的钱,所以不如咱们都给弟弟们凑一点,别误了孩子们的大事。”

    此时弘晖也回来了,听六阿哥这么说,看了看四阿哥的脸色,就把钱接过来:“侄儿先收着,明日就送到内务府去。”

    弘晖捧着银票出去了,四阿哥叹口气:“我没想到要花这么多钱!要是上午我是万万不肯接这些的,下午听弘晖说了这次圣寿安排,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八阿哥家里,保泰和八阿哥听年纪不大的弘旺读菜单:“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前菜七品、膳汤一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御菜五品、饽饽二品、烧烤二品、野味火锅,随着火锅的随上围碟十二品、膳粥一品、应时水果拼盘一品。”

    保泰问:“我怎么听着饽饽和御菜重了几次?”别是你儿子念错了吧?

    八阿哥说:“就是重了,孩子念得对着呢,流程就是这个流程。”跟弘旺说:“把详细的菜单给你叔叔看看。”

    弘旺捧着纸送到了保泰跟前,保泰夸了孩子几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菜单很详细,他看完说:“虽然多了些,也不算太奢侈。”

    八阿哥微笑不语。

    在朗惠园,海棠怀里搂着肥妞莹莹也在听弘阳在读菜单,弘阳读完之后说:“……这是目前定下来的。”

    和保泰的想法一样,扎拉丰阿也觉得这菜品不是那么奢侈:“还好,虽然排场大了一点,其他的看着还行,格格准备的银子大概是够用的。”

    海棠就说:“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你以为就吃饭这么简单吗?”

    弘阳补充说:“这次参加的老人很多,他们用过的餐具都不再收回,到时候用银子做的杯子、筷子、碗、酒杯什么的都让他们带走。一套没什么,那么多人每人一套,您想想光是这一项要花多少钱!”

    这些老人有些是从外地来的,来一趟不容易,吃完后把这些餐具带回去给乡亲们看看,这就是影响力,钱是花了,但是事儿也办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后,有百姓提起来,就会说谁家的谁谁谁去吃过皇家的寿宴,还带了银子打的碗筷子回来当传家宝贝呢。

    弘阳接着说:“除了这一项,还有其他的花费,算起来都很多,比如说侍卫们都穿新衣服,这一笔就不是小数。再加上各地藩属来京,招待他们又是一笔花费……”

    “等等,”扎拉丰阿问:“招待藩王这笔钱也算在里面吗?”

    弘阳叹口气:“这就是四舅舅和八舅舅争执的原因,皇玛法过寿这该算是国事还是家事?对应着是该内务府花钱还是国库花钱。”

    扎拉丰阿看着海棠:“格格说呢?”

    海棠搂着胖女儿说:“老爷子不是说了吗?这事儿该孩子们掏钱,这就是私事了。”

    海棠也盼着这件事用私事的名义去办,毕竟不用动用国库,换句话说,不用动用百姓的救命钱了。只是这轮钱花出去后,他们会再敛财一阵子。好处就是财富真的流动了。

    三阿哥家里,三福晋吃完饭一边算着账一边跟三阿哥唠叨:“这好不容易攒点家底,一下子全没了。往日就让你省着点花,你不听,现在可好一点都没有了,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凑不出来了。”

    “嚷嚷什么?都掏钱呢,你不掏不行。”

    三福晋心里不痛快:“你但凡是听我的也不会现在一点钱都没有!”她也不想听三阿哥掉书袋,这时候在自言自语:“其他几位爷就不说了,我就想七爷家有钱吗?”

    七阿哥还真有钱!

    七阿哥是咸福宫阿哥,咸福宫里面都是些不得宠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康熙的老娘娘们,甚至去畅春园和热河行宫都轮不到她们,但是这里面都是一些有出身的娘娘,比如蒙古来的蒙妃,比如说有正身旗人出身的满妃。

    自从海棠牵线在察哈尔设立羊毛厂之后,蒙古的收入肉眼可见的丰厚起来,因此蒙古王公的钱放着没用,也流向了中原这花花世界开始做起实业,这里面帮着运营打理的是七阿哥!

    因此七阿哥不显山不露水积攒了不少家底。他在七福晋的屋子里坐着,把手放到凑过来的狗头上撸了几下,跟七福晋说:“银钱不用担心,咱们家有,你进宫跟各位娘娘说一声,也不用她们置办寿礼,回头咱们给各位娘娘准备好。”

    七福晋点点头,跟旁边侍奉的婉瑜说:“你去把给你阿玛新做的衣服拿来,让你阿玛看看这件合适不合适。”

    她就跟七阿哥解释:“这是三月您要穿的衣服,穿着新衣服出去也体面。”

    七阿哥点头:“福晋辛苦了,还是福晋想得周到。”

    婉瑜在他们夫妻的客气中出门到隔壁拿衣服,她离开后七福晋立即小声说:“这段日子京城里来来往往的少年多,爷出门的时候多看着点,找个性情好模样好的做女婿。”说完抬下巴往外看了一眼,七阿哥瞬间明白了,这是要给婉瑜看夫家。

    “放心,爷注意着呢。”

    这里面最苦逼的是十二阿哥家!

    他也不是没钱,钱还是有一些的,但是没兄弟和他关系好,就算是三阿哥这种糊涂哥哥都比他有存在感,就算是到处拉人入伙的八阿哥都没拉他,这真的是一桩奇事。

    第二天一早,海棠带着莹莹出门和十一阿哥会合,因为十五阿哥还住在畅春园,早早地也赶来了,三人一起带着随从和官员们坐船去山东莱州的胶澳港。

    十四骑马来送行,一直把海棠送到了船上。

    为了安全考虑,海棠和十一阿哥十五阿哥每人一艘大船,十四帮着把东西弄到了船上,下船的时候被海棠叫住。

    海棠问:“昨日我让六哥把银票拿给你,你拿到了吗?”

    十四说:“我没拿,今儿想说这事儿呢,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会您不问都要等到您回来再说了。我提前和您说,我不花哥哥姐姐的钱,我去花老八的钱!”

    “什么?”

    “我去找老八要钱去!没事儿,您别管那么多,我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

    海棠看着他要走,立即拉着他,让傲霜斗雪姐妹两个去门口守着,就跟十四说:“你别跟他在一起搅和了,正经做点差事不好吗?”

    十四却说:“弟弟在哪儿绊倒就要在哪儿站起来!您别管,这是弟弟和他的恩怨。”

    说完站起来叮嘱了几句衣食住行就出去了,海棠只能叹口气。

    船只离开码头后,十四上马带着人回园子里找德妃报信,表示把姐姐平安送走了。这时候德妃的院子里有客人,就是宜妃,两人正在说话,十四把送姐姐的事儿说完后告退,德妃一肚子话碍于宜妃在这里没法直接说,就想着明日再叫小儿子来询问。

    十四阿哥出门后直奔八阿哥家,他也不是在海棠跟前说大话吹牛,他就是打算在哪儿跌倒再在哪儿爬起来!

    海棠这次带着十一阿哥和不少造办处的大匠来港口就是为了听取漕运衙门对军舰的使用感受,总体上现在吐槽的比较多,比如说比起海外一些商船的速度慢,再比如说蒸汽机老化的快,各种毛病林林总总地说了一大堆,要求改进!

    除此之外他们还带回来一些天然橡胶,除了天然橡胶外还带回来很多新鲜玩意给造办处,只要造办处觉得有用,船队就会想尽办法弄回来,前提是要改进蒸汽机才行!

    此时的天然橡胶还不是后来海棠见过的成品样子,这种东西软了吧唧,听说在太阳的暴晒下会变软发黏。海棠跟这些大匠们说不妨考虑做密封圈和车轮胎,怎么做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没出三天密封圈就做好了!

    这速度吓了海棠一跳,十一笑着说:“姐,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前些年九哥弄天山雪莲的时候还弄来了一堆像蒲公英又像是野菊花的草,这种草根部砍断后有白色汁液,取出来后就是这种胶,里面放其他的矿粉熬出来后就是这玩意,我们知道怎么用。”

    “你们知道?”

    “对啊,就是这玩意太少了,我意思是京城种这个有点不务正业。”

    “不,兄弟,这才是正业!”海棠让人把这些橡胶加工之后把没凝固的橡胶套在车轮上,厚厚地加工,然后让把车轮装在了汽车上,让十一上去感受一下。

    这种有弹簧和橡胶车轮的车子在坑洼的土路上只能说没什么大变化,但是一旦上了平稳的官道,和以前比平稳了很多,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而有了密封圈的蒸汽机终于升级成功!

    造办处的人就加班加点给港口的军舰升级蒸汽机,顺便检查保养一下动力系统。等到回去的时候,十一已经把给康熙的寿礼换成了一辆新车!

    全新升级的蒸汽机和有橡胶轮子的二点零版本汽车。

    看到这汽车,虽然丑了点,海棠由衷地笑了,进步总是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发生的。

    她忍不住给自己打气:加油海棠,将来会更好!

    第425章 批盛世

    因为要在南方再次布置港口,所以海棠要求山东这边的港口把他们绘制的海图抄录一份。

    为了防止出现大军做买卖这种事儿,海棠要求成立进出口商行一起管辖两个港口的吞吐货物和资金往来。

    这个商行有储备外汇、调节国内国外物资、给水军更新设备并发放饷钱的作用,因为职责很重要,加上港口内部对别人不信任等各种原因,最后海棠决定亲自出来担任这个商行的东家和大掌柜,因此才终止了正白旗和火器营的一番争论。

    而在这个商行成立的第一次内部会议上,海棠的第一个命令是:储备黄金白银和稀有金属。

    前者是国家储备,如今世界大部分地方是金本位,但是国内自古是以银本位为主。

    后者是寻找稀有金属提升冶炼行业技术水平。

    海棠再次在内部会议上强调,这个商行是有公家属性在,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敛财,而是调节国内物资和产业升级,比如粮食,比如拨付实验经费!

    鉴于今年人口进一步增长,对粮食的渴求进一步增多,热带地区的粮食一年三熟,先不管口感好不好,能吃饱就行!今年必须拉回三批粮食,这是命令!

    海棠和十一阿哥在山东停留的时间不长,要赶在三月的万寿节之前回去,所以二月底海棠带着弟弟和女儿又踏上了返程。

    这一次海棠在船上把这次的事情记录下来,有一些折子是自己写,有一些是交给侍女写,这里面有个特殊的侍女做的是以前孙玫的差事。这就是噶礼兄弟的女儿,也就是父母双亡后家庭遭遇巨变的董鄂家的小姑娘,她是被噶礼的母亲求太后之后来到海棠身边的。

    噶礼的母亲是想着把她送到海棠身边,侍奉几年再嫁个宦官人家,总比被董鄂家把她嫁给江南的富商和一些北方的乡绅强,好歹没出旗,将来还能做个官太太。

    太后自然可怜这个女孩,这位董姑娘就到了海棠身边。学东西很快,人也很安静,海棠自然也处处带着她。因为她是秘书的角色,所以也有侍女侍奉她,因此陪着海棠忙了一路,两人书写整理的折子装了整整一个普通衣箱。

    回到畅春园后海棠就开始跟康熙讲这次出差遇到的事儿和解决的事儿,同时把进出口商行的事儿也说了。面对着海棠没人可用的窘境,康熙让她在上三旗内挑选有用的人,同时从下五旗选优秀的人,如果蒙汉藏回各族有优秀的也一并遴选。

    正白旗人虽多,但是能用的还是少的。上三旗中大家族很多,特别是两黄旗,海棠很不想从中选这些大家族的人,所以这次挑选的重心就是除掉两黄旗中大家族之外的人。

    光是这次带回来的折子都让海棠和康熙两人说了五六天,因此康熙打算下半年去一趟山东,巡视胶澳港。

    其间趁着没事儿的时候康熙还乘坐了新车,十一阿哥抓住机会就说:“这是儿子献给您的寿礼。”

    康熙笑着骂了一句:“你倒是挺会省事的啊!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你倒是脸皮不薄啊!”

    十一确实脸皮厚,就说:“这么有意义的一辆车,这也是目前第一辆改进型的车,这是独一份的,虽然不是儿子一个人的功劳,但是他们也没有资格给您献上寿礼,儿子拿来献上有什么不合适的,您上去坐一坐试一试嘛,很平稳的。”

    康熙带着十一阿哥和弘皙在畅春园里面跑了几圈,让康熙说这没什么大的变化,然而十一把这车吹得天花乱坠,说是比以前耐力更好,蒸汽机的寿命会延长,比以前更平稳,重要的是更快了,这些康熙一时半会都没感觉到。

    然而十一说得那么卖力,康熙就给面子地跟着称赞了一番,最后这也就成了十一的寿礼。

    这次康熙过生日,十一是一毛未拔!

    钱是九阿哥拿的,礼物是这么糊弄的,他回去跟十一福晋说:“老爷子过寿的寿礼送过了,别准备了,到时候跟着吃饭就行。”

    十一福晋忍不住用手指戳他的额头:“您这也真是不讲究!”

    戳完还有些不放心,问道:“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好不还是准备些吧,我担心到时候空着手去不好看。”

    十一阿哥拉着她的手说:“说不用真不用,咱们家钱多吗?你个败家的就想花点没用的钱。”

    十一福晋忍不住睨他一眼:“没良心,我是为了谁这么打算的,你可真孝顺啊!”

    十一阿哥搂着她哈哈笑起来。

    十一福晋和他对笑了一阵子后说:“真不是开玩笑的,各位爷家里为了寿礼的事儿都快愁死了。”

    十一阿哥不在乎:“管他们呢,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海棠和康熙汇报完了之后,领着肥妞莹莹带着礼物去看望四阿哥。

    因为是白天四阿哥在衙门里,海棠去了之后家里由四福晋接待。

    四福晋就说起了四阿哥和六阿哥的烦心事儿——女儿大了!

    “孩子大了,男大当娶女大当嫁,所以你两个哥哥这会都发愁呢。”

    海棠就问:“孩子们是怎么想的呢?”

    她们是愿意去蒙古还是不愿意去,彼之□□吾之蜜糖,有的人觉得去蒙古还不如死了,有的觉得那里天苍苍野茫茫,人少事少不用斗心眼子。

    四福晋说:“要不说你这是亲姑姑呢,还是了解这几个孩子,你六嫂子家秀宁是想去外面,想去草原上看看。但是我们家秀琳就想留在京城,放心不下她额娘和几个弟弟。所以现在你六哥不着急,你四哥却在发愁怎么跟老爷子开口,一旦开口让秀琳留下,那秀楠就要走。”

    说到这里低声说:“自从这事儿出来后,我们家不太平,宋格格又哭又闹,对着李氏骂了好几天。但是李氏想把孩子留下,这关乎利益的事儿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所以两人现在结仇了,弄得姊妹两个之间也没法沟通。”

    这种事儿海棠真的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劝,忍不住皱眉。

    四福晋示意海棠低头过来,海棠趴在炕桌上听着,就听四福晋压低声音说:“李氏给我们爷灌迷魂汤,说是让秀琳这孩子嫁到我娘家。”

    海棠露出惊讶的表情。

    四福晋接着说:“她说让秀琳嫁过来这姐几个小兄弟关系更好,这是亲上加亲。我们爷也心动了,来和我商量。我原本想着这事儿也挺好,我是看着秀琳长大的,这姑娘真不错,虽然我娘家我是看不上,爷也不待见,但是家里的孩子没什么毛病,就是平庸了些,这样结亲他们扒拉着咱们,对孩子好一点比什么都强,这算是知根知底。但是弘晖不乐意!”

    “弘晖不乐意?”

    四福晋点头:“他说舅舅家不合适,要是选给姐姐选个更好的人家。”

    海棠说:“看来弘晖长大了。”这是有自己的打算了。不是他心里看不上舅舅家,是他心里看不上李氏母子。

    四福晋点点头,一方面高兴于儿子长大了,一方面有些发愁,这小的争斗起来不比老的们差到哪里去,区别是因为没有手握朝廷里的资源,不会每次斗起来人头滚滚血雨腥风,但是那种你死我活的狠劲是不会少了的。

    四福晋确实是个贤惠的女人,但是如果和儿子有关,自然是更偏向自己的儿子,就如李氏自然知道留女儿在身边会让宋氏母女分离,哪怕宋氏早先夭折了一个女儿眼下只有一个女儿在身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紧也要让宋氏的女儿远嫁。人都是自私的!

    海棠叹口气,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知海棠来作客,四阿哥急匆匆地从衙门里赶回来,进门就看到莹莹带着弘历和弘昼在福晋的院子里玩儿。

    看到四阿哥进门,莹莹举着两个手跑过去抱着他的腿:“舅舅,我可想你了,抱抱我。”

    四阿哥弯腰把她举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四阿哥说:“莹莹啊,舅舅抱不动你了,咱不抱了行不行?”

    莹莹失望地应了一声。

    这时候弘历学着莹莹也扑过来喊着:“阿玛,抱抱。”

    但是四阿哥不想抱儿子,板着脸说:“你是小阿哥,不是小格格,阿玛抱小格格不抱小阿哥!”

    说完就进屋去了。

    弘历显得很委屈,莹莹一看赶紧跑去说:“不难受不难受,弘历弟弟不难受,你看姐姐都没被抱。姐姐抱你吧,抱抱你再抱抱弘昼弟弟。”然后就在院子里轮流抱两个弟弟玩耍。

    屋子里,海棠把礼物拿出来:“这是用橡胶做的底子,防水耐磨还防滑,四哥试试。”

    四阿哥把海棠带来的鞋子穿上试了试,在她们姑嫂前走了几圈,跟海棠说:“有点硬,但是很舒服,真是奇也怪哉!胶也能做鞋子!”

    海棠说:“这些好处多着呢,布鞋的底子穿不一年鞋就磨破了,这穿三五年都没事儿,甚至爱惜一些十多年也能穿,这种鞋穿着防水,下雨天只要不没过鞋帮就没事儿,脚跟还耐磨,好处多多啊!”

    四阿哥说:“好东西,我不缺鞋,外面那些没鞋的百姓多得是,要是能每人一双,不,两双替换着该多好,对了妹妹,这鞋贵吗?”

    天然橡胶当然贵啊!

    海棠没说话,四阿哥就知道这是贵的意思了。他怏怏不乐地把鞋脱下来,“盛世!盛世!没吃没穿叫什么盛世!”

    四福晋吓得赶紧起来去捂他的嘴,您这话是打您亲阿玛的脸啊!

    第426章 如既往

    四阿哥把四福晋的手推开,不高兴地说:“干什么呢?”

    四福晋说:“爷,您少说几句吧!”

    海棠也说:“隔墙有耳。”

    四福晋跟着点头:“妹妹这话说得对!”她说完转回去坐着,跟海棠说:“你哥哥最近很生气,那些各地官员进京贺寿弄出了不少祥瑞,说什么此乃是盛世之兆,我光是听弘晖说这些都觉得有些过了。”

    四阿哥接话:“何止是过了,简直是……恬不知耻!”

    海棠心想康熙最起码是有明断是非的能力,难道没拆穿那些大臣们拙劣的奉承。

    她就问:“什么样的祥瑞?是把金箔粘在猪身上冒充麒麟?还是某地生出了双头或者是三头的麦穗?”

    四阿哥说:“那些大臣又不是蠢货,他们是为了讨好老爷子,又不是为了愚弄皇帝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麒麟凤凰之类的嘉瑞不好糊弄,但是大瑞还是能编出来呢,上瑞、中瑞、下瑞、杂瑞却好弄出来。”

    所谓的嘉瑞就是指定的五灵,分别是麒麟、凤凰、龟、龙、白虎。

    大瑞就是天象和一些超自然的景象,比如说在某地看到某些云层宛如神佛腾云驾雾或者是宛如神仙们在排宴畅饮,再比如说看到某处有佛光引得大家朝拜,这种都属于大瑞。

    上瑞就是一些白色的走兽,比如白狼白狐白鹿,这次还真有人进献白狼白狐。中瑞是一些颜色纯正的飞禽,比如说白燕白鸠。下瑞就是植物,比如灵芝和海棠刚说的嘉禾。至于杂瑞,那是一些天然的玉石和水中的游鱼。比如一块石头的花纹磨出来后是老子骑牛图,这就是祥瑞。

    海棠听了之后不以为意:“让他们哄着老爷子高兴就够了。”

    四阿哥发愁地说:“就怕老爷子真信了,你不知道这些人的脸皮有多厚,夸赞老爷子的话我都听不下去,老爷子在这方面真是你我所不能及也。”

    “您举个例子我听听。”

    四阿哥好不容易忍着羞说:“比如有人吹捧老爷子是‘千古一帝’呢。”

    还好吧,可能是海棠比他的耻商更宽容一些。

    “你不觉得这太过了?”

    海棠摇摇头,那是你没见过海权国家的政客们,没政绩也要给自己吹出点政绩来,就老爷子这些政绩给他们能让他们自己吹成宇宙第一帝。

    海棠说:“还好吧。”

    四阿哥叹口气。

    海棠说:“四哥,老爷子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岂是两三句话能把他吹得神魂颠倒?对了,老爷子过寿您送什么大礼?”

    四福晋抢先说:“和往年一样,你四哥带着几个孩子抄写的经书在佛前供奉过的,到时候一起送去,还有在一年前找了大师雕刻的寿星玉雕。”

    海棠摇头:“不够。”

    四福晋问:“妹妹有消息?难道其他几家有好东西?”

    海棠说:“如此重要的场合就该让四哥一鸣惊人!四哥,这鞋子怎么样?就说这是四哥发现的,到时候给汗阿玛送上新鞋,奏请给各地驻防的八旗都给他们换上新鞋,这又是一个新产业。”

    四福晋听了之后畅想了一下那场面,就说:“哎哟,这是一项大功劳啊!说到产业,普通人买不起,能买起的人也不少呢。”她跟四阿哥说:“又是一笔税收。”

    四阿哥冷哼一声:“不知道别瞎说!”

    四阿哥知道这是妹妹让他对八旗各军示好,然而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来是他不愿意贪妹妹的功劳,这是妹妹发现的,当哥哥的实在是没那么厚的脸皮拿妹妹的功劳充数。

    二来是他不愿意学八阿哥那股子礼贤下士讨好下属的样子,到底谁才是爷?

    三是他不愿意在这时候跳出来,他既然有了执行方案,用不争是争来展示自己,就没必要和兄弟们在寿礼上争奇斗艳。

    四阿哥把换下的鞋交给四福晋:“先藏起来,别让人知道了。”

    他就跟海棠说:“你这主意虽然好,但是你哥哥不是个好哥哥,要浪费了你的好意了。这是你的功劳,哥哥没那脸去取,将来哥哥自己有自己的功劳。

    再有就是这产业的事儿,哥哥也没太大的兴趣。给老爷们做鞋有什么用,他们不缺鞋,正经缺鞋子的是外面普通百姓。

    这些百姓才是子民,才是给朝廷纳税的人,才是打仗时候豁出命的人。那些有钱有势的是只想好处,有钱就拿有活儿就推,指望他们豁出去命,等着吧,等到下辈子也不会有那有钱人干这种事儿!你回头要是有办法,也让百姓们穿上好些,从布鞋草鞋换成这种胶鞋。”

    海棠微笑起来,哪怕有时候四哥一身毛病,但是这份心是一份好心。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就是看看四哥是不是自己记忆里的四哥。他确实是在劣势的情况下还很坚持自己风格的四哥,也是那个写下“朕就是这样的汉子”的四哥!

    “我知道了。”

    四阿哥说:“今儿留下吃饭,哥哥去换身衣服,等会再说话。”

    四阿哥出去换掉官服,这时候高无庸进来找他。四福晋说:“在后罩房换衣服呢,等会就来,怎么了?”

    高无庸微笑回话:“外面有人来求见爷,着急和爷说话。”

    四福晋听说是外面的事儿,就挥挥手说:“去吧,在后面呢。”

    高无庸就去了正院后面的一排平房,这里算是储物间和衣帽间,四阿哥换了一身在家穿的常服,正坐着等苏培盛给他系袜带,高无庸此时进来了。

    高无庸让其他几个太监出去,过来蹲在四阿哥身边给另外一只袜子系带子。悄悄地说:“爷,佟三爷来了。奴才看着他的气色不好,坐立不安,有些焦躁,说是有事儿求见您。”

    四阿哥皱眉:“佟三爷?隆科多?”

    “是他!”

    四阿哥一想,这是修路出事儿了,以佟家的地位,沿途的官府不会不给面子,也会积极配合,也没听说有什么强拆和逼人搬迁驱赶百姓的消息。

    既然民间没有什么大反应,官府那边也没有下绊子,只能是工程本身出问题了。

    工程若出问题,要么就是人员方面的问题,要么就是材料方面的问题,最后就是钱款的问题。六阿哥没说工部有什么难推进的,火器营那边儿也不会在老爷子过寿的这个关口弄出事来,那么只能是钱财的问题。

    关于这钱,在隆科多出京城前海棠就提议先把工部、火器营铁匠作坊、造办处这三处的钱给结算了。至于剩下的按照工程进度调拨。但是隆科多以安置民夫和沿途百姓为由,要求全部调拨,康熙最后同意了。因此剩余的七十六万两银子都调拨给了隆科多。

    四阿哥想着这还不到一个月呢,隆科多手里最起码还有一半的钱吧!这是四阿哥把自己对官场的认知发挥到极致的想象。

    他本来不想管,这分明就是贪污,然而四阿哥在想的是工地上那十五万名民夫,要是没钱别说工钱了,吃饭都是问题!十五万人饿着肚子,饿极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和隆科多见面,就跟高无庸说:“你去跟福晋和格格说一声,就说爷出去一会儿,等会儿就回来了。”

    四阿哥出去就看到隆科多在前院的正房堂上出神。四阿哥眉头皱得更紧了,在门外打招呼:“怪不得今天一早喜鹊在叫呢,原来是舅舅要来。舅舅就该早早的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迎接。”

    隆科多也顾不得分析四阿哥话里的意思了,立即上前拉着四阿哥:“四爷,奴才这是来求救的啊!”

    “这话严重了,您先坐下,慢慢说。”

    隆科多说:“修铁路的银子没了。”

    “没了?丢了?”

    隆科多摇头:“花完了。”

    四阿哥惊地站起来:“花完了?七十多万两的银子花完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呢!”

    隆科多点点头。

    四阿哥深呼吸坐下来问:“花哪儿去了?十五万人一个月也吃不掉七十多万。”

    隆科多说:“被各个衙门分了。”

    四阿哥冷笑一声:“虽然朝廷里面蛀虫多,但是也是有几个好官的,舅舅今儿既然来找我就该说实话!要是随便派去一个官员,各个衙门也不会伸手把钱全部贪了,好歹也会剩下三瓜两枣,更何况你们佟家要办事儿!谁会和佟家过不去?”

    四阿哥说完看着隆科多:“这银子只怕没出京城吧?”

    隆科多没说话。

    四阿哥又冷笑一声:“当初佟额娘就疼我,我也对着您叫一声舅舅,您何苦来骗我,还骗我踩到那烂泥坑里!爷虽然是个愣头青,也是个混了二十年官场的愣头青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能看明白的。谁让舅舅来的?是佟公爷还是老八?”

    隆科多瞬间急了:“四爷您别误会,这银子是真没有了。也不是谁让奴才来的,奴才是自愿来找您拿个主意啊!您知道奴才家里都和八爷走得近,如今皇上要过大寿,各处缺钱,京中一些衙门就打上这笔钱的主意了。是奴才的哥哥们打了招呼,这钱就直接被提走了,奴才也是没办法啊。”

    “既然被提走了,就该找皇上告状追回这笔钱,你们佟家什么时候吃过亏!就算是不想在老爷子大寿前闹出来,你也有看守不力的罪责在,几十万你们家也是补得起的!来找爷干什么?让爷出头给你找回这笔银子还是替你修这条路?”

    隆科多支支吾吾。

    四阿哥冷笑一声,因为隆科多也不干净!这笔钱这些人肯定分过一遍了,十有八九因为这个月要花钱,有些人不想动自己的钱,就要求把这笔钱再分一次,直接给分完了。

    点头分钱的不一定是八阿哥,但是绝对是一个隆科多惹不起的人。这京城里面他们佟家惹不起的也就那么几家,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这钱如今在哪儿压根不用猜!

    隆科多这会上门就是想着让把这笔钱要出一部分,毕竟太离谱了,一个月不到居然分完了这七十多万的钱。

    然而四阿哥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他跟隆科多说:“舅舅,你惹不起的人,佟家惹不起的人,难道爷能惹得起?反正佟家有钱,这钱就当舅舅花钱买平安了。”

    他是疾恶如仇,但是不想成佟家手里的枪,凭什么这些人拉裤子要让自己给他们擦。

    隆科多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海棠从外面进来,跟四阿哥说:“四哥,我听了几句。”

    “没事儿,又不是什么机密,坐吧。”

    海棠坐下,问:“铁路还不能不修,汗阿玛那边我去说,只是这修路的人您有推荐的吗?”

    四阿哥想着让十三去,不是折腾十三,而是给他一个远离朝堂翻身的机会,只是看样子老爷子不想让十三出门。

    “我再想想,要找一个年轻体力好,为人脑子灵活,重要的是心里有百姓的人才行。不过在找人之前,你想办法劝说老爷子给那十五万民夫调拨粮食,只要老爷子那边点头,我这边给省出一笔来,尽快给他们送去,别把人饿着了。”

    海棠点头。

    次日大朝会,早上大家都坐着车到园子门口再步行到九经三事殿。

    七阿哥正好和四阿哥碰面。

    七阿哥说:“四哥,弟弟有件事要跟您说一声。”

    “什么事儿?”

    “是十四弟的事儿,他大半个月没去衙门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您说是不是?”

    要是有事请事假,要是有病请病假,这种不打招呼就不去衙门算怎么回事?

    四阿哥听了左右看看,恨不得抓住十四抽他几鞭子,然而看了周围没见到罪魁祸首,就说:“这事哥哥记住了,回头好好说他。”

    说完狠狠地叹口气。

    七阿哥想到十四那狗脾气,对四阿哥也很同情,毕竟刺头弟弟是真的难管。

    他就问:“下车的时候就看到四哥不高兴,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弟弟若是能帮着分担一点绝不推辞。”

    “也没什么,就是没趁手的奴才用。”

    “人好找,用着得心应手的确实不容易遇到,”特别是这个哥哥还和别人不一样。突然七阿哥想到一个人,就说:“我们那儿倒是有个,是捐官出身,家境不错,就是学问不好,弟弟听人说起过几次,要不然弟弟打发他给四哥送一回东西?”

    “捐官?还不认字?”

    “也不是说一点不认,最起码名字是会写的。”

    四阿哥听了就觉得不喜欢,这样的人就是当官了也是个糊涂官儿!

    七阿哥就知道他肯定会这样想,就说:“四哥,您别看不起他,他这人还是有几分公心的,就因为没读过书,他那脑瓜子挺灵活的,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

    “既然是七弟荐了他,就调到户部看看,对了,这人叫什么?”

    “李卫,字又玠。”

    此时在清溪书屋,康熙穿着衬袍在空地上打拳,海棠穿着官服站在一边等他,说道:“……就以您过寿的名义赏赐修路民夫们一个月的口粮,您看如何?”

    “准了。”

    海棠想了想说:“儿臣想着要不然还是派人去看着这钱,监督他们用钱。”

    康熙一掌推出去,漫不经心地跟海棠说:“不用,只要保证民夫吃饱饭就够了,工钱最后结算,各处的材料也齐全,不影响修路就行了。”

    “可……可最后哪有钱给民夫们结算?”钱都被贪掉了!

    康熙收拳吐纳,深呼吸一口气,从魏珠的手里接过布巾擦脸,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没钱?抄几家出来不就有钱了。”

    海棠惊讶地看着他:“您都知道啊!”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实就是如此啊!你办了这么久的事儿到现在还没发现了吗?你是把什么事儿都想到前面,放着他们伸手,就是放着他们犯错,这是慈悲的做法,然而这些人不领情,还会背后骂你。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朕的法子就简单,让他们贪,贪完了抄家杀头。”

    海棠就想到了噶礼!

    她说:“可是这次下手的不是普通人,可不是一句抄家杀头就能了解的。”

    “那就把他们的爪子都砍了敲山震虎!不必赶尽杀绝,总要留点人跟你逗心眼子,要不然这朝廷运转不下去。”

    说到这里康熙伸开手让太监给他把外面的龙袍穿上,跟海棠接着说话:“天下百姓多,宗室人口也多,太多了民间就负担不起,所以时不时地革掉一批人也是好事儿。”

    他自己把腰带摆平整,拍了拍衣服,海棠从太监手里把他的朝珠接过来给他戴上,康熙自己把帽子戴好,父女两个一起出发。

    在九经三事殿外面下车的时候,康熙对扶着他手的海棠说:“你二月不在,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二月二那天,赵申乔请朕复立太子。”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巨大,海棠没说话,康熙也没让海棠发表看法,直接进大殿。

    此时京城外面,桂枝抱着儿子穆禄说:“又回来了。”

    也不知道这一次次地折腾个什么劲!

    桂枝在过完年就和丈夫儿女一起回江南,这过了一个月,三月份要赶回京城给老爷子祝寿,结束后还要回江南。

    舒禄克就说:“当时奴才就说让您带着孩子留在京城,您偏不愿意。”

    “你说得简单,额娘看我不顺眼,我还不赶紧走留在京城干嘛?”

    德妃和桂枝那真是远香近臭,不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想念,一旦在一起之后就互相看不顺眼。

    德妃和桂枝相处的时间久了就各种挑毛病,德妃看不惯桂枝懒散的模样,看不惯她在孩子跟前没个正形,看不惯她没耐心教秀英读书,因为看不惯的太多了,所以最后桂枝是宁肯滚蛋也不在京城住着了。

    好在水路发达,苏州就在大运河的边上,旅途几乎没什么劳累。

    这时候船开始排队进京,因为桂枝是公主,一路畅通无阻,现在很多往京城来的船都被严加盘问,加上很多官员要进京,运送货物的船和运送人的船运力居然出现了短缺。

    桂枝这边几乎没有停顿,直接进京,换乘马车后搬入了朗惠园。

    舒禄克说:“咱们还是要买一处小园子的,不能每一次来都要借住在孩子姨妈家里啊!”桂枝觉得一年到头住不了几次,没必要买!

    桂枝来了之后,舒禄克就去递牌子拜见老丈人,然而女婿不受待见,等了一上午都没排上,中午就谢绝了很多人的邀请,跑去和扎拉丰阿一起吃大锅饭等着下午被召见。

    扎拉丰阿说:“最难吃的就是大锅饭,这都是那些学徒们下手,能给咱们做熟都不错了。你也真是,刚才马齐大人不是喊你去他家吃饭了吗?你怎么不去?”

    马齐家和舒禄克家都姓富察,虽然在之前两家地位悬殊,一个是宁古塔本地普通富察氏,一个是地位显赫的沙济富察氏,后来两家连宗,居然当亲戚在走动。

    舒禄克就说:“明天再去,今日去少不了又要喝酒,待会儿要是皇上召见,一张嘴吐出酒气可就不雅观了。”

    这也是小心谨慎,皇帝的女婿不如狗啊!

    想到这里看到跑出来的盐宝,扎拉丰阿忍不住扑哧笑了,还真是不如狗。

    盐宝听到他笑跑来好奇地看起来。

    舒禄克说:“你们家的狗长得挺好看的,很俊啊!看着慈眉善目。”

    这什么眼神,盐宝会慈眉善目?

    舒禄克左右看看,去捡了一片树叶,用筷子夹了一片大肥肉放在叶子上:“来啊,吃吧,这是肥肉,香!”

    盐宝歪头看看他,舒禄克还在问:“盐宝不吃肥肉吗?我在你们家园子里看过它啃窝窝头,它爱吃窝头?”

    盐宝很恨窝头,听见他说窝头一下撞过去,舒禄克摔了一个屁股蹲,被别的侍卫扶着才没躺平。

    盐宝在他没爬起来的时候又走过去转身用大尾巴扫他一脸,小跑着跑远了。

    扎拉丰阿这时候才说:“盐宝不爱吃窝头,也不爱吃水煮菜。”

    舒禄克悲愤地说:“我明明看它吃得很香!”

    “我们家格格说吃点粗粮好,它其实不爱吃的。”不过盐宝真的没生过病,一直都身体倍棒。

    尽管被撞的躺地上了,舒禄克看着盐宝更眼红了:“这狗脾气挺大,回头有小崽子了让我们抱一只。”

    这时候在四阿哥家,弘时提着篮子给桂枝看:“姑妈,你喜欢哪个?这几只都很乖。”

    桂枝说:“姑妈都不喜欢,你小子包藏祸心啊!就二哈的事真当我不知道啊!”

    “二哈是二哈,这些小崽子随了花花,花花您看见过吗?花花脾气可好了,还会看家护院。”

    桂枝说:“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行,我不养二哈的崽子,我要是想养找你九姑妈就行,盐宝的孩子谁养谁说好。”

    弘时说:“那也未必,您嫌弃的二哈就是盐宝的长子呦!”

    桂枝居然没法反驳,四福晋忍不住笑起来。

    桂枝说:“我反正不会养的!”

    弘时说:“这是让您选的,其实刚才秀英妹妹就已经决定要养了。”

    说起秀英,桂枝问:“我闺女呢?”

    四福晋说:“在隔壁,要不然让孩子选一只吧。”

    弘时抱起篮子说:“好啊好啊!”

    桂枝心想劝劝闺女别养了,只要说这玩意脏她肯定不养。

    一群人去了隔壁,秀英坐的远远的,冷冷地看着弘历和弘昼。弘历在小声哭,弘昼歪着头看弘历哭。

    四福晋问:“这是怎么了?”

    秀楠说:“弘历弟弟刚来就要让英儿姐姐抱抱,抱住他之后他不撒手了,还把鼻涕抹在英儿妹妹身上,被英儿妹妹摁着打屁股了。”

    四福晋这才发现秀英的外套脱了,赶紧说:“英儿不和弟弟计较,舅妈让人给你做新衣服。”

    桂枝赶紧拉着四福晋让她别做,弘时趁机挤过去,小声指着其中一只黄色带白花的小崽子说:“妹妹,姑妈喜欢这个!刚才多看了好几眼呢。”

    秀英果然把目光放在这只小崽子身上了,点点头,声音细细地说:“就它了。”

    第427章 历庆典

    康熙的生日是三月十八,在十六这一天要彩排一场。

    因此十四那天海棠就带着女儿回京城准备。莹莹和盐宝在窗口争位置,都想把脸贴在窗口往外看。海棠就说:“这两边都有窗户,怎么就非要争那一个。”

    “汪汪汪!”

    “额娘,是盐宝非要抢!”

    海棠捂着脸没再说话,但是外面热闹的声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庆典是清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给皇帝庆寿,由礼部满尚书赫硕色主持,除了在京城举行庆典外,各地也有各种庆典举办,外地一些有钱的乡绅拖家带口来到京城围观,特别是江南地区的富商最多。

    因为皇帝要请天下老人赴宴,正经能来的都是家里日子过得好的,属于食利阶级,不事生产身体还好,由儿孙不辞辛苦送到京城,光是江浙就有四五百人。

    这些人的到来让京城的客栈赚得盆满钵满,还有不少百姓把自家的房子出租出去,也赚了不少钱。

    每条街上每天都在唱戏,从宫中到畅春园这一条路三十多里重新修缮了一遍,还在道路两边搭的有戏台、经棚、茶楼等,每处都装饰得金碧辉煌,京城各个角落里都是寿字文装饰,满城都是莺歌燕舞。

    这就是莹莹觉得新鲜要趴在窗口看的原因。

    就这份热闹海棠活了两辈子是头一回见到,这背后花的钱更是如流水一般。更别说还有在其他方面的花费,如招待外国的来使和传教士,安置蒙古王公,那真的是花钱到了惊人的程度。这还是白天,晚上火树银花又是一笔钱,海棠觉得自己都没勇气看最后的金额!

    好不容易车子回到王府,唐嬷嬷把莹莹从车上抱下来哄着她去花园里玩耍,杜富贵就凑过去跟海棠说这次寿礼安排。

    “礼部把咱们王府该做什么的流程送来了,奴才现在跟您说一下。

    那天是主子爷大驾返京,是大驾卤簿仪仗,这是銮仪卫的差事和咱们没关系……让奴才看看安排流程……哦哦,有关系,当日主子爷回来,虽然是大驾,但是乘坐的是步辇,各位皇子皇孙随行,咱们家大阿哥要陪着一起步行回来……”

    “等一下,”海棠站住问他:“这三十里路让我儿子走回来?”

    “是走走停停,路上安排的有百姓祝寿,每隔一段就有一拨百姓在路上祝寿,能歇一会。”绝不能让皇上的车驾这么干巴巴的回来,必定是要有百姓拦路祝寿的戏码,显得皇上受万民拥戴。

    但是对海棠来说,儿子还是要走着回来啊!

    “你接着说。”

    “在皇上回城的这段时间里,您带领正白旗披甲者负责驻地治安。”

    这个海棠知道,她除了负责正白旗的治安外,还要和朱尔哈岱保证这次没反清复明的人蹦出来闹出乱子。

    这次康熙的车驾从畅春园回宫中,经过的是正黄旗和正红旗驻地,因此这两旗的人是最上心的,除了治安外,沿街的百姓要把自己的墙给重新粉刷一遍,把经过的道路再给重新修缮。不过这一切和正白旗没什么关系,所以正白旗上下没那么紧张。

    杜富贵就说:“下午门下佐领们来拜见您,对了,正红旗的几位王爷最近几天着急上火,想要借人去他们驻地驻防。”海棠在犹豫要不要把人借给他们,本身正白旗的人手都已经够紧张的了,因为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山东的胶澳港口,并没有赶回来。就说:“借人的事儿回头再说吧。”

    杜富贵追着海棠进了前院上房,接着说:“皇上回宫后,您要赶紧从外面回来,和诸王一起上太和殿祝寿。”说着他从怀里翻出一张纸来看了看,跟海棠说:“咱们家是世袭罔替的王府,您和庄亲王两位打头率领其他几位王爷上殿。您可别回来得慢了,您可是第一个进殿的,您不回来后面的事就没法办。”

    海棠直接说:“听你说太慢了,把你那纸拿来我自己看。”

    海棠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把纸收了起来:“这个流程先放在我这里,过几天再还你。”

    过几天也没用了,杜富贵赶紧答应了。

    这时候莹莹跑了进来,进来就钻到海棠怀里让抱着:“额娘,到时候我和盐宝干什么?”

    “你们到时候老实待着就行!”

    “我们在哪里待着?”

    海棠赶紧回忆了一下刚才那张纸上的内容,并没有说各王府的孩子该在哪里。想着若是不行就把孩子和狗子送到太后那儿,太后倒是不用去给皇帝贺寿。

    中午吃饭的时候,杜富贵颠颠地来跟海棠说六阿哥回来了,海棠就赶紧从后门去了六阿哥家里。

    六阿哥前阵子去直隶检查水利,虽然整个京城从官员到百姓都在关注这一次六十大寿的庆典,然而现在是三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外边的田野急需灌溉,因此对水利的需求是最旺盛的。

    老六因为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但是近处的确实可以去查看。这会儿刚回来,听说妹妹来了,高兴地到门口去迎接。

    “吃饭了没有?一起来吃点儿吧。”

    其实刚才已经吃了点,然而莹莹却跟着点头:“那就再吃点吧!”

    六阿哥笑起来:“舅舅就喜欢莹莹这不见外的模样。”

    饭桌上说起了这次的流程安排,六阿哥说:“只要老爷子高兴就好。”

    六阿哥的想法是毕竟都是六十岁的老人家了,还能高兴多久?剩下的日子每日都开开心心比什么都强,哪怕是花了钱,只要他高兴就好。

    但是海棠还是觉得有些铺张浪费,可是又不能说。

    到了十七日,一切准备就绪,康熙也从外面巡视回来,别人都很激动,作为当事人他却没什么激动,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早上在畅春园吃了早餐,接受了群臣祝寿后,他就准备回宫里去。他的步辇像是一处小亭子,下面有几十人抬起来,每隔不远处都要换人。康熙没上步辇,而是先围着步辇走了一圈看看这些儿子孙子们。

    三阿哥作为这里面年龄最大的皇子,陪着康熙看了看两边陪侍的皇子皇孙。

    这里面年纪最小的是弘杲,这小子刚入学没多久,康熙弯腰摸摸他脑袋:“你上去跟玛法一起坐,可怜你两条小短腿,跟着走一趟能累得三天起不来。”

    周围都笑了,知道这是老爷子心疼孙子,六阿哥赶紧把儿子抱起来举着放到了步辇上。康熙对弘阳和二十阿哥他们说:“你们也去吧。”

    甥舅两个高兴地答应一身高高兴兴地上了步辇,康熙看了一圈,对身体不好的老六老十一和腿脚不好的老七说:“你们几个不用跟着了,骑马先回宫里看着收拾吧。”

    这哥仨答应下来出列去骑马,剩下的康熙没管,叫了弘皙上步辇。

    等到康熙坐定,弘皙陪侍在一边,外面礼部开始唱礼,在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中,乐队奏乐,步辇被抬起来向着宫中而去。

    出了畅春园,两边围观的百姓成片倒下去跪拜,康熙一路走一路接见外地来的老人家,对来这里给他祝寿的百姓赏赐宴席。

    在这繁华热闹里,弘晖抬头看看躲在步辇上面角落里的二十阿哥和弘阳弘杲两个弟弟,再看看紧挨着祖父的堂兄弘皙,拉着十六阿哥慢慢地走在步辇后面,在后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中他问十六阿哥:“你说弘皙哥哥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十六哈哈笑起来,问弘晖:“你十四叔,也就是我十四哥,他的钱是哪儿来的?”

    弘晖懂他的意思,这里面有些人的钱来源不明,有可能是挪用,有可能是受贿,但还是笑着说:“那是八叔给他的。”

    十六笑着跟远处的人拱手抱拳,嘴里问他:“八哥的钱又是哪儿来的?大侄儿啊,有些事儿能粗不能细,高兴一日是一日,别管那么多。”

    弘晖也没说话。

    快到了京城,在步辇上康熙突然问弘皙:“朕刚才赏赐出多少宴席了?”

    弘皙压根没记,嘴里说:“有九百多了吧,孙儿叫下面的人来问问。”

    康熙摆摆手:“不用问了。”

    旁边角落里站着的弘阳抬起眉头看看弘皙又看看康熙,没说话。

    此时仪仗进入京城,路过八旗驻地,这时候祝寿的人群就变成了八旗旗民,此时康熙加大了赏赐力度,旁边累得差点站不稳的四阿哥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一直在想内务府还有那么多东西能赏赐吗?

    这会就算是心里不乐意别说阻止了,就是连脸上都不能挂出不乐意来。

    三阿哥还有心思调侃四阿哥:“老四,你这不行啊,走这么几步你喘得跟风箱一样,这是小时候骑射不好没打好地基啊!”

    四阿哥不想搭理他,然而三阿哥还在说:“四弟,四力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别藏着掖着。”

    五阿哥看不下去了,就说:“三哥,走快点,你走不快后面的人都压着步子呢。”

    三阿哥这才赶紧走了几步和弟弟们拉开距离。

    八阿哥看了一眼三阿哥,这就是他一直看不上三阿哥的原因,整个人浅得跟那小水潭一样。

    此时康熙的御驾从正黄旗驻地转入了正红旗驻地,穿着一身镶蓝旗盔甲的雅尔江阿带着人骑马路过正白旗驻地,他去正黄旗驻地帮忙去了,这会要赶紧换衣服去太和殿。

    他遇上海棠,勒着缰绳说:“妹子,赶紧的,御驾快到了。”

    海棠说:“哥哥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几位亲王郡王打马从海棠面前过去,海棠勒转缰绳到了一处胡同口,她也没下马,就坐在马上等。没一会朱尔哈岱跑来,海棠在马上弯腰问:“如何?”

    “您放心,都控制住了。”

    海棠说:“看好人,下午庆典结束了我再来。”

    “是,您放心吧。”

    海棠勒转缰绳向着皇宫方向去了,她要先去后宫换衣服,这流程安排得很紧张,极其紧凑,海棠都已经在心里把礼部的人问候无数遍了,甚至还想问问康熙:这生日就非庆祝不可吗?

    第428章 各成长

    海棠骑着马从什刹海的前湖进入神武门,把马放到了神武门后她就穿着盔甲一路狂奔,那套被让你戏称哭丧用的白盔甲可不是样子货,这重量很感人,然而海棠还是穿着盔甲从御花园一路奔到了宁寿宫花园,又从宁寿宫花园进入宁寿宫后门,这里有宫女抱着她的大礼服在等。

    海棠赶紧找个房间换衣服,宫女们一边帮她换礼服一边说:“您等会儿从最东边的巷子里出去,那儿没人,今儿这边都是些外命妇,这几条道挤的到处都是人。最东边那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过的,不让人走动,各处开着门,单方便您一个人。”

    海棠把帽子戴上,说了句知道了就跑出去,从东边的巷子里又是一路狂奔,奔到前面的时候,隔着几道墙就能听到外面的音乐声。

    这音乐声意味着康熙的仪仗已经回宫了。

    海棠只能从太医院前面绕经过坐翼门进入太和殿广场。

    整个太和殿广场人山人海,海棠挤进去完全不显眼。她奋力挤到太和殿前面,好多人赶紧给她让路。

    庄亲王说:“你可算来了,你不来叔叔就要打头进去了。”

    这话让代善一系的三位铁帽子王都对他翻白眼,按照规矩该代善这一系先进门,因为代善是嫡长子,也是长房。可是如今他们辈分低,说话不够分量,才轮到了皇太极一系先进殿,究其原因是议政王大臣会议没权力了。

    这次几位铁帽子王都冷眼看着,海棠先进去大家不好说什么,人家是真有功劳的,他庄亲王有什么功劳!所以前面几位铁帽子王都不搭理庄亲王。

    海棠还在吭哧哼哧出气,这一路跑得快,这完全是冲刺的速度啊!而且礼服也是很重的啊,别看就一件衣服,这一件衣服穿一会压得肩膀都使不上力气!想不稳重都难!

    雅尔江阿看海棠累得直喘气,就说:“我们喊你的时候你就该跟着一起来。”

    海棠说:“我是担心,又检查了一遍。”

    德昭说:“朗朗乾坤,没什么人敢闹事儿,姑姑你就是太小心了。”

    衍潢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多检查一遍没什么。这没开始呢,姑姑不用着急。”

    海棠就回忆了一下流程,这个时候康熙应该是在乾清宫换衣服顺带休息一下。她刚才来得及,没注意看皇孙们,根据礼部的安排,没有爵位的皇子带着皇孙们在大殿外跪拜,这时候弘阳应该也在排队。

    此时十五阿哥带着一群弟弟和侄儿们在一边等着,等有爵位的宗亲和大臣们进殿之后就是他们列队。

    在这里的皇孙要么是嫡出要么是长子,皇孙中打头的是大阿哥家的弘昱,弘昱本来就身体不好,他额娘生他前已经生了四个女儿,身体一直很差,几乎是拼命一样把他生下来,因此弘昱是经常卧床。

    在大阿哥被圈禁后,弘昱也一直有振兴家业的想法,想把自家这一支给撑起来,然而他体弱多病,出门的时候很少,纵然是心有不甘满心愤懑,最后也发现有心无力,而这样的大节日,他因为身体原因错过了很多,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撑着来参加,此时也必须摆出一副笑脸和大家说话。

    说到弘昱就不得不说他的老对头弘皙,弘皙虽然也遭遇了家庭困局,但是他是废太子的长子,身份特殊,现在被康熙带着去后面乾清宫了,哪怕是太子被废黜,弘皙的地位仍然很超然,比皇孙们强,甚至比那些有实权的叔叔们也要强上很多。

    这时候礼部开始唱礼,官员们赶紧整理衣冠,最前面的宗亲开始进殿,海棠深呼吸,和庄亲王一排,按照彩排时候的要求进殿。整个队伍因为经过彩排都知道自己该干吗,因此井然有序缓缓移动。

    十五阿哥看着眼前地方被腾出来了,就说:“都起来吧,按着年纪排队。”

    皇子们一队,皇孙们两队,皇子在前皇孙在后,根据礼部官员的指点,随着唱礼进行叩拜。

    这和以往的大年初一的朝拜差不多,宫外怎么热闹不知道,但是宫内是要在太和殿摆宴席的。

    太和殿上宗亲和大臣朝拜后,就是摆宴席的阶段了,宴席是整个庆典最要紧的一环,是康熙再三嘱咐过的流程,因此凡是参与者,此时都严阵以待。

    而外地赴宴的老人家也在此时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进入宫中。

    这些老人有一些是已经致仕的官员,有些是一些高官的父亲,再有就是一些大儒名流,也有富商,自然也有种田的百姓和做工的工匠,可谓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因为身份不一样,进来时候的态度也不一样,有些人很兴奋,有的人却是处处小心,事事谨慎。

    态度不一样座位也不一样,致仕的官员和一些高官的父亲自然在太和殿上饮宴,其他的人就要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座席吃饭。

    大殿上的宴席是康熙带着皇孙们参加,年纪大的皇孙和一些近支宗亲提着银酒壶给这些人斟酒,外面的老人就是侍卫们在招呼了。

    大殿上的气氛很热烈,这里面活跃的都是一些回去养老的老臣,知道怎么说话也知道该说什么,和康熙回忆起往昔真的是君臣不断感慨。

    在这关键时刻,自然是要吹一吹康熙的文治武功,从康熙除鳌拜开始讲到灭噶尔丹,这些事儿被这些大臣们讲得跌宕起伏,讲得康熙自己都开始追忆往昔,这些奉承让他龙心大悦,今天真的是很开心的一天。

    所以在这种高昂的气氛里,不能免俗地一起吟诗作赋,好在这里坐的都是读过书的,加上旁边侍奉的皇孙们都通笔墨,把这些喝了几杯酒后开始吹捧皇帝的颂圣诗给记录下来留着给日后给康熙欣赏。

    在宴席举行到一半,康熙带着几个宠爱的孙子出来,外面宴席上的老人们赶紧放下筷子见礼。

    康熙端着酒杯和他们交谈,问每个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到京城的,家里几口人,日子过得好不好。这种场合自然是大家捡着好的说,一番笼络下来,康熙又回到太和殿继续饮酒。

    这顿饭从中午吃到了下午,下午撤了宴席后宫门口有杂耍,康熙携这些老人家看了大象骆驼表演,又看了一场戏,这才散了,嘱咐人送他们回到亲人身边,在宫门口百姓们万岁的呼喊声中结束了一天的活动。

    此时后宫里面的外命妇们也离开了,天黑后整个京城才算是安静下来,街上虽然宵禁,但是各处张灯结彩,处处火树银花,仿佛真的是一场盛世。

    宫里也有戏楼,到了晚上康熙就带着宫眷们看了一场戏,散场后海棠家的马车里一家四口都显得无精打采,每个人都很疲惫,只有盐宝精神抖擞。海棠还要抱着肥妞,肥妞非要让额娘抱,海棠想把女儿塞给她爹都不行,死丫头就认准了额娘,非要让额娘抱着才不闹,此时扎拉丰阿和弘阳累得一句话都想多说,弘阳更是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回到家海棠对莹莹说:“起来吧闺女,晚上洗洗睡吧,明儿还要去宫里呢。”

    “啊!还去干吗?”

    “这庆典没过完呢,明日再陪着你皇玛法看场戏就好,明儿没多少人,都是你认识的。”

    但是肥妞露出抗拒的模样。

    海棠拍着她:“起来了,起来刷牙洗脚睡觉觉。”

    莹莹歪着不动:“人家想当个脏妞妞不想刷牙洗脚了。”

    “你这样子明儿英儿姐姐不和你玩儿了。”

    “不玩就不玩,我要当个脏妞妞,别拦着我。”

    海棠哭笑不得,几个乳母摁着她洗脚刷牙擦脸,在她哭唧唧的背景音里把人塞被窝里了,小丫头被塞进去一会儿就睡着了。海棠看闺女这边收拾好了才带着盐宝回去,盐包迅速地钻窝里,海棠一边换鞋子一边说:“宝儿啊,你最近吃肉吃得多啊!你要多刷牙,今天还要刷。”

    “汪汪!”

    “往后几天要吃点素的,荤素搭配才会有好身体。”

    盐宝转头用屁股对着她,也表现得很抗拒。

    海棠给自己收拾好赶紧开始给盐宝刷牙,扎拉丰阿和弘阳一起洗完澡出来,扎拉丰阿把儿子送回东厢房后看到海棠给盐宝刷牙就去围观。

    他和海棠说:“今儿是真热闹,奴才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今日这样的场面。”

    “别说你了,我也没见过。别动宝儿,给你擦擦嘴。”

    扎拉丰阿说:“这次二爷家的弘皙阿哥真是出尽了风头,这么大的场合皇上处处带着他,这位二阿哥也是踌躇满志啊。”

    海棠看看扎拉丰阿,问道:“怎么听着你说话酸溜溜的?羡慕?”

    “不是羡慕,是有一点不甘心和嫉妒,就是觉得咱们儿子没露脸,一面担心孩子多想一面自己多想,就是心里挺拧巴的。”

    “你也算诚实,”海棠拍拍盐宝,示意它趴下睡觉,把盐宝的一堆东西收起来放到了门外。她就说:“在我看来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儿,这时候出风头干吗?越是出风头越是容易得意忘形。”

    扎拉丰阿点点头,跟着海棠到了梳妆台前,看到海棠拿起梳子,赶紧接过来给她梳头发:“还真是这样,奴才看着弘皙阿哥有些忘形了,这几天还有人说要立太孙呢。”

    海棠前几日还在想修路的银子去哪儿了,现在知道是被弘皙八阿哥三阿哥他们弄去了,八阿哥把这笔钱又给了十四,十四这些人又花了出去,还是花在给老爷子办寿宴上,到时候就是老爷子想发怒都怒不起来,毕竟转了一圈这钱花在了他自己身上。

    恐怕弘皙弄这一出让老爷子对他的印象变得很差,弘皙的想法很简单,不能在这件事上落了面子。如果他没钱,去跟老爷子说一声老爷子不会真在意,他不该为了面子去捞钱,老爷子对废太子有滤镜,对孙子几乎没有滤镜。如果老爷子真的有立太孙的心此时也会因为这件事打折扣,反而会让他犹豫。

    别看老爷子纵容下面贪腐,但是某些时候他又想要求接班人必须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这算是缺什么渴望什么。

    第二天皇子公主们带着家属再去宫里,这次就是家宴,参与的都是至亲,因此显得温馨随意得多。

    莹莹下车后就有不少小孩子来叫她,昨日这肥妞一副累得不想动的样子,睡了一觉又精神饱满地出来了,听见有人喊她整个人都急切地想要和姐姐哥哥们一起玩儿,那两条小胖腿已经按捺不住要奔出去了。

    海棠拉着她的衣服:“先去给你皇玛法磕头,等会儿随你出去玩儿这,这会不行。”

    莹莹就对着哥哥姐姐的方向喊:“等我啊,我一会儿就来,你们别走远了啊!”

    那嘱咐的模样仿佛人家下一秒就要离开,她要错失金山银山了。

    一家四口先去乾清宫给康熙祝寿,随后海棠去后宫,扎拉丰阿在前面和几个连襟一起说话,弘阳带着妹妹去找表亲们一起玩。

    弘阳带妹妹去的时候发现十三舅舅家的弟弟们也在,个个跟受惊的小鸡一样跟着弘晖,和弘晖寸步不离。

    弘晖这个圈子明显是嫡子和长子们的圈子,都是各家嫡出的阿哥和要继承家业的大阿哥们,弘晖看到弘阳立即喊:“弘阳弟弟,来这里。”

    但是莹莹犹如疯兔子一样跑去和小哥哥们一起玩,拉都拉不住。弘阳对着弘晖指了指妹妹,追着莹莹过去跟着嘱咐,但是莹莹哪里还管哥哥的嘱咐,费力地单腿站着,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搬着另外一只腿的脚脖子和人家单腿跳着碰。她太胖了,别说和人家碰了,她自己单腿跳了几下另外一条腿难以控制,歪歪扭扭要倒下去,弘阳只能伸着两手虚扶着,就怕她摔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蒙古袍的女孩跑来,跟弘阳说:“哥哥,你真好看,我要嫁给你。”

    这话一说瞬间一群人围住了他们,弘时说:“兄弟,这位是……”

    弘阳的脸红得能冒烟,他没好气地说:“我知道这是六姨妈家的塔娜妹妹。”

    他赶紧说:“塔娜,咱们不合适,就是……就是我不会娶你的。”

    周围人立即爆发出一阵“啊”!

    五阿哥家的弘昇立即说:“弘阳你傻啊!”塔娜是公主的女儿,比一般的人家的女孩身份显赫多了。

    塔娜大大方方地说:“没事儿,你不娶也没事儿。”然后大大方方地从人群里挤出去和年纪大的姐妹们玩去了。

    年纪大的女孩们觉得会尴尬,就招呼着这些小妹妹们去后宫玩耍,莹莹也跟着跑了。

    一群人还围着弘阳,这个说塔娜很漂亮为什么不娶,那个说塔娜脾气好,肯定会过日子。弘阳就说:“不行,那是姐妹,你们是不是闲得没事儿?”

    一群人都散了,然而后宫里面热闹了起来。

    前面的事儿本来就瞒不住,此刻说出来后,宜妃和他姐姐郭贵人都觉得这婚事不错!

    宜妃姐妹俩此时真的在审视这件事,弘阳那小模样像他阿玛,长得稀罕人!而且家世也好,最要紧的是这是京城,如果四公主的女儿嫁到京城这里来,老姐妹两个能经常见到也能起到一份抚慰之情。

    别看现在是小儿女开玩笑,但是这婚事真的能成。

    海棠此时陪着太后说话,听了就委婉地跟四公主表示孩子不会娶表姐妹,血脉太近了。四公主也没强求,委婉地表示海棠不必担忧,他们家没这意思,这是小孩子突然说起来的。

    两人算是把话说开了,但是和宜妃一样心思的还有德妃,德妃看着塔娜就觉得很不错,不过两个孩子年纪太小,不必操心那么早,现在她要操心的是四阿哥家的弘晖。

    弘晖不小了啊!德妃算算四阿哥两口子成婚的年岁,就觉得弘晖这边也该操心了。

    德妃小声问四福晋:“你们给弘晖相看了吗?”

    虽然有选秀这回事,但是有看好的提前跟皇帝说一声是可以的,毕竟是亲孙子,皇帝也不会为难。

    四福晋就说:“这阵子在为两个闺女的事儿发愁呢,我们爷说了,弘晖是小子,他的事儿能拖,但是秀琳是姐姐,拖不得了。”

    看着四福晋皱眉德妃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把大女儿留下,这事儿我们爷还没和皇上说呢。”

    这事儿不容易办,今儿这环境也不适合说这些,德妃就没再问下去,想着过几日找这两口子好好聊聊。

    这时候秀英带着莹莹小碎步慢慢蹭到德妃跟前,德妃看到她们两个心情瞬间明媚,情不自禁地笑着问:“怎么了?不和姐妹们玩了?”

    秀英趴在德妃的耳边说:“妹妹的裤子崩开了!”

    德妃看看秀英再看看莹莹,莹莹的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笑的眉眼都是弯的。

    德妃小声问秀英:“你妹妹裤子开线了?”看着不像啊,莹莹这皮丫头笑得没心没肺的。

    “不是,”秀英用手捂着嘴:“是她刚才又蹦又跳,结果裤子裂开了。”丝绸不结实,就是直接裂开了。

    德妃笑起来,伸手把莹莹拉过来,嘴里说着:“今儿可算是看到我们莹莹小碎步走路,还不好意思啊,走走走,祖母带你出去。”说着抱着莹莹出门。

    荣妃问:“这是去哪儿?”

    德妃说:“小丫头闹人呢,我带出去转转。”

    德妃踩着花盆底抱着肥妞出门,出了太后的宫门,莹莹自己说:“您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不担心你裤子烂了被人家看见?”

    “这里没有人,我自己走还能跑快点儿,让您抱着走得慢还累着您。”

    德妃嘴里说着“你倒是懂得不少!我就盼着你下次别那么调皮,你看看谁家姑娘玩耍的时候把裤子崩开啊!你就是那头一份!”

    德妃说着带着她领着一群人赶紧回永和宫让人给她缝裤子。到中午的时候宫女那边说皇上带着各位阿哥要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德妃才催着莹莹赶紧穿上裤子往太后跟前赶。

    康熙带着儿子孙子和女婿外孙一起进来,给太后请安后男女分开一起吃饭,吃饭后再一起去看戏。

    现场气氛热烈,这是家宴,大家也都很放松,康熙跟这些儿子女婿侄儿们说:“朕这次过寿你们都尽心了。”

    下面的人都说是应该的,康熙又勉励他们多当差,对差事认真些。

    下面的人听着应着,都没当回事,觉得这就是老爷子例行训话,然而康熙的眼睛盯着下面几个人,暗地里自有打算。这几天蒙古王公都在,还不好发作,等蒙古人走了再说。

    第429章 钱来处

    康熙大寿之后,海棠打算去一趟西北,毕竟好长时间没去了,现在去一趟,顺便再巡视天山南北,把挤压的事情处理了,再巡视边境。因为藏地有驻藏大臣,海棠在青海等着大臣来见就行,因此估计了路程大概要在秋季才能回来。

    康熙跟海棠说:“你把家里的事儿安排一下就出去吧。”

    四阿哥知道后心里一动,弘晖的年纪不小了,比他年纪大的弘昱弘皙都已经不读书了,再读下去也没太多能学习的,不如跟着当差。然而他的叔叔们都未必能捞到差事,他这个时候不好出来和他叔叔们争抢,不如跟着妹妹走一趟学个眉高眼低。

    而且四阿哥对妹妹一直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妹妹的能言传身教,所以就私下找海棠商量,看能不能带着弘晖走一趟。

    海棠立即答应了,四阿哥就去找康熙。康熙觉得这样也行,十六阿哥和弘晖的年纪差不多,也整日无所事事,就打包一起让海棠带走,嘱咐海棠:“看着他们两个一点,除了带他们见识西北的风土人情,还要让他们知道些官场规矩,日后朕要用他们。”

    弘晖很沉稳,很有嫡长子范儿,能看得出来是为了继承家业而特意教养出的继承人。十六阿哥就很活泼豁达,爱好很广泛,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康熙对这个儿子甚是喜爱,带着他如带着当年的十三阿哥一样,自然也有培养他的意思。

    得知弘晖要跟着出远门,四福晋头一回送儿子出这么远的远门,立即安排人打点行装,还催着四阿哥去嘱咐妹妹多照顾儿子,心里盘算着多关心弘阳一些,自己儿子有小姑子在照看,那小姑子的儿子自己也多要看顾着,这才是亲戚之间相处。

    等到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六阿哥带着秀宁来了,六阿哥说:“带她出去玩吧,她也玩不了太久了,日后成亲想到处走走几乎没机会了。”既然送来了,海棠就一并带着。

    出发的时候,除了弘阳父子之外,来送行的还有德妃的三个儿子和十五阿哥。大家告别,看着队伍向北进入草原直到看不见了,十五阿哥和扎拉丰阿才带着弘阳先行一步,四阿哥六阿哥和十四阿哥落下一步,两拨人骑马走着走着拉开了距离。

    四阿哥就跟十四说:“上个月我和你六哥给你钱你不用,偏要去找老八,他那钱都不干净!我听你九姐姐说老爷子最近眼睛都是红的,准备拿人开刀了,你离他远点,要不然将来天打雷劈容易劈着你。”

    十四不怕,他自己说:“老爷子又不会拿自己的亲儿子开刀,再说了,那是我找八哥借的,我又不知道这钱是不干净的,回头老爷子找八哥训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阿哥还想说他几句被六阿哥拦住了,六阿哥说:“四哥你少说他两句吧,他也不小了。”

    六阿哥就转头说十四:“你可要想好了,你和老八这么折腾下去是与虎谋皮!到时候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

    四阿哥在一边痛心疾首的说:“老八都坑过一次大哥了,那人心思多着呢,我知道你这人喜欢听好听话,跟着自己亲哥哥没听过好听话,我们两个说话确实不好听,对着你训来骂去,但是我和你六哥对你没坏心,没把你往火坑里推。老八那人口蜜腹剑,嘴上把你哄得开心,真的要你填坑的时候哪里会顾及你是亲兄弟!”十四说:“我都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您二位也别说什么了,这路是我选的,事儿是我办的,我就不回头了。”

    说完催马追上前面的十五阿哥和扎拉丰阿,留下两个哥哥在后面。

    六阿哥跟四阿哥说:“算了,他年轻,不栽一次坑是学不会吃亏的。而且这阵子老八春风得意,外人看着这就是太子了!”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

    老爷子过完大寿后,再次提出了选太子的事儿,这次已经明确拒绝王掞复立太子的请求,要从其余诸子中选新的太子了。并且亲自说出让京城官员各部吏员上书推选太子,截止时间就在芒种之后。

    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这个节气是北方收麦南方种稻的信号,距离芒种还有两个月,因此京城群情激奋气氛火热,四品官以上官员自己上书陈述推选之人的种种贤良德行,四品以下官员和各部吏员联名上书推选太子。

    如果说康熙大寿是京城百姓亲身感受到的一场热闹的话,这推选太子就是京城官吏感受到了一场热闹,这场热闹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包括那些捐官和候缺的人。

    于是康熙在巡视了霸州水利之后回到畅春园,就发现推举太子的折子装了几个大衣柜了,这都是一些有头有脸官员的折子,下面的联名折子还没送来。

    康熙心情很好,问留守在畅春园的梁九功:“这些都是谁送来的?都是推荐谁的?”

    “先送来的是佟公爷等人的,推举的是八贝勒爷,推荐八贝勒爷的人遍及各部官员和宗亲,一共有三百六十六份。嗯……”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啊?”

    “其中火器营统领鄂公爷,推荐的是弘阳阿哥,推荐小阿哥的就这一份。”

    康熙说:“他这是在捣乱呢!给他送回去,让他重新写!除了八阿哥和弘阳,还有谁被推荐了?”

    “翰林院诸多大人推荐的是三阿哥,一共有六十三位。还有不少大臣推荐弘皙阿哥,共四十八位。”

    “四阿哥呢?四阿哥能办事,谁推荐他了?”

    梁九功摇摇头:“眼下还没有,如今没到最后截止的时候,或许有推荐四阿哥折子还在路上。”

    康熙点点头:“老四这人缘啊,一言难尽!那就再等等,把其他折子拿来朕看看。”

    这时候门外太监进来:“皇上,左都御史求见。”

    左都御史是都察院长官,负责监察百官,康熙就知道左都御史来这里是干吗的,说了句:“让他进来。”

    左都御史进门跪倒在地毯上,跟康熙说:“皇上,都察院官员巡视铁路工地,自太原向东修筑铁路,如今已经铺设铁轨八百里地,然而七八日前工地的粮食已经捉襟见肘,民夫饭食从一日三餐白米饭一个菜到了如今一日两餐稀粥,个个饿得手脚无力,如今工程几乎停滞。”

    说着从袖子里把折子拿出来双手捧着举起来,魏珠接着捧给康熙看,康熙看完令左都御史严查资金流向。同时从内务府拨出白银五十万两购买户部存粮送到工地去,另外再从内帑调拨十万两银子给十五万民夫做菜钱。

    买粮食的钱到了四阿哥手上,四阿哥根据各地库存和进出口商行购买粮食的回执凭证,把各地的陈粮出清,腾出仓库装进口的稻米,顺便命令各处粮仓打扫修缮库房,预备着今年新粮入库。

    而左都御史开始查账,只用了两天就发现这账目的问题大了去了。

    这些人都不做假账,因为没账本!

    连左都御史都觉得佟家的人也太大胆了,这连本假账都不屑去做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左都御史自然是要去问隆科多的,隆科多在外地,左都御史就近去拜访佟家,问问是谁帮着隆科多做事,需要找经手的人问明这些钱财到了哪儿?又流向了何处?

    佟家的人压根没搭理他,以左都御史的官位是能进佟家的大门,但是坐了半天,喝了三四杯茶都没主人出来,左都御史愤然离开佟家去找康熙告状。

    根据以往的经验,事情到此为止了,因为佟家的门第不一般,康熙对舅舅家很维护。左都御史名为告状实际上是交差,但是这次康熙把左都御史骂了一顿:“你也是当了这么久的官儿,都察院也查了这么多的案子了,你到现在还不会办案吗?没了佟家你就查不出什么了是吗?”

    左都御史听出些意思了,立即请罪回去接着查案,把佟家的幕僚和管事们抓了几个回来,压根不给佟家兴师问罪的机会,立即审讯,不交代直接用刑,证词牵扯到了裕亲王府的长史。

    左都御史又去康熙跟前,康熙又骂了他一顿,都察院直接抓了裕亲王府的长史,这一下不仅佟家着急了,连八阿哥和保泰也着急了。

    康熙没给他们反应时间,直接下旨把隆科多的副手和下属官员捉拿归案,追随保泰的几位心腹官员也被一撸到底关入大牢。

    八阿哥这些人也不傻,八阿哥在这选太子的紧要关头是不会下场的,他又舍不得让保泰被牵连,就指示保泰把十四给牵连进来,准备让十四背锅。

    因为他觉得这像是四阿哥的手笔,八阿哥觉得争夺太子位是他和四阿哥两人之间的争斗,什么三阿哥弘皙阿哥,这些都是陪跑的。因为这些人的势力如同空中楼阁,只有四阿哥背后有六阿哥和海棠,这些势力绝不甘心在一边坐冷板凳,必然想要更进一步。无论是他还是四阿哥都是这些势力选出的人,哪怕是不想争夺也要被推着争夺。

    因此保泰为了解释他家王府长史的事儿求见了康熙,先撇清自己,声称自己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又说现在才查明这个长史是为了讨十四开心才去弄的这笔钱,这笔钱是孝敬了十四。

    十四被叫过来和保泰对质,十四承认是借了一笔钱,但是这钱是找八哥借的!

    他跟康熙说:“借钱只问对方有没有,谁问对方这钱是怎么来的!”

    他压根不承认这钱是向王府长史勒索的,十四言辞凿凿:“儿子是缺钱,哥哥姐姐都有钱,和谁关系好找谁借。要是八哥没有,儿子还能找四哥六哥九哥十哥借,有这些亲哥哥们放着不借反而去找个不经常见面的奴才借,这话说出来也要让人信啊!保泰哥哥也别说是勒索你们王府的长史,我找哥哥姐姐借钱从来都不还,我赖哥哥姐姐的账这么轻松何苦还要背上勒索下属的骂名!”

    康熙听完直接传八阿哥觐见,八阿哥听了眼前一黑,这关键时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康熙也不问八阿哥和修路这笔资金有没有关系,就问八阿哥:“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朕这会随便传一个儿子过来,你那些兄弟们的账都明明白白,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你是怎么有钱维持你们一家子的开销又能借给你兄弟一笔钱的?”

    八阿哥出了一身冷汗,十四心里非常痛快,活该你有今天!

    十四这时候就怕火不大,梗着脖子说:“汗阿玛,八哥的钱儿子知道一些,就是内务府各位官员孝敬的。汗阿玛您也别生气,儿子贪老子的钱不算是贪,您说是不是?”

    八阿哥和保泰瞬间看向十四,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内务府的账就是一笔烂账,八阿哥如果要和这烂账牵扯上关系,岂不是和早先废太子一样。早先废太子的奶公凌普做主管,内务府的钱大部分花在了废太子身上,如今八阿哥和这事儿沾上,那岂不是说他和废太子是一路货色!都是窝里横啃老阿玛的逆子混蛋!

    十四对八阿哥的眼神压根不管,就接着说:“您老人家要是不信,查账啊,这账不查说不清楚,是不是八哥?”

    八阿哥这会低下头赶紧想办法。

    康熙看了一眼十四,再看看八阿哥,立即让户部调派官员查内务府的账。

    八阿哥这会确定十四和老四做了个局把自己坑了。他还没法辩驳,他要是说他没动内务府的钱,那么他的钱是怎么来的?这就要牵扯出江南对他的孝敬了,就如十四说的那样,贪内务府的钱是贪亲爹的钱,性质还不算太恶劣,只能说这儿子太不孝顺。一旦被发现他收江南的孝敬,那就是刮民脂民膏,那就是盘剥民间,这比贪内务府性质恶劣得多了。在这选太子的关键时刻,候选人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反对他的群臣自然是群起而攻之,那几乎是和太子位无缘了。

    康熙对着八阿哥一顿大骂,让他回去反省,在内务府的账目没查明白之前不必出来当差了。

    八阿哥顿时觉得如晴天霹雳!

    看来在老爷子的心里,他已经被判刑了!

    第430章 福祸依

    八阿哥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了畅春园,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不能思考,脑子都停止了运转,最后还是保泰撑着他,几乎是架着才把八阿哥给弄上车的。然而这时候十四没有走,还跟着一起回去!

    保泰很想对十四阿哥恶言相向,但是考虑到身份差别,最终不发一言。

    回去后反而是八福晋气得兴师问罪,对着十四破口大骂,十四还真解释了:“嫂子您不能骂我,我这是为了八哥好,您想想,在自己家扒拉一点好听还是去外面贪污受贿好听?两害相比取其轻,老爷子都问到银子的来处了,没个像样的说法能让他老人家放弃追问?我这是一腔好意为了八哥啊!”

    八福晋能信他才怪呢,直接让人拿大扫帚把人给赶走了。

    十四拍拍身上的灰上了车,高高兴兴地跟车夫说:“回家!”

    然而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很大,户部开始查内务府的账目,内务府的账压根禁不住查,这里面到处是窟窿。

    这账一时半会查不完,四阿哥缩着脖子,好在他没什么人缘,八阿哥眼看着着摇摇欲坠,一些墙头草们也没人找他,就是遇上遇到了,都是人家躲他,他倒是能安安稳稳地从衙门回家。

    不像是三阿哥,三阿哥偶遇了好几批墙头草了,对选太子这事儿三阿哥就很积极,此时被人吹捧觉得扳倒八阿哥的好时候来了,立即召集拥趸们相聚,在相聚前说着:“此乃是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爷的好日子要来了。”

    高兴的还有弘皙,弘皙这时候比三阿哥想得多了些。他在想,这是不是四叔和十四叔一起联手做局要把八叔给拉下去!

    这怎么看怎么像个局,他们永和宫舍弃一个最不成器的人出来和八阿哥来个同归于尽,这就是田忌赛马啊!拿下等马和上等马一起硬碰硬!输了不亏,赢了那是泼天富贵啊!

    他就约弘昐明日出来一起坐坐,想要探听内幕。

    然而弘昐和弘昀这哥俩都身体不好,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换季时候温度变化都能要了两个人的命,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

    虽然他们看不惯弘晖,但是拍着良心说句话,四福晋对他们母子够意思了。四福晋别说卡他们的吃穿了,但凡冷眼看着,他们哥俩都难活下来。

    弘昐对弘晖看不过眼,但是内心也知道最后这爵位还是要落在弘晖头上,就他们这两副身体也不可能从阿玛那边继承到爵位,因此他和弘昀处处敌视弘晖,却没拦着弘时和四福晋母子亲近,气不过的时候骂弘时几句白眼狼,也没时时刻刻耳提面命让他站在同一阵营和弘晖死磕到底。

    因此弘昐收到他的请柬后就很奇怪,跟老三弘昀说:“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这位是看不上咱们这些庶出的,今儿怎么想起我了?”

    弘昀说:“他自个都不是嫡出的还嘚瑟上了!这原因二哥你也知道,是大哥不在家才会请你,要是大哥在家这请柬还送不到你手上呢。”

    弘昐冷哼一声,对弘皙这种人看不上,就跟弘昀说:“我去跟阿玛说一声。”

    四阿哥看着请柬,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弘昐说:“儿子这几日又病了,出不了门,就请阿玛回绝他吧。”

    弘昐也没说慌,这时候天气转热,中午的温度高,早晚就凉,他因此病了,这几日还在喝药。

    四阿哥就说:“既然是请你,你就回绝了他吧。”

    弘昐的目的是告诉四阿哥有这回事儿,谁回绝都是一样的,于是答应了一声退下了。

    四阿哥心想自己担心的事儿发生了,十四这么胡闹下来,外面人真的觉得他和十四是一伙的!

    外人怎么想不重要,老爷子的想法才重要,老爷子会怎么想?想着老四为了当太子让十四潜伏在老八身边,趁机揭穿老八,简直是心机深沉!

    他是真没这打算啊!

    十四这弟弟真不想要了!

    甚至他都不想和十四来往了!

    四阿哥打定主意接着缩着,一定要在老爷子面前表现出闲云野鹤不惦记皇位的模样,要不然老爷子饶不了他。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四阿哥打定了主意,隔一天翻车的人是弘皙!

    隆科多的下属再添新证据,他们给弘皙阿哥送了十万两。

    在满朝大臣对八阿哥被关禁闭表示出好奇的时候,弘皙也被关了禁闭。

    三阿哥这下终于从狂热的想象里回过神来了,弘皙倒霉得不正常啊!因此行为举止终究是收敛了起来。

    八阿哥是被关了,但是八福晋能进出,八福晋把消息给了八阿哥,八阿哥心里也偏向是四阿哥做局!

    他跟八福晋说:“别看着老四那人是个耿直的人,他的心思谁都猜不到,爷不信爷这事就这么平地起风云!必然是永和宫策划的!”

    八福晋点头咬着牙说:“对,早先听惠妃娘娘说德妃就是个心眼多的,她的那些孩子心眼个个跟筛子一样,九丫头那是谋大事儿的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老四老六是她的兄弟,能差到哪儿去!最可恨的是这个老十四,爷对他也不差,他居然咬了咱们一口。”

    八阿哥没说话。

    八福晋气愤地说:“他那天送您回来,我就该让人把他乱棍打出去!大扫帚打出去真是便宜他了。”

    “他送爷回来了?”

    “他那是脸皮厚跟着回来的,保三爷那天压根没招呼他,是他自己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了。”

    八阿哥站起来在八福晋跟前走来走去,跟八福晋说:“爷这次怕是悬了,极有可能做不成太子。”

    “真的吗?”八福晋想了一下,跟八阿哥说:“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做!”

    八阿哥没有说话,有的时候事情计划得很好,能不能成事那还是另一说呢。

    他对八福晋说:“爷就盼着内务府的账赶紧查完,爷也要早点出去才行。希望这中间别弄出什么事端!”

    然而有时候人怕什么来什么,前几年康熙自己培育了一种新的稻米,被称为“御稻米”或者是“御米”,康熙满心欢喜在京城周围推广,结果大获成功,相对于普通的稻米,这种稻子产量高味道还好,不是吹捧康熙,是吃过的都说味道好。

    奈何北方没有南方气温高,在北方也仅仅是一年一熟,康熙盼着这种稻米到了南方一年两熟,就把推广工作交给了李煦。

    某些时候康熙也有种盼着好事成双的心思,今年他六十大寿,推行的稻米在江南也能大获成功这让他在心理上有一种满足感。

    然而李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马上要收割了,这种稻子压根不是康熙盼望的高产模样,这次推广可谓是失败了!

    这消息到了京城康熙大为光火,这要是在北方种着不行也就算了,明明北方都能种得好好的,南方怎么就不行了!

    特别是南方苏州一带在李煦的要求下百姓们都种了,这临收割的时候发现稻穗居然是瘪的,下半年吃什么喝什么?

    百姓们因此号啕大哭,官府也着急了,收皇粮国税和储藏粮食都是大事儿,这要是完不成怎么交代?

    因此李煦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送到京城,把康熙气得把折子直接摔了!

    折子里面说什么“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这样的话。

    康熙气得大骂李煦后问左右近侍和一边的起居注官:“他是觉得朕没读过晏子使楚吗?”

    这话左右哪敢回答。

    康熙坐下后还是很生气,北方都推行成功,为什么南方不行?说什么橘生淮南淮北就是搪塞之言,难道北方的稻子在南方就长不大?

    必定是李煦没有用心做事!转念一想,李煦这人也有可能是上心了的,是别的人没领会推广的苦心。

    因此康熙就决定派人去看看,一是查看这稻米为什么没推广成功,二是查江南官员为什么不好好推广稻米,三是看看今年局部歉收会不会影响当地物价,看需不需要提前运送粮食赈灾。

    这钦差人选康熙第一个想到了王掞。

    王掞自从康熙九年步入朝堂,如今也是一个老官僚了,此人才华有,操守也有,但是最近因为天天嚷嚷着复立太子让康熙很烦,就想着此人刚正不阿,除了脑子轴之外没什么缺点,就让他去江南吧。

    此时接近芒种,王掞不想在此时离开京中,因为要在此时选出太子,他内心盼着废太子能重新回来,因此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拾东西南下。

    他的第一站就是苏州,钦差王掞一行直扑苏州,户部的官员跟着一起去,看了稻米一眼就发现了问题:“这是种晚了!”

    这稻米应该在三月份插秧,稻米的生长周期随着地域和品种略有变化,越是往北生长周期越长,越是向南,生长周期越短,这些需要推广的稻米明显是周期更长一些,就该提前插秧,这明显是种粮食的方法不对!

    别说康熙了,就是王掞就觉得离谱:满城官员居然没有一个会种地的吗?就算没有?百姓们没有说过吗?这些官员可曾听闻百姓们讲的实话呢?

    于是耿直的王掞就想看看这江南官员是什么成色!

    在王掞在江南各处检查的时候,芒种已经来到了眼前。

    康熙自己在畅春园的农田里查看庄稼的时候,推举太子的折子已经堆满了一处小房间。

    此时康熙手里捏着几根杂草,对跟着的弘阳说:“这些粮食每一棵都要看,朕就是从万千棵稻子中选育了健壮的稻子留种才有了御稻。”

    弘阳点点头,和他一起检查,时不时地把野草拔了。祖孙两个从这头走到那头,出来的时候两脚都是泥。

    康熙坐在凳子上看着太监拿水把他脚上的泥冲了准备穿鞋,但是弘阳不打算洗脚,就想这么走回清溪书屋。

    他问康熙:“您说这里能不能也学着外面养稻花鱼?”

    康熙说:“你倒是想得多,试试嘛,朕空口白牙说得不算,种地这种事儿要大胆尝试,尝试是尝试,但糊弄不得。人哄地一季,地哄人一年。不过朕觉得不好养。”

    “为什么?”

    “因为种稻子水不能太深,养鱼水不能太浅,鱼苗多了不行,还要防着蛇这种东西来偷鱼,而且养稻子也就几个月,稻花鱼长不大,长不大的鱼刺多肉少,百姓很难卖上价,在鱼米之乡几条鱼凑在一起才勉强算盘菜,划不来。”

    “试试嘛。”

    康熙说:“你说试试说得轻松,这样吧,朕给你划拨一亩地,你自己去试试吧。”

    “啊,一亩地啊!”

    “一亩地不少了!你去外面看看,看谁家的祖父这么大方给孙子一亩地让种着玩儿。”

    弘阳立即说:“这可是说好了的。”

    康熙高兴地牵着弘阳的手来到里面的一块地边,指着这块地说:“这就是你的了,日后你多来看看啊!”

    “嗯!”弘阳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康熙也高兴,一老一小哈哈对着笑。这时候魏珠硬着头皮来打扰:“皇上,佟公爷求见。”

    康熙转身看到佟国维在地块边站着,就跟弘阳说:“走吧,去看看他想说点什么。”

    佟国维弯着腰给康熙见礼,他一把年纪头发全白,气喘吁吁老态龙钟。

    康熙问:“今日是为了何事来的?”

    佟国维说:“这田里的麦子黄了,眼看就到了芒种开镰的时候,新太子的人选也该揭晓了。”

    康熙看看麦浪滚滚,弘阳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就听见康熙说:“确实到了收获的时候啊!”

    他收回目光看佟国维:“舅舅觉得八阿哥可为储君?”

    佟国维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内务府的账目很乱,而且最近查出来的亏空也有很多,眼看着局面对八阿哥不利,佟国维一开始就上书推荐八阿哥,此时更是要让康熙放八阿哥出来角逐太子位的宝座。

    佟国维说:“皇上,此时应该以大局为重,内务府的账好多年不查,也不都是八阿哥在的时候欠下的饥荒。更有甚者,趁着这次查账,把以往的亏空都推到了八阿哥身上,这何其不公。”

    这意思弘阳都听明白了,他听他额娘讲过一个小故事,一家粮油店被小偷偷了两袋子米,但是报官的时候却说丢了五袋米,因为那三袋的亏空没法跟东家交代,自然要算在小偷头上。

    佟国维的意思就是有人借着八阿哥的事平账,实际上八阿哥在内务府根本没揽那么多钱。

    这话真真假假,康熙不置可否。转身问魏珠:“推荐八阿哥的人有多少了?”

    魏珠回答说:“很多,奴才没数,反正联名的折子都是推荐八贝勒的。”

    康熙说:“走,回去看看。”

    一行人回到清溪书屋,提前得到消息的御前太监们把折子都搬了出来,康熙进门的时候,一箱一箱的折子被抬出来,梁九功上前介绍:“主子爷,这些都是!”

    康熙从打开的箱子里随手拿了一本看了看,又扔回去了,跟佟国维说:“舅舅进来说吧。”弘阳留在外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让人拿水给他冲脚,听着里面君臣二人的对话,等他把鞋袜穿上,康熙让人去传旨,解除对八阿哥禁闭,让八阿哥出来走动。

    因为这件事八阿哥的党羽们都奔走相告,都在说皇上要选八阿哥做太子,毕竟内务府的账没查完,按照之前的说法,查不完八阿哥是不能出来的,如今让他出来是为什么?当然是要封他为太子了!

    八阿哥的党羽几乎在提前庆祝,其他的人都如丧考妣沉默起来。

    三阿哥一改往日兴高采烈的模样,开始想着以前是拜哥哥,如今居然要拜弟弟了,真是越想越委屈。

    四阿哥听了这消息和幕僚们一起琢磨,他自己都觉得老八这把稳了!别看他自己是户部的长官,但是户部的人都没给四爷面子,九成的人都选了八阿哥!

    京城各个衙门都在说着八爷的好,说他温和宽厚,说他礼贤下士,说他体恤下属……总之这些词儿是不会出现在四阿哥身上的。

    四阿哥忍不住一声长叹!

    如果老八做了太子,还能推翻吗?别看他现在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将来必然会翻脸,这压根不用想,谁当皇帝就会对兄弟们骤然翻脸!要不然怎么对他的追随者们酬功,必然是拿了东家的补充西家。

    这些还太远,还是先想想十四那个坑哥哥的蠢货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

    十四家里两口子也在说这事儿。

    十四福晋就说:“这可怎么办?就盼着八爷真的跟外面传说的那样是个好人,要不然就爷前一阵子办的事儿,咱们家就落不到好!”

    十四心里也很矛盾,老爷子不会杀儿子,但是老八肯定会杀兄弟,而且还是悄无声息地杀!

    他冷哼了一声:“你怕什么?老二那太子不比他受宠,说下来就下来了,他就上去了也坐不稳,爷头一个不乐意!”

    十四福晋露出惊悸的神色:“您可别再折腾了!”

    十四斜眼看了她一眼,折腾?爷跟在老八后面俯首帖耳难道是去当跟屁虫的?老八的把柄爷的手里还有!

    他此时和其他兄弟们一起打定了主意:这太子不必有,既然我不是太子,别人也别想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