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社恐怎么当合欢宗主啊! > 11、合欢(十一)
    神金啊,说的好像这是两个人一样。

    温妩很无语。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心悦玉珩君”这话,她分明是私下里跟谢淮舟说的,酆都北帝压根不在现场。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论如何,温妩不是傻子,看得出老板生气了。

    她毫不犹豫直接滑跪:“属下知错。”

    萦绕不散的薄雾蹭过她的脸侧,就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淇淋,又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饮料,上面冰凉的气泡抚过脸颊,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破碎。

    黑雾翻涌,酆都北帝笑了一声,似是很受用。

    温妩正愁找不到机会将摆在身边的活阎王送走,立即顺势将她早已打好的腹稿搬出来。

    “既然帝君不喜谢淮舟,属下这便将他赶出去。”

    说完这句话,温妩心头突然轻松下来。

    她仿佛已经看见生命的曙光。

    下一瞬,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落下来。

    “不必。”

    酆都北帝轻笑,“他既然想留,且让他留下。本君倒很好奇,他处心积虑要接近你身边——”

    说到这里,他语速微微放慢。

    尾音拖长,摩挲般颗粒质感的声线便莫名染上几分深掩暧昧之下的寒凉。

    容庭清。

    酆都北帝无声将这三个字在喉间碾过。

    “——他想要的,是你的什么。”

    温妩:“……”

    前半句话,她都替谢淮舟觉得冤。

    哪只眼睛看见是他想留下来的啊。

    后半句话,她就更有发言权了。

    想要的当然是她的命啦!

    沾水的发梢被冰冷的雾气浸染得更冷冽,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地抚过温妩脸侧,宛若一条毒蛇盘亘在侧,凉凉地吐着信子。

    温妩强忍着恶寒。

    “属下一心只想为帝君分忧,属下的一切,也只会属于帝君。”

    撤回。

    她态度顺从,酆都北帝似是被取悦了。

    他懒散笑了声,“正好有一件事,阿妩,你替本君去办。”

    温妩猛然抬起头。

    就凭她现在这副守着金山,只能看不能用的状态,她能有什么本事办事?

    她浑身汗毛倒竖,另一边,酆都北帝语调不紧不慢。

    “长生界近日有异象生,此事你应当知晓。”

    温妩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撒谎,她是真的知道。

    因为这个剧情,她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坑文里写到过,这次天降异象,霞光碰撞,十日十夜不灭不散,光晕笼罩了整个明州到乐州一带。

    要知道,这在整个九州的版图上,几乎是处在两个对角线端点的位置。

    自下而上看过去,这一整条绵延的光带就像是一条沉眠的巨大盘龙。

    但是称之为“龙脉”又容易同凡间界的帝王重名,故而九州大多唤它“九引灵降”。

    之所以叫它“九引灵降”,是因为这一整条灵降,在下界的过程中,可能是受到了剧烈的气流冲撞,一不小心碎成了九片。

    传闻中,这是沧渊侯不小心遗落的一条肋骨。

    哈哈,到底是得有多不小心,才能遗落一条肋骨啊?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神奇的修仙世界,对于修仙中人来说,流血流汗都不算什么,受伤断骨更不在话下。

    小说的故事主线,就是根据这条破碎的神骨展开的。

    简单来说,这“九引灵降”就类似于当年美国扔到日本去的那个很可爱会爆炸的东西。

    若是被长生界抢先一步拿到,九州被幽冥界逐步侵吞的局势,立刻便会有所转变。

    酆都北帝自然不会容忍到嘴的肥肉跑掉。

    再加上他起初打长生界的主意,便是为了争夺修炼资源,两相叠加,这“九引灵降”他势在必得。

    但是三界之间皆有灵璧,并非那么容易突破的,这恐怕也是酆都北帝今日只以黑雾现身的原因。

    幽冥界的魑魅魍魉,唯有中元节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到九州来。

    至于玄相界那边,则是一条只进不出的通道。

    除非有仙人下界历劫,才会经过天门,除此之外,是绝无可能回到九州的。

    交通如此不便,所以,就轮到她这个狗腿子上场了。

    原著里,温妩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仗着酆都北帝之势,折腾得整个修仙界血流漂橹,敢怒不敢言。

    ……所以,现在干这种事的人,就要变成她了吗?!

    有时候一个人穿越也挺无助的。

    温妩沉默着没说话,身侧薄雾腾挪,雾气遮蔽了水面上反射的光影,整个空间都陷入一种空茫的墨色之中。

    温妩依稀感觉到冰冷的气流拂过,就像是属于谁的吐息。

    “阿妩,你从来没有让本君失望过。”

    温妩心底一寒。

    她突然回想起诡异出现的热意,还有方才那黑雾钻入她体内的一瞬间,那种不适感便立即诡异地平复下去。

    在这一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如果她不去杀别人。

    那么被杀的,就是她了。

    *

    酆都北帝神出鬼没,那团几乎充满了整片空间的黑雾就像是出现时一般莫名其妙,被挤压成薄薄一片深暗的线条,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

    满室水雾弥散,水面平静,沾染着水珠的花瓣无声铺陈开来。

    房间里静得什么都没有。

    温妩在原地站了片刻,浑身陡然脱力,险些又一头栽到水里去。

    她扶着墙面,缓缓顺着滑落下来,红色纱衣葳蕤在地,宛若一大片盛放的花丛。

    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门外传来浮楚闷闷的声音:“宗主,您还好吗?”

    浮楚竟然还没走。

    温妩听见她声音,强打精神撑着重新站起来。

    “没事。”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他走了。你有没有事?”

    方才她混混沌沌间仿佛听见有什么折断碎裂的声音,当时她意识朦胧反应不过来,冷静下来想想,她刚听见那声音,浮楚便收回了手。

    恐怕是受了伤。

    ……都是为了她。

    温妩心中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仿佛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她和这个陌生的世界之间的距离,无形间近了那么一点。

    这里有人会杀她。

    也有人会为了保护她,而不惜自伤。

    小说里,温妩虽嗜杀成性,手腕却不及酆都北帝万分之一的狠辣。

    那是一个真正漠视人命的鬼王。

    浮楚不久便回答她:“宗主,我并无大碍。”

    温妩还未松口气,便听她停顿片刻,用一种很奇异的语气再度开口。

    “宗主。”

    “那今日的牌子,还翻吗?”

    温妩惊呆了。

    该说不愧是合欢宗的一把好手,原主手下的一把快刀吗?

    刚才她们还一起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这才过去多久,怎么话题就绕回到这里来了?!

    “……不必了。”

    她原本的确是打算尝试一二的。

    但是现在,经过酆都北帝这么一折腾,一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血淋淋大刀横在她脖子上。

    翻牌子……

    她完全没有心情啊!

    许是这一次她拒绝的干脆,浮楚走得也干脆。

    温妩简单擦了擦头发,确保不会再往下滴水之后,便立刻闪身回了房。

    她第一个目的地,便是原主的衣橱。

    原主不愧是合欢宗主,爱美心切,偌大的洞府里,有一个隔间内正面墙都被制成了嵌入式衣柜。

    温妩拉开柜门一看,就傻眼了。

    她严重怀疑,合欢宗内是“以热为美”。

    放眼望去,一整排的纱衣,各式各样,色泽各异,像是天边璀璨的一抹晚霞,撩动了她的心。

    就没有正常一点的衣服吗?

    她这样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温妩搜寻半天无果,只能又随便拿出来两件,里三层外三层地套在身上。

    做完这些,她又像是入室抢劫的土匪,在整个洞府内翻箱倒柜,几乎将所有能开的、不能开的柜子都洗劫一空。

    片刻后,温妩像是晒干的咸鱼一般瘫在软塌上。

    她原本想要在房间里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武功秘籍”之类的宝贝,临时抱一抱佛脚。

    结果原主好像是个学渣,而且渣得一点也没打算掩饰。

    她找了半天,除了一堆精致摆件,还有臭美用的各种花钿发钗耳坠手链,就只剩下各种花花草草。

    总而言之,一丁点和学习有关的东西都没有。

    原主从来不修炼的吗?

    这洞府实在太大,温妩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人却快要累死了。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她开始理解了,为什么在原著里,原主在不“工作”的时候,很少出门。

    一定不是因为她多么想当宅女,而是实在是得罪了太多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鞋一湿,命就没了。

    就凭她现在这半瓶子水出去杀人,估计人还没杀掉,她自己就先噶了。

    温妩自认不是什么极优秀的人,但她身上至少汇聚了几大中华优良美德。

    勇敢,有事她真上,大不了自鲨。

    乐观,笑死,遇到困难又怎么样?大不了自鲨。

    坦然,她就是不会修仙,大不了自鲨。

    友善,要不这些人就把她鲨了吧。

    可能是她身上的幽怨气质几乎凝集成实质性的怨念,许久没动静的玉鹤突然冒了出来。

    【放心吧,你的归宿是被谢淮舟杀死。其他时候,我是不会让你轻易地死掉的哦。】

    温妩:……

    她该说声谢谢吗。

    【这样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你能够积累信仰值,就可以兑换解锁一些原本“温妩”所拥有的力量和道具。】

    温妩一骨碌爬起来。

    【你怎么不早说?!】

    玉鹤毫无愧疚歉意地笑:【因为我刚想这样做。】

    温妩:【??】

    这个莫名其妙会说话的耳环,真的靠谱吗?

    但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更可怕的?

    她已经触底了,只待反弹。

    温妩死马当活马医:【怎样才能积累信仰值?】

    只要别太超过,让她去宠幸原主的男宠……

    算了,生死攸关。

    就算玉鹤真的逼着她这样维持原主人设,她也豁出去了!

    温妩眼底浮起几分视死如归,这时,自从她方才发问便沉默下去的系统,幽幽开口。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黄色废料?积累信仰值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温妩刚积蓄起来的一丁点勇气瞬间消散了。

    玉鹤:【首先。】

    温妩不自觉捏紧了手指。

    全体会议?

    雨露均沾?

    还是别的什么……

    【你先把后院里的人给认全吧。】

    【……】温妩缓缓睁大眼睛,【就这?】

    【嗯,就这。】玉鹤想了想,【应该还差一个人,你没有见过。】

    温妩回想片刻,似乎那个卫护法对她提起过,有一位白公子在闭关。

    【他不是在闭关吗?】

    【明天他就会出关了。】玉鹤似乎早有预料她会问这个问题,哼哼笑了声。

    【现在,睡吧。】

    它的声音像是被变声器处理过,辨不清男女,更分不清老少。

    在脑海里响起来的时候,起初温妩觉得很刺耳,很不习惯。

    但莫名的,这时候听着它的话,她晕乎乎地就下意识顺着它的意思,除了鞋袜爬到床上,给自己盖好了小被子。

    温妩闭上眼睛。

    床边摆着一架白釉灯台,其上红烛无声燃烧,火光幽然。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累了一天,她的意识逐渐陷入昏沉,就在几乎彻底被梦魇吞噬之时,温妩猛然睁开眼睛。

    她垂死梦中惊坐起:【不是说原主每天晚上都要……都要找人陪,不然就会被人发现夺舍身份,死无葬身之地吗?!】

    【那个啊。】

    玉鹤嘻嘻一笑,【我逗你玩的。】

    温妩:【……】

    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下来,她还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就昏睡了过去。

    拔步床上红纱垂落,无风自动。

    不远处,烛火摇曳,一道气流悄无声息笼罩下来,吹熄了红烛。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火光通明。

    一人身姿峻拔,白衣胜雪,端坐于红木桌案旁,单手把玩着一盏茶杯。

    几缕青丝垂落眉间,火光映入那双冷淡漆黑的眼底。

    ‘一定要记得,在温妩进房门的时候,你绝对要给自己找点事干。’

    ‘你要让她觉得,你身上充满了松弛感——不像她那些庸俗的面首——不是眼巴巴等着盼着人来的!’

    ‘务必要随性,仿佛一切都不争不抢,毫不用力。’

    谢淮舟拂袖坐于桌边,指腹一下一下地按上茶杯。

    房中阆然无声,窗外夜色幽静,整个宗门都沉睡在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把玩的力道越来越重。

    指腹每一次抚过,杯壁上的釉色都肉眼可见地黯淡几分,几次下来,茶杯发出痛苦的颤抖声,几乎快要被磨平了。

    一灯如豆,映亮了窗柩被敞开的一角。

    渐渐地,如墨般的漆黑被熹微的日光冲淡。

    朝阳初生,光线徐徐从遥远的地平线浸润而来。

    桌案上燃着的蜡烛总算淌下了最后一滴泪,在乍亮的天光中安静地熄灭。

    淡淡的日光顺着窗柩攀爬而上,涌入房中,将桌边人的剪影在地面上拖拽得很长。

    从天黑坐到天亮。

    没人来。

    谢淮舟缓缓掀起眼皮,看向紧闭的房门,眸底情绪翻涌,辨不清喜怒。

    喀嚓。

    茶杯应声而碎。

    几片碎片“喀啦啦”在桌案上轻颤,已完全看不出花纹。

    这绵延不断的声音仿佛在说——

    被折磨了一夜,总算解脱了啊!!

    房间里动静太大,怨气如有实质般飘出来。

    守在门口的仆从小心翼翼探出头来:“……谢公子?”

    “温w……温宗主今夜去了谁那?”

    守夜的仆从在门口偷偷打了一夜的瞌睡,到现在还晕乎乎的。

    谢淮舟的声音落在他耳中,化作许多辨不清的音节,最清晰的只剩下“今夜”。

    他条件反射将听说的消息说出来:“今夜?今夜白公子出关了啊……”

    谢淮舟正拿了一个崭新的茶杯,打算给自己添茶润喉。

    坐在桌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等了一夜,他现在口干舌燥。

    听了这话,刚落在他手里的崭新茶杯还没来得及哀鸣,直接“咔嚓”碎了。

    找到了。

    今夜截了他胡的人。

    ‘温妩没有来找你的闲暇时间,你也可以自己出去见一见那些已经住了一阵子的公子,多走动走动,搞好关系……’

    谢淮舟缓缓扯出一抹带着凉意的笑。

    很好,明日就从这位白公子开始。

    好好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