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精致玻璃餐具应声落地,噼哩乓啷全部摔碎,飞溅而出的碎片在屋顶高悬的奢华吊灯下折射出刺眼冷光。
时今果断转身,奔向刚刚看好的顶楼另一个出口,放弃还在一层的电梯果断拉开门转入楼梯间。
艹,时今没稳住速跑下的冲力惯性往后顿了一下,这个楼梯居然是只上不下的。
外面的人听到了声音已经冲了出来,如今大厅里正兵荒马乱嘈杂一片。
时今咬牙,今天不能折在这里,他一翻身要向上走,而楼梯门已经被刚刚餐厅门口的那两个黑衣人打开在又在瞬间绕道前面堵住了向上的楼梯。
林父更是跟着随后而来,身后两个保镖分别钳住他左右手臂摁在身后将他摔撞到墙上,反手控制了起来。
时今骤然被人摁着撞到墙上,带来下的冲力逼的他眼前发黑,许久未进食的胃部再次抽搐了起来。
他抿紧了唇,借着肩膀靠在墙上稍稍缓下喘息,正准备反抗时,一个极其冰冷强硬的声音插了进来。
“放开。”
身后钳制的力道像是被人无法再忍受地暴力扯开,身上桎梏一松,紧接着一条坚硬手臂横亘而来,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过去。
时今只觉得整个人被带离冰冷墙面,双脚踉跄着落地,有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自己以一个近乎是带着几分保护意味地被人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但随即又被放开在身体侧面,保持了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
时今双脚站定,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就是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他微微抬眼,带着点漫不经心地顺着人的肩膀往上看,却在目光触及那人侧颜时瞬时凝滞。
什么...
什么?
七年未见的人以如此从未想过方式骤然出现在眼前,叫他连最自欺欺人的遮掩都做不到,时今有几秒是近乎静滞地看着眼前的人,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潮湿,甚至将要凝固。
“秦总,”仅剩的听觉让他感受到林成峰惶恐害怕的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时这孩子不懂事,他从小就...”
时今突然后怕不已,内心难以判定的情绪喧嚣而上,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迈步上前重重给了林成峰的脸一拳强行停止了他的讲话。
“时今!”他听到林成峰骤然变大的声音,看着他面皮抽搐颤抖着,又碍于人前没有冲上来与他继续动手,以一个滑稽的姿势站在那里怒瞪着他。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时今有些乱糟糟地想,或许他早该想到的,在林成峰古怪的眼神异常殷勤的态度和陈凉意意味深长笃定的笑容中他就该猜到。
时今站在原地,努力地回忆这几天从林成峰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的信息,豪门贵胄,洛城秦家,他在外面的几年与国内的音讯联络全然切断,而在他不知晓的这几年,对方似乎成长为了足够为人忌惮的存在。
横亘在七年之下,他也有想过对方或许变了模样,即使站过来也不一定第一时间就能认出来,但如今仅仅是一个侧影,就让所有以为被遗忘的已经灰暗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
当初藤校毕业拒绝导师邀请再次回洛城时,他就预想过有一天会再次相见,只是没想到突兀到如此猝不及防,
当初为了金钱前途毫不犹豫抛弃他出国的少年时期的恋人,又因权势变成了如今这幅狼狈模样。
僵硬混乱之中,时今有些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一瞬间竟连再次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嗒,嗒,嗒。
时今能清楚听到身后人一步步上前时皮鞋底部与瓷砖地板敲击发出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紧不慢,越过他,再次站定在了他的身前。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林总吧,”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今天这里,只允许时先生入内。”
成年男性的身量足够挺拔,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性十足,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心慌叵测。
好像长高了,时今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有些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着。
肩膀什么时候变那么宽了。
林成峰的脸色一时间青白交加,脸上还带着时今打出来的红色拳印。
秦聿微微偏头,身后一个西装服帖带着金丝眼镜助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走到林成峰旁边:“林先生,请吧。”
面带笑容,却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
林成峰再有心搭线,此刻面子上也挂不住,他咬着牙,和他那些保镖,被半强迫地被带了出去。
人流潮水般迅速退去,刚刚还显得拥挤的别厅如今只剩下了秦聿和时今两个人。
秦聿转过身,正面朝向时今,
“现在,我们能谈一谈了吗”。
二十分钟后
秦聿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西装服帖,肩背笔挺,面部线条锋利流畅。
白灼菜心,清炒虾仁,香薰牛腩,配了花旗参炖竹丝鸡汤,以及一小碗燕麦山药粥。
与过于奢华的用餐环境几乎格格不入的平易菜肴,不知道是就是如此还是有意为之,足够清淡简单,却有出乎意料能安抚辛劳一天的胃的神奇魔力。
秦聿言简意赅:“吃。”
时今不再扭捏,他也确实饿了,低头吃了起来。
明亮宽敞的大厅里,一人吃一人看,一时安静地只有碗勺相碰撞发出的声音。
每道的分量都刚刚好,确保用餐者摄入足够的能量,同时不会过于超过而给肠胃造成额外负担,合适地像是被人精准计量过。
确认人已经得到充分的进食后,秦聿拿出了准备好的文件,放在桌面上,指尖轻按着递了过去。
时今低头,封面上赫然是结婚协议四个大字。
他顿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有些看不懂上面的字。
林成峰说让他来商量婚事,难道真的是要让他和秦聿结婚。
时今停了一下,内心改正,协议结婚。
哈。
他一时觉得匪夷所思,背倚着椅背,面无表情。
似是看懂了他的疑惑,秦聿看向他:“这几年通过继承和收购,我目前已经持有了奥泰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但是,”秦聿向后仰了仰,“还有一部分在外面。”
“秦征业”秦聿顿了顿“上一任集团董事,我的祖父,遗嘱中另外属于我的百分之五的股份,需要在我成家立业结婚满两年并确认感情和睦通过法律评估认可后,才能正式过继到我的名下。”
秦聿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时今却从中听出了其背后艰险坎坷,虽不了解具情,但单看这么大的门世体量,也能猜到其内部争权夺利风险龃龉是多么凶险。
按照时间来推算,他回国的日子,也是对方刚刚接手奥泰的日子,如今上任不过两月,新任董事长如此年轻,集团内部和秦家都必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位置,盯着揪着要挑出他的错处,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而这种风口浪尖上,又临时爆出了老爷子这么一个遗嘱,其风险程度可想而知。
随便找一个人必会被人背后攻击,而他这个与秦聿确有其事的前男友、旧情人,旧爱相遇,死灰复燃。
似是看出了他的所想,秦聿手指微动,刚刚一直站在充当隐形的人立刻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抽出另一份合同再递了过来。
李森标准一笑:“时少您好,我是李森。”接着从另一侧走到时今桌边,礼貌地保持距离打过招呼后,替他伸手翻开了眼前这份合同。
“如您所见,秦董目前需要一位合法的、名正言顺的伴侣,而您,是早年与秦董有着感情基础的高中挚友,只是当时因为对未来的规划不同而遗憾分开。”
“您毕业回国后与秦董意外再次相遇,两人如今的事业也均在洛市,彼此惦念不下,顺理成章地再次恋爱,自由结婚。”
“这份协议的期限是两年,两年内,您需要搬到秦先生住处,跟随秦董出席相应宴席、公共场合,并配合其他必要的公关安排,与此同时,我们这边将负责您日常所有开销和购物消费,两年之后,秦董将赠予您八千万和一座洛市青云山居的别墅庄园。”
李森继续保持微笑:“如果您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再商谈,这是律师拟好的合同。”
时今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份协议,笑了一下。
顺理成章、自由结婚。
不愧是资本家,如此捏造事实,空穴来风,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八千万和一栋别墅,出手也真是大方。
对他来说,只需要签一份无关痛痒地结婚协议,便可以在两年之后得到一份极为不菲的钱财,任谁来看,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屋子里一时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在沉默地无形地拉锯着。
时今抬眸:“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直视着眼前这位、真正掌控着权力的人:“在我们的婚姻存续期间,不与林家进行任何形式上的合作。”
“和你签署协议的是我,不是林家。”
李森有些惊讶,秦聿并未做过多停顿,示意点头:“可以。”
时今微微一笑,接过合同:“好,我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