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留下疤也真的很可惜。
“小姐, 水温还可以吗?”
“嗯,就这样吧。”
直到要洗澡了,姜愈白依然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相比起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太行的数学, 庄晏合对她理解能力的否认更具有杀伤力。
虽然知道庄晏合是实事求是,虽然知道为这种事闹别扭很幼稚, 但姜愈白还是莫名地有些伤心难过。
或许这点就像学习成绩不好,不认真永远比自身愚蠢更能为人接受一样。
她虽然自醒来以后一直说自己笨,但心底认为梦里自身悲剧的根源是心态出了问题,是自己听信谗言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是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从而忘记了善良的重要。
她认为自己笨, 只是一种比不上庄晏合的笨, 是一种因为不够努力所以还解不开数学高难题的笨。
可是连最基础的阅读理解都有问题?
那也太笨了!
她好难接受。
庄晏合越是了解她,一定就对她越失望吧?
姜愈白越想越觉得苦涩,越想越觉得庄晏合不可能会喜欢她, 想着想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刘婶, 李阿姨, 你们先出去吧, ”她在护工和刘婶的帮助下坐进浴缸中,有些丧气和聊赖地道,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刘婶不太放心。
“我又不会乱跑,需要帮忙会叫你们的。”
见她这么坚持, 两人只得退出了浴室。
“刘婶, 你们怎么出来了?”
“少夫人,”刘婶看到庄晏合也不惊讶,满脸无奈道, “小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庄晏合面露了然——又是宿敌又是学妹的账她还没算呢, 姜愈白倒先闹上脾气了。
“好可惜,我还说今晚向你学习一下怎么帮愈白洗澡呢。”
“其实小姐基本都是自己洗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她,免得出什么意外。”
庄晏合点了点头:“确实应该这样,她现在行动不方便。”
“就是啊,可小姐又比较……呃,比较有主见,我怕不听她的,她会更不开心。”
刘婶满脸忧愁。
“这样吧,我去看着她。”
“啊,这怎么……”
因为姜愈白正在闹脾气,刘婶有点拿不定主意。
“应该是刚才补习的时候我太严厉了她才不开心,我去给她道个歉。”庄晏合笑容温和,看起来平易近人,“叔叔阿姨让我好好开导照顾她,这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应对。”
刘婶听她搬出老爷夫人,想到两人的嘱咐,当下便把那丝忧虑抛开了。
“那有事少夫人就叫我。”
“我会的。”
庄晏合轻轻推开浴室门,立时有一股水汽弥漫出来,宽敞的浴室中水雾缭绕很是朦胧,竟叫人一眼看不真切。
圆形浴缸位于浴室的最里面,与淋浴间隔了一道玻璃,特制的轮椅摆放在浴缸不远处,旁边还有一条蓝色的小凳子。
排风扇低低的工作音以及偶尔的水滴声在这个空间里隐隐回荡,反而更凸显出了一种静谧感。
姜愈白几乎全身浸在水面以下,只有雪白的手臂和小刺猬般的脑袋耷拉在浴缸边缘,露出的些微肌肤在氤氲的水汽中白得像是在发光。
地上有一些湿滑,庄晏合脚步轻盈地向浴缸所在的位置走去。
“刘婶,不是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姜愈白闭着眼只以为是刘婶进来了,有点不开心道,“我只是腿脚不太方便,又不是没手洗澡。”
除了想一个人静一静以外,她也想从现在开始尽量靠自己做事。吃饭的经验告诉她,任何自我说服的借口皆出自于惰性和软弱。
好难过啊,如果不是庄晏合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一定会忍受不了诱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吧?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自制力,多年养成的性格也无法因那一个梦就彻底改变,但说理解能力不好,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和说她情商低有什么差别?
姜愈白越想越委屈,出车祸前就算了,出车祸后她明明一直在学察言观色,一直在为别人着想啊!
她可是多了十六年的人生经历啊,还是从天堂到地狱,怎么也吸取到了一点儿教训吧?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很高情商,很懂人情世故了。
“嗯?对不起呢,我不是刘婶。”
就在姜愈白自怨自艾之时,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从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
她猛的睁开双眼,只见庄晏合已不知何时站在了浴缸边,此时正弯腰笑盈盈地看着她。
浑身的肌肉仿佛突然抽筋了一般,姜愈白身体一僵,双手一松,整个人顺着浴缸倾斜的弧度仰面向下滑去。
“哎——”
庄晏合没预料到她反应那么大,连忙伸手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咳咳咳……”
姜愈白呛了点水,却顾不上喘顺气,一整个人慌乱无措。
“晏、晏咳咳咳晏合你、你怎么咳咳咳……”
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要遮哪里,却没注意到庄晏合还抓着自己的双臂,竟一下把她给扯了下来。
庄晏合有些狼狈地跪倒在浴缸边,衣袖和发丝尾端都浸到了水里,衣襟也因溅到洗澡水而湿漉一片。
池水摇晃,水声激荡,姜愈白吓得不敢再动弹,所有情绪最后只化作了两声无意义的“啊”。
庄晏合没想到姜愈白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磕得膝盖生疼,缓了一会儿才笑出点声音:“你真的是伤患吗?力气好大。”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
姜愈白复健时因为需要双手辅助行走,这几个月来手臂上的肌肉增长了不少,别的不敢说,单论臂力她现在可比一般的女孩子强不少。
“还好,就是膝盖有点疼。”
“那、那你快起来。”
姜愈白抬手想要扶她,庄晏合也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却只是稍微挺了下上身,以极近的距离面对面地注视着姜愈白。
姜愈白这才发现她已经摘了眼镜,此时琥珀的双眸在这热气氤氲的环境中更显暧昧。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不仅完全没有责怪姜愈白的意思,反而率先开口道歉。
姜愈白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要害羞,原本就因泡澡而粉红的面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一片,双臂也下意识地环住了身体。
“你、你怎么进来了?”
她其实很想问庄晏合想干什么,又怕语气太冲。
“我今天本来打算向刘婶学习一下怎么帮你洗澡的。”
“什么!”
姜愈白大惊!
在梦里,她确实强迫过庄晏合“伺候”自己洗澡,不过既不是想要与爱人共浴,也不是想要羞辱庄晏合。
她只是出于自卑想要试探一下,庄晏合看到自己这副残缺的身体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知道庄晏合会不会爱这样的她,想知道庄晏合是会心疼她、怜悯她还是厌恶她。
但或许是她真的做不来阅读理解吧,她看到的只有庄晏合一贯的温柔与平静无波。
越想试探就越是不安。
“不过刘婶说你不太开心,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你怎么还进来!”
当然,现实里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现在不仅想躲着庄晏合,而且非常有羞耻心!
啊啊,要是腿能动,她一定要缩成一个球钻进缝隙里!
庄晏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这次明明没有强迫人啊!
还是说庄晏合的温柔就是有到这种程度,无论如何都会帮她洗澡?
“嗯……因为我想来和你道个歉,是我那些话让你不开心了吧?”
“我、我没有不开心……”
是有一点点啦,就一点点,她只是在反思!
“真的吗?”庄晏合轻轻拨了下耳边有些湿漉的发丝,白皙的脸因浴室的热气而显出一丝绯红,“我还怕是我说话太直接了……”
“真的真的,所以你……你能不能先出去?”
虽然两人都是女性,虽然庄晏合的目光并没有丝毫冒犯之处,但姜愈白还是感到些许不自在。
那并不是厌恶意义上的感情,而是心虚加羞耻产生的窘迫。
“嗯?你不希望我在这吗?”
庄晏合面露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赶自己。
姜愈白觉得“不希望”这三个字的程度实在是有些严重,自己如果说是,会不会太伤庄晏合了?
“也不是不希望,就是、就是……我会、会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庄晏合看着她的表现,渐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啊,是这样吗?因为刘婶一直看护你洗澡,所以我以为你不在意。”
“那怎么能一样呢!刘婶是长辈,看着我长大的,可是你、你……”
“我是你的未婚妻,一定要说的话,我和你的关系才更亲密吧?”
啊,是这样没错,虽然是这样,但是……
“而且就算我们不是婚约者的关系,也同为女生,你真的没必要害羞。”
坦然的直女真讨厌!
“就算同为女生也只有我光着,那么不公平,我当然会害羞……”
羞耻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像庄晏合这样会对此感到疑惑的才不正常吧?
刚才到底是谁说她理解不了别人的情绪的?
庄晏合才是吧!
啊但是,她在梦里要求庄晏合给自己洗澡的时候,她的反应也很平淡和理所当然,反而是自己因为心境不同而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心情。
难道其实……奇怪的不是庄晏合,而是她吗?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庄晏合思考了一下,竟伸手打算脱衣服,“那我和你一起洗好了。”
姜愈白呆了一下,等庄晏合解到第二颗纽扣才一边着急慌忙地捂住眼一边叫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脱衣服,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怕自己会兽性大发!
庄晏合忍俊不禁,笑出了一点儿声音:“愈白,你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姜愈白涨得满脸通红,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我我我我我没想什么啊,我就是觉得这太快了,对对对太快了,这才第二个晚上,太快了!”
对不起,她撒谎了,她不止在想,还在回味!
不能这样,她还在努力把庄晏合往老师的位置上放呢,不想就此功亏一篑!
“啊,果然,我就说你想得太多了。”庄晏合慢慢拉开姜愈白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眼,“这和快不快没有关系吧?我是受叔叔阿姨所托来辅导照顾你的,作为未婚妻,不说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种贴身私密的部分也该是我最关心注意的。”
“可是有刘婶她们在,你真的不需要……只是辅导就已经很麻烦你了……”
每次听到庄晏合说“作为未婚妻”,姜愈白都是又开心又难过。感性上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待遇,理性上却又知道自己不能接受。
庄晏合轻轻叹了口气:“愈白,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
“我只有周末才能来,大部分时间又在帮你补习……我能感觉到你在补习的时候有些拘谨,所以希望我们能在日常生活中多增进一下感情。”
“你或许还想着退婚的事,但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姜愈白很想问,现在不是这样想的,那未来呢。可是未来的事,现在问了又有什么用?
听到庄晏合说增进感情,她一方面确实有点开心,有点心猿意马,可另一方面又更加明白,庄晏合并不是喜欢她才这样对她,而是作为未婚妻才这样对待她。
“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温柔又残酷,让人好想哭。
庄晏合琥珀色的瞳眸温润如玉,像是能把人融化了一般。
“有没有必要和值不值得是我的事,该怎么回应我才是你的事。如果觉得讨厌,你可以强硬地、冷酷地、厌恶地赶我离开,就像你对严成他们一样,我相信你能做得到的,对不对?”
姜愈白当然做不到。
她怎么可能讨厌庄晏合呢?
她只希望自己的喜欢能少一些,不要让庄晏合,也不要让自己那么困扰。
“你摇头我就只能理解你不讨厌了,既然你不讨厌,我就不会停止做自己想做的事。”庄晏合的神情看起来无比认真,“你如果真觉得过意不去,为什么不像阿姨说的那样呢?不是拒绝我,而是回应我的好意。”
回应庄晏合的好意?
姜愈白泪眼望着眼前美丽又温暖的女性,认真思考起了她的话语。
是啊,她已经明确知道无法在短时间内和庄晏合解除婚约,也下定了决心要和庄晏合和平友好地相处,更不要说接受辅导其实就已经是接受了庄晏合的好意,现在还拒人千里之外难道不是虚伪吗?
为什么对薄言、对虞秀凝她都知道要报恩,面对庄晏合的时候却只想着逃避呢?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确实应该对庄晏合更好,确实应该更多地回报庄晏合,不论是因为梦的愧疚,还是因为现实中庄晏合对自己的付出。
“那……那我应该怎么回应你的好意?”
对薄言她可以提供资金上的援助,对虞秀凝她可以改善自己的态度,可是对庄晏合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对庄晏合的感情太复杂了,复杂到不知该如何自处。
庄晏合看着眼前这张秀丽精致甚至还带了一丝稚气的脸,看着她偶尔充满复杂却又透露出单纯底色的浅灰眼眸,看着她不安仓皇又莫名信任坚定的表情,心中那股酸胀发酵成的泡泡似乎在逐渐膨胀。
“那不是很简单吗?”她轻轻捧起姜愈白的脸,用低柔的嗓音从鲜红唇瓣里吐出了蛊惑般的话语,“不要胡思乱想,听我的话就好了。”
“听你的话?”
“对啊,学生听老师的话不是很天经地义的事吗?如果觉得有负担,那你就当作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你只是被我牵着鼻子走而已,这样想是不是会轻松点?”
这样想会轻松点吗?
姜愈白不知道。
但她觉得听庄晏合的话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在梦里的强人所难和一意孤行造就了许多悲剧,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不能听从庄晏合的安排呢?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庄晏合是一个睿智、冷静又有见地的人,只要没有她的束缚和干涉,一定能做出非凡的成就——梦里不就是那样吗?
她要收拾的只有自己的感情。
至少现在,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对庄晏合做出残忍的事,或许有一天,她能做到怀抱感情也真诚地祝福庄晏合呢?
“我明白了晏合,我会听你的话。”
庄晏合确实是她的老师……啊,不如说,此时此刻庄晏合身上散发的母性光辉让她更像是妈妈。
温柔,包容,为孩子指明方向,这难道不正是一名母亲会做的事吗?
好好想一想吧姜愈白,把梦里的那些爱恨情仇暂且抛开,当初想要靠近庄晏合、想要和庄晏合交朋友,想要和庄晏合结婚不就是因为被她救了之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母性光辉吗?
如果是妈妈,那听妈妈的话也很理所应当对不对?
虽然她有很宠爱自己的妈妈和爸爸,但两人工作繁忙其实经常不在她身边,她一定是因为小时候缺失双亲陪伴,所以才会从庄晏合身上寻找母性的温暖。
啊,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她现在只要把庄晏合当成妈妈一样的存在,只要让自己的感情转化成亲情,就一定不会再次扭曲!
庄晏合露出欣慰的笑容,修长的指尖梳理了一下姜愈白淌着水的发丝,又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很好,那我想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就譬如现在,你知不知道刘婶很担心你?别说很安全,事情最怕的就是万一,刚刚你不就差点滑进水里了吗?”
“我……我知道了。”
姜愈白不再反驳,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会被庄晏合说服。
是庄晏合说得太有道理,还是从身体到心灵都无法抗拒?
她已放弃思考、放弃深究、不再庸人自扰。
“那现在……你是希望刘婶进来,还是希望我留在这里?”
“还是让刘——”
“嗯?”
庄晏合神情不变,声音却微微提高了。
“呃,你、你留在这里没关系吗?”姜愈白看向她湿漉漉的衣裤,“身上弄湿了应该很不舒服吧?”
“还好,在浴室里没什么感觉,反正我还要洗澡,待会儿换就行。”
“那就……辛苦你了?”
“这哪里算辛苦?”庄晏合拉过矮凳坐到浴缸边,又拿过一旁放置的浴球,“你或许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但其实在我心里……是你在出车祸的时候保护了我。”
“保、保护了你?”
姜愈白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很震惊,因为虽然客观上她确实替庄晏合承受了部分伤害,但归根结底是她自己没系安全带又恰好坐在撞击侧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她在梦里曾经不讲道理的用这种说法道德绑架庄晏合,可她觉得庄晏合应该是明白的,这场事件里没有谁对谁错,她完全不需要愧疚或感恩。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内疚?
梦里的庄晏合也是因此才忍受了她那么久吗?
“难道不是吗?我能毫发无伤是因为你。”
是的,客观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所以她没有说谎。
当然,庄晏合并没有抱着什么报恩的想法,只是想借此消除姜愈白的戒备心和不配得感,拉近两人的距离。
毕竟没有感情却大献殷勤,一定得有一个理由吧?
报恩就是个不错的借口。
比起随口胡诌自己已经爱上了姜愈白,这毫无疑问更加可信。
“但是我并没有——”
“不管是否出于你的主观意识,现实都无法改变,我想我们不用就此事争论,”庄晏合举起手中的浴球,微笑道,“我帮你擦背吧?”
“唔、唔……”
姜愈白脑袋因为庄晏合刚才的话而有些短路,只能木讷地侧过身接受她的“服务”。
明知这称不上告白,她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那么一丁点儿希冀。
如果她表现得足够好,那么以此为契机的话,庄晏合有没有那么一些可能就这样喜欢上她?
不不不,她刚才已经想好了,要把庄晏合当作老师、当作妈妈来对待!
她绝对不能因为这小小的一点示好就动摇!
“啊!”
打上泡沫的浴球碰触到背脊的瞬间,姜愈白忍不住轻轻叫唤了一下。
她连忙捂住嘴,不敢看庄晏合的反应。
“是不是太重了?”
“没……”
“那我继续了?”
“嗯……”
庄晏合从没有帮别人洗过澡,所以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好不好,不过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她也不是很在意。
对于她来说,重点是突破了姜愈白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防线,掌控到了更多的主动权。
一鼓作气,她本来就是打算在这个周末,在姜愈白最混乱无措的时候让一切成为定局。
至于虞秀凝和薄言的事,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插曲。
她又不是真的妒忌,需要明确的是姜愈白喜欢她,而不是她喜欢姜愈白。
她向来不屑于雌竞,也没有争风吃醋的闲心,与其在意姜愈白周边的男男女女,不如管好姜愈白。
她有这个自信。
“晏合……”
“嗯,怎么了?”
“你怎么用、用手……”
“哦……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疤。”
她的未婚妻有一副相当不错的身体呢,虽然现在瘦得有点硌手,但这雪白光滑的背不拔罐真是可惜了……留下疤也真的很可惜。
第24章 姜愈白原本那份单纯的美丽似也染上了妖异的色彩。
姜愈白的这个周末只能说过得痛并快乐着, 直到此刻,她似乎还能感觉到皮肤被庄晏合碰触过后的滚烫感。
其实接受之后,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镇定一些——起码没有把持不住, 兽性大发!
庄晏合的手非常柔软,动作也很轻柔, 除了帮她擦背也再没有更多的亲密举动,所以她后面慢慢也就泰然处之了。
这就是所谓的脱敏疗法吧!
姜愈白对自己和庄晏合的相处又多了一份信心!
“愈白,你今天心情很好嘛,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咦,我有吗?”
梁思雨好笑道:“什么叫你有吗?你今天一直笑眯眯的, 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姜愈白连忙揉了揉脸, 发现脸颊确实有点笑久了的僵硬感。
“咳,只是我爸妈给我请了个很好的家庭教师……我感觉自己进步很大,所以开心啦。”
“嗯~”梁思雨嗅出了点八卦的气味, “你那么爱学习啊, 学习进步让你那么开心?还是……家庭教师让你心花怒放?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啊?”
“有什么差别吗?哎呀, 饭都吃完了, 我们赶紧回教室学习吧!我现在充满了干劲!”
梁思雨见她害羞也不追问,主动拿过了她的餐盘:“好啦, 不开你玩笑了。我去放餐盘,你去门口等我吧。”
“嗯, 谢谢。”
姜愈白的轮椅虽然便利, 但体积还是有些庞大,在人多的地方比较碍事。
转到六中后,她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交到了像梁思雨这样的朋友, 那是一种纯粹的、放松的、基于平等关系的友谊。
唯一有些烦恼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梁思雨的关照,一开始想送礼物, 却又怕贵重的礼物会让这份友情变质。
就在她思忖着是不是就这件事咨询一下庄晏合的意见时,一道人影突然从旁窜到了她行进的道路上。
姜愈白急忙刹住轮椅,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就感觉到帽子就被人自下而上地掀翻了。
她下意识偏了下脑袋,玳瑁色的眼镜也歪到了一旁。
“卧槽,原来是光头,难怪要戴帽子!”
一个痞痞的男声故作惊讶地喊道,紧接着就是几声哄笑。
姜愈白因猝不及防而有些狼狈,但很快反应过来遭遇了什么。
校园霸凌,就算是六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也是存在的。
一些或幼稚或无可救药的学生为了彰显自身存在或者单纯因为无聊而找弱小者的麻烦,拿他人的痛苦取乐,发泄那无处安放的精力。
姜愈白虽然之前没遭遇过校园霸凌,但落魄后遇到过不少更严重的欺凌,所以面对目前的情况并不怎么慌张。
这里毕竟是学校食堂,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应该只是想戏弄她,而不敢实质性地伤害她。
“这叫寸发不是光头,”姜愈白调整了一下呼吸,扶正眼镜,抬头看向那个带头的男生,尽量平静道,“你把我帽子弄掉了,能捡起来吗?”
姜愈白生就了一张秀美精致的脸庞,加上皮肤白皙,无论到哪儿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这是她无论戴多少帽子、多少眼镜都无法遮掩的事实。
只是此时此刻,她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车祸留下的、自额角蜿蜒至右眼角的疤痕,比肉色更深一些,并因愈合而有些凸起的肉疤像一条艳红的蜈蚣匍匐在她的凝脂般的肌肤上。
狰狞、丑陋的疤痕与精绝的美貌产生了强烈的反差,足以对第一次见的人产生巨大的震撼,姜愈白原本那份单纯的美丽似也染上了妖异的色彩。
看到她的正脸,几人都不禁愣了一下,还是领头的男生最先回过神,嗤笑道:“你们听到没?她要我帮她捡帽子。”
“丑八怪,你想得还挺美!”
“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捡?啊~我忘了,你腿残废啊!”
姜愈白的额角隐隐作痛,倒不是被他们几句话刺激到了,而是单纯对这种幼稚的行为感到无语。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智不成熟,现在才发现这要看和谁比。和庄晏合比是幼稚了些,但和这些人比她简直太成熟稳重了。
“我有哪里招惹到你们吗?”
很多霸凌其实是没有理由的,但姜愈白姑且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啊,我们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你真的不能走路啊?还是为了能坐轮椅招摇?”
“老实说你这轮椅挺拉风的,能不能借我们坐一坐?”
好吧,就是她太招摇,太惹人注目了。
“你们将来要是半身截瘫了,我可以考虑一下。”
“卧槽孙哥,她竟然敢咒我们。”
姜愈白已经懒得和他们纠缠了,抽出椅背旁的拐杖把地上的帽子勾了起来。
“算了,我赶时间,你们能不能让一让?”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交个朋友怎么样?”
要她交朋友费的那种朋友是吧?
姜愈白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所有从门口离开的学生都像避瘟神般绕着这几人走,还在食堂内的更是只敢远远围观。
这是遇上真校霸了?
姜愈白不乏受万人瞩目的时候,在梦里也因落魄被众人奚落嘲笑过,所以并不是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心理素质。
只是难堪和愤怒这类负面感情并不能在理智的控制下消除,她的身体生理性地颤抖了起来。
“孙哥,她* 在发抖!”
“不要害怕啊,我们就是来交朋友的,你这样很过分诶。”
啊,分不清害怕和生气的家伙可真是令人讨厌,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吗?
对抗自身的劣根性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什么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了,还有人要撩拨她的神经?
“你们再不走我就叫老师了。”
这几人显然知道怎么规避风险,口口声声说是交朋友,学校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而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是让她退学。
但是她更明白,对方不吃到教训是永远也不会停止这种霸凌的。
该怎么办呢?
“你想叫老师就叫咯,我们又没做什么。”
“不如说我们是看你腿脚不便,想要来帮助你的。”
“就是啊,这里那么多同学都看着呢,他们能为我们作证。”
几人说着稍微围拢了过来,带头的痞气男生甚至抬脚踢了踢电动轮椅的轮子。
“我靠好东西啊,那么扎实。”
姜愈白一只手攥紧了拐杖,另一只手抓住了挂在扶手上的警报器——本以为上下学有人接送,其他时间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学校,这东西用不上呢,果然还是应该相信长辈的智慧。
“你们在干吗?”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梁思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孙一帆?又是你们!”
姜愈白扭过头,果然见梁思雨正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等等——”
她并不害怕这几人,退一万步说,这校园生活过不下去了她还可以退学。但她不想连累梁思雨,不想她被这些校霸缠上。
“哦呦,这不是管家婆梁思雨吗?怎么着,你管东管西还管得着我们交朋友啊?”
孙一帆嘴里嘲讽着,身体却还是和姜愈白拉开了一些距离,看起来对梁思雨有些忌惮。
“你们是交朋友吗?”梁思雨冲到姜愈白身边,一脸担心地问道,“愈白,你没事吗?”
姜愈白摇了摇头:“没……你不要管这件事。”
“什么叫我不要管?”梁思雨双手叉腰,冲着孙一帆吼道,“你们要是再敢骚扰同学,我就去告校长!”
“哈,别什么事就动不动告你爸,我才不怕呢!”
“就是就是,你爸爸是校长又怎么样?学校建楼还不是要我们孙哥资助!”
“你们、你们——”
梁思雨一看就不擅长吵架,只是几句就憋得满脸通红。
姜愈白先是因为梁思雨是校长女儿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不能让事态再怎么发展下去。
“思雨,我们回教室吧,不用和他们浪费口舌。”
梁思雨气得不行,却也明白和这些人吵下去没有意义。
“嗯,我们别理他们。”
两人决定无视他们离开,孙一帆也没纠缠,只贱兮兮地道:“都是六中的同学,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来日方长。”
其余两人跟着附和。
“是啊,现在还没我们孙哥交不到的朋友。”
“丑八怪,我们明天见。”
姜愈白压低帽檐,脸上透出了几分阴沉。
被叫丑八怪难以避免地让她回想起了梦中的经历,自醒来后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些。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梁思雨走出一段距离后仍止不住满脸怒容,“孙一帆这个狗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姜愈白知道梁思雨是校长女儿后心情有些微妙,可看到她一直在为自己忿忿不平后,那股感觉慢慢便消散了。
不论梁思雨是不是受到校长的嘱托,都无法改变她照顾了自己的事实。而且从反应来看,梁思雨应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校长知不知道都另说呢。
“思雨,你知道这个孙一帆的情况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他原本是我们班的,上学期因为欺负同学差点被退学,他爸花钱摆平了学生家长,学校最后给了他一个处分,并且以成绩不佳为理由,让他留级去了普通班……这还没消停多久呢。”
“他一直都这样?”
“是啊,一直这样。这家伙又贱又坏,还特别知道怎么规避校规。仗着家里有钱,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家多有钱?”
姜愈白对这个孙一帆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她也不是认识圈子里的所有人,而且听说有些奋进的人家挺愿意把孩子往这种公立的重点高中送的。
“具体我不清楚,不过他进六中就是他爸给他买的,”说到这个,梁思雨就有些泄气,“现在公立学校经营困难,光靠政府拨款和学费无法达到收支平衡。六中也是老学校了,教学楼很多地方需要修缮,一申请拨款就要等很久……所以一定数量的买读生对学校来说还挺重要的。孙一帆他爸特别肯花钱,好像还有点背景,所以没人敢惹他。”
不愧是校长的女儿,对经营学校的门道真清楚。
姜愈白有点担心:“那你为我出头,会不会……”
“哎呀,我爸是校长,他不敢对我怎么样啦。就是现在很烦,被这家伙黏上准没好事,我看能不能让我爸出面说一声,你也要小心点。”
“嗯,谢谢你思雨。”
如果校长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会帮忙解决的吧?
事情如果能到此为止就好了。
第25章 你姐姐庄晏合。
不, 事情完全没有到此为止,姜愈白不知道校长有没有出面,又是怎么出面的, 但总之孙一帆等人没有停止对她的骚扰。
几人并未对她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一到午餐或者放学时间就在路上截她, 各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似乎是想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又似乎是在故意惹怒她。
虽然有梁思雨在旁帮腔安抚,但姜愈白还是十分不堪其扰。
老实说,她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即使不像梦里的性格那么扭曲, 她从小到大也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一开始她忍耐着, 希望校长出面能起点作用,两天后她开始考虑是否亮出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作威慑。
只是几人每次都是在公众场合取笑羞辱她,她想摊牌都没有机会, 甚至她很怀疑孙一帆那脑子和眼界能不能理解她身份的含金量。
万一校长都暗示过他了, 只是孙一帆这个傻帽领悟不了呢?
到了这第四天, 姜愈白看着孙一帆那张贱兮兮的脸已经忍不住开始犯恶心了, 恨不得抽出拐杖狠狠甩他一顿。
“哟,这不是瘸腿小残废姜愈白吗?又坐着轮椅出来晒太阳啦?”
“孙哥, 这明显是去上厕所啊。”
“哇去,你这上厕所很困难吧?要不要我们帮忙啊?”
还是一贯无聊的人身攻击, 夹杂下流没品的骚扰话语, 姜愈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孙一帆,你一直这样到处找存在感是不是因为被你爸忽视啊?私生子得不到重视很憋屈吧?”
姜愈白在被骚扰的第一天就托吴叔去调查这几人了, 其他两个小跟班没什么背景,只有这个孙一帆的身份有点说头。
孙父是开连锁酒吧、KTV和会所类业务的, 还不可避免地涉足了一些灰产,说起来不太入流,却也认识一些有钱有权的人,在六区很吃得开。
这孙一帆只是他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不过因为年纪最小所以还算得宠。
大概是想洗白,孙父没少在下一代的教育上撒钱,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基因不太好还是受到了生活环境影响,总之几个孩子没一个成才的,这孙一帆也是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看起来就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如果可以,姜愈白很不希望和这种无赖扯上关系,就算姜家势再大,遇上这种人也可能被咬上一口。
可要她就此退学,她又很不甘心、很憋屈,总觉得像是输了一样。
要知道,她也是很任性很倔强的性格,想要变善良不意味着想要变软弱。
论情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论家世,她可比眼前这小瘪三牛气多了,她为什么要怕!
她已经决定了,干脆就把事情闹大,魔法攻击谁不会啊?戳人肺管子谁不会啊?
论嘴毒她可没输过!
这家伙在校规边缘反复试探的欠扁样子她已经看够了,就这种胆小鬼还敢找她麻烦?
她在梦里还绑架囚禁过未婚妻呢,只要不是面对庄晏合,她现在对谁都不虚的好吧!
这次她是故意趁梁思雨不在一个人出来的,特地挑了个有监控的地方,拐杖和警报器也都时刻准备着,就算同学绕着这三人走,老师听到动静到时候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她想的是要么唬住孙一帆,让他别再来骚扰自己,要么切实地抓到他的把柄,让这家伙退学!
“你这丑八怪,胡说八道什么!”
姜愈白的话还没让孙一帆怎么样,两个小弟倒是先激动上了。
“敢这么说我们孙哥,你他妈真是活腻了!”
“哎,你们又不是孙一帆,这么激动干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我可警告你俩别碰我,你们不会忘了上次被拉去顶罪退学的那两个小弟吧?我告诉你们,我家不缺钱,所以绝对不会接受庭外和解。我还特别脆弱,要是被碰坏一点儿,你们这辈子都还不上。”
姜愈白确实看起来不像缺钱家庭的孩子,光那台酷炫的轮椅看起来就很值钱。两个小跟班毕竟只是学生,不是真在道上混的人,被姜愈白这两句话唬到,都有些紧张地看向孙一帆,似乎是在问该怎么办。
姜愈白说出的这些讯息显然不是能从其他学生那里打听到,孙一帆的脸色难看地盯着她,眼中显出一丝凶狠。
“谁和你说的这些?梁思雨吗?”
“你觉得思雨可能知道这些吗?”
姜愈白抬了抬帽子,露出因红色疤痕而显出一丝妖异的美丽脸庞。她不知在什么时候不再戴眼镜,灰色的瞳眸挑衅地看着孙一帆,眼底深处有一丝狠厉。
“老实说,我只想过一段平静的校园生活,只要你们别来招惹我,之后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或许是真的受够了骚扰,或许是预知梦中的扭曲心性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也或许是她本性如此,就算一心向善还是会因为刺激时不时地想要释放一下。
她没有对实施反击有过一丝犹豫,戳到孙一帆软肋时也有种特别爽快的感觉,她甚至隐隐期待对方不要怂,让这场交锋可以更激烈一点。
“井水不犯河水?”孙一帆嗤笑了一声,“那可办不到,只要你在这个学校里,我就不会让你安宁。”
“啊……到底是什么让你对我怨气那么大?”
虽然她以前确实是个惹祸体质,但来六中后根本没招惹过这几个人。
“什么怨气?你他妈成绩比我还烂,凭什么进重点班?哈,你家比我家更有钱?更有权?还是什么残疾人的特殊待遇?”
“就因为这个?”
姜愈白真的有些错愕,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重视成绩的哈?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你知道这让我多没面子吗?”
哦,面子……可能还不止是面子问题,孙父大概是那种典型的自己练废了,就把所有期望强加到下一代身上的人,所以孙一帆也对这种事耿耿于怀。
但那关她屁事?
这孙一帆真是纯纯有病,当初留级到普通班的主要原因也不是他成绩差,而是欺负同学啊!
她又没欺负同学!
姜愈白忍了一忍,却还是没忍住,用怜悯的语调嘲讽道:“所以你就只能从欺负一个残疾人的行为上获得那点小拇指盖大小的自尊心吗?呜哇,好可怜。”
孙一帆听到这句嘲讽终于忍无可忍,双眼赤红抡着拳头就朝姜愈白挥了过来。
“你他妈找死!”
姜愈白一边拉开报警器一边连忙操作着轮椅后退,扯着嗓子大叫道:“打人啦,打人啦!”
尖锐的警报声几乎立时响彻校园,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此时都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老师们也纷纷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学校闹成了一锅粥,除了校庆以外,六中已经很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姜愈白因为早有防备,很幸运地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因为事情闹得太大,两人又身份特殊,梁校长最终决定请双方的家长到场。
“梁校长,我爸妈出差去了来不了,我打电话和他们说一声就好了吧?”听到要请家长,姜愈白根本不带怂的,“监控可以为我作证,这件事我什么错都没有。”
爸爸妈妈去国外已经一周了,算算时差现在应该在睡觉呢。
姜愈白知道如果只是威胁,爸妈肯定更倾向于让她退学,但在威胁几乎变作了实质的伤害后,两人可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对方。
而只要威胁排除,她还是可以快快乐乐地上学!
“我知道这件事你没错,但是你爸妈把你的人身安全托付给了我们六中,我得对他们有个交代。你放心,他们出国前和我交代过,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们的全权代理人。”
“全权代理人?”姜愈白好惊讶,“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梁校长有些威严的双眼微微眯起:“……你姐姐庄晏合。”
哈?
谁?
谁姐姐?
姜愈白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爸妈竟然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这种安排。
“不不不,校长你能不能别、别叫庄晏合过来?她、她还要上学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预感,庄晏合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很生气!
她对爸妈还能撒娇蒙混过关,可是对庄晏合……
姜愈白想到了上周末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身体不禁一颤——不管哪种意义上她都招架不住庄晏合。
“我刚已经打过她的电话了,她说她马上过来。”
“啊、啊……”
姜愈白脸上隐藏不住的得意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忐忑不安。
她不止害怕庄晏合生气,也害怕又麻烦到她——即便是从燕京大学过来,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啊!
姜愈白捂着脑袋很是懊恼,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多忍几天,等爸爸妈妈回国了。
“愈白,你没事吧?”梁思雨一直陪在姜愈白身边,见她脸色难看,有些担忧地道,“你姐姐很恐怖吗?这事儿你又没错,应该不用担心吧?”
姜愈白摇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把愤怒的目光射向了那三个始作俑者。
都怪这帮蠢货混球大垃圾!
三人的脸色并不比她好看多少,尤其是孙一帆满脸阴郁,甚至隐隐显出几分坐立不安。
姜愈白看他这反应也是快醉了。
既然怕被叫家长,那还找哪门子的茬啊?
这么个色厉内荏的货,亏她还烦恼了那么久,想着怎么对付呢!
第26章 还是类似于做了坏事的孩子对母亲的恐惧?
梁思雨不多久就回去上课了, 校长、年级主任以及班主任等人分别和姜愈白和孙一帆几人谈话,保安也是又调监控又维持秩序,忙得团团转。
只有姜愈白因为犹豫而没能及时接到庄晏合的电话, 之后的心思就完全不再这上面了。
好奇怪啊,庄晏合在她心中明明是很温柔的形象, 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呢?
是那个预知梦的影响吗?
还是类似于做了坏事的孩子对母亲的恐惧?
啊,庄晏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迟疑啊?明明接起来就好了!
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庄晏合肯定会理解维护她的,她为什么要心虚?
姜愈白在这一个小时里几乎什么都没想,光想着庄晏合来了之后该怎么解释, 怎么装可怜, 怎么让对方消气。
敲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是一位女老师的声音。
“梁校长,姜愈白的家长到了。”
姜愈白整个身体一震, 有些害怕又控制不住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从门外款款而入。
梁校长立即起身迎接, 脸上露出了欣喜而慈爱的笑容:“晏合, 你来啦。”
“梁叔叔,好久不见, ”庄晏合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而后目光便扫向了姜愈白, “对方家长还没到么?我能不能先看看愈白的情况?”
“当然, 愈白应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你先去看看吧。”
姜愈白听到庄晏合喊“梁叔叔”的时候人都凌乱了,看到庄晏合朝自己走来, 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晏……”
“让我看看,”庄晏合二话不说摘了她的帽子, 抬起脸仔细检查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没、没没没,我没受伤。”
姜愈白眼巴巴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和可怜。
庄晏合仔细摸了一遍她的脸,又四处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确定她无碍后紧绷的神色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没事就好,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没来得及……”
庄晏合挑了下眉:“那为什么不给我打回来?”
姜愈白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我、我手机没电了……”
庄晏合扫了眼她握着的手机,没再多说什么,视线看向了另一头坐着的三个少年。
“梁叔叔,就是他们欺负愈白吗?”
“咳咳,依据监控里的情况来看,双方应该是先发生了点口角……”
庄晏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三个高中男生,明显领头的那个挑衅般地看了回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能看一下监控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梁校长使了个眼色,将庄晏合带到了姜愈白所在的角落,低声道,“我看愈白没受什么伤,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得太大吧?那个孙一帆的爸爸黑白两道通吃,一般有钱人也不敢惹他……”
庄晏合微微皱眉:“我爸妈没和你说姜家的情况吗?”
“呃,姜家是什么情况?”梁校长有些疑惑,“你爸爸只说是有个朋友的女儿需要复读,让我帮个忙。”
庄晏合看了眼双目圆睁的姜愈白,思考了一会儿斟酌道:“说起来有些复杂,不过梁叔叔放心,愈白的事不管结果如何都绝对不会影响到六中和您,姜家有能力处理好。”
姜愈白听到这里也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她能被安排到六中念书还是庄伯伯他们搭得桥啊?
她当时还在想爸爸给谁打的电话呢,却完全忽略了庄晏合的爸妈都是教授,在教育系统里很有人脉这件事。
难怪庄晏合一进来就喊梁叔叔,原来人家早就认识了!
“我不是怕事,只是担心……”梁校长叹了口气,“待会儿孙一帆爸爸会来,我怕你不好应付。上次闹到警察介入,他爸都能把事摆平,我也只能做点象征性的处罚,这次恐怕……”
庄晏合点了点头:“我明白该怎么做。”
姜愈白听着两人的对话,意识到庄晏合待会儿很可能要面对个涉黑背景的大老粗,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了。
庄晏合可不像她一样,天天有人接送,有保镖保护,这次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人家盯上庄晏合报复该怎么办啊!
“晏合,要不——”
她想说这次要不就先这么算了,等她爸爸妈妈回来后再处理,没想到正在这时,一个人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校长室。
“梁校长,这又是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孙一帆的爸爸孙万兴。
他个子不高,有些矮壮,一身黑色西装藏不住大腹便便,脸上戴了副黑色墨镜,皮肤皱纹明显,头发也白了几撮,看起来至少六十多岁。
“孙先生,你来啦,事情是这样的……”
梁校长忙不迭迎上前解释前因后果,庄晏合不知何时站到了姜愈白的身边,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肩膀。
看到这一身匪气的孙万兴,姜愈白更觉后悔,正思考着待会儿干脆自报家门得了,却听到庄晏合低声道:“待会儿交给我来处理。”
“晏合……”
“你说这小子又打人了?打得谁啊?那瘸子吗?”孙万兴说着说着提高了音量,一伸手把墨镜挑到了额头上,一双三角眼朝着姜愈白看了过来,“我看她没受什么伤啊,我家小子要是真揍人,她一个瘸子现在还能这么安稳地坐在这吗?”
姜愈白前一秒还在担心庄晏合,这一秒听到孙万兴这不负责任的话语,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果然是什么爹教出什么儿子,说什么重视教育都是屁话,她看这孙万兴还挺自豪儿子会打架啊!
“愈白要是真受了什么伤,你儿子现在也不会安逸地坐在这,”庄晏合面对这流氓做派的家长,气势丝毫不弱,“你应该庆幸她没事。”
“哟嚯,小姑娘口气倒不小,你是她姐吗?”孙万兴指着庄晏合对梁校长道,“怎么不是她爸妈来,叫来个黄毛丫头,是不是看不起我?”
“哎不是不是,姜愈白的父母都在国外出差赶不回来,这是愈白姐姐。”
“哎呀,我不管!”孙万兴一挥手,“反正我看她也没事,梁校长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点事也要叫我过来!”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我建议先看监控,确定这件事的性质。只要你儿子有要伤害愈白的行为,我就会要求他退学。”
“退学?呵,你算是哪个东西?你知道我给学校捐了多少钱吗?你问问梁校长想让我儿子退学吗?”
姜愈白听他对庄晏合出言不逊,人都快气炸了:“你捐多少啊?我捐双倍!”
“你捐双倍?”
孙万兴听姜愈白这么说,忍住又仔细打量起了她,这一看也看出点端倪。
“哦~看来家里挺有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但有些事不是光有钱就行的,我孙万兴在六区混得开可不止是因为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孙先生,”庄晏合并不被牵着鼻子走,对梁校长道,“我们还是先看监控吧。”
“咳咳,先看监控,先看监控。”
孙万兴显然有些不耐烦,直到这时才看了儿子一眼,孙一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就看。”
监控拍得相当清楚,时长也短,不一会儿几人就看完了。
虽然听不清对话,但事情的发展经过很明显,三个男生拦住姜愈白,不一会儿就动起了手。
幸亏姜愈白反应及时,座下的轮椅行动又快速灵活,靠着几下变向先躲过了孙一帆的攻击,再之后就有老师和学生过来阻止了。
孙一帆是有明显伤人意图的,再加上对象还是个坐轮椅的女孩,这件事的性质不言而喻。
孙万兴看完监控后一言不发,几步走到孙一帆面前抬手就给了他几巴掌。
姜愈白看得目瞪口呆,刚心想这老小子不该这么有正义感,就听到他对着儿子怒吼道:“你个没用的东西,打架就算了,你挑个瘸腿的女娃打,还没打到,被像个猴一样耍,真他妈给老子丢人!”
“……”
姜愈白突然就平衡了,释然了。
虽然在梦里她已经见识过了各种人心险恶,但现实里直面这种直白的、不加掩饰的暴力,还是让她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冲击。
和这种观念都完全扭曲了的人相比,她觉得自己还挺冰清玉洁的,起码她现在是真的努力在当一个好人。
“哎呀,孙先生不要动粗嘛……”
梁校长和老师们似乎是想阻止,却又不敢上前,孙万兴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说吧,这次捐多少钱?”
梁校长有些尴尬地看了庄晏合一眼:“这……”
“我要求你儿子和另外两位学生全部退学,”庄晏合不卑不亢,神情严肃地道,“我有理由怀疑,他们会继续伤害愈白。”
“你想让我儿子退学?”
“对,我不接受其他的处理方法。”庄晏合看向梁校长,“梁校长,我的这个诉求不过分吧?”
“呃,孙一帆同学身上本来就还背着个处分,这个诉求确实——”
“我不服!”孙一帆捂着被父亲打肿的脸突然大叫起来,“梁校长,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姜愈白没接受任何测试就进入了重点班?她的期中考排名比我还差,凭什么她能在重点班待着?学校不公平,我生气是情有可原,而且这次我没打到姜愈白!你不能让我退学!”
孙一帆几次三番拿成绩说事,姜愈白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尤其这次还是在庄晏合面前。
第27章 啊,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严哥吗?
“姜愈白同学是由于身体原因从燕京大学退学才能免试进入六中的, 至于成绩当然也是身体——”
梁校长试图解释,姜愈白听到这些话却更觉心虚和羞愧。
不是的,她大学其实也和孙一帆一样, 是靠人脉和捐款混进去的,成绩是本来就马马虎虎, 不是什么身体原因。
她根本没有资格瞧不起孙一帆,因为自己没比他好多少,甚至期中考试的排名还不如他。
“还有这回事?”孙万兴一听儿子的话,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梁校长, 这件事我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你要是不能给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可不介意去闹。”
要脸的最怕遇上耍无赖的,帝都有钱人遍地, 也真如孙万兴所说的一样不是有钱就能横着走。
现实中的姜愈白过去靠着“姜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小圈子里无往不利, 而在梦中, 她前期也一直靠姜家的势力来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 其最终的结果是成为众矢之的,拖了整个姜家下水。
如今早已不是过去的社会, 网络发达法治也健全,姜家是有钱, 可比姜家有钱的又不是没有?
旧时代的皇室和贵族, 新时代的政府要员,真要算能量的话他们这类有钱人根本无法只手遮天。
她在梦中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不争气的话再有钱的人家也会没落。
这个争气的底线是遵守法律法规, 往上是保持道德操守,再之上才是奋发图强, 延续家族辉煌。
这也是她虽然下意识地就想用身份去压人,下意识地就想依靠姜家的势力解决问题,却最终还是忍耐住,找了个比较曲折合理的方式应对这件事的最大原因。
尽量在规则内解决问题,不恃强凌弱,不给人抓到把柄,这是她醒来后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而且谁知道用了强硬手段这孙家会不会应激,给她搞个什么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啊?
她又不是没遇到过。
“孙先生要去哪里闹?教育局吗?”在姜愈白脑中百转千回之时,庄晏合仍在从容应对孙万兴,“愈白的入学手续合理合规,你就算去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这次事件的重点根本和成绩无关,是你儿子霸凌同学,我希望你不要转移重点。”
她说着看了姜愈白一眼,见她皱眉沉思没什么反应,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其实挺担心姜愈白受不了刺激,大小姐脾气发作爆出像刚才那个“我捐两倍”一样的典,说出些类似于“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姜家大小姐”的话语,把事情引向对她们不利的方向。
这也是她当初不看好姜愈白跑来普通高中念书的原因之一。
人分圈子是性格、习惯、观念以及阶层等诸多因素决定的,适应性强的人当然另说,可是像姜愈白那样自我为中心的人,想要勉强融入别的圈层无异于热油入水。
姜家在所谓的上流圈子当然很有面子,那个圈子里的人就像是握着“互相保证毁灭”的按钮一样,秉持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即使有点小矛盾也不会将事情闹大。
可像孙万兴这样的人可不一定能认识到这件事,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和他较劲很可能会引发不同圈层的摩擦和争端,并最终导致姜家名誉受损。
说得更现实一些,这里姜家如果公开身份以势压人,并且这件事被泄露出去,那都算“自降了身份”。
到时候被圈里人耻笑才是吃了大亏,这就是所谓的“体面”。
而且这件事并不难解决,姜愈白是受害者,只要她耐得住性子按正规流程来办,就算孙万兴想把事情闹大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什么霸凌同学,别以为套个文绉绉点的词就能污蔑我儿子,我们孙家不吃这一套!”
庄晏合轻轻笑了:“这和你们吃不吃这一套没有关系,规定就是规定,我相信校方会按校规来办的,对不对?”
没错,规定就是规定,凡事按规定来办就不会出错。
在她看来,所谓的身份背景最大的作用是保证自己能在规则下解决问题,避免不公,而不是主动去破坏规则。
只是和不讲道理的人理论是没有意义的,庄晏合看到孙万兴的做派后就没打算再谈什么,只准备见招拆招。
“这、这……”
梁校长显然有些忌惮孙家,这一口话没能答应下来。
对,就是这种时候。
“梁校长,我说过——”
“我看要不这样吧,”姜愈白思考了良久,此时突然开口打断了庄晏合的话,“孙一帆说我成绩差不配在重点班,所以他才来找我麻烦,那我下次期末考如果进入了前一百名,他就当着全校的面给我道歉并退学。”
听到这个提议,庄晏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她并没有阻止姜愈白继续往下说。
姜愈白一脸自信地冲着孙一帆道:“如果我没考进前一百名,我退学,在那之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像六中这样看重升学率和名声的公立学校,最怕的就是闹出丑闻,孙万兴如果添油加醋地一闹,也不知道会给学校带来什么影响。
这整件事都是由她任性跑来六中念书引起的,梁校长又是思雨的爸爸,她于情于理都不想让对方为难。
原来善良的人做事瞻前顾后并不是因为软弱,而* 是怕伤害到别人,她现在对于这一点已经深有体会了。
“呵——”
孙一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怎么,你不敢吗?”
“好笑,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才考三百多名,你不会以为六中的一百名那么好进吧?”
六中有两个重点班,加起来人数就有一百人左右了,更别提还有其他班的尖子生。前一百五十名几乎都是那一群人在变,越往前分数差距越小,后面的人越难挤进去。
想要在短短两个月内提升两百名实在不切实际,姜愈白上次期中考的成绩由于多方面的影响确实不很如意,也难怪孙一帆会轻视她。
“那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本来就应该退学,我和你赌只是因为我不服气你说的话。啊~”姜愈白说着看了眼孙万兴,故意用贱贱的语气嘲讽道,“打不过我就算了,现在连打个赌的勇气都没有,这种胆小鬼懦夫好像确实没有霸凌同学的本事哦,要不这件事就算了。”
“算什么算!儿子你和她赌,我看这嘴欠的小丫头有什么本事!你不止要赌,而且下一次也要考得比她好!”
“呃,孙先生,他们现在不是一个年级……”
“名次,我是说名次!”孙万兴不停地拍着孙一帆的肩膀,“知道了吗一帆?你给我争气点!”
孙一帆的身体被拍得摇晃,双眼紧紧地盯着姜愈白,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会的,爸爸。”
庄晏合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愈白,适时说道:“那其他两人的处罚呢?他们家长怎么没来?”
孙一帆双手将两人一揽,用仗义的语气道:“他们是我兄弟,处罚和我一样,没问题吧?你考进一百名,我们向你道歉并退学,没考进你退学。”
“孙哥——”
“孙哥!”
两个小弟很感动,姜愈白却想翻白眼。
“没问题,有梁校长做见证。”
梁校长连忙道:“学校里可不兴赌什么成绩啊,这次的事件说到底也没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你们看要不这样,我先保留三人的处分,到本期末看你们的表现再做最后的决定。”
办公室内的人此时都看向了他,内心不禁感叹:校长不愧是校长,太懂说话的艺术了。
庄晏合虽对这老狐狸的做法有些不满,但看姜愈白神色坚定,最终也只能先答应。
“好吧,不过这期间孙一帆等人绝对不能再来骚扰愈白,我希望校长能确保这一点。”
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庄晏合带着姜愈白离开学校,虽然还没到放学时间,但现在再去上课也没什么意义。
孙一帆却因为住宿没有和孙万兴一起走,挨了一顿揍后,他现在的脸比一开始还难看,两个小弟陪着他去医务室,恰好看到姜愈白和庄晏合二人从校门离开。
“孙哥,你觉得那个赌咱们能赢吗?”
“对啊,万一姜愈白原本成绩很好,上次是发挥失常呢?”
孙一帆捂着脸,眼神怨毒地盯着校门方向:“不会,有人和我说过,她过去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小姐,能进六中完全是靠家里的关系。”
“啊,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严哥吗?”
“没错,他很了解姜愈白。”
“可是严哥为啥一定要让姜愈白退学啊?他们有过节吗?”
孙一帆瞪了说话的小弟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吗?严哥又不会亏待我们。”
“是是,我就是觉得奇怪,感觉严哥是挺有逼格一人,怎么会想着和个残疾人过不去。”
“哎,要我说这姜愈白看起来挺不简单的,那张脸要是没有疤,比明星都漂亮,那轮椅看起来也值老钱了。”
孙一帆冷笑了一声:“在帝都有钱人还少吗?严哥那档次,能入他眼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那咱们这么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怎么还怕我们得罪不起啊?”孙一帆啐了一口,“只能进六中的货色就算有钱也就那样,和严哥怎么比?她也就之前没在六区混,不知道咱们兄弟。”
“就是就是。”
“不过我本来看她柔柔弱弱的,以为吓唬几次就会退学呢,没想到还挺刚。”
“她还调查到了孙哥的家庭情况……”
“哎呀,我们孙哥在六区又不是无名之辈,随便找个私家侦探打听一下就清楚了,有什么好怕的?”
孙一帆想起姜愈白之前的话,眼神更显阴毒:“呵,要不是严哥在意她,我还真有点儿兴趣。”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啊?就等到期末吗?”
“我先问问严哥,等他的指示吧。”
“孙哥,那这件事要不要和你爸爸说啊?”
孙一帆瞥了说话的小弟一眼:“和他说干吗?他现在除了给我撒点钱还能做什么?再给我两巴掌吗?”
“呃……”
孙一帆吸了口气:“我爸爸老了。”
而他上面还有一堆哥哥姐姐如狼似虎,等着瓜分孙家的财产家业呢。
他现在能得到父亲的关注只是因为年纪小没有威胁,并不意味着得宠。
等再过几年孙万兴身体不行了,他不止落不到什么好处,还会被哥哥姐姐们被吃干抹净。
读书有什么用?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找一个靠山。
第28章 这样能原谅我吗?
姜愈白忐忑了一路, 庄晏合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直到到家她才战战兢兢开口:“那个晏合, 我让吴叔送你回学校吧?今天、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庄晏合却比她先进了屋,一路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坐下, 姜愈白大气不敢出,操作着轮椅慢吞吞来到沙发旁,一脸欲言又止。
刘婶见两人那么早回来有些惊讶,感觉出气氛不太对又不敢多问,赶紧张罗做饭去了。
庄晏合的神色看起来颇为平静, 平静得甚至有一些冷淡, 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姜愈白,似乎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姜愈白被她看得汗流浃背,忍耐到了极限才用有点变了调的声音问道:“那个晏合, 原来你和梁校长认识啊?”
“嗯。”
庄晏合应得简洁而平淡, 姜愈白心里发慌, 更努力地找起了话题。
“那他怎么不知道我们订、呃订婚的事啊?”
只是刚一说完她就下意识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 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庄晏合变换了一下坐姿,倾身靠到了扶手上:“简单来说就是梁校长不是圈子里的人, 他和我爸爸是在一些研讨会上认识的,有些交情但往来不多。”
“原来是这样……”
姜愈白明白了, 这就是所谓各圈层的壁。
别看她过去在帝都闹得好像很欢腾, 其实也就仅限于一个小圈子罢了。整个燕京有将近2000万的常住人口,她曾经所以为的“全世界”其实很小很小,认识她的人其实也很少。
而认识的这些人里, 就连她以前就读的学校里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她和庄晏合已经订婚,更别说梁校长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庄晏合一副怡然从容的姿态, 静静地看着她。
“嗯……你从学校赶过来,有没有耽误你上课啊?”
“没,我下午刚好没课。”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还有么?”
姜愈白咽了口唾沫,终于忍不住问道:“晏合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庄晏合笑了一下——与平日温和得体的笑容不同,带了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在你眼里有那么容易生气吗?这次事件中你可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生气?”
呜哇,这一看就是生气了嘛!
她虽然理解能力不太好,但好像还挺有野性直觉的!
“因为我、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姜愈白一边观察庄晏合的脸色,一边试探性地说道,可是见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连那一丝笑意都没了,话也越说越小声。
“姜愈白!”
突然听到庄晏合用严厉的声音叫自己全名,姜愈白吓得一个激灵,竟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到!”
“你的理解能力果然堪忧!你真的认为我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吗?”
姜愈白心虚地低下头:“不、不会……”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生气?这道阅读理解题你给我做做看!”
好可怕……
姜愈白吸了吸鼻子,憋着眼泪道:“我应该早点把孙一帆骚扰我的事告诉爸爸妈妈的。”
“还有我!”
“还、还有你……”
“除此以外呢?”
“除此以外……”姜愈白急得想挠头,“除此以外……”
除此以外她还做错了什么呀?
她又没使性子,又没用身份压人,也没给家里丢脸,还好为同学和学校着想,她还做错了什么呀?
姜愈白觉得好委屈。
“我不应该和孙一帆打赌?”
“不是!”
“那、那……”
姜愈白不敢说了。
庄晏合听她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然来,终于决定点拨一下她。
“你给我过来点。”
姜愈白把轮椅停在了离沙发一米开外的距离,这让庄晏合很不喜欢。
“哦……”
姜愈白驾驶着轮椅靠近了一些,却还是有大半米。
“我看你操作轮椅躲孙一帆的时候挺灵活敏捷的啊,怎么现这点距离爬得像只乌龟一样?”
姜愈白嘟了嘟嘴,又往庄晏合这边靠了靠。
“这样可以了吗?”
两人已几乎面对面,庄晏合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一点,倾身拉住了姜愈白的手。
“愈白,你不该那样冒险的。”
庄晏合没看监控之前只以为姜愈白是被人骚扰,看了监控后才明白,至少这场冲突是她故意引发的。
这被监控拍到的绝佳角度,那自信又挑衅的表情,以及对孙一帆行动的快速反应都说明了一件事,姜愈白早有准备。
她被骚扰了三四天,却想瞒着家里人自己把事情解决了,这才是最可恶的地方!
她一直都知道姜愈白做事又莽撞又不考虑后果,却也没想到她胆子那么肥,坐着个轮椅就敢和三个没什么自制力的高中男生叫板。
对方如果未成年,姜愈白出点什么事想惩罚他们都做不到!
庄晏合觉得自己气得都快发抖了!
“我——”
姜愈白意识到庄晏合看出来了,很想解释自己做了十足的准备,甚至很想炫耀一下自己深思熟虑的成果,可是当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在颤抖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对不起……”
庄晏合在担心她,不,担心她的人又何止庄晏合呢?
“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不止是对我,还有对叔叔阿姨,以及所有照顾你的人。”抚摸到姜愈白光滑白皙的手背后,庄晏合才觉得心头堵着的那股气消散了一些,“你如果出事,大家会有多伤心难过,你难道不知道吗?”
姜愈白有点蔫,一边意识到自己确实考虑不周,一边又觉得有点委屈。
明明是那些人莫名其妙地找她的茬,她害怕爸妈给她办理退学才想出这个方法的。
“对不起嘛……”
姜愈白一边哽咽道歉一边再忍不住眼泪。
好难过,为什么想要当个好人那么难?她明明一直努力地为人着想,却还要四处受气。
虽然梦里她最后的结局真的好惨,可是好歹前半生过得很爽快啊!
再这样下去,她都不想当什么好人了。
“呜呜呜……”
珍珠般的眼泪滚滚落下,姜愈白越想越觉得委屈,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庄晏合虽然早已见识过她说哭就哭的本事,但这一下还是差点没接住。
“好了,我又没有骂你,你哭什么?”
“可是、可是你好凶……呜呜呜我、我知道错了,让、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对……可明明是、是那个孙一帆来、来找我麻烦,我、我才……”
她知道自己没有顾虑到方方面面的成熟和智慧,但自觉这次已努力做到周全,把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没想到还是收获了责备。
她真的很难过,也越来越没有自信了。
“好好好,我知道,”庄晏合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抚,“归根结底是他们的错,我不该凶你。”
她觉得姜愈白的名字没起错,皮肤是真的白,所以稍微一哭两颊就一片通红,额角上的疤颜色也更鲜艳了一些,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艳丽感。不过她孩子气的哭相以及哽咽含糊的语气又显出几分稚气,平衡了一些妖异的美丽。
“你、你知不知道他们说我有多难听?他们说我丑八怪,说我瘸子,还拿我上洗手间的事羞辱我……”
姜愈白强迫自己不把这些嘲笑放在心上,可是这些就像唤起她心理阴影的关键词,让她无法不在意。
在梦里,她肯定都让那个孙家破产一百次了!
她没办法让别人知道,自己真的、真的很努力地在克制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庄晏合听到这些,心口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语气也更柔和真诚了几分,“他们这么恶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才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意这些话呢,我不会让他们得意的!”
“那你也应该早点和我们说被骚扰的事。”
“可是他们又没有真的伤害我,爸爸妈妈知道了也只会想让我退学吧?”
庄晏合叹了口气:“不止是他们这样希望,我也这样希望。”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姜愈白在执着些什么,都被校园霸凌了还想在学校念书。要说是为了避开她,现在不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吗?
“我不要,在这件事发生前我不要,在这件事发生后我更不要,”姜愈白双眼通红、泪眼汪汪地看着庄晏合,表情却是又坚毅又倔强,“我不想认输,不想对自己认输,更不想对孙一帆这样的人认输。”
庄晏合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的未婚妻看起来既美丽又诱人。
虽然有点孩子气,但远不像过去印象中的那么幼稚和愚蠢——她是有自己的思考和坚持的。
老实说,她现在对姜愈白真的有些改观了,本性纯良的孩子,即使有点冲动和任性,教育起来也是比较轻松的。
对待这样的孩子,作为好老师果然得给一些奖励吧?
姜愈白说完自己的豪言壮语后就想抬手揉眼睛,手腕却被庄晏合握住了。
“不要揉,眼睛都肿了。”
姜愈白有点不好意思:“我难过嘛……”
“刚才是我说话太严厉了。”
“没有啦……”
仔细想想,她这件事确实做得很冲动很欠缺考虑,很让人担心。
“我现在和你道歉,好不好?”
“嗯?其实……”
姜愈白刚想说不用,却见庄晏合的脸突然低了下来,而后就感觉到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贴到了眼角上。
她有些错愕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耳边却听到了庄晏合带着轻笑的声音。
“这样能原谅我吗?”
第29章 啊,果然还是好喜欢。
庄晏合觉得那是绝对不能称之为吻的行为, 毕竟自己只是用嘴唇碰触了一下姜愈白的眼角。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姑且就先称之为奖励或者道歉吧。
因为你看,这么一张哭得梨花带雨、毫无防备又很好欺负的脸就在眼前, 属于一个被称为她未婚妻的人,她这么做绝对算不上是冒犯吧?
孩子挨了骂, 再给颗甜枣是理所当然的事,姜愈白不也很开心吗?
庄晏合舔了舔嘴唇,尝到了一丝咸味。
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姜愈白的眼泪是甜的,果然是因为她长得太白了,给人奶油或者糖霜那样的错觉吧?
但如果是嘴唇……
“啊……”
姜愈白惊愕无措地看着庄晏合, 双眼瞪得像两只铜铃, 粉红的唇瓣也无意识地越张越大,甚至不小心发出了叹息。
庄晏合刚刚亲、亲亲亲亲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
庄晏合怎么突然亲、亲亲亲她了?
姜愈白几乎陷入了短路般无法思考,脑海里似乎只有烟花在爆炸。
不不不, 快思考起来姜愈白, 不要陷入温柔的陷阱中而自顾自地心动, 这是、这是道歉, 对,庄晏合说这是对她的道歉!
“其、其实真的……”姜愈白的泪水已经完全因为惊愕收回去了, 眼神也飘忽不定、躲躲闪闪,“真的没关系啦, 你不用道歉……”
被庄晏合亲过的眼角似乎在隐隐发烫, 就像洗澡那天被庄晏合碰触过的皮肤一样。
她觉得好热,要不是庄晏合就在眼前,她肯定要举手给自己的脸扇扇风, 让自己的大脑降个温再继续思考。
可惜庄晏合似乎还想给她继续加热,轻抚着她的脸颊道:“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怎、怎么会啦!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姜愈白羞得满脸通红, 又着急解释,语无伦次道,“你今天大老远赶过来……我、我还没感谢你呢……”
“这是我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爸爸妈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让你全权代理……要是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那多不好啊……”
庄晏合笑眯眯地看着她:“幸好叔叔阿姨早做打算了,否则还不知道你要自作主张到什么地步呢。”
“我——”
“你不会觉得现在就万事大吉了吧?其他暂且不提,那个打赌你要是输了,不还是得退学吗?”
说到这个,姜愈白显出了几分苦涩:“可是、可是他嘲讽我学习不如他,他要不要脸啊?他留级到高二,我高三诶,他刚读了高二才不久,我可是——”
姜愈白想说自己可是做了十六年的梦,还能记住那么多高中知识已经很不容易了,话到了嘴边又意识到不能说。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养病,现在也还要复健。”
庄晏合替她补上了话,姜愈白连忙点头,哭诉道:“他可能也就比我好一点儿吧,嘴巴叨叨个不停,真是烦死人了!”
“那你就和他打赌?”
“因为、因为我怕梁校长为难嘛,思雨……就是梁校长的女儿很照顾我,我不想这件事牵连到她爸爸……”
啊……又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孩?
哦不对,思雨是梁校长的小女儿,虽然她没见过但好像以前有听说过。
“她很照顾你?”
“嗯,”姜愈白点点头,“她是我在六中交的第一个朋友,孙一帆找我麻烦也是她一直在帮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任性造成的,所以这次我想堂堂正正地战胜他们!”
“但这件事并不容易。”
姜愈白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慌张:“很、很难吗?我两个月内成绩能提升多少?”
她的双眼湿漉漉的,眼眶通红,像是一只不安的小兔子。
庄晏合在她充盈着泪水的灰色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在那不安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你那么相信我的判断?”
姜愈白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成绩很好。”
“嗯……倒不是完全没机会,只是会很辛苦。”
“真的吗?没关系,我现在可能吃苦了!”
庄晏合轻轻笑了:“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更希望你能在家接受辅导,但我也不希望你是在输给那样的混蛋后退学,所以我会竭尽所能地帮你辅导。”
姜愈白听她这样说,终于破涕为笑。
“太好了晏合,谢谢你。”
“但愈白,我还是想说,”庄晏合的神情严肃了一些,语气认真道,“你想努力赢下赌约,光明正大地让孙一帆等人向你道歉退学固然很好,但我看孙家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耍赖又该怎么办呢?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尽快告诉叔叔和阿姨,还有必须加强你在学校的安全措施。”
姜愈白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啦……我本来也是打算如果这次没办法让孙一帆退学就告诉他们的。”
庄晏合看她蔫了吧唧的样子,有点好笑:“这么说你还挺深思熟虑的咯?”
“那当然,否则孙一帆怎么打不到我?”说到这个,姜愈白又忍不住有点骄傲,“他自己那么容易破防,还想刺激我,哼。 ”
“你怎么刺激他了?”
姜愈白眉飞色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庄晏合听她说已经让人调查过了孙家,不免有几分刮目相看。
大胆归大胆,但姜愈白确实算做了比较充足的准备。
“不要得意,这次没受伤是你运气好。”庄晏合并不想助长她这种自作主张的气焰,“不过你让吴叔去查,叔叔阿姨没准知道这件事了。”
“咦?”
庄晏合揉了把她的头发:“你不会以为吴叔会帮你隐瞒吧?如果只是普通背景的同学也就算了,这孙家一看就有威胁,他应该会向叔叔阿姨报告的。”
姜愈白的短发还带了点营养不足的毛躁感,摸起来有点刺手,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手感不错,很好撸。
对于庄晏合的“动手动脚”,姜愈白很明显开始适应了,虽然有点害羞但没有一点儿要抵抗的意思。
“那他们怎么不来问我呀?”
庄晏合想了想:“这个不好说,或许是因为还没发生什么事,也或许是因为你最近很独立自主,所以他们想先静观其变。”
姜愈白听完不禁有些泄气:“我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为什么要瞒?你还是一个学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求助家长是很正常的事,你还怕叔叔阿姨不帮你讨回公道吗?”
“我知道,如果我执意不肯退学,爸爸妈妈肯定会帮我解决问题,”姜愈白想到梦中父母为自己做的那些违背原则的事,心口刺痛,“可在孙一帆没有实质性伤害我的前提下,他们要么花钱,要么用姜家的势力给校方施压或者逼迫孙一帆退学。事情能解决也还算了,可万一孙家咬死了不放呢?我爸妈其实人都很好的,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因为我去做这种事。”
而且用这种方法,一次能解决,次次都能解决吗?万一有一天就翻车了呢?
在梦里,姜家的信誉和名声就是在她一次次任性妄为下消耗殆尽的,她只是觉得不能开这个先河。
看着姜愈白表现出与年龄和性格都不符的沉郁,庄晏合心中越发疑惑和好奇。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这样一个姜愈白呢?
幼稚又成熟,任性也乖巧,莽撞之中有谨慎,乐观之下蕴藏忧郁。
还有明明喜欢她,为什么在她表现出那么多的善意和亲近后还要掩藏呢?
是觉得她的表现还不够吗?
未免有点太贪心了吧。
“你能这么想叔叔阿姨一定很欣慰。”
姜愈白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露出灿烂的笑容:“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说服他们纵容我的任性。”
“我也会帮你一起劝说叔叔和阿姨的,不过你可别忘了,最关键的还是要期末考进一百名哦。”
想到那个赌约,姜愈白要说不忐忑肯定是假的。只是她这么做不止是为了让孙一帆心服口服地退学,也是为了考验自己,为自己制定一个目标。
这一周来庄晏合每晚都为她补习,她自觉如果在期末无法有那么大的进步,那还不如退学在家辅导,免得辜负了庄晏合的付出。
而且庄晏合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她就算不相信自己也相信庄晏合的判断!
“我会努力的!就是、就是要辛苦你了……”
“对我来说倒是没有差别,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嗯……那晚饭前我们学习一会儿,等吃完饭,我再让吴叔送你回学校?”
“不用,我明天一二两节没有课,明早再回去就行。”
“咦?”
“啊,你不会用完我就赶我走吧?”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姜愈白看着庄晏合促狭的表情,知道她和自己开玩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没想到晏合你也会捉弄人。”
这一面的庄晏合是姜愈白在梦中没有看到过的,这种轻松的,如同姐妹般的相处也是两人之前没有过的。
越是相处,她就越发现庄晏合的不同,并非只有温顺和冷酷那极端的两面,她很有主张,很温柔却也会生气,虽严厉但又不失风趣。
在面对孙家父子甚至是梁校长时,庄晏合为了维护她堪称强硬,这些都是她从没见过得样子。
像老师,像妈妈,也像姐姐,如此立体鲜活的庄晏合此刻就在她眼前。
啊,果然还是好喜欢。
但现在的她希望自己的喜欢可以成为一种不伤害庄晏合,也不伤害任何人的感情。
她稍微有点自信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第30章 一定要找个形容词来说的话,那就是可爱吧。
姜愈白是被打开车门后的冷风冻醒的, 十一月的帝都昼短夜长,早上六点半还是黑漆漆一片。
由于通勤的学生不多,周五早上的六中门口冷冷清清, 看起来特别萧瑟。
姜愈白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紧紧了盖在身上的毯子, 等待吴叔将自己放下车。
“等等,”突然身旁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紧接着伸来了一只纤细柔白的手掌,“我再检查一下。”
姜愈白陡得闭上了嘴巴,人也稍微清醒了一些——差点忘了, 早上庄晏合送她来上学。
“记录仪不是在家检查过好几遍了吗?”
两人昨晚和姜先涛、游慧敏沟通后, 今天吴雄起就给轮椅又按上了一堆硬件,记录仪就是其中之一。
校园里有太多监控死角,弄个行车记录仪更安全, 姜愈白父母和庄晏合还可以通过APP随时查看姜愈白的动向。
为了能够说服父母答应自己继续在校学习, 姜愈白忍痛让渡了部分隐私。
“我不是说记录仪, ”庄晏合帮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和毯子, “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鸭舌帽换成了保暖用的针织帽, 眼镜也不戴了,眼角的红色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相当引人注目。
经历过这么一遭以后, 姜愈白决定不再掩藏自己。
容貌上的缺陷是最难掩饰, 如果别人想要以此来攻击,无论她怎么掩盖都无济于事。
而她的亲朋好友,以及那些怀抱有善意的人, 无论怎样都不会介意她的外貌。
她对着镜子看久了,发现那条疤也不是很难看。
“不会啦, 我的椅子有加热功能,可暖和了。”
入冬后轮椅换了加热座椅,这几天帝都降温她这就用上了。
庄晏合顺手摸了摸轮椅的靠背,轻笑道:“确实暖和,这种时候还挺羡慕你有轮椅坐的。”
“那我让爸爸再定制一台?”
“再定制一台就不必了,你不用的时候我倒可以试试。”
“好啊好啊,我复健的时候你拿去玩呗,我和你说,比一般椅子坐着舒服多了。”
“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庄晏合抿着笑,最后轻抚了一下她的眼角,“在学校也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还有,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被碰触的眼角似乎又火辣辣地燃烧了起来,姜愈白不禁想起了昨晚庄晏合的那个道歉。
她曾经真的很肤浅,在出车祸前有多为自己的容貌骄傲,在出车祸后就有多因毁容而愤怒怨恨。
但仔细想来,庄晏合其实从来没有嫌弃过她的外貌,也从未对她的疤痕显出过厌恶。
只是她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她配不上庄晏合的,又何止外貌呢?
“嗯,你放心吧,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姜愈白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双眼微微眯起,在车顶灯的照耀下像是在发光。
大概是因为祖上有混血,姜愈白的五官相较于一般的九诸人要更深刻立体一些,眼窝看起来也尤其深邃。但她瞳色偏淡,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天真感,因此形成了相当大的反差——就像她身上其他的那些矛盾感一样。
一定要找个形容词来说的话,那就是可爱吧。
庄晏合突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道歉,心中一动向着姜愈白倾身而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贴到了眼角上,姜愈白已不再陌生,却仍旧惊诧得动弹不得。
“好了,吴叔你把愈白放下去吧。”
吴雄起乐呵呵道:“好嘞,少夫人。”
姜愈白恍恍惚惚间被放到了地上,脑海里还在不断回味那个吻。
“愈白,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
对哦,今天是周五,她们晚上还能见面。
“晚、晚上见。”
她其实很想问,昨晚是道歉的话,那今天的算什么,却又担心问了之后庄晏合之后就不再亲她了。
啊……但仔细想想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亲眼角又不是真的接吻,有什么值得深究吗?
她在国外生活的时候也经常和人贴面礼,怎么回九诸后反而保守了那么多——一定是那十六年的预知梦造成的!
姜愈白一边操作着轮椅驶向学校大门,一边努力说服了自己。
*
因为这一场骚动,姜愈白在六中算是彻底出名了,再加上摘掉眼镜不再掩饰容貌,她无可避免地接收到了更多的目光和关注。
但她能明确感觉出来这其中大部分是善意的,大家并没有因为她脸上的疤嘲笑或者嫌恶她,甚至因为知道了她和孙一帆打赌的事,不少不认识的同学还暗戳戳给她加油鼓劲。
或许孙一帆在六中就是有人神共愤到这种地步,反倒变相拉近了她和同学们的距离,甚至让她隐隐找回了一点过去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
不得不说,还真叫她有些怀念。
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一个月,期间孙一帆等人真的没再来骚扰过她。
明天开始是三天的年末假,姜愈白一想到晚上不仅可以见到爸妈还可以见到庄晏合,放学时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多月前她还想着要远离庄晏合。
“愈白你等我一下!”教室里有些嘈杂,梁思雨一边飞快地收拾着书包一边冲姜愈白喊道,“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自从发生了姜愈白落单被孙一帆找茬的事后,梁思雨就不放心她一个人行动,* 不止周五放学会和姜愈白一起走,甚至平日也会送她到校门口。
姜愈白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没事,你慢慢来,要是有问题想问老师我也可以等你。”
“哎呀,不问了,”梁思雨将书包甩到背上,跑到姜愈白身边,“走走走,我送你到校门口。”
她周末坐梁校长的车回家,所以把姜愈白送到校门口后又会折返去校长室。
“谢谢,”姜愈白接过她的书包挂到轮椅上,试探道,“不过我感觉都那么长时间了,应该没事了吧?”
“不能存有侥幸心理啦!”
梁思雨陪着她下了无障碍通道,左右看看没什么人,扶住轮椅后背的扶手踩上了踏板。
两人一开始只敢偷偷这么玩,后来玩得多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与其说是梁思雨送姜愈白到校门口,不如说是姜愈白载她到校门口的。
“呜呼~可不能被我爸看到,否则肯定要骂我。”
姜愈白操作轮椅,一边体验当司机的快乐一边自我辩解道:“校规只说自行车电动车不能载人,又没说轮椅不能载人。”
“嗯哼,你说得对,而且我还没原谅我爸呢,才不怕他!”
姜愈白咋舌:“你还在和校长冷战啊?”
梁思雨低下头看着姜愈白,颇为义愤填膺地道:“什么叫还在?他又没有改正错误,我凭什么原谅他?那事办得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孙一帆那个王八蛋的错,凭什么要你考进前一百名他才退学,考不到你还要退学啊?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梁思雨知道姜愈白和孙一帆的赌约后气个半死,背后蛐蛐她爸爸很久了。
“不是校长的错啦,这是我提出来的,这样至少主动权掌握在我手里。”
“你不用替我爸解释,我都明白的!要不是他开不掉孙一帆,你至于打这个赌吗?气死我了!他能不能支棱点儿?不就是捐钱给学校建楼了吗?那也是走得公账,违反校规也得公事公办啊!”
“但我那次确实没受什么伤嘛。”
姜愈白其实能理解梁校长不想得罪孙家的想法,那种背景的人想要给学校搞点乱子都是分分钟的事,除非让他们心服口服。
“可是要考进前一百名诶!你——你能行吗?”
梁思雨说得小心翼翼,很明显是怕伤到姜愈白的自尊心。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不过我有家庭教师辅导。”
她现在的记忆力很好,只要肯花时间把该记的记住,期末一定不至于像期中考那么差。
毕竟期中考时她才刚入学一周,实在没时间复习,甚至连考试的感觉都有点记不起来了。
最主要的是,她回归校园后一直觉得自己有在进步,尤其是在庄晏合这一个多月的辅导后,她有种自己开窍了的感觉。
说起来很玄乎,也没有厉害到让她立即突飞猛进的程度,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学习起来不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做题时思路也更清晰了。
梁思雨满脸好奇:“就是你上次说的家庭教师吗?他真能两个月内帮你提升那么多?”
“她只是说有可能啦,不过我会努力的。”
两人乘着轮椅边聊边行进,很快就将抵达校门口。不过奇怪的是,平时因为错峰放学,这个点校门就没什么人了,但今天一眼望去还是熙熙攘攘的学生。
“怎么回事?”
梁思雨有些好奇,站在轮椅后面垫着脚往外看,姜愈白一边操作轮椅朝校外开,一边提醒她:“你不是要去校长室吗?”
“哎呀,先看看热闹。”
校门口那叫一个拥挤,不过同学们看到轮椅过来都主动让出了一条道,姜愈白正想着赶紧找到保姆车开溜,却听到人群中央传出了两道熟悉的声音在争吵。
“虞秀凝,我今天没有时间和你胡搅蛮缠!”
“笑死,到底是谁胡搅蛮缠了?严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姜愈白就算腿瘸了也看不上这歪瓜裂枣,你还是早点死了心吧你!”
“哈,我和采采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你跑这来给她找什么不自在!”
“还采采呢,不知道的人可真要以为你们多亲密了。还有你怎么知道姜愈白看到我不自在?人家可自在了,之前还给了我电话号码,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