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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证件和通讯工具都是要上交的, 能够证明身份的特殊物品也不能私自截留,被查到私吞会很麻烦。”挽着袖口和裤脚的小“少年”站在兰堂对面指着地上那堆零零碎碎的“战利品”喋喋不休:“您总不会以为把东西卖给暗巷里的二手店铺就算万事大吉了吧?他们本就是黑白两道公认的双料线人,自投罗网都没有这么效率。”
“……”
长发男人被“少年”念得蔫哒哒, 依依不舍有气无力瞄了眼那些少说也能换瓶好酒的东西:“呐,丢掉?”
“万一有遗族问起来呢?多少也是份寄托。”小孩伸出脚尖在地上拨拉了一番,叹气:“今后捡垃圾的工作还是交给我吧,您不适合干这行。”
不是说面前这个傻高傻高的男人有多矜贵, 实在是, 他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 宛如落难名贵宠物猫的奇葩。他有生活常识, 他也懂得底层求生不易,但就是管不住大手大脚的坏毛病。
对于倒霉被抓到又被强行收养的小林泉来说,日子从“努力打三四份儿工养活自己”变成“努力打三四份儿工养活自己和没用的监护人”,生活水准直线下降, 安全系数直线上升兰堂脑子再怎么糊涂, 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要保护的幼崽。
实际上是个女孩子, 为了生存不得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少年的泉承他这份人情。
活在擂钵街与活在Port Mafia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无非流浪野狗混进野狗群,还是那条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嫌弃的野狗。但对于女性又是青少年的泉来说, 有没有兰堂的存在区别犹如天与地。毕竟世上异性恋的数量远比同性恋要多得多, 被异性侵犯的概率也比同性要高得多。身体逐步进入发育期又常年生活在擂钵街那种地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如果不想早早被迫怀孕,她必须尽量延长拥有这个监护人的时间, 最好延长到有足够能力自保。
“好吧。”
兰堂委屈巴巴的看了好几眼战利品, 叹气:“好想喝酒……”
自从把这小子从擂钵街捡回来, 他手头拮据了不少。花钱给他买身份, 花钱把他塞进Port Mafia捡尸队,花钱贿赂小队长不要安排他第一波冲上街头送死,等等等等。本就没有储蓄习惯的他真是一分钱都挤不出来啦!
“喏,这个给你。”
便利店货架上最便宜,同时也是度数最低的甜米酒,就是如今他们唯一能享受得起的酒精饮料了。组织走私来的那些烈性酒倒也不是不能偷偷尝上一口,但泉严格禁止兰堂碰触。
那玩意儿说好听点叫酒,说不好听简直就是乙醇兑水加香料,喝下去百害而无一利。
长发男人极其珍惜的从小孩手里接过今日份额,攥着跟在她身后朝“家”的方向走去。
那是距离本部不算遥远的一片棚户区,铁皮长屋冬冷夏热,整体建筑风格与擂钵街无限趋近,勉强能称得上的优点仅有“安全”一词附近住的全都是Port Mafia底层成员,是个人都知道兰堂很能打,所以谁也不会冒着挨揍的风险去打他从街头捡回来的小崽子的主意。
推开锁上跟没锁没有太大区别的铁皮门,泉熟练地边往室内走边收捡地上监护人随手乱扔的衣物。兰堂跟在她身后:“你要去送牛奶了?”
“是啊,牛奶和报纸可以放在一块送,送完回来睡觉。你想吃什么,时间还早,送完东西够往早市上去一圈捡漏。”歇市前总有摊主愿意把尾货以极低价格出清掉,这些东西哪怕带回去归宿也是垃圾桶,还要额外多花费一番力气加垃圾费,怎么算都不划算,还不如就地胡乱赚几个小钱。对于收入有限又顺路的人来说,算是很好的蛋白质来源。
她戴上送奶工和报童统一的瓜皮小帽,换了件已经洗到发白的肥大牛仔马甲,斜挎上对她来说大得过了头的工作袋,精神头足得完全看不出来翻了半晚上尸体:“我出门了,你要好好看家哦!”
再不值钱也是处能够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泉对这间不需要自己出租金的铁皮屋子可是爱惜得紧。
“哦,”兰堂看着她把脏衣服塞进篓子里,身手从旁边扯开刚被“养子”叠整齐的破旧毛毯盖在自己身上:“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就跑回来告诉我。”
我去打死那些敢欺负你的家伙。
小林泉:“……”
你就不能用文明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吗!
拜越来越发达的科技所赐,对新鲜牛奶与当天报纸有需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工薪阶层的主妇们更青睐去最近新兴的超市抢购折扣牛奶,反正只要没变质,谁也不在乎保质期到底过没过或者过了多久。至于说报纸……除了公务员与上年龄的读书人需要拿这个装13,大家更愿意从广播与电视中获得信息。
对于很需要这份零工工资的人来说,这完全称不上是个好消息。
牛奶和报纸的运送量越来越低,泉已经预见到失业的明天。
除了这些,还能做些什么?
是去给生鲜商贩送货呢,还是找个传统店铺给人做学徒?前者无非脏点臭点累点,薪水还是很可以的,就怕不稳定。后者稳定倒是稳定了,却没什么钱可拿。
没有“上学”这个选项,因为学校只管教学,不管学生会不会饿死。
“小林?好小子,去吧,跑完了回来一趟,我有个好事儿介绍给你。”
经营家庭牧场的山田先生随手塞了块奶酪在小伙计嘴里,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来劲的挥了一下。泉奋力咀嚼,上下点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好不容易把粘牙的奶酪咽下去,她边吞口水边向老板道谢:“谢谢山田先生。”
“没什么可谢的!”山田转过身背对着撒腿跑远的小孩,沉下眼睛:“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冤有头债有主,将来要报复也别找我。”
黑市上有人收购活体儿童,舍不得卖掉自家孩子,别人家的当然无所谓。尤其小林又是个孤儿,说不定被买去还是件好事,花了钱的东西,多少不至于活活饿死或是轻易被打死。
这个月定牛奶的人更少了。
愿意采购新鲜牛奶的人大多数需要以牛奶为原材料制作其他食物,那种用量也不可能让个头还没柜台高的孩子运送,零星订购的顾客更多居住在别墅区,不惜麻烦似乎就为了那个“新鲜”的概念。
“东山女士,这是您订的牛奶,我亲眼看着山田老板现挤的,还有报纸。”
头戴瓜皮小帽,穿着短裤马甲旧布鞋的小“少年”咧开嘴笑出八颗牙,常陆院家的女仆长从他手里接过玻璃瓶,仔细检查过液面高低和封口才再次身手接下装着报纸的塑料袋。
如非必要,她绝对不会和这个贫民窟出来打零工赚钱的小子发生任何肢体接触,生怕被传染什么不得了的病毒那样。
小林泉根本不把女仆长的惺惺作态当回事,点头鞠躬笑着讨好她:“要我帮您把东西送进去吗女士?牛奶的分量有点重呢。”
确实有点重,女仆长顺手将瓶子交还给送奶小工:“拿好了,砸了的话你就完了。”
“是是是,我会注意不给您添麻烦。”
小少年笑得没心没肺,初生的太阳照耀着他,乱蓬蓬的头发折射出生机勃勃的漂亮光晕。
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女士们面前,多少都能得些好处。早就从生活这本厚重书籍里学到了许多不得了的技巧,泉支愣着两条细胳膊搬起装满牛奶的玻璃瓶跟在女仆长身后。
常陆院家是纺织业巨头,国内百分之八十的纺织行业都被其垄断着,上到高端定制下到国民超市百元一件的白T恤,就没有他们不沾手的产业。
“放在那里就行,报纸送去给执事,不许乱走!”
一进厨房女仆长就被各项杂事绊住手脚,比起总是别有居心的年轻女仆,还是这个小孩子更让人放心。
于是泉获得了将报纸送去书房给执事的好差事,除了进一步加深顾客的好印象外还能在等待的时间里听上一两句少爷小姐们才能听的课程。
“人乃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
家庭教师正伺候常陆院家的少爷小姐们欣赏西洋剧目,这是为了一周后送他们进入社交界提前做准备。家族新生代总不能在别人谈论起高雅艺术时一脸茫然吧,那样也太对不起“常陆院”这个姓氏了。
对于站在门外偷听的送奶小工来说,这些听不懂的鸟语完全与艺术无关,他只为了能多学些好弄明白码头上的西洋船主们都在说什么,不然万一什么时候被人昏头昏脑骗去卖了都不知道。
如果我被人拖去卖掉,兰堂先生大概会把自己作死。
非常靠谱,立志要给便宜监护人养老的小孩在心底深深叹气。
外语可真难学啊!
作者有话说:
兰堂先生
五条先生
到底哪位
更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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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第 92 章
位于东京都市圈与横滨交界处的七海家一片温馨, 被人联手霍霍了一遍的京都正陷入无法言喻的凄风苦雨之中。各个家族借以敛财的民间组织纷纷效法禅院之例,今天罢工要保证最低工资,明天罢工要主张养老保险, 后天说不定就会提起假期这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总之热闹的不得了,不仅限于咒术师家族,其他世家高门都被折腾得不轻法律里明文规定的东西,被人提到脸上就不能再视若无睹, 多少要出点血。
灰头土脸栽了个大跟头的禅院自然不必说, 另有千里追查遗失宿傩手指的紧急任务更是搅合得人人自危。
这可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谁知道不尽快回收将会惹出多大麻烦!
诅咒师们抢到东西自然天南海北散开跑得哪哪儿都是, 负责追踪的咒术师们无不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从地缝里揪出一窝又一窝地鼠样的诅咒师,还得甄别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是否存在故意误导。总之忙了一个多月,等到夏天彻底降临,才有运气好的年轻咒术师找到了传说中“被抢走”的两面宿傩手指。
总监处和御三家都想将这份筹码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此基础上又整整打了半个月口水仗才勉强决定由如今唯一还能听从调遣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出面接收这份咒物, 并尽快送入东京咒术高专忌库严密封存。
出于某些特别目的, 五条先生顺手接了个当地的祓除任务,临时截胡了刚下课的某高专外语教师,拉着学弟前往交接地点……远足。没错, 就是远足, 对于五条悟来说,他真的很难想象如今还有什么人能够称得上自己的对手, 夏油杰暂不参与讨论。
“黄油土豆,七海你吃吗?”
过分活泼的前辈宛如甩着舌头奔向沙发腿儿的哈士奇, 负责“牵绳子”的后辈满脸苦大仇深:“不, 我建议先做完交接和任务, 然后咱们再去想黄油土豆的事儿。”
“没关系啦, 宿傩手指又不是脚趾,放在那里也不会跑。要我说,随便找个快递公司邮寄到学校得了,完全犯不着多添这一趟。”
打定主意必须吃到路边小吃的五条大少爷坠在队伍尾巴上,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随他去吧,不罢工就行。
七海建人放空双目,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墩坐下。
如果这不是他的晋级任务,真的没必要与特级咒术师同行伤害并非来自诅咒,而是来自前辈精神污染般的叨逼叨。
“你不玩吗七海?开个号陪我一起玩呗?我不想和陌生人社交。”
排队也不放过学弟,五条先生隔了两三个人大声朝七海先生喊。作为成年人理应恪守“公共场所保持安静”这一原则,所以七海建人没理他。
然而五条悟可不是你不理他,他就能自行懂得收敛的类型。叫魂儿似的叫了四五分钟,不堪其扰的学弟满头青筋抬眼怒道:“闭嘴!吵死了!”
安静了有没有十分钟也不知道,五条再次试图张嘴,七海及时又堵了一句:“闭上你的嘴!”
五条悟:“……”
“七海海自从你结婚以后,对人家越来越凶了,嘤”
不作是不可能的,等待的时间里如此无聊,不如拿学弟来调侃着玩。
路人纷纷投来惊讶的视线,一些偏好亚文化圈子的年轻女孩甚至捂着嘴凑到一起边朝两人指指点点边窃窃私语,说得尽是七海建人不想听见更不想听懂的东西。
吃瓜群众带来的压力迫使七海建人不得不低头以求片刻宁静:“什么游戏?先说好,我不擅长手游。”
“没关系啦,打发时间而已。”
别人遂了他的愿,五条反倒兴致缺缺起来,亮出图标给学弟看了一下,趁他低头下载的空档扯起别的话题:“小林小姐,啊不是,抱歉。你太太怎么了?我听硝子说起她似乎不慎受伤,需要反转术式?”
“已经没事了。”提起这件事,七海建人看上去闷闷的:“我们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她只是有点贫血,需要多喝水适量运动多吃点红肉。”
“这样?”五条先生顿了一下,不再谈论这个,留七海先生自己坐在石墩上沉思
当他再三劝说泉随同自己去见硝子,妻子给的答复便是在一家颇有名望的私立医院预约了一整套体检项目。全程陪同下来医生给的建议非常简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唯独解决不了他的疑惑。
身为咒术师,七海建人对血腥味可以说再敏感不过,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但医生更没有必要欺骗……医生确实没有必要欺骗伤员家属,不过如果伤员主动要求,他也不会忤逆Port Mafia干部的意思。
同这家医院合作了好几年,说服医生替自己隐瞒伤情对小林泉来说并非难事。
“我不明白,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平日里上下班不在办公室就是在家,怎么会突然受伤呢?还是内伤,就像隔着一堵墙被咒灵震伤内脏似的。前辈,六眼能够看出什么吗?”
他暗含期待看向五条悟,后者不由语塞:“啊这……”
“看出什么”的前提是能看到,问题小林小姐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啊!
“嗯,行吧,我抽空去你家看看。”白毛眼睛一转,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不明就里的七海建人看上去顿时安心了不少。
“多谢。”
金发青年向前辈诚恳道谢,并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的五条先生伸手捂住胸口:“……”
“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完成任务接收手指?”
难得临时长出良心,五条悟主动提出要去工作,七海建人长出一口气:“好,地点在哪里?”
半小时后,两人从原地待命的咒术师手里接过小林泉曾经经手过的那只小木匣,六眼术式眨眨眼,又眨眨眼,又是好半天没出声:“……”
“怎么了?”
显然,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千辛万苦才从诅咒师手里夺回宿傩手指的年轻咒术师还在为见到了活的六眼而激动,七海建人则在为前辈难得的勤奋而感动。
五条悟拿起那只小匣子上下左右细看,甚至举起来就着阳光眯起眼睛认真端详:“真是精致啊,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味道?宿傩手指都已经是尸蜡了能有什么好味道!
年轻咒术师瞠目结舌,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儿都有点不太对了。
六眼术师,恐怖如斯!
七海建人突然就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心底隐隐的不安也有了着落。
就说五条前辈不可能不闹幺蛾子,这不就来了?
“五条先生,手指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咒术师沉不住气,没有等到前辈的解释便主动张嘴询问。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兴致勃勃的将小匣子放低,三两下拨开盖子,将裹着“符纸”的“手指”倒出来。
一看不得了,七海建人率先发现端倪:“这好像……是烹饪用的硅油纸?”
“对呀!就是烹饪用的硅油纸,七海眼力很棒哦。”他在年轻咒术师惊恐的神色中揭开“符纸”,杏仁巧克力手指饼干落入特级咒术师掌心:“仿得真不错,除了没有咒力外,足以骗过所有人。”
大家都知道宿傩手指是被封印着的,看不到咒力流动才是正常,反到没有谁去怀疑匣子内容的真伪。如果不是六眼透过包装直达本质,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在咒术高专忌库里躺上好些年。
年轻咒术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想到另一件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总监处和御三家会不会怀疑他监守自盗?
“我没有!从诅咒师手里抢过来以后我就没动过!”年轻人声音都吓劈了,七海建人抬手控制住他:“冷静点,先把情况从头到尾说一遍。”
“好的,七海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他努力回忆着这一路的曲折,五条悟边听边把那根手指饼干塞进嘴里嚼得卡擦作响。等年轻人说完,手指饼干也吃完了,特级咒术师咂咂嘴:“用料还挺扎实,味道好极啦!”
“五条前辈,七海前辈,你们要相信我啊!”
他哆嗦着,几乎快要哭出来。五条悟恶劣的盯着这个离开学校没多久的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看到他眼眶发红才哈哈大笑着移开视线:“我当然相信你,以我对你的观察,你不是能做出如此有想象力的事的人。”
也不知道这该算是被夸赞了呢,还是被贬损了,年轻人欲哭无泪:“那些诅咒师也太狡猾了!”
“嗨嗨”
发出无意义音节安慰这个倒霉蛋的同时,五条悟与七海建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事儿不是这个年轻咒术师干的,也不太像是诅咒师所为。如果换了诅咒师,饼干里至少得含有两种以上剧毒才算常规操作,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一场安全无害的恶作剧。
不过五条悟不打算点明这个细节。就让那根莫须有的宿傩手指拉走总监处的注意力好了,给那些老得掉毛的老人家们找点事做,也省得他们一天到晚瞎指挥。
作者有话说:
93 ? 第 93 章
千辛万苦从诅咒师手中缴获的两面宿傩手指居然是假的, 真货疑似早就被掉包。这个消息传到京都足够总监处的总监们脑补上几百万字阴谋论,反复问询后确认经手此事的几个咒术师都没有动机也没有嫌疑私吞该项咒物,老人家们不得不先放人, 回头再另行安排试探。
主要是五条悟把冒充宿傩手指的饼干给吃掉了,想要追查也无从下手,鉴于五条家主如此强势的作风,总监处也不得不略低低头。把人当成廉价劳动力天南海北随意使唤, 确实有点过分, 所以五条悟不干了, 学着最近的流行趋势罢起工来。
五条家自然也控制有与禅院类似的社会团体, 只不过由于家族经济来源主要依靠道真公遗泽,对于这种赤裸裸的社会剥削不那么热衷,这场席卷京都的风暴才没有从根基上影响家族成员的生存。家老们拿这件事去问家主时五条悟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家也就只比禅院强上那么一星半点罢了,当下大手一挥要求负责此事的家老去书店买了本相关法律书籍, 反正法条怎么要求就怎么照做, 多不可能多, 少也绝对不会少。饶是如此,隔三差五也有其他家族发来不满的声音,因为五条对那些底层人做得让步太“大”了。
换个心思略细腻点的人气也能被这些短视之辈气死, 奈何五条先生从小到大放肆惯了, 不爱听的话根本不往耳朵里去,更不会为了这个去与那些遗老遗少们辩论争执。如今又把“宿傩手指”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总监处, 他还真能抽出几天空闲休息放松。
京都是不会回去的,回去又要被人围起来碎碎念。既然如此, 倒不如去学弟家蹭饭。
今年秋季即将入学的三个学生各有各的难处。熊猫和狗卷倒还好说, 一个是校长的咒骸养子一个是咒言氏家族的独苗, 横竖有人好好关照他们。剩下唯一的女学生禅院真希竟然是离家出走……到学校一看除去校服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她尚未正式入学, 不能作为在编咒术师执行任务,自然也就没有经济来源。
大声唾弃禅院家做人做事都不地道,优秀教师五条先生决定顺手带上禅院真希去拜访为她递送录取通知书的七海老师。人多热闹嘛,而且真希本人是个天予咒缚,小林泉消除咒力的能力在她身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理所当然不会穿帮,更不会影响到学弟夫妻之间的感情。
对此禅院真希的看法是:“你是个傻瓜吗?哪有空着手去别人家蹭吃蹭喝的!多少带点手信和伴手礼啊!”
“带上你去就不用了嘛,惠呢,要去找小林小姐玩么?”五条悟就跟没听见学生的咆哮一样,转头去看伏黑惠,后者板着张脸递了个袋子给小姑姑:“生八桥饼。”
哪怕到了中二期也不得不为监护人操心的黑发少年脸色臭臭的:“小林小姐是个脾气很好的正常人,你见了就会知道。”
他把重音加强在“正常”二字上,真希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家伙认识的人里居然还有精神状态正常的,太不容易了。”
“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不要无视掉五条老师哇!”
五条先生不好对还不熟悉的女孩子动手,养在家里从小养到大的男孩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当下伸开大掌硬摁着伏黑惠的脑袋揉乱他海胆一样的头发:“小惠呀,要不要和五条老师去道场聊聊?”
“不要,你又不是我的老师,我没什么和你聊的。”
“来嘛来嘛,别害羞嘛”
吵吵闹闹的声音走远了,真希提着生八桥饼袋子看着那两道背影逐渐消失,居然觉得这样还挺不错。
要去拜访七海老师和他的妻子啊,多少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女孩子反复摸着马尾和新佩戴的眼镜,忽然又有几分紧张。
五条前辈带着新生前来蹭饭……七海建人认为有点合理。
开门的金发青年在看到后面的禅院真希后就努力让自己显得好客亲切些,最终还是败在天生的严肃脸上。
“请进。”他将门敞开欢迎客人,五条悟想也不想大喇喇就往里走:“失礼了哈!”
“失礼了。”禅院真希紧跟着走进来,说话的同时及时奉上伏黑惠给准备的伴手礼:“七海老师,这是生八桥饼。”
“多谢,进来吧。”
单休日,泉把手里的书放在茶几上,一见到禅院真希就眼前一亮:“你好!”
这孩子生得实在是太精神了,让人羡慕的身高和体魄属实是上天的恩赐。
“快来坐,吃零食吗?喜欢什么味道的饮料?”
她的新形象不但震惊了七海建人,同样让摘下眼镜的五条悟叹为观止:“哇哦”
小林泉站在禅院真希面前,反倒把后者衬得更像前辈。
“您好,我叫禅院真希。”无论多么痛恨这个姓氏,出于礼貌也必须报上全名。女孩子低头鞠了一躬,对面的圆脸女人笑着直摆手:“哎呀哎呀,不要拘谨,随便坐,想去露台上看花吗?”
禅院家居然养得出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真意外。
简单寒暄完毕她拉着真希来到广阔的露台上,两次三次往返给她拿了许多零食:“薯片,梅饼,果冻,饼干,巧克力,软糖,还有咸味粗点心在这边。”
她一边说一边放下手里的可乐和波子汽水,看了看又转身回去拿来一听冬瓜茶:“我办公室的女孩子很喜欢这个,说是能清凉消肿。”
还没有被人如此热情款待过的真希有点不好意思,她拿起冬瓜茶握着也不打开,没来得及道谢便听七海老师的妻子道:“前几天我先生出差去送录取通知书顺便家访,就是你么?”
一般来讲,没有人会这么直直问到人脸上,但她语气中并未充斥窥私欲以及过于浓重的好奇,性格硬朗的真希也就不计较了:“是的,我非常感谢七海先生送我离开禅院家,非常感谢。”
“啊……我很抱歉,关于你父亲骤然去世,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她睁大圆滚滚的椰褐色眼睛,诚心诚意为禅院真希“突发恶疾撒手人寰”的父亲感到难过。亲爹尚在的真希:“……啊,嗯,没什么,谢谢。”
所以,七海老师是这么和妻子谈起工作中遇到的奇葩的么!
不过嘛,禅院扇那种男人,要是真能暴毙也算造福社会了。
“难得今天不下雨,在露台上吃寿喜锅怎么样?”五条悟从室内探了半边身子出来,大声询问女士们对午饭都有什么建议。真希吃什么都无所谓,恰好泉也是:“那么我下楼去买食材吧,家里只有冻肉。”
用冻肉做寿喜锅可是要翻车的,当然得去买些新鲜的回来。真希连忙起身跟上:“我和您一起去,可以帮忙提东西。”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小真希。”
就年龄而言,现年二十三岁“高龄”的小林泉称呼十五岁的少女为“小真希”一点毛病也没有,可惜她那张被发型衬得疑似婴儿肥的圆脸实在很难拿出说服力。
等她们一前一后出门,七海建人紧张兮兮问起五条悟:“泉她,还好吗?”
“挺好啊?有哪里不好吗?没有吧!”一连偷吃学生好几包零食的白毛努力咀嚼:“她没事儿,应该。”
“什么叫应该?”六眼的视野里就不能有“应该”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七海建人不自觉紧张起来:“是诅咒作祟,还是诅咒师?”
“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泉小姐不慎在工作中受了伤,或者女性生理期正常的虚弱,纯属你搞错了。”
五条悟擦擦墨镜片重新把这玩意儿戴上,六眼因为泉的离开已经恢复正常,他无意间向上瞟了一眼,进而伸长脖子踮脚抬头往上看:“……”
就,这栋公寓的顶层居然真有诅咒师跑来搞事,这是何等的想不开!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无论如何收不回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忽悠学弟:“你再想想看,那天的状态还好吗。”
状态……
七海建人知道自己从京都回来那天情绪低落,就连咒力也出了岔子。真要这么想还确实有可能是他弄错了,但“泉的生理期不在那几天,她身上分明带着血腥味,神色也很憔悴!”
比情侣狗更让人烦躁的非修成正果的情侣狗莫属,五条悟两眼一闭:“那你去问医生啊!老子是咒术师,不是CT机!”
好吧,或许真是一时糊涂弄错了。
七海建人暂时放过这个话题,把五条悟扔在客厅里发脾气,回到厨房去准备寿喜锅的配菜。
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财务总监,怎么想也不应该在工作场所受伤,也不会有人去为难一个身材娇小性格温和的办公室人员。思及此处,七海建人总算稍稍放了点心。
只要不是诅咒或诅咒师作祟就好,至于说真实世界中的有形之物是否会对妻子产生威胁……
物理超度是个好办法。
94 ? 第 94 章
“牛肉, 鸡蛋,大葱……小真希,喜欢大蒜吗?”
趴在购物车上伸长胳膊从货架上取下橘子汁, 泉回头询问身后帮忙挡住欧巴桑大军的真希:“特价牛奶!还有打折的青菜!”
要不是天予咒缚的身板足够结实,这会儿得被小老太太们活活踩扁。禅院真希大声回答:“要!您拿吧!”
被禅院家圈养牲畜一样圈在老宅里从小长到大,这还是她头一回见识普通人的战斗力。当鸡蛋打折百分之九十无声的动员令就开始了,打折百分之八十大军集结完毕, 打折百分之七十冲锋足以撕碎世界上任何防御, 打折百分之六十人人都会变身斯巴达勇士, 打折百分之五十……
世界大战莫过于此。
极其擅长从打折货里挑选优质品, 小林泉没有浪费禅院真希的努力,两人冲出重重包围时购物车里装满各种物美价廉的食材。
“快走,不然等会儿收银台又要堵一回。”泉捋了把头发,朝真希笑出牙齿:“打折时段一般都会安排在午后, 黄昏前覆盖面最大。今天是这家超市周年庆活动, 所以上午也能遇到折扣。”
“哦哦!这样!”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经验了, 平时只能买到一份食材的价格碰到打折就能买到一份半甚至两份!对于可以预见手头将会拮据相当长时间的穷学生来说,绝对是件大受欢迎的好事。
都说穷文富武,家里有钱才供得起“武”这个字。走体术路子不说别的, 至少饭都要比旁人吃的更多些, 否则根本支撑不住大量运动带来的消耗。禅院真希倒是天生体魄强健,奈何已经离家出走, 不过就算她不离家出走也不被家族重视,如今禅院家不给她明里暗里使绊子就不错了, 支援这种事, 想都不要想。
收银台前果然已经排起长队, 好在她们来得不算晚, 不至于排到拐角上。等了四十多分钟,真希主动帮忙把购物车里的商品掏出来,举着扫码枪的收银员从头扫到尾,小林泉立刻递出刚好合适的纸钞:“点一下?”
收银员这才昏头昏脑低头看了眼显示器上报出的价格,抖散那一摞零零碎碎的零钱,果然一分也不差。
人实在是太挤了,真希二话不说提起四只撑到不能更撑的超大号购物袋,在一众欧巴桑怀疑人生的视线中左撞一下右撞一下冲出人海。泉跟在她身后捡了个便宜,没花多少力气也跑出来。好容易跑出包围圈,狼狈不已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摇头失笑。
“上年龄的人比较有危机意识,知道节省的重要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退休金又不一定能支撑完一整个月的周期,面对生存压力多少会显得不太体面。不过嘛,体面这种东西,只有吃饱穿暖不担心明天三餐的人才讲究得起。”
笑完了泉伸手想从真希哪儿接过一半购物袋分担重量,对自身有足够了解的女孩往后让了一下不给她拿:“有点重,我来吧。您还能找到停车的位置么?”
“额……我知道它肯定是比较重的。那你先把袋子放地上,我开车过来接你哈。”
车停得并不远,五分钟后泉把车开到真希面前。下车打开后备箱,身材娇小的Port Mafia干部试图提起一只购物袋未果,转头看到个子高挑的小朋友一手一个袋子已经塞进后备箱甚至摆得整整齐齐,小林泉困惑的睁大眼睛:“真希你力气好大啊!真让我羡慕!”
记忆里她只见过兰堂先生搬运重物能这么轻松,那人也是个子高高的,留着长长的头发。
禅院真希:“还好吧,我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优点。”
“有这个优点已经足够棒啦!一力降十会,还想怎样?”泉笑嘻嘻的让开位置看着她将最后一只袋子塞进去,拍拍女孩子的胳膊肘:“走,回家给你做好吃的,除了寿喜锅你还想吃什么?”
“……”直爽的女孩子清清嗓子:“炸鸡!”
对其他人来说纯纯垃圾的高热量食品对她而言刚刚好。
“没问题!蜂蜜芥末酱和甜辣酱可以吗?”
泉启动车子小心驶出停车场,真希被赶到未成年人专属的后座上,高高兴兴点头:“好的。”
来回路上路况不错,也没遇到什么不长眼的诅咒,真希撑在车窗上反复抚摸五条悟帮她配的眼镜。
这地方还挺不错的,没有诅咒也没有诅咒师,很清静。
回到公寓,七海建人已经将寿喜锅需要用到的其他食材准备妥当,咒术师里少有刀术不精的家伙,于是刚买回来的新鲜牛肉没过十几分钟就变身成为一堆大小均匀厚薄一致的肉片。泉挤进厨房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金发青年点头表示了解。很快就有炸物喷香的味道飘出来,连坐在沙发上拉学生一块打游戏的五条也有点撑不住,频频伸长脖子跟个猫似的朝厨房里望:“是什么呀?”
炸鸡翅,炸鸡腿,炸鸡块,炸鸡柳,炸鸡腿菇,面衣轻薄酥脆,沾上酱汁滋味丰富。
饱餐一顿后其实很负责的五条老师没有拖延,见学弟清理干净客厅和厨房便告辞要送禅院真希回学校。小林泉忙返身从橱柜里掏出只袋子追到玄关:“小真希,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庆祝入学。希望能派上用场。”
那是一整套国民款日化用品,在各大排行榜上的评价都很优秀。价格亲民到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负担,又很能应急,非常贴合禅院真希眼下的需要。
“哦?很实用嘛!学校附近可没有买这些东西的地方,出趟门挺麻烦的。”五条悟伸手就把袋子接过去塞给真希:“走了,啊……顶层有点问题,让七海抽空上去看看。”
可别说他没有提醒过哦!虽然只是个神志不太正常的诅咒师,多少也算得上隐患嘛。反正七海总是在老婆的事情上表现得过于紧张,不如送他一个释放压力的机会。
果然,七海建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顶层?知道了。”
就是说嘛,泉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显露出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这里面就是有诅咒师在捣鬼!
五条悟:“……”
就是说,哪怕他,偶尔也会同情一下运气特别不好的人,比如说顶层那位。
“再见咯”目送五条老师领着春季才能入学的新生离开,站在自家玄关里送客的七海太太转头笑眯眯看向七海先生:“你们在说什么?顶楼怎么了?”
“没事,你们出去购买食材的时候五条前辈发现有些蚂蚁从上面爬下来,大约是住在顶层的人生活习惯糟糕。我去交涉,万一遇上不讲道理的邻居也不怕发生冲突。”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回忆起在东京邂逅的场景,以及那位敢从Port Mafia赌场卷款跑路,还把屋子住得宛如垃圾场的勇士。
“好吧,能讲通道理还是尽量不要和人争执,毕竟住得太近了……”
不方便动手直接弄死。
泉替七海建人理了下衬衣领子:“交涉的事放到哪天有空再去解决吧,七海老师”
“别那么喊……”七海先生痛苦的揉揉太阳穴。
越看越年轻的妻子仰脸软绵绵的这么喊,这谁能受得了啊!
小林泉微笑着关上自家大门,并没有提醒丈夫这栋公寓的顶层没有住人。
他没有说真话,并不意味着他说的一定就是假话。也许是暗语,也许是指代,总之顶层肯定存在问题,否则来做客的五条先生也没必要专门示警。
顶层……
除了几个月前那位先锋艺术家偷偷摸上去画了些不招人喜欢的涂鸦,似乎并没潜藏足以威胁人身安全的危机。泉在心底记下这件事,决定背着七海建人偷偷处理。
嗯,Port Mafia式的处理,现场通常会比较狼藉,普通人最好别知道,也别看见。刚巧七海先生也这么想,咒术师解决类似问题的方式通常会比较暴力,就不要吓到妻子这种纤细柔弱的普通人了。
夫妻两个心底各有一本账,脸上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与沉稳,转过身去一个擦菜刀一个摸手机。
“难道是空调开太低了?”带着学生坐上新干线的五条老师突然打了个喷嚏,摇摇头抱紧手臂自言自语。坐在他旁边的真希抱着袋子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可能啊,来的路上你才抱怨过车厢制冷不够,这就忘了吗。”
“啊哈哈哈哈哈,有这回事?我不记得呢。哎呀夏天可是咒术师最不喜欢的季节,等你入学后就会明白。”骤然升高的温度加上从海洋不断吹来的水汽带来的并非只有健康方面的挑战,天天泡在桑拿池里又闷又热又潮的谁也不会有好心情。越是这种情绪波动紊乱的季节,诅咒便也会跟着人的情绪变得越发活跃,被迫加班的咒术师能喜欢就有鬼了。
禅院真希再怎么没见过世面,这种常识也是有的。她明白这是五条特有的话题转移法,当下抱着自己的礼物把脸扭到一边,眼睛一闭佯做养精蓄锐。
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95 ? 第 95 章
作为一个业务熟练, 驰骋犯罪领域十数年仍未伏法的诅咒师,本名三木的中年人最近日子过得非常不顺。
先是被一个京都来的小年轻上天入地追捕,好不容易借着黑1道火拼的光成功逃脱, 伤势恢复后久久未曾出手的他发现自己在经济上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这年头,哪怕天生坏种也不会傻到主动暴露恶意,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将千方百计为自己的行动蒙上层正当合法的外衣。能登上总监处悬赏榜的要么狂到没边儿干什么坏事都不遮不掩,要么就是初出茅庐没有经验不慎留下了案底。如今那种蠢到不懂什么叫做低调行事的珍稀品种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早被勤奋的咒术师们当做KPI刷得干干净净。尤其六眼诞生后, 诅咒师们的生存空间一再大幅缩水, 犯罪链上与之相关的产业也萎缩得令人心疼, 就连曾经凶名赫赫的三木也落魄了,制作“艺术品”时不得不顺从市场需求而不是自身对美的解读
说人话就是这家伙终于学会根据暗网上的订单选择下手目标再联系买家,而不是像曾经那样无差别攻击。
住在社区那栋闹鬼公寓里的年轻女子便是他的新“货源”。
她似乎被中介骗了,完全不知道这栋公寓在外人眼中的恐怖形象。是, 这里确实还没有诅咒诞生, 但那只不过时间问题。只要附近居民还在用恐惧的口吻和心理谈起公寓里可能发生的异像, 诅咒迟早会出现。
年轻的、单身的、充满活力的、看上去人畜无害……她完美贴合了市场需要与自己的审美标准,三木很满意。
唯一叫诅咒师心烦的便是公寓楼里住了个能看见诅咒但又不害怕的家伙。
一开始,三木想着或许可以想法子将小林泉从五楼引到其他楼层下手。奈何她是完全看不见诅咒, 任何可疑的响动都引发不了她的好奇心。A计划失败。
紧接着三木计划装作可怜路人准备骗小林泉回家路上停车救援, 这样一来也能让她落单方便诱1拐。可惜小林泉每天下班都累得跟狗似的就差吐舌头,车速通常飚到道路施工质量允许的上限, 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受伤路人”的求救。B计划失败。
接连失败让诅咒师恼羞成怒,要不是同住五层的那个金发男人让他感到威胁, 三木真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逼迫小林泉就范。眼看目标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尾随跟踪, 这个至少背负四十条人命的诅咒师决定铤而走险……然后他发现五楼的两个青年男女突然开始收拾屋子搬到一块同居了?
C计划毫无悬念的失败。
三木:“……”
MMP!MMP你们听到了吗!老子就是想弄个尸体卖掉赚点生活费而已, 当个朝不保夕的诅咒师也就算了, 还要被你们这些现充硬塞狗粮,这都是什么世道!
所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抱着“大不了失手挨顿揍也能逃跑”的心思,频频尾随小林泉失败后索性在她居住的公寓楼顶层用存货画了个能吸引诅咒的简陋符阵,打算守株待兔坐等她被引来的咒灵杀死再另行偷窃尸体出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木敢发誓他画的符阵绝对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起作用。杀心渐起的诅咒师不由钻了牛角尖,非得和这个圆脸女人杠上不可,不用诅咒弄死她誓不罢休。眼看存款告罄手头越来越拮据,这家伙还是坚持着隔三差五弄来人血填补符阵逐渐减弱的效力,终于成功被带着学生来学弟家蹭饭的五条悟发现……
如果泉没有和真希一块出去购买食材,大约这位诅咒师会一直努力到彻底破产,说不来到底哪一种结果更倒霉。
趁妻子匆忙赶早班出门的空档,七海先生手提咒具沿着消防通道悄悄潜入顶层,果然在走廊正中的某间空屋子大门上找到了带有明显填补痕迹的符阵。
诅咒师不在,但也不可能远离。
擦掉这个符阵很容易,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关键点还是在诅咒师身上。只有解决掉居心叵测绘制这处符阵的诅咒师,才能彻底清除威胁妻子生命安全的危险因素。
他没有碰触门板上仿佛还在流动的符咒,悄悄原路退回五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本打算专门给泉去个电话提醒她最近进出多警醒些,一时编不出合适的理由又怕说得含含糊糊反而引人疑窦,不得已只能暂时作罢。这一整天七海老师在学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咒术高专的教工数量向来远超学生,没什么课可上教案也早早做完,剩下的时间只能坐在座位上摸着咒具反复思考该如何捕捉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事后打扫卫生清理垃圾也很头疼啊!
小林干部一大早就出门赶往远在横滨的会社上班,坐进办公室头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导出数据调取监控记录。公寓楼上下前后每一个交通口都安装有监控设备,看了一天她终于总结出不速之客的出现规律。
每隔九天,此人便会提着一桶液体(疑似来源不明的血液)毫无B格可言的溜去顶层,想必上面那副鬼画图由此而来。
距离这家伙下一次出现还有两天,嗯,足够安排好人手埋伏一波。她不打算把战场定在自己家头顶,公寓楼下那条暗巷会是个好地方。对于Port Mafia后勤干部来说,高效率清理掉“案发现场”只能算基本操作,她没有其他同事那种猫捉耗子的恶劣习惯,简单快速直接解决麻烦才是终极追求。
三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猎人转变成为猎物,至少有两股势力正对着他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
“盐田,后天你带一队人跟我出个外勤,敢在横滨挑衅Port Mafia的珍稀生物现在已经不多了,总该拿出点基本尊重。”
干部有调动所属部门人员发起行动的自由,他们不是森鸥外的牵线木偶,很多时候都可以依照自身判断采取任何手段铲除被其认定为敌人的目标。当然了,自主行动的责任也将由干部自己全权承担,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人根本就不会成为干部。
后勤部因为特殊的定位而少与外界发生冲突,听说泉小姐要带人“出外勤”,苦于班次不同不能跟着去的成员纷纷跑回来找人换班。
“什么?你想和我换?不可能!难得能与泉小姐一块行动,谁换谁傻!”
谁不知道泉小姐为人厚道,哪怕对待敌人也是如此。直截了当一击毙命,剩下的时间全是自己的,相当于合理合法只上半天班却能拿到整天工资。就连从来都不怎么老实参与行动的织田作之助也挤进队伍,大约就是为蹭这半天空闲。
两天后,三木照旧带着他想尽办法弄来的“材料”出现在并无异样的街口,沿着岔道走到底再顺着道路方向转弯就转到目标公寓楼背后的暗巷外。停车场的入口有公共监控设备,哪怕诅咒师也知道要小心绕过去以免被拍到正脸留下线索。
他计划从暗巷的防火门悄悄潜入电梯间,再利用死角躲过电梯房正面那个物业安装的摄像头。
“目标出现,泉小姐。”
盐田从便利店的货架上取了包烟朝收银台台后的零工扬扬,单手摁紧蓝牙耳机向上司报告盯梢结果。三木还不知道自己刚用左脚踏入街口就已经被盯上,十几个西装革履的职业暴1徒正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小林泉坐在假装成家用电脑的监控设备前,操纵数个摄像头对准自以为藏得隐蔽实际鬼鬼祟祟非常显眼的不速之客:“别让他进到公寓里,狙击手随时可以开枪。”
生得獐头鼠目并不是他的错,生着这样的脸还要做偷鸡摸狗的事,那就不太好了。丈夫只是个很有责任心的普通高中教师,和这种一看就知道沾了不少人命的家伙发生争执一定会吃亏。
危险就该被铲除于萌芽阶段。
公寓楼的防火门越来越近,三木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恐慌,说不上来原因,求生的本能正疯狂发出警告。
“怎么回……”
特意安装了消1音器,狙击枪发出的声音还没有外面路过的汽车大。三木被子弹带来的力道向前牵了一下,软绵绵的人体倒伏在地,血腥味蔓延开来。
“处理干净,我去对一下警视厅有没有发布过关于这家伙的悬赏。有的话这笔钱就用来请大家吃东西怎么样?”
泉在工作组群中问了一句,忙着收拾现场的Port Mafia们举手欢呼:“好耶!”
顶层的图案已经被提前上去的织田作之助给擦干净了,他不愿意参加暗巷里的行动,打扫卫生倒是一把好手。
布置埋伏两小时,处理现场十分钟。十分钟后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驶出一辆毫无特征的家用KCAR,警视厅面向社会团体的悬赏榜上一个名字被用红色圈了起来,很快就有人宣布对此事负责伸手要钱。
满腹心事纠结了好几天七海老师下班回家忍不住搭乘电梯跑去顶层再次确认诅咒师的动向,前几日还画着怪异符阵的门板此刻被人擦得干干净净,空气中隐约飘荡着柠檬清洁剂的味道国民商场里最便宜的那种。
七海建人:“……”
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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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 第 96 章
如无意外, 诅咒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目标。七海先生可以肯定自己并未作出任何刺激对方的举动,附近也没有其他咒术师执行公务,这家伙被人顺手端掉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那么问题来了, 胆敢在有咒术师居住的公寓顶层绘制招灵符阵的诅咒师,居然会良心发现提桶跑路?还不如让他相信五条悟吃错药变成正经人。
就在他打算撬门入户搜寻线索的紧要关头,电话响了。
“您好,七海。”金发青年单手摸出手机放在耳朵旁边。
接通电话的瞬间猪野琢真热血澎湃的大嗓门儿就这么直挺挺透过来:“七海前辈!我上次追丢的那个诅咒师, 今天被人领了赏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居然是被横滨那边的街头帮派给顺手捡走了人头。业界之耻!咒术界笑柄!哈哈哈哈哈哈!”
当初为了追捕诅咒师三木, 他差点被□□火拼飞溅出来的爆炸余波活活炸死结果还让人给跑了, 乍闻其伏法的好消息,顿时爱屋及乌的对横滨这个城市也有了不少好感。
“横滨的街头帮派?你确定?”
不能怪七海建人想象力匮乏,□□出手干掉了诅咒师……怎么都像黑吃黑的经典剧情,总监处能愿意?
猪野琢真这会儿正在兴头上, 说起话来喋喋不休, 大有女子高中生向好朋友安利新爱豆那般样热切:“是啊, 横滨那边以前不都是很乱的嘛,也就从前年开始慢慢变得有秩序,当街打死人这种事少了很多。哎呀呀, 话说普通人也这么好斗么?之前听到这些八卦都以为是谣传。总监处也没办法啊, 出来说话的是Port Mafia的讨债人,一个奇怪的家伙, 顺手干掉诅咒师可不止三木这一次,他居然还极其擅长抓邪1教徒?总觉得像是进错了片场。”
确实, 黑1手1党擅长抓邪1教徒?听起来很有感染者大战变异人的槽点, 就跟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小混混一样奇葩。
“七海先生对Port Mafia没什么了解对吧?之前您一直在东京做个普通上班族, 没怎么听说过那些暴力团伙很正常。”毛线帽青年自顾自继续道:“那是横滨如今势力最大的黑1道社团, 根系遍布社会各阶层各方面。据说里面的干部一个比一个能打,叫什么异能力者……和咱们咒术师不一个路数,平日里也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这个讨债人实在非常特殊,大家都猜他是个爱好抓诅咒师和邪1教的黑1手1党,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管怎么说,诅咒师三木确认死亡,对七海建人而言是件好事。一来威胁妻子的安全隐患不药而愈,二来他也不必动手后再绞尽脑汁去想借口隐瞒。至于猪野提到的Port Mafia,一个不会积极干涉普通人生活的黑1道组织,他不感兴趣。
“横滨的诅咒一向比较少,也许不仅只与地理位置相关。都说海边的人心胸开阔,放在东京这边就不一定了,主要还是因为那边生活压力相对更小些吧。”七海先生勉强为后辈捧场,不想猪野琢真笑得更加欢畅:“哈哈哈哈哈,您也有不知道的事呢!横滨和东京这边有‘壁’啦。您离开咒术界的那几年总监处做过调查,好像说是因为异能力者数量过多影响到了某种平衡,横滨地界上出生的咒术师少之又少,相应的诅咒也变得稀少。再有那些异能力者似乎也能够除掉诅咒,两相加减之下就显得横滨比东京圈其他城市更干净。但他们街面上可不一定更安全,上次我就不小心被黑1道火拼给波及了,真晦气!”
横滨市原来有那么危险?
七海建人恍然意识到,妻子小林泉似乎是会用体术的,肌肉线条、发力方式、反应速度,都带有明显的训练痕迹。比不上一辈子专精体术的咒术师,但在同龄女性当中她也得算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从前他只是下意识忽略掉了这些,一旦被人提醒,疑惑自然丛生。
一般会社职员需要这么好的身手吗?如果把那些以术式见常的咒术师拉到普通人水准,泉至少可以吊打硝子前辈与歌姬前辈。这还只是从观察角度进行的推测,实战可能更……
但是,但是妻子是那样柔弱纤细,为人也温和文雅。哪怕去公寓楼下那个老板特别八卦啰嗦的便利店买东西也总是细声细气同人说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她与人好狠斗勇的样子。更别说她总是挂在嘴上那句能讲道理就别和人起冲突。
怎么看她都不可能与一言不合就寻人街头火拼的□□暴1徒有任何关系,一定是被猪野给忽悠的胡思乱想。七海建人定了定神,转身走向电梯朝五楼去。既然诅咒师被人截胡已经归案,那么他也不必再继续盯着顶层不放。话说这个名为Port Mafia的暴力组织确实挺有意思,管杀管埋,还管打扫卫生,别的不讲,门板擦得真干净!
“一般会社职员”小林小姐,这会儿正在位于组织本部低层的后勤组据点里分发零食。刚好当班跟她出“外勤”的成员们人手一个小红包,没有去但是分担了工作的其他人沾光享受了一回悠闲的下午茶。那个提了桶人血、疑似邪1教成员的家伙赏金居然不低,除去茶点花销剩下的十几个人平分红包厚度也非常可观,估计没少干坏事。
成功获得五份孤儿救济金的织田作之助前来请假,因为最大的几个孩子已经决定春季入学,单亲爸爸需要时间和金钱去为准学生们预备各种文具。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家会社长期出清仓库,虽然压了几年款式有点旧,质量和价格都很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泉从备忘录里抽出供货商的名片递给红发青年,把手一挥非常豪爽:“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尽量给你翻找些相对时新花样也更漂亮的文具。”
所以,组织上下使用的办公文具都是这种压仓货吗?您还真是会省钱……
不过想想组织上下人均小学肄业的文化水准,确实没必要买太奢华的文具。
养了太多崽,处处都需要精打细算的织田作之助领下上司这份好意。仔细装好这张名片,和其他同事胡乱打过招呼,红发青年怀揣希望急急离开本部大楼,满心想着都要为孩子们买些什么。
“织田又请假早退啦?”
新庄走到小林泉身侧站定,即将成为父亲的光头大汉浑身上下洋溢着父爱的光芒,“我听说他打算搬家呢,那家咖喱店确实不方便。”
“如果他开口,你们就酌情帮帮忙,算外勤。”
泉无奈笑笑。
人各有志,织田不但有志还能坚持,他的理想值得尊重。
佐佐木光希抱着无酒精啤酒凑过来,看着一众闹腾的后勤组组员突然感叹了一句:“我是真没想到,咱们居然还能大鸣大放的找警视厅要悬赏金……”
“为什么不能?”泉耐心微笑,“去年中原干部与太宰干部联手炸掉高濑会一整栋写字楼,我就是用涩泽龙彦的悬赏金做平了这笔账。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普通公民。偶尔见义勇为除掉几个社会毒瘤,凭什么不能找警视厅要钱?如果警视厅不要那么无能,作为普通公民的我们也犯不上铤而走险赚这笔赏金,你说对吧。”
佐佐木小姐停下动作侧头认真想想,无比肯定的重重点头:“确实!能好好安稳活着,谁也不乐意冒可能让自己受伤的险。”
本就站在不远处的盐田听了就笑话她:“不不不,还是有不少人乐于冒险,或者说作死的。比如说这次领到的悬赏,我调查了一下,背后真正掏钱的居然是京都那边一个半公半私‘宗教’组织,叫什么‘咒术总监处’。哎你们听听,咒术!都二十一世纪了不会还有人相信半夜三更举着蜡烛钉稻草人能杀死对手吧?不会吧不会吧!我简单打听过,里面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神叨,专往盛传怪谈以及都市传说的地方钻,这不就是没事找事乐于作死的典型代表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也许,就是有一部分人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佐佐木光希开始发散思维:“就像漫画和轻小说里讲得那样,藏在暗处保护世界!”
“噗!”就连真正意义上见过非自然现象的新庄都忍不住笑出声:“我们这些成年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要让一群未成年孩子赌上性命保护世界。暂且不讨论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不可视之物,人类进化上亿年的时间绝对不是浪费,我们总能想法子排除困难顽强的活下去。所以啊,别把希望寄托在某几个人身上,否则那就不是希望,而是逼迫他人沉沦地狱的恶毒诅咒。”
作者有话说:
互相嘲讽
以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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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第 97 章
“您好, 请问小林小姐现在忙吗?”
分发完回复文件返回后勤办公室的路上,佐佐木光希被一个眼生的黑发男人拦下。这人戴了副黑框眼镜,西装穿在他身上和别人硬是不一样。首领她还未曾见过, 但哪怕人人谈之变色的太宰先生带队出门也一副西装暴1徒的模样,这位横看竖看都更像是大学里的斯文学者,他身上有种与黑暗格格不入的味道。
Port Mafia本部内的走廊光线不太好,装修风格也偏暗, 她只能看清男人镜片上的反光:“您是?”
“抱歉, 您还没见过我, 我应该先行自我介绍的, 失礼了。”男人温和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嘴角噙着柔软弧度:“坂口安吾,首领直属情报员。”
“啊,嗯……坂口先生。”佐佐木向后退了半步与异性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盯着坂口安吾看了十几秒, 她和缓了语气:“泉小姐现在有没有空我不知道, 您可以自行去后勤组看看。”
如果面对某位干部,这种回答可以算作无礼至极。但一个情报员,哪怕有“首领直属”的头衔, 佐佐木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他报以工作态度外的敬意。
坂口安吾笑意加深, 问问点了下头:“是的,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扰, 我这就去。”
他如此干脆利索的抬脚走人,怎么看都不像别有居心打探消息的样子。而且说走就真的走向电梯, 或许“首领直属情报员”并非临时胡诌出来糊弄她的说辞?
“小姐?您需要电梯吗?不需要的话我就……”进入轿厢后坂口安吾很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已经送完文件的佐佐木踌躇片刻, 用力踩着鞋跟追向电梯:“好吧, 不好意思,我领您去后勤组办公室。”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在外出差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两天才刚回来没多久,本部对我来说有些陌生。您是新入行的成员吗?”对方很是健谈,说起话不像组织里多数男性那样无意间也带着攻击性。佐佐木挂着营业用微笑捧场:“我入职已经半年了,您出差可去了真久啊,辛苦。”
“啊哈哈哈,还行,我有些文件需要经过泉小姐审阅,还有报销单。最近组织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吗?说句惭愧的话,我没有所属部门,首领办公室又不合适太活泼,看到大家那么开心坐在一起聊天,很难不羡慕呀。”
坂口安吾状似轻松地打哈哈,将话题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带。可惜他遇到了佐佐木光希,能在AV圈混到功成身退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任何男性放下警惕掉以轻心。不过坂口先生倒也不指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从小林泉的心腹嘴里套出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她对问题的反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下意识动作都是情报来源,作为异能特务科在Port Mafia中硕果仅存的资深潜入搜查官,他的耐心一向很足。
社畜之间虚伪的寒暄问候在进入办公室后便宣告结束,佐佐木光希上前附身凑到干部小姐耳边简单说明一二,泉挥挥手让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和专业情报人士过招这种事就别为难财务人员了。
此前坂口安吾归属于精算师事务所,一应报销事项那边直接就过了,眼下成了首领直属情报员的他不可能再从分支机构走私人差旅单子,就只能把票据材料统统送到后勤干部面前。公务员的薪水还不足以让他大方到放弃可报销金额真要那么做反而更可疑。
“许久不见坂口先生,您这一去……想必日子过得极其精彩。”
泉打趣了一句,接下坂口安吾递来的文件袋。
此人是直接向首领负责的情报员,关于他出差在外都做了些什么,哪怕五大干部也无权过问。泉自认不过是个小小后勤,更不会多话平白惹来森鸥外猜疑。
她打开文件袋倒出里面鼓鼓囊囊的纸张,各类原始票据依照时间前后贴得整整齐齐赏心悦目,背纸底端还细心地写上了已经算好的总额。
“您就别开我玩笑了,出门在外哪有家里好,我可是天天盼着能回横滨。”
青年目光犀利的关注着后勤干部。小林泉低着头似乎在笑,视线大致扫过票底的数字一个字也不多问,算到一半也许是数字太繁琐,她顺手从抽屉里翻出个计算器,当着自己的面一个数一个数累加。
不管送来的票据整得多完美,仔细核对日期与金额仍然是必须完成的工作。泉只当自己看不懂票据上除阿拉伯数字以外的任何洋文,从头加到尾又比了比货币符号是否一致,然后统一核算汇率。
“感谢您的理解和帮助,可以拿去首领办公室找森先生签字了,放款在广津先生哪儿,首领办公室的财务去年就被我独立出去,不再受后勤组束缚。”专门拨出时间一对一核算,效率自然高。眼看一大堆单据逐渐见底,对完帐后被小林泉拢在手中横竖磕磕:“欢迎您回到Port Mafia,坂口先生。”
“多谢。”
坂口安吾带着文件快速离开,泉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移开视线。
公务系统典型的贴票手法,务必每一张都要贴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数据清晰日期明确,充分考虑了审批人的心情,没有一年半载的耳提面命根本记不住也做不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该出于Port Mafia成员之手,组织里没有谁会这么干,他们也不应该熟悉这种她从来不曾主张的规矩。至于事务所那边……负责人只负责普通对公业务,无法了解到这些内部特征。
现在的问题是,坂口安吾究竟隶属于内务省哪个科室?
他当然不是军警或警视厅派来的卧底,否则派来的人绝对不会在战斗力上和太宰治五五开,策略也不会如此和缓,那边可是激进得很呢。想必森鸥外早已对坂口的身份有了极其接近真实的猜测,没必要再去提醒。到是太宰治,具体知道了多少?
想到这里,泉朝站在一旁等着递送文件的新庄问道:“织田今天来本部上班了吗?在就让他过来一趟。”
“织田的话……没注意,我去问问。”新庄将手里的文件送达小林泉桌面,退下去找人。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门开了,外面探了个光头进来:“织田今天帮人替班,出外勤。”
“好吧,我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的外勤……EMMMM,恐怕是出到某家公立小学去了。
如果不是需要他给太宰治递个话,泉并不想打扰他的亲子时光。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她用工作手机给红发青年打了个电话:“你在哪里?我这边有点事。”
另一边除了织田作之助摸鱼被抓但毫不心虚的声音外,还有太宰治永远不在调上的歌声。
“对不起泉小姐,我在Lupin酒吧。”
换个上司这家伙可不一定这么老实问啥答啥,也就小林泉一向通情达理,才养出这种胆敢明目张胆翘班的员工他就是不想翘也没办法,太宰治总会得到他想要的。
泉抬头看了眼办公桌,确认今天不会再有紧急文件送来便也决定早退。
“你看住太宰不要乱跑,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想了想她又给七海建人发了条信息,拜托他下班后来接一下自己。
就算是公务,和异性出现在酒吧这种事最好提前和伴侣打个招呼,不然很容易闹出些谁都不想见到的麻烦。
半小时后泉在Lupin酒吧的吧台旁找到了还在引吭高歌的太宰干部,以及就差给他鼓掌打拍子的织田作之助。
“这样不行的织田,你太纵容这家伙了,会把他惯坏。”恨不得揉团纸巾塞住耳朵,泉挑了张三高脚凳坐下,朝看过来的酒保微微欠身:“不好意思,但是我要果汁。”
“葡萄汁,请慢用。”
酒保意识到能够拯救耳朵和业绩的靠谱好心人出现了,不但飞速奉上小林泉点的果汁,而且很是大方的送了她一小碟干果零食。
泉先是瞟了眼整个人都缩在高脚凳上抓着酒杯充当麦克风的太宰治,又看了眼躲到吧台另一边尽头去的酒保,然后侧头靠近织田作之助小声道:“首领直属情报员坂口安吾,这个人你熟么。”
当然熟,织田作之助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浅色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小林泉:“您……?”
泉做了个表示“卧底”的手势,红发青年总也睡不醒的表情变了:“不介意换个地方说话吧!”
“不介意,你觉得什么地方安全?”酒吧人多耳杂,不说酒保,谁也没法保证附近有没有过于关注他人谈话内容的酒客。
织田作之助回手拎着太宰治的领子把他从凳子上拎下来放好,又长高了的黑发少年醉眼朦胧:“我可是在为今年的红白歌会努力耶织田作,不要打扰这场伟大的演唱……哇啊!”
他的朋友抓起冒着白烟的酒杯摁在他脸上,杯内冰球带来的寒意让他迅速清醒:“嗯?泉姐姐怎么也在,有什么事吗?”
“跟我来,找个清净地方再说。”织田拉上太宰治,小林泉喝掉葡萄汁又从碟子里抓了把干果放在衣袋里,对酒保留了句“帐记在织田头上”,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离开这家位与地下的复古风小酒吧。
“这一代都很清静,有什么事您大可以放心说。”来到鹤见川空无一人的河堤上,织田作之助放开太宰治,垂下眼睛:“安吾他,怎么了?”
“安吾?”本就是微醺,这会儿太宰治已经彻底摆脱酒精影响。小林泉看看这两人:“你们两个,不你们和坂口安吾,三个人,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希望安吾也这么以为。”
织田作之助声音低沉,太宰治眯起眼睛:“安吾做了背叛组织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话不能这么说,坂口先生并没有背叛他身后的组织,只不过这个组织并非Port Mafia。”
泉冷静的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从手机中调出证据:“你们打算怎么做。”
那是两张拼合在一起的照片,可以看出其中贴票的手法完全相同,后者是张公务机关内部报销单。
哎呀,安吾那样谨慎的人,也有不小心遗忘的细节。
看着这张照片,太宰治脸上露出灿烂至极的微笑:“当然是……问问安吾到底要选哪边,脚踩两条船可是不行的呦”
“太宰!”织田作之助顿时牙也疼头也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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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 第 98 章
接到妻子电话时, 七海建人正在校长办公室听夜蛾正道训话。他的一级咒术师资格评定获准通过,从今以后也算是咒术世界的中流砥柱主要是能涨工资。
已经说了很多关于工作上的事,夜蛾校长觉得应该多关怀一些面前这个难得靠谱又老实的弟子, 刚问到近来家里有没有需要关照的地方,七海身上的手机响了。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你先接电话。”
夜蛾正道很有人情味的走到一边去戳羊毛毡,七海老师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是泉的来电。
“怎么了?”他下意识走向门口, 小林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和:“有点特殊情况, 下班能来接我一下吗?要和一位男同事去酒吧谈些事情。虽然觉得不太合适, 但事关会社信息安全,不喜欢也得做。”
她也太谨慎了,小心翼翼就像生怕毁掉蝴蝶的翅膀。不过这种被人在意被人需要的感觉非常不赖,七海建人沉声应下:“好的, 等会儿出发了给你消息, 到时给我具体地址。”
电话挂断, 手里戳着羊毛毡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的夜蛾正道不由冒出个天马行空的奇怪念头如果当年学校里多招收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有人把夏油从崩溃边缘挽救回来。作为老师,每天每天都在悬赏榜榜首上看到自己的学生, 实在是件伤心事。
“不好意思, 夜蛾校长。”
七海建人走回原来的位置,之前准备说的话夜蛾正道这会儿又不想说了,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问:“最近……有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指得是谁,七海叹气:“也许五条前辈消息能多些, 我这边, 确实没有。”
“没有也好,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无论是被捕的消息还是搞事的消息, 都不要有。
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片刻后夜蛾挥挥手:“走吧,祓除咒灵时谨慎些,照顾好自己,毕竟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是,再见,夜蛾老师。”金发青年鞠躬后退,走得毫不留恋。
乘车到达横滨站他才给泉发消息,回信来得很快,此时她正在英国花园旁的咖啡店里等待。
所谓“英国花园”,主要由开港时期随船的传教士筹办,几经风雨变迁最终成为横滨市一处极具异国风情的植物园。其中光玫瑰的品种就超过千余,是中产阶级休闲时提升B格的首选之地。
小林泉当然不是为了欣赏奇花异草才出现在这里,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用私人名义把坂口安吾给拐出来拖进园林“密谈”,她负责望风。
圆脸女子坐在落地窗旁边,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蓬松发顶金光雀跃,虽然面貌清秀普通,却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受欢迎类型。不会凛然在上,不会高不可攀,她就像那种住在附近的热心邻居,或者隔了几张桌子的好心工友。
七海建人隔着玻璃窗弯腰去看小林泉手里的书籍,光线被遮挡的女子抬起头,眉眼立刻笑弯:“你来了呀?”
她隔着玻璃对他做口型,又把书竖起来给他看封面。
标题很长,瞧着像是社会科学类的专业书。
于是七海先生站直身体,绕了一大圈从正门进去走到妻子身边坐下:“酒吧?”
“又不是为了喝酒才进的酒吧,当然不会在里面待太久,留个信息就能走了。”
小林泉摸出私人手机给太宰治发了一段话,起身示意侍者结账。
“我来吧,你把车停哪儿了?”七海建人直接把卡交给适应生,转身伸开手朝妻子要车钥匙。
车就停在附近的商用停车场,交代丈夫务必要把发1票带回来,目送他去取车的功夫泉用工作手机给太宰治打电话:“聊完了吗?我要回家吃饭了。”
“已经聊完了呦泉姐姐,人家好可怜,没有地方去,能去你家吃点东西咩?”
太宰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泉还是出于同情答应了他的恳求:“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去买螃蟹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家里有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没问题到花园门口的咖啡店来。”
当然没问题,坂口安吾经历过友情的制裁整个人都蔫哒哒的,织田作之助表示可以帮忙把他带去新居享受一番家庭氛围。至于窝了一肚子火的太宰治,眼下连跑去公寓挑衅中原中也的兴趣也欠奉。
所以当七海建人开车回到咖啡店接人时就看到妻子身边多了个瘦高瘦高的黑发……少年?看他瘦削的肩部线条,应该是个尚未成年的大男孩,身上却披着件与小林泉同款的黑色长大衣。
略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弟弟的朋友,和家长闹脾气,暂时离家出走中。”
泉做了个简单介绍,七海先生收回满腹疑惑:“七海建人,高中教师。”
紧接着他问了个非常致命的问题:“你……没有上学?”
“欸?明明蛞蝓也一样,为什么只有我会被问起这种问题!”
太宰刻意鼓起腮帮子装可爱,小林泉和七海建人同时产生严重胃部不适前者生怕这家伙作妖拆家,后者纯粹因为某前辈留下了PTSD。
“太宰情况比较特殊,中也比他大半岁呢,高中毕业就去工作了。”泉解释了一句,七海建人便不再多问。咒术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半张脸裹在绷带里的小子绝不是什么善茬,他甚至比某些准特级的诅咒还要危险。
“太宰只是比较活泼,额……活泼得过了头,总得来说姑且算是个好孩子吧。”
捂着良心说出这段话,泉决定明天一早就要下单买个木鱼送去给游击队,从玄学的角度挽救一下某人。
七海先生收回视线,专注于路况。然而后座上的少年可不是不被招惹就会把爪子缩回去的类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把注意力从坂口安吾的背叛行径移到小林泉的丈夫身上,从头到脚仔细分析研究了一波,嘴角越翘越高。该怎么说来着?谁身边没养个二五仔呢。
糟糕透顶的心情因为同样有人被蒙在鼓里而诡异抬升,到公寓楼底下时他已经能放下脸上的营业用假笑了。
“搞什么,奇奇怪怪的,喜怒无常。”泉在心底骂了这小子一句,先行下车去开电梯,慢慢倒车的七海建人忽然听到后座传来少年带笑的陈述:“你……真的只是个高中教师么。”
垂下眼睛冷静解开安全带,他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此人。
那场,可以说改变了自己整个人生走向的酒会,后座上这个黑发少年曾经举着酒杯出现在妻子身边。
“当然,东京都立高等宗教专科学校,外语教师。”
咒术师只是份兼职,没必要挂在嘴上。
太宰治冷笑,类似这种嘴硬的人他见得多了,最后一个比一个哭的惨。
“用厨刀做武器并随身携带的高中外语教师?呵呵,恕我没有见过。”
对方的眼神和气势瞬间变化,黑发少年咧嘴一笑,自有办法让人不得不憋着气配合:“我绝对不允许别有用心的男人围着泉姐姐转!”
就面前这位一看就知的老实正派人,欺负起来可容易啦。
七海建人:“……”
就,转折有点突兀却又恰好被拿捏在软肋上,既视感越来越浓。这小子一脸认真,如果他真要去向泉告状……后果可能会有点严重。
“今天是校园公开日,厨刀是带去学校帮忙用的。”厨刀就厨刀吧,先混过这一关再说。
瞬息之间攻守易势,太宰治抬起下巴假装自己真是个会担心别人的好心暴躁少年:“这样吗?我不信,我要去问问泉姐姐!”
“随便你问,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熄灭发动机开门下车,眼见黑发少年一溜烟往电梯口跑,暗中加快速度锁上车窗车门赶上去。小林泉站在电梯旁摁着开门键等了好一会儿,见到太宰治跟只大老鼠似的溜过来便诧异道:“你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很有精髓,奈何七海建人没接收到。
“泉姐姐”太宰治夹起嗓音矫揉造作:“七海先生任教的学校举办校园日了吗?为什么没有邀请家属参加?”他的本意是提醒小林泉当心七海建人,可惜泉只当这是某干部没有机会混进学校不甘心的哀嚎:“是呀,今天校园日,我确实有收到邀请,不过你看我像是能抽出时间参加校园日的样子么?”
太宰治:“……”
一个字,绝。
你倒是把识破安吾的那份机警拿出来看看身边这个浑身都是破绽的家伙啊!你居然还帮着这个外面来的男人撒谎糊弄我!我要闹了!
隔着段距离听到小林泉替自己圆谎,七海建人松了口气。很快这口气没等完全落下便又重新提起妻子实在是太单纯了,又单纯又温柔,真叫人担心!
左看看右看看,面前这对年轻夫妇的眼神已经缠到一块去了。太宰治黑了脸,走过小林泉身边率先进入电梯,恶狠狠按下五号按键。
晚上黑进组织的网络下道命令吧,就说从今以后Port Mafia拒绝录用恋爱脑。
只要是结婚了的,统统给我寿退社滚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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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第 99 章
太宰治的蹭饭计划被迫终结于森鸥外突如其来的电话。
黑发少年饮料都喝了一瓶了, 正打算溜进厨房偷点东西吃,兜里的通讯设备嗡嗡作响。他打开公务手机将首领办公室发来的信息从头看到尾,冷笑一声翻过去扣在手里,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朝玄关走去:“泉姐姐,晚饭我吃不到了,森先生安排我去码头做些事。你别忘了调几个人手给我善后哦”
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小林泉差点跳起来,飞速转身盯着已经走进玄关边穿大衣边找鞋的糟心同事:“啊?啊!我知道了, 你去吧, 注意安全。”说完后她欲盖弥彰又加了一句:“接船而已, 用不着这么紧张, 单据不能少,要记得明天交到财务室!”
“你说呢?”太宰治语焉不详的留了这么一句,肩头被人轻点,侧过去就见一只便当盒堵在面前。七海先生在几句话的功夫里装了份晚餐, 装在塑料袋里送出来:“路上吃, 或者晚上饿了当夜宵。”
再怎么说这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身为成年人,他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休。
看着面前这只疑似购物附赠的廉价便当盒,太宰治抽抽嘴角身手接过:“谢了!”
他换好鞋拉开七海家的大门跳出去, 大衣带子就像条尾巴一样被风吹得跟在身后摇来摆去, “别以为你给我装了便当我就会轻易承认你!咱们走着瞧!”
说完甩上门就跑掉了,傲娇人设立得非常之稳。
“唉……”
泉在他走后轻轻叹息, 抬起眼睛看向七海建人:“……”
来不及说话,她自己的公务手机也响了。首领办公室的临时外勤要求以信息形式发送到需要出动的干部手上, 小林泉迅速起身原地转了两圈:“码头上归航的船出了点问题。好吧, 我也得出去一趟, 很抱歉。你先吃, 我尽量天亮前赶回来。”
海运风险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需要员工临时加班的情况也在国内各大会社经常发生,但七海建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眼看妻子急着返回岗位他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拖她后腿,心里到底是给森式国际航运记了一笔。
泉踮起脚尖在丈夫脸颊上轻轻贴了贴,又满怀歉意的张开手抱了他一下:“实在对不起,让你白忙一场。”
“没什么,路上小心,别开太快。”七海建人低头用力回手抱抱她,然后松开:“早去早回。”
停车场的空地上,太宰治正站在小林泉的配车旁打电话调动人手,见到后勤干部下来也只匆匆朝她点点头。泉三两下启动轿车,一看邻座多了份重量。
“坐后面去,前面不安全。”
“后座对我们来说才不安全吧,小林小姐。”
这会儿他也不装了,完全没有什么忌讳可言的从小林泉衣袋里顺走了她的配枪,“不管路上遇到什么,你只管朝预定地点开。”
干部配车的安全性自然比不上首领座驾,不过比起一般家用轿车来说基本上也与移动要塞无异了。
驶入横滨地界后路况明显变得糟糕,能看得出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就为了延缓机动干部赶到事发现场的时间。泉对横滨市近几年的道路变化了如指掌,猛打方向盘后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轿车滑出去一段距离接着惯性改变行驶方向,朝看似绕远实则并非如此的小道飞驰。
越靠近港区,随着路上行人车辆越来越多,行驶速度也被迫逐渐下降。太宰治毫无预兆拨开保险朝左侧水泥电线杆上的稳压器来了一枪,火光与爆炸将行人吓得纷纷朝商铺里钻,钻不进去的瑟瑟发抖缩在招牌下头也不敢抬。同行与对向的车辆也很是乖觉的往路两边让开,发动机再次提速,黑色轿车在夜幕下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等到进入港区,情况与外面又不一样。也就是改装过还做了防弹处理,这辆干部配车顶着时不时响起的冷枪横冲直撞,最终斜着撞进一片集装箱停放区,只听声音就知道不少货物遭了殃。
哪怕已经竭尽全力赶到现场,发出求援信号的巡检小队仍然尽数全灭,连凶手的影子也没看到半个。
太宰治推开车门踩在被血液浸透的泥泞地面上,目光扫过四处横陈的尸体不言不语。小林泉下车一个个看过去,她居然能说得出每个人的名字以及基本信息:“都是经常跟着中原干部的成员,例行巡查中。”
如果下午没有和安吾“亲切”交谈过,太宰治或许不会想得太多。正因为坂口的暗示以及小林泉的提醒,他才再没有此刻这般深刻意识到首领已经完全容不下自己了。要么随着情况变化见招拆招脱离组织另谋高就,要么直接反手干掉那个男人。他是有点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自杀癖,但并不愿意毫无美感可言的死在中年油腻大叔手里。
“是啊,中也的人,为什么突然让我来支援?后勤干部负责收尸,来救场很正常,我可是掌管游击队的干部,交易所与我无关。”
黑发少年垂下眼睑,鸢色眸子逐渐失去高光:“这一次的牺牲者和我不熟,下一次呢?”
“你是说……?”
泉问到一半就觉得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她给正在赶往此地的盐田打电话确认过位置,轻飘飘留下一句:“如果有需要,打我的私人电话。”
“暂时没有。提前去调监控的游击队也该到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太宰治同样轻声轻气的回答,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本红底白条纹的书翻开。
《完全自杀手册》
十几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哪怕小林泉也窝着一肚子火。简单清理出每个人的证件与私人物品,等盐田带人赶到只需将尸体装袋运走即可。他们会在火化后装罐送至家人手上,包括身后留下的保险金,数量不多,不过好好经营的话未尝不能支撑起一个小家庭十五年内的正常花销。
十五年,遗腹子也长到可以出去打工补贴家用的年龄了,失去支柱的家庭应该能够熬过难关。
从前混黑的人可没有这等好福利,太宰治视线放在书上,心思一直随着后勤干部来回移动。从前殉职成员能拿到什么全要看带队干部愿意出多少,一毛不拔也不是稀罕事。后来小林泉以“组织统一为成员购买最低限额的生命健康险有助于强化成员对首领而非干部的忠诚度”为由,成功说服森鸥外批下这笔款项。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先生愿意任用这个有瑕疵的干部。她的忠诚从来不针对首领,她仅对Port Mafia这个组织负责,或者说,她是在对接纳了大量社会边缘人的Port Mafia宣誓忠诚,她在意的始终是那些挣扎于沟渠中的野狗。不管是谁留下这一地的尸体,他一定不知道这次莽撞之举究竟给自己招来了个什么样的敌人。
带着录像赶来的并不是太宰治在游击队中的助手(他也不需要助手,随便指个人跑腿罢了),而是直属于BOSS的黑蜥蜴之首广津柳浪。白发老者将手里的拷贝交给黑发少年,分别向正在现场“忙碌”的两位干部低头问好。
“小林小姐,太宰先生。”
“辛苦您了,广津先生,我先送尸体去处理,必须上缴的东西之后会拿到首领办公室给BOSS过目。”
其实森鸥外是不会去看这些东西的,但这并不妨碍泉就想给他找点事。
广津柳浪后退一步微微鞠躬:“好的,不耽误小林干部的正事。”
后勤组连地上的血迹都给铲掉另行掩埋,确保现场完全恢复才迅速撤离。太宰治则与广津柳浪回到黑蜥蜴的地下据点一帧一帧翻看监控录像。
“很有反侦察意识,所有人的脸都避开了摄像头。高度组织化,不像民间武装力量。这是……”
画面放到某一帧,太宰治突然打断广津柳浪的解说:“停!这是什么?”
“……是一种年龄比我还要大的武器。”老爷子顿了顿:“灰色幽灵。”
“哦,灰色幽灵。原来如此。”黑发少年笑了,嘴角酝酿着无尽黑暗。
森先生下一招来得还挺快,想必安吾也即将要“失踪”了。能有什么比友人一背叛一死亡更令人绝望的事么?还真是感谢那个男人啊,居然没有设计能够坑死自己的圈套,而是拐了个大弯打算逼迫游击队队长主动叛逃。
哈哈哈哈哈哈,主动,真不错!
与此同时,高温火化炉前后勤干部小林泉的表情也淡淡的。
面前躺着的十三具尸体,每一具背后都支撑着一个家庭。
没错,这里是Port Mafia,为了攫取利益可以无恶不作的犯罪组织。但是随随便便舍弃成员性命这种事,多少有些过分了。这些人家里要么孩童尚幼要么双亲还在,人为制造出孤儿寡母、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泉觉得不太可以。
是时候考虑换个BOSS了,为了平静的生活与工作,为了将来能够放心退休,森先生最好乖乖主动退位。
嗯,被动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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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第 100 章
直到不得不出门赶往学校上班, 七海建人也没等到妻子下夜班回家。天亮前她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然后就在也没能抽出空联系。
老实说,他有点担心, 但她在电话里信心十足的表示都是些小问题,似乎并不需要帮助。
“娜娜明一起去玩吧?”
五条先生的头从□□办公室门外探进来,当然了他说的“一起出去玩”通常是拉个人替班,祓除咒灵的过程中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偷懒, 等任务完成又提着手信施施然出现。
不想出外勤更不想加班的七海建人跳过思考直接拒绝:“不。”
“别这么无情嘛, 其实是前辈有事相求。”白毛伸出条胳膊搭在青年肩膀上, 借着蛮力把他从办工作旁带开:“这么回事, 家里有人说在横滨附近再次发现杰的踪迹,我打算过去看看。反正二级诅咒,对你而言轻轻松松,万一发生异变就横滨那么小的地方朝天大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绝对不耽误飞过去捞你。”
“也许我并不需要被您捞, 单纯只是不想去做职责范围以外的工作? ”
七海先生逐渐失去高光:“听说京都那边一直都不太平呢, 您了解到什么道理了么。”
“了解了,了解了,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是要上路灯当挂坠的, 所以我都把任务金转给你当小金库了嘛!”
五条悟挥挥手:“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没有值得托付的后辈了……”
如果他换个表情说这句话也许可信值能高上那么一个半个百分点, 七海建人完全看在当年夏油前辈的照拂上才不得不遂了他的意:“先说好,完成任务我就直接走了, 任务报告你自己写。”
“欸?难道说,这是另外的价钱?没问题!”
不差钱的五条前辈掏出手机给了后辈一个他没法拒绝的价格:“最好声情并茂现场感十足, 能拿起来反复揣摩回味……”
“恕我直言, 我的文学造诣尚且不足以支撑轻小说创作, 这种要求请您另寻高明。”
两人一边毫无营养可言的你来我往一边叫上伊地知洁高驱车前往横滨市, 七海先生满心想着早点完事摸鱼去看望老婆自从结婚以来她从未如昨晚那般忙到夜不归宿,无论小林小姐嘴上再怎么说,身为丈夫他还是会为她担忧。
到达横滨已经是中午了,五条悟说什么都非要先去红砖广场吃个很有名的可丽饼。伊地知洁高就没有不顺着他的时候,将车停在距离最近的停车场,三个人就和大家少爷领着跟班保镖出门闲逛一样绕着广场一家店一家店找过去,远远看到造型夸张的可丽饼装饰物,五条迅速贴到队伍尾巴上等待。一小时后七海建人在车摊儿窗口看到了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光头,叶山还记得他,咧开嘴笑道:“七海先生?您来接泉小姐下班吗,哈哈哈哈哈,要带点什么,我请客!”
五条才不会和人客气,挡在两人视线焦点上指着餐单挨个戳了一遍:“这些加料我全都要!”
“嚯!客人胃口不错啊,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吃不完很浪费哦。”叶山确认对方没有更改的疑似便不再劝,五条悟也不和他提免单的事儿免什么单!五条家主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吗?必然不可能!
最后三人手里都举着嘉年华巨无霸可丽饼,除了五条没有谁能张得开嘴。
“最近横滨怎么样?我听说这边不太平。”七海建人状似无意的与叶山闲谈,后者愣了一下,豪爽大笑:“您是担心泉小姐的安全?放心啦,别的不好说,不过全横滨像咱们这样的泥腿子谁不念着泉小姐的好,哪怕去混帮派的也绝对不会对她出手。Port Mafia您知道么,就连他们都清楚不能把枪法练得太准,哦?”
这个语气词很有意思,配合叶山老板挑高的眉毛,七海建人迅速理解妻子在横滨市内的好人缘。
“多谢大家关照泉,我很感激。”
说完他真的朝可丽饼老板低头鞠了一躬,吓得叶山连忙扔开抹布摘了厨师帽弯腰还礼:“您怎么还客气上了?这片地界里大约只有泉小姐会在意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她敢为了我们频频忤逆上面,我们当然也要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叶山又问了几句小林泉的近况,频频要求七海建人替自己向她稍句问候,离开红砖广场五条悟摸着下巴感叹:“老子打从六岁起就开始勤勤恳恳祓除咒灵到现在,居然还不如学弟的妻子受人尊重,这什么世道!”
连硬生生改掉好几年的自称都变回去了,可见这份打击有多沉重。
“泉一向与人为善,耐心又温柔,从来不用恶意揣摩他人。有时候看着她我会感到羞愧,毕竟即使星夜兼程,仍旧还有那么多人为诅咒所害。前辈,你明白我为什么总会担心她了吗?像她那样好的好人实在是太少了,不说多一百个,哪怕多一个,这世上的诅咒也能减少十分。”
七海建人在五条悟惊恐的视线里吐露心声,白毛差点把眼睛上缠的绷带解下来搓搓再重新缠回去喂喂,滤镜有点厚了啊!
更可怕的是伊地知洁高居然跟着点头:“虽然和七海太太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一位能被全横滨底层人爱戴的女士,我想她一定和家入前辈一样,都是温柔悲悯的治愈者。”
“过分了啊伊地知!你不觉得你对硝子的滤镜太厚了吗!”
那是个会在治疗室里抽烟的大姐大啊!你疯了吗?!家入温柔悲悯,还不如胡诌小林是个□□干部来得可信。
大龄多金帅气单身狗、二十多年的粉红绝缘体,五条家再也清不出去的压仓货,连情书都没收到过几封的五条先生完全无法理解,为了偶像难得硬气一回的伊地知顶着上司如炬的目光坚持己见:“您就是对家入前辈有偏见!”
“……”
这句话说得我都没法接,到底你和硝子做了五年同学还是我和她做了五年同学?学弟还是太年轻,看不透那家伙藏在医师外套下的反骨。
“不和你们闲聊了,任务地点在这里,我去按照线索找找杰的踪迹。”留下这么一句话瞬息之间六眼就失去踪影,徒留七海建人与伊地知洁高面面相觑。
金发青年用力向外吐了口气:“二级诅咒是吧?出发!”
横滨市范围内几乎没有能让咒术师看得上眼的诅咒,这个二级距离城市中心很远,远到基本已经进入千叶县地界。周旋十数分钟后手起刀落,七海先生擦擦不小心溅到脸上的残秽,非常平静的示意学弟伊地知开车回横滨。
反正下午也没有学生上外语课,这个班他今天必须翘!
“你把我放到和五条前辈分开的地方就行了,剩下的我会自己想办法。”伊地知也不容易,天天被五条使唤来使唤去,偶尔还要敢怒不敢言的替他背锅,七海建人很是同情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憔悴的后辈。伊地知洁高抽抽鼻子:“多谢,七海前辈。”
七海前辈和灰原前辈一样,都是大好人!
放走伊地知,他摸出手机低头翻看,小林泉不久之前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说是理论上今晚能按时下班。
“哇啊!你这家伙,走路怎么都不看路的啊!”
少年倒在地上,即使埋怨话也带着仿佛撒娇般的小尾音。他穿着棕色披风和短了一截露出脚踝的棕色裤子,正七手八脚从地上收拢散落的粗点心,“看什么呐?还不快点帮名侦探把粗点心们抓捕归案!”
你好像就没有把眼睛睁开吧,所以究竟是谁不看路啊。够了,中二永不毕业的横滨人!
金发青年蹲下身替少年将零食塞回塑料袋,收拾完烂摊子便起身打算离去……西装袖子被人牢牢抓在手里,视线下移,仍旧坐在地上的少年鼓起腮帮子:“武装侦探社,请问你有什么委托吗?”
“我的婚姻没有问题,不需要雇佣侦探搜集证据,谢谢。”七海建人礼貌客气的拒绝了对方的推销,少年从地上跳起来,大为光火:“我们才不是那种捉捉奸找找猫的半吊子,要不是看在开业大酬宾的份儿上,才不会问你有没有需要。”
所以,是一家刚刚开始对外营业的侦探社么?显而易见业绩不会太好。出于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的信条,七海先生耐心再次拒绝:“抱歉是我误会了,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想委托给贵社的……”
“你是个高中教师,兼职咒术师对吧!我能看出来,咒术师这种珍稀生物横滨地界上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你来横滨是为了……见妻子,不,接妻子下班。你很担心她,发生什么意外了吗?啊,昨晚港区十几个Port Mafia巡检队员被人枪杀,怪不得。”
少年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最后咧嘴笑出两排大白牙:“盛惠,武装侦探社,江户川乱步。”
并没有从他的描述中听出言外之意的七海建人:“……”
身上没有点绝活是不能当横滨人的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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