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么紧追不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姜愈白越听冷汗越冒, 仿佛座下的座椅都不制热了,整个人哇凉哇凉的。

    梁思雨显然是听到了争吵的内容,双眼圆睁惊愕地看着她, 姜愈白尴尬地笑了一下,哀叹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可能要就此毁于一旦。

    “呃, 我叔应该在等我,我先走了。”

    她现在只想趁虞秀凝两人没看到自己前赶紧开溜。

    梁思雨左右看了眼,发现不少同学都在看姜愈白,连忙道:“大家帮我们打个掩护哈,愈白快走, 我送你过去。”

    她是校长女儿的事大部分学生都知道, 而且又是高三重点班的班长、原学生会主席,在学弟学妹间很有威望,此话一出立即有不少学生自动聚拢组成人墙, 准备帮姜愈白遮一遮。

    可惜的是梁思雨站在轮椅后个子高出了一截, 人群自发组织掩护的动静也太大了点, 很快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哈——这不是姜愈白吗?”

    首先响起的是一道姜愈白已经听了很多遍, 一听到就要犯恶心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的,无数道目光冲着显眼的梁思雨射来, 并且很快关注到了她身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姜愈白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孙一帆原本站在严成身后的人群里, 发现姜愈白后立时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

    学生们有些犹豫又有些恐惧地散开, 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他身后仍站着那两名小弟,不过看起来不复平日的嚣张,看人多还往后退了退, 似乎是想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到了姜愈白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采采”, 却戛然而止地被淹没在了议论声中。

    孙一帆的目光斜看了一眼原本的人群中心,高声道:“哟,姜愈白,我是真的佩服你,现在敢不戴眼镜把丑脸露出来啦?”

    “孙一帆你有完没完!”梁思雨因为站得稍高,此时特别有气势,气恼地冲着孙一帆喊道,“是不是还想被叫家长?”

    “叫家长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孙一帆站在距离两人一米多远的地方,摊着双手道,“这里这么多人,我能做什么啊?怎么啦,说说话也不行啊?”

    姜愈白仰头看着他,自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法站立的不便——坐着感觉气势都弱了很多。

    “不止有动手才算霸凌,言语霸凌也是霸凌,”姜愈白指了指安装在椅背上的一个小圆球,认真道,“这是摄像头,实时上传记录的,你最好想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孙一帆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目光仍频频向旁看去:“呵,装备还挺齐全的。”

    “那可不,我爸妈知道我被欺负后可紧张了,帮我整了一套在警察叔叔那里备了案的设备,你可别惹我哦~”

    说实话,姜愈白其实不想和这家伙纠缠,但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无论是虞秀凝还是严成肯定都注意到了她。

    输人不输阵,不能拿姜家的名号吓人——说出来没准还要解释一下所谓的姜家,实在是没有逼格——但似是而非地虚张声势一下还是可以的。

    万一被那两人传回原本的圈子,她也不至于落得个软弱被人欺的名头。

    “哼,你这话说的,我一个手脚健全的大好青年有什么必要惹你这个已经毁容了的残疾人吗?我不过是想表达一下同学间的关心罢了。”

    又是语言刺激。

    姜愈白真的觉得对方的手段很幼稚,可转念一想,如果是过去的自己还真会上这个当。

    一方面她最讨厌被人挑衅,另一方面她也最受不了残疾和毁容这件事,要是从前的她此时肯定已经不顾大庭广众大发脾气了——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姜愈白。

    她现在更想吐槽的是孙一帆这套路都用了三回,竟然还不知道要换个思路刺激她,实在是太蠢了!

    “这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毁容了还是长得比你好看,腿瘸了但还有很拉风的轮椅坐吧。”姜愈白在轮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自在一些,“你说你不怕被叫家长,那你这一个多月怎么那么消停呢?我还以为是你爸给你那两巴掌让你清醒了呢,没想到还是掂量不出轻重。要我说啊,你当这校霸也不要那么敬业,又没人给你加工资,再挨顿揍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意思?”

    姜愈白这句话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围观的学生这一听顿时没憋住,低笑声此起彼伏。

    孙一帆的脸色难看至极,此时虞秀凝却终于推开了一众学生来到了姜愈白身边:“我靠姜愈白,你怎么走到哪儿都那么大阵仗?”

    姜愈白看她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气得都想翻白眼了:“到底是谁那么大阵仗?同学们之前不都在围观你吗?”

    虞秀凝全然没有做错了事的自觉,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灰蓝卷发一边嫌弃道:“那还不是得怪严成?要不是他和我吵架,我至于那么引人注目吗?”

    姜愈白打量了一下她花枝招展的打扮——大冬天穿着短裙,身上还披件皮草,阴天戴副大墨镜,肯定还开了她那辆联名超跑,这不引人注目才奇怪呢!

    “你怎么找到这的?你来这里干吗?”

    “私家侦探找你还是容易的,”虞秀凝拢了拢上身的银狐皮草大衣,不满道,“谁让你不回我消息?还有,你不是说和那严成绝交了吗?他怎么还跑来你学校找你?”

    姜愈白还想问呢!

    “……你能找私家侦探他大概也能找到吧。”

    她真的服了,虽然确实没有刻意地隐藏,但什么人都能调查到她的行踪也太过分了吧?

    “哎呀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找你有事!”

    姜愈白忍着一肚子怒气,烦躁道:“有事什么有事?你没看到有人正找我茬吗?”

    “什么,六中竟然有人找你茬?”虞秀凝眼珠一转看向了孙一帆,立时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啊,竟然被这种衰人找茬。”

    “对对对,所以虞大小姐要不好心出手帮我解决一下?”

    “我才不要,你被找茬关我屁事。”虞秀凝抱着手冲孙一帆笑道,“嘿小子,你胆子挺肥啊,快给我看看你怎么找姜愈白的茬,快快!”

    “虞、秀、凝——”

    姜愈白觉得今天自己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会撞上这两人同时出现。但凡只来一个人,这场面都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

    “说你呢小子,你倒是快找茬啊!”虞秀凝不为所动,反倒是看着孙一帆像找到了什么新玩具般,不停起哄道,“你是要动手还是要动口?快点,别浪费姐姐时间。”

    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孙一帆身上,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一般。

    “你——你是谁啊?和姜愈白什么关系?”

    “你管我俩是什么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找她茬的,怎么,怂了啊?怂了就赶紧滚开,别浪费我们时间。”

    此时此刻被那么多人围观,孙一帆就算怂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冲着姜愈白道:“姜愈白,看来你仇敌挺多啊,这都被人找上门来了。”

    姜愈白深深地叹了口气,甚至想捂住脸逃避这个混沌的现实——但她不能。

    可是现在的状况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平静收场了,干脆破罐破摔地拿出了过去地做派。

    “你是大脑和小脑短接短路了才会觉得我俩是仇敌吧?真她说什么你信什么。虞小姐可是我亲爱的妹妹,特地来慰问她姐姐我的。”

    “卧槽姜愈白,你要不要脸?你比我小三个月呢,到底谁是姐,谁是妹!”

    “你就说是不是来慰问我的吧?这么紧追不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我暗恋你个大头鬼,自恋也得有个度吧?就你那臭脾气,就算美成天仙也没人爱!”

    孙一帆抓到机会赶紧嘲讽:“不如说这张疤脸,脾气好成天仙也没人要吧?”

    他说完还哈哈笑了几声,然而在场其他人却都只是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虞秀凝一脸嫌恶地对姜愈白道:“这家伙的审美有问题吧?自己丑成这样还敢拿颜值嘲讽别人,眼睛是不是长屁股上了?”

    “我觉得是智商有问题,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都知道拿人家的优点去嘲讽毫无杀伤力。”

    姜愈白和虞秀凝说是死敌,却有诸多共同之处,两人内斗内行,外斗也内行,很多时候像是在互相争执,不知不觉间却已经联手把他人嘲讽了一番。

    孙一帆被当众羞辱,也不知道气得还是急的,憋红了一张脸。

    “你、你们——”

    他似乎是终于按捺不住,几步就想冲上前,就在这时那半天没有动静的严成终于钻出了人群,挡在了孙一帆面前。

    “采采!”他看起来有点狼狈,除了衣服有些脏以外,脸似乎也受了点伤,此时却只是一脸焦急地看着姜愈白,关心道,“你没事吧?”

    孙一帆被他挡了一下,很识时务地退开了一步,他转身就想来姜愈白身边,但姜愈白不知何时握住了拐杖,指着他警告道:“你别过来。”

    虽然一直在和虞秀凝说话,但她其实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戒备严成。

    比起虞秀凝她更忌惮严成的出现,也更不想再和他沾上边。

    虞秀凝忍不住拍手大笑:“姜愈白我和你说,他刚想英雄救美结果绊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没想到这爬了半天,起来还想逞英雄呢。”

    严成捂着脸瞄了一眼虞秀凝,忍着怒气道:“虞秀凝,明明就是你绊得我。”

    “我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这个软脚虾那么不禁绊,就这还想英雄救美呢?我看是狗熊嘴啃泥。”

    “你——”严成向来怼不赢虞秀凝,此时也不想和她纠缠,只对着姜愈白道,“采采,你突然消失,我是太担心你才会找过来的。”

    姜愈白被他俩吵得头疼:“你们都够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虞秀凝一听顿时不答应了:“有没有搞错,什么叫‘你们’?我和严成可没有们,你让他滚就让他滚,关我什么事?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虞秀凝,我和你才没有‘们’呢,采采,是不是就是这个女人说了我的坏话,你才会一直这样误会我?”

    姜愈白此时已经成为了绝对的主角,绝对的焦点,众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似乎期待她给出自己的表演。

    第32章 她为什么不能去做那个更纯粹的自己呢?

    没见过这种阵仗的学生们都是好奇又八卦, 各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只有站在姜愈白身后的梁思雨这时终于忍不住,对着姜愈白道:“愈白, 他们到底是谁啊?你过去的朋友吗?怎么都那么抓马?”

    耿直学生会长问出了大家心底的疑问,在同学心中的形象又更上了一层楼。

    姜愈白语气有些虚弱, 也颇有几分心力交瘁:“我不认识他们……”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在场的人此时都很理解姜愈白的心情。

    “你又是谁啊?”虞秀凝似乎此时才注意到梁思雨,有些不耐道,“还有你说谁抓马呢?别带上姐姐我行吗?”

    “咳咳咳……”

    虽然不认识,但梁思雨还是从虞大小姐身上感受到了威压, 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虞秀凝, 不要恐吓我的朋友。”

    面对这突如起来的混乱和失控,姜愈白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脑壳嗡嗡作响, 心口隐隐作痛。

    究竟是为什么呢?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期待和家人团聚、和庄晏合见面, 怎么下一刻就深陷这纷乱的漩涡了呢?

    她才过了一个月的平静生活啊。

    “朋友?”虞秀凝看着梁思雨, 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真朋友还是假朋友啊?”

    “什么叫假朋友?我们真得不能再真了好吗?”

    梁思雨虽然有点怵虞秀凝,但无法忍受她污蔑自己的友情, 狠狠地瞪了过去。

    虞秀凝挑了挑眉,摘掉墨镜仔细地打量起她:“哦~原来是真朋友啊。”

    因为戴了个超大**镜, 围观人群一开始只觉得她时尚漂亮又贵气张扬, 可此时一摘墨镜,所有人都被她惊艳到了,包括离得很近的梁思雨。

    如果说姜愈白是光泽璀璨的钻石, 那虞秀凝就是鲜艳夺目的红宝石,眉眼大气明媚, 气质热烈张扬。

    梁思雨原本以为像姜愈白这样好看的人遇上一个就够难得了,没想到这还能遇上第二个,脸倏的红了起来。

    “对、对啊……”

    梁思雨个子高挑,皮肤白净,面容隽秀,除了书卷气以外还有股青春朝气,一看就是那种特别热于助人的三好学生形象。

    虞秀凝见她反应青涩,总算是点了点头,对着姜愈白认同道:“确实比你过去那些朋友好,喏,就譬如站在那里的那个。”

    她说那个的时候,下巴朝严成努了努,姜愈白完全不想搭理,只对着梁思雨道:“思雨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不行,”这周围还这么一圈人,梁思雨可不放心,“我送你上车吧。”

    “那我也一块儿,咱们事还没商量呢。”虞秀凝抬手一挥,招呼道,“大家让一让,我们要回家了。”

    她俨然一副大姐头做派,姜愈白虽然烦恼和虞秀凝扯上关系之后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但还是觉得比和严成沾边好。

    而且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到这种地步,她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麻烦大家让一让。”

    可就在她操作着轮椅打算离开时,那被忽视了良久的两人还是行动了。

    “采采——”

    严成叫得十分动情,孙一帆像是看不懂氛围又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般,一步上前拦住了姜愈白的去路。

    “别急着走啊,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现在刚好人多,我们不如明确一下那个赌约,你说过期末考自己没考进一百名就退学的,对不对?”

    “你是谁啊?”严成见状强势插入到姜愈白和孙一帆之间,对着孙一帆道,“想对采采做什么?”

    “呵,你又是谁啊?我看她对你态度恶劣,你还这么维护她?”

    姜愈白皱眉看着严成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虞秀凝适时吐槽:“我的妈呀,这个戏精还真演上了,你过去是不是就是被这种假象骗过去的?”

    严成过去在她的朋友小团体里确实是个仗义大哥的形象,不仅一手筹划活动,还总是出头为他们解决问题,对她更是照顾有加。

    但梦里严成的形象在她脑海中太过深刻了,她现在几乎想不起对方曾经的好——不,那些好大概率也是假象。

    其实回忆预知梦带给她的并不只有后悔和自省,还有对某些人的恨意。

    老实说,她真的已经很克制了。

    要不是决心当个好人,要不是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她对严成的报复绝不仅限于此。

    可是为什么呢?

    这家伙还要不断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断地挑战她的神经。

    就在姜愈白的面色逐渐阴沉之时,那边严成已然演到了高潮:“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知道采采是我罩着就行。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

    “呕——”虞秀凝受不了了,“这狗熊是狐假虎威上瘾,倒反天罡了是吧?”

    是的,虞秀凝吐槽的完全没错,从以前开始所有人卖给严成的面子就都是属于姜愈白的。一定要说谁罩着谁的话,那也是姜愈白罩着她,姜家罩着严家。

    严成父亲是一家名为星趣的老牌游戏公司的老总,因为理念的落后和不思进取,公司曾一度濒临破产。

    那时作为互联网巨头的飞越科技正想要拓展游戏业务,因为一切从零开始,所以广撒网接触了不少游戏公司,星趣虽然有不良业务,但技术底子不错,也有一些名气,因而得到了飞越的注资。

    严成也是那个时候和姜愈白成为朋友的,不止在学校很照顾她,还带她一块儿玩游戏。

    虽然这份友谊不会改变飞越的决策,但无疑为严成以及严家的信誉背了不少书。

    姜愈白并不介意为朋友撑腰,给朋友一些便利,但她无法容忍白眼狼。

    “严成,你说是谁罩着谁?”

    姜愈白语气冰冷,面若寒霜,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阴翳与锋利。

    她自觉醒来后对严成所做的一切已经仁至义尽,如果对方得寸进尺她真的不介意对着父母发挥一下女儿的能量。

    说服爸妈给一家前途不甚明朗的公司投资或许有点困难,但说服他们砍掉一个不怎么赚钱,并且架构腐朽的业务还是很容易的。

    星趣得到注资后仍然连年亏损,于飞越来不过是根鸡肋而已。

    “采、采采?”

    严成毕竟曾是姜愈白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可以感觉出来她有没有生气,又究竟气到了哪种程度。

    作为姜家大小姐,姜愈白身上不止有从小养尊处优、自我为中心的傲慢,还有敏感自卑和缺乏安全感的乖戾。

    虽然在物质上从来没有缺过什么,但她因为爷爷不同意父母的婚事而在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加上缺少父母陪伴,她从小时候开始就是阴晴不定的性子。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姜先涛和游慧敏对女儿的教育都算得上失败,两人知道她的情况后并没有给予更好的引导,反倒因为愧疚而极尽溺爱。

    姜愈白毫无意外地长歪了,几乎没有经受过什么挫折的她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如果是曾经的她,此时一定已经把星趣当作一个被她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玩具般轻轻捏碎了。

    “你说清楚,到底是谁罩着谁?”

    啊,没错,就是因为她拥有这样的能量,所以大家吹捧她,奉承她,追随她。

    虽然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虽然在梦里她也没能真正执掌过公司,但从她手指缝中漏出哪怕一点儿,也是某些人一生都追求不到的财富。

    她其实并非不知道自己身边聚集了一群什么样的朋友,只是不在乎罢了。

    因为她从没交付过真心,所以理所当然地换不来他们的真心相待。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厌倦了那样的朋友游戏,至少在她想要结束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这样想来,她其实根本没有变过,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另一个方式的自我满足。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去做那个更纯粹的自己呢?

    她甚至已经做过了预知梦,洞悉到了那个悲惨的未来,为什么不干脆做得更过分点,只单纯回避掉风险呢?

    要知道她成为这样的姜愈白已经十八年了,于现实而言,她不过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就更改本性?

    而且即使是在那个预知梦里,她大部分时间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在快死时才幡然醒悟。

    她的思维早已形成了定式,无法用其他方式来思考。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知道错了,而是因为自己要死知道怕了,醒来后才这么战战兢兢地生活。

    但是好难啊。

    不用过去的方式,她好像根本就无法解决问题。

    别人在肆意妄为的时候,她却要瞻前顾后,爽也没爽到,问题也没能彻底解决,到最后或许仍旧要借助父母的力量,除了走了一圈弯路以外和过去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反正现在已经乱成了这样,不如快刀斩乱麻,把一切都结束了吧?

    “严成,星趣——”

    她本想说星趣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手丢弃的玩具,本想以此作为威胁狠狠撕碎严成伪装的面具。

    她甚至想让对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跪到自己脚边,践踏他的自尊以对孙一帆、对所有人彰显自己的力量。

    她太明白了,那些主动聚集到自己身边,贪慕自己身后财富和权势的人,恰恰最害怕这一点。

    但她那些在脑海中,在心口间盘桓了许多的话语被一道温和平静的声音打断了。

    “嗯?这里为什么这么热闹?”

    第33章 姐姐?哟,没想到你们玩得还挺有情趣。

    虽然姜愈白嫌弃自己坐在轮椅上没有气势, 但事实是,在她向严成问出那句话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姜愈白。

    她的嘴角似带有笑容, 笑意却没有到达那灰瞳的眼底,她的表情是淡漠的、高高在上的, 成熟、冷静而又残酷的。

    出车祸前的姜家大小姐只是有些乖张和爱出风头,那张娇美精致的少女容颜依然可以为她赢取“帝都明珠”的美誉。

    但此时此刻,她脸上的疤痕、残疾的身躯以及由热转冷的性格似乎为这颗明珠铭刻上了新的注脚。

    如果是熟悉姜愈白的人,一定已经开始断言,那场车祸的确进一步扭曲了她的心灵。

    即使是不熟悉姜愈白的同学, 也品味出了不同于她之前在学校里所表现出的温和与无害。

    这并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她长着可以伤害他人的獠牙。

    然而就在那道温柔声线响起的刹那,姜愈白灰沉沉的眼眸随之一亮,冰冷的声线也陡得转为了清亮与高昂。

    “晏合!”

    先前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假象, 现场沉默压抑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分开人群而来的是在吴雄起保护下的庄晏合, 两人一个成熟端庄隐含气场, 一个高达魁梧气势汹汹, 一下就把学生们震慑住了。

    梁思雨还站在轮椅的踏板上,看着庄晏合慢慢走近, 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不是一个,不是两个, 而是三个, 那边如果是钻石和红宝石,那眼前这位就是精雕细琢的美玉。

    作为颜控,梁思雨觉得今天是自己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愈白, ”庄晏合眼中像是看不到其他人般,径直走到了姜愈白身边, 关心道,“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姜愈白眼巴巴地望着她,眼中似有一些张皇,脸色也有几分苍白。

    “你怎么过来了?外面那么冷。”

    庄晏合自然地弯下腰,抚摸着姜愈白冰冷的脸颊:“你也说外面那么冷了,怎么耽搁那么久?我和吴叔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你,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她这样说的时候,目光扫了一圈,脸上显现出疑惑的神情:“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庄晏合长得古典又大气,单论气质要比实际年龄成熟不少,加之行为举止十分优雅,一看就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普通人很容易就会产生距离感和敬畏心。

    她这一眼扫过去,就连没被她特别关注的学生都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姜愈白握住庄晏合的手才感觉那颗躁动的心逐渐平复了下来,冰冷的身体也慢慢回复了知觉。

    一想到刚才,她心中的后怕就油然而生——好危险,她刚才是不是差点就所谓地黑化了?

    一想到自己辛苦修身养性的成果险些毁于一旦,姜愈白的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就他俩!”她一指虞秀凝和严成,委屈甩锅道,“他俩在这不知道闹什么,妨碍我和同学们正常上下学!”

    庄晏合直起身顺着她所指的方位看向严成,仿佛这时才认出了他。

    “哦……严成,你怎么在这?”她的神情和语气都淡淡的,像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她琥珀色又像可以看透人心一般,微微一动瞄向了他的身后,“嗯?你认识孙一帆吗?”

    “什、什么?”严成微微一惊,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一些,“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我只是看不得他欺负采采才——”

    庄晏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啊~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孙一帆是指欺负愈白的人?刚才好像没人叫过他的名字。”

    严成愣住了,孙一帆也是神色大变,现场一下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针掉下来的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开始回忆刚有没有人叫过这名字。

    梁思雨很想说自己刚才确实叫过,可是看着庄晏合自信确定的表情以及严成和孙一帆的反应,她竟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姜愈白看着这个场景,慢慢地有些回过味儿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严成:“你认识孙一帆?”

    “我不认识他!”严成突然看向梁思雨,语气急促道,“你忘了吗?刚刚你同学叫过他的名字,而且、而且庄晏合那样说,我就算不认识也会下意识认为是这个欺负你的人啊。”

    姜愈白脸上显现出一丝厌恶:“算了,这不重要,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后我们不再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采采——”

    “还有,不要再叫我采采,那是我的亲朋好友才可以叫的名字。”

    严成死死地盯着姜愈白,心胸因激烈的情绪而不断起伏。

    庄晏合环视一周,语气柔和却坚定地道:“我看同学们不要在校门口聚集了,会阻碍交通影响安全的,大家都散了吧。”

    她刚一说完吴雄起就像接收到了什么命令般,挺直腰板,下巴微扬,大声道:“同学们都散了吧,放学了就赶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他长得虎背熊腰,嗓门又大,这一吼颇为震撼。

    不少学生第一反应是吓得赶紧开溜,可大概是这场戏实在太过精彩,有些人迟疑,有些人犹豫,整个人群似乎是在向外移动,却又拖拖拉拉地一副要走不走的架势。

    梁思雨此时终于回过神来* ,连忙大喊:“你们听到没,都快回家吧,否则我去叫老师了啊,到时候抓住一人一个处分!”

    她在六中还是颇有些威望的,学生其他不怕就怕处分,这下是真的只能一哄而散,只有一些比较鸡贼的学生或慢慢走,或走到稍远的地方再驻足偷偷观察。

    但好歹没人聚集围观了,校门口除了姜愈白、庄晏合、梁思雨、虞秀凝以及严成和吴雄起以外再没别人,连孙一帆几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乱走了。

    庄晏合自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牢牢地掌控着主导权,这是她平时很少表现出来的一面。

    只是有了一位经常会被卷进混乱与麻烦的未婚妻后,她实在责无旁贷。

    “愈白,这位就是梁校长的女儿,你说的好朋友思雨吗?”

    对于刚刚几次帮了姜愈白的人,庄晏合表现出了十足的客气友好,面带笑容地打量着眼前的短发少女。

    “对,她就是思雨,”姜愈白终于缓过来了一些,感激地看向梁思雨,为两人介绍道,“思雨,这是……是我姐姐庄晏合。”

    梁思雨看着眼前端庄温婉的人,不知怎么有点拘谨,一边从踏板上下来一边对着庄晏合礼貌道:“姐姐你好。”

    听两人不同姓,长得也没有相似之处,她就猜庄晏合和姜愈白不是亲姐妹。但第一次见面,又是这么一个复杂场景,她也就省略了询问的步骤,打算等之后再问问姜愈白两人的关系。

    庄晏合看了眼姜愈白,脸上表情微妙:“你好,谢谢你平时照顾愈白。”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姐姐不用客气。”

    虞秀凝听两人在这客套来客套去,抱着手阴阳怪气道:“姐姐?哟,没想到你们玩得还挺有情趣。”

    姜愈白生怕她说出什么未婚妻来,语带警告道:“虞秀凝,你来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虞秀凝翻了个白眼:“我早和你发过消息,你不理我我就只能找过来咯。”

    “什么消息?”

    “我的生日会啊,别告诉我你今年不参加!”

    “你就为了这件事?”姜愈白气得有点心梗,“还有不是什么今年,你的生日在一月,那是明年了!”

    “明天就是明年了,这有什么差别?你这斤斤计较的,到底来不来?”

    “我不是和你说了不参加吗?你还问什么?”

    “为什么啊?我生日在寒假,你凭什么不来?”

    姜愈白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我可是坐着轮椅。”

    “那又怎么样?我家又不是没电梯。今年你生日我可是送了你好大一份礼物,你不会想赖账吧?”

    “我什么时候说不送你礼物了?还有,你今年的礼物是还我今年礼物的,别说得好像我欠你了一样。”

    “光礼物也不行,你必须得来,”虞秀凝根本不讲道理,“正好你之前打赌输给我,我的条件就是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为什么啊!”

    姜愈白不明白,两人虽然每年都参加对方的生日会,但除了攀比挑衅以外似乎也没留下什么很好的回忆,虞秀凝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她去参加啊?

    “还能为什么?你不来我的生日会太无聊了,顺便说一句,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去年的礼物。”

    姜愈白翻了个白眼:“那条鳄鱼?”

    虞秀凝笑了一下:“没错,那条沼泽小狗现在又胖了一圈,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给你看看。”

    姜愈白难以置信:“你养了两年?”

    “是啊,你不知道冬天养它多麻烦。”

    姜愈白本来觉得自己脑子挺有坑的,现在发现和眼前的虞大小姐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哦不,可能是因为她做了那个预知梦,和普通人相处过不短的一段时间,所以观念被纠正了一些。

    毕竟她之前送鳄鱼的行径也很离谱!

    “虞秀凝,我服你了。”

    “所以你来不来啊,给个准话!”

    两人旁若无人地拌着嘴,庄晏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的互动,嘴角带着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梁思雨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虽然姜愈白这姐姐从出现开始就一直表现得很温柔和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怕怕的。

    第34章 呜呜呜,她老婆好帅……

    梁思雨她很想告诉姜愈白快别和人斗嘴了, 你姐姐好像很不开心,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开溜,免得惹祸上身。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 有一个被忽视了良久的人在此时终于说话了。

    “采采,你就那么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吗?”严成似乎平复好了心绪, 也理清了思路,带着一点儿悲戚对姜愈白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听信了谁的谗言才这样对我,但这种断崖式的绝交, 我实在无法接受!”

    梁思雨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很想问一句“你怎么还在”,不过因为这十几分钟里发生的事太过冲击,她的反应也慢了几拍, 有人已经比她更早说了出来。

    “咦, 原来你还在啊?”

    姜愈白似乎是真的忽视了他, 另一个人的反应则更夸张。

    “呜哇呜哇, 我说严成你别太离谱,”虞秀凝故作夸张地嘲讽道, “姜愈白,你们过去顶多就有点塑料友情吧?他怎么说得那么暧昧啊?”

    姜愈白冷冷地看着严成:“我也很想知道。”

    “塑料友情?你就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严成吸了口气, 带着一点哽咽, “我不明白你出了车祸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以前你明明最讨厌的就是虞秀凝。还有、还有庄晏合……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误会我?她刚刚还想污蔑我认识那个什么孙一帆,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他说得十分动情, 称得上声泪俱下,加上相貌还算英俊, 不明就里的人看没准真会被感染。

    但这显然不包括已经确定他本性的姜愈白,也不包括庄晏合和虞秀凝,甚至不包括梁思雨。

    梁思雨觉得严成虽然看起来还算帅,但实在有点太抓马太油腻了,说个话说得像是在演话剧,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嗯,我污蔑你什么了?”庄晏合一脸不解,“我没听到思雨喊的话,又看你俩站在一起,随口问了一句而已。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好了,那么激动干什么?”

    “你——你这个女人,”严成看着庄晏合,脸颊肌肉抽搐,“果然不简单,你是不是就是用这种手段骗采采和你订婚,在她治疗期间不断污蔑我,离间我们的感情?”

    庄晏合似笑非笑地问姜愈白:“愈白,他说是我骗你和我订婚的,是这样吗?”

    姜愈白听严成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人都要气炸了。

    她发现有句话说得很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

    在那个梦里,就是严成不断地欺骗她,不断地挑拨离间,让她无法相信庄晏合,让她患得患失、歇斯底里。

    如果不是严成,她和庄晏合真的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你在放什么狗屁?和晏合的婚事是我求爸妈去提的,在那之前晏合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她怎么骗我?”姜愈白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出那个预知梦当证据,也懒得解释什么,“严成,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关键,我和你之间的问题和晏合根本没有关系,确切点来说就是我现在很讨厌你,不想和你做朋友了,仅此而已。”

    “嗯……你听到了,事情就是这样。”庄晏合站在姜愈白身边,手掌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仿佛姜愈白是自己的所有物一般,“老实说,你一直这样出现在我未婚妻面前让我很困扰,你如果再不收敛,我可要为你申请禁止接触令咯。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庄晏合的父亲是法学专业的教授,在某些领域还是颇有能量的。这些话威胁孙一帆可能没什么用,但对严成称得上效果拔群。

    “你在威胁我?”

    “这怎么能算威胁呢?你之前故意造谣,损害愈白的名誉,如今又死缠烂打,闹得学校鸡犬不宁。哦对了,再加上一项诋毁我声誉的罪名,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为你申请禁止接触令这件事。”

    听到庄晏合突然搬出法律武器,姜愈白也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更多地了解到了庄晏合,但此时看着她冷静淡定又游刃有余的模样,姜愈白还是被帅得有点心动。

    她如果没记错,庄晏合应该是法学和经济学双学位,把她爸妈的专业都选了。

    呜呜呜,她老婆好帅……哦不对,现在还是未婚妻……哦不对,将来会连未婚妻也不是了。

    姜愈白想到这里又是失落又是伤感,看到严成只觉得更讨厌了。

    “你听到没严成?过去你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绝交也还只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我不想把这件事上升到……”她顿了顿,语气冰冷,“我们两家之间的问题,这不是在开玩笑,也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性格,再纠缠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姜愈白轻易不想牵扯父母和公司,但她知道在严成的问题上,自己必须得这样做。

    确实,在严成看来她的绝交太突然也太没道理了,肯定认为她是听了谁的话草率做出的决定,所以以为可以通过某些手段或者花言巧语挽回她。

    如果不在这里把话说绝,还不知道对方之后会做出什么更死缠烂打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原谅严成几次三番地污蔑庄晏合。

    不止是在梦里,现实里的庄晏合也对她很好、很好,即使不喜欢她也给了她所有不在自己责任范围内的帮助。

    她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无法和庄晏合成为真正的恋人这件事,并且珍惜每一个当下。

    当然,她也再不会上严成这个乌龟王八蛋的当!

    严成面色铁青,双眼死死地盯着姜愈白,还算英俊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扭曲。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着自己开来的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如姜愈白所料的一样,为了利益接近她的人最懂审时度势了。

    “啧,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总算是走了,不是我说,你以前交朋友的眼光确实差了点儿。”

    虞秀凝看着严成离去的背影满脸不屑。

    “阴魂不散的可不只有他,”姜愈白送走了一个瘟神,顿觉轻松不少,“你俩怎么就这么凑巧同时出现了!”

    “我怎么知道啊!我不过是因为之后要去郊外度假,正好顺路就来堵你咯,谁知道他怎么想?”

    “或许他也是因为之后放假,想着万一今天和愈白和好,可以一起玩吧。”

    庄晏合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姜愈白听得汗毛竖立。

    “他做什么白日梦!”

    “哈,谁知道今天我要是不在,你会不会又被他骗了?”虞秀凝为自己邀功,“这家伙感觉就是想来演英雄救美挽回你的心,他真的好俗啊!”

    “这么说真的应该感谢虞小姐,挫败了严成的阴谋。”

    “哈哈,不用和我客气。”

    “啊但是,你也确实请了私家侦探调查愈白的行踪了吧?”

    虞秀凝的得意登时僵在了脸上,视线乱转不敢和庄晏合对视,气势也完全弱了下来:“呃,你、你应该不会给我申请什么禁止接触令吧?”

    庄晏合面带笑容,很轻柔地反问道:“你也准备对愈白死缠烂打,并且说我坏话吗?”

    虞秀凝连忙摇了摇头:“我、我可不是死缠烂打昂!只是来邀请、呃邀请朋友参加生日会,对对就是这样,我也是来特别邀请你的。”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

    虞秀凝之前和庄晏合并不如何熟悉,印象中也一直觉得对方就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大家闺秀罢了,但这两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对方似乎是个典型的以猎物形象出现的猎人,野性的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能惹怒庄晏合。

    “晏合,我们回去吧。”

    经历了这么一遭,姜愈白只觉得万分疲惫。

    庄晏合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温声道:“嗯,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是不是很冷?”

    十二月的天气已算得上寒风刺骨,也就近日没有下雪,一群人才有闲心在外看那么久的热闹。

    姜愈白突然反应过来,握住庄晏合的手紧张道:“我坐着轮椅怎么会冷?你才是,手好冰啊,我们还是快点回车上吧!”

    “哎等等,你还没说去不去我的生日会呢。”

    姜愈白是打从心底不想去,一方面是不想坐着轮椅出席那类公众场合引人瞩目,另一方面是她想好好学习——即便虞秀凝的生日会在寒假,她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晏合~她好烦啊~”

    她不想再和虞秀凝争执下去,下意识就向庄晏合求助,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儿撒娇。

    她已经发现了,庄晏合也很会治虞秀凝——咦,为什么她要说也?

    “我去,姜愈白你妈宝就算了,现在还和未婚妻撒娇,你羞不羞啊?”

    “你管我!”姜愈白输人不输阵,回怼道,“你也知道我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还这么热烈地邀请我参加生日派对,你羞不羞啊!”

    “你——”

    虞秀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气得不轻。

    庄晏合却在这时道:“麻烦虞小姐到时候送请柬来吧,我会和愈白一起参加的。”

    “什么?”

    姜愈白又是惊讶又是不满。

    梁思雨也很想问“什么?”,有没有人来和她解释一下什么叫“订婚”,什么叫“未婚妻”啊?

    这些人是不是完全忽略了她,说了这么一堆难懂的名词后,打算甩手不管了吧?

    “等、等等,”梁思雨慢慢举起手,等三人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才战战兢兢地问道,“刚才那些话,有没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啊?”

    虞秀凝看着她,惊讶道:“你怎么还在?”

    梁思雨差点吐血:“我一直都在好吗?”

    虽然和这三人比起来她确实没什么存在感啦,但这样忽视她也太让人伤心了吧?

    “对不起思雨,让你产生了混乱,但正如你听到的那样,我和愈白已经订婚了。”

    “订、订婚的意思就是说你是她的、她的未婚妻?”

    “嗯,确实是这个意思呢。”

    梁思雨低头看向她从姜愈白肩膀挪到后脖颈上的手,终于意识到那股占有欲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但是,虽然同性结婚早就合法,甚至可以生孩子了,但姜愈白才高中啊,这也太早恋了吧?

    姜愈白看到梁思雨脑袋也是嗡嗡的:“那什么思雨,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第35章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愈白萌发感情的契机和开端。

    三人先送走了晕晕乎乎的梁思雨, 姜愈白已经有点麻木了。

    反正今天已经够混乱,也不差这一个。

    “那行,生日会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你俩到时候记得来昂。”

    姜愈白还在皱眉:“晏合……”

    庄晏合摸了摸她的脑袋:“虞小姐这么热情邀约,我们不去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再说了, 你之前打赌输给她,于情于理这次都该为她庆生。”

    “嘿嘿,你听到了没?”

    得到庄晏合的支持,虞秀凝顿时得意了起来。

    姜愈白委屈地看着庄晏合,见她丝毫不为所动, 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那好吧……”

    “乖~我会陪着你的。”

    姜愈白被顺了毛, 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眯着眼一脸温顺地蹭庄晏合的手。

    虞秀凝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不知道怎么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碍事、特别电灯泡, 顿时有点待不下去了。

    “那什么, 我也先走了。”

    庄晏合温柔浅笑:“嗯, 谢谢你那么关心愈白, 特地来邀请她。”

    “呃……我只是、只是不想生日会太无聊啦,没有很关心她哦, 你不要误会。”

    “你放心吧,我没有误会, 你是愈白真正的朋友。”

    虞秀凝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发虚, 胡乱挥了挥手道:“我走了。”

    姜愈白还觉得有点不服气,冲着她的背影喊:“虞秀凝,你下次可别再这样突然出现了!我没几条命给你折腾!”

    解决了这一摞麻烦事, 姜愈白总算和庄晏合一同坐上了回家的车。

    三天小年假,不止姜愈白的父母抽出了时间, 许久不见的外婆也来帝都团聚。姜庄两家商量好趁此机会聚一聚,所以庄晏合接了她后不是回六区的房子,而是直接去姜家郊外的庄园。

    姜愈白坐在车里的时候只觉得虚脱般疲惫,一忽儿想假期结束回学校了该怎么面对同学,一忽儿想要怎么和梁思雨解释自己的身份,一忽儿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本性难移,一忽儿又想之后去参加虞秀凝的生日宴会有多烦人。

    就在她郁郁寡欢之时,庄晏合握住了她的手。

    “你在想什么?”

    “晏合……”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如今姜愈白已经十分习惯庄晏合的存在以及她的肢体碰触,没有多想就回握了过去。

    “我现在好乱。”

    “是因为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吗?”

    “嗯……”姜愈白愁眉苦脸,只觉得自己曾畅想的平静生活已经完全毁了,“被虞秀凝和严成这样一闹,我在学校的风评会变成什么样啊?”

    “原来你也在意风评吗?”庄晏合轻笑了一声,“而且比起风评,不是更应该在意安全问题吗?”

    过去的姜愈白身上有种缺乏社会化训练的美感,说好听点是特立独行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说难听点就是行事出格,不守规矩。

    姜愈白愣了愣,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她过去确实非常我行我素,但也不是不在意风评,只是不屑于遵守被某些人定义的条条框框罢了。要是真遇到什么离谱谣言,她也是很在乎的。

    “与其说是说在意风评,不如说我现在只想低调些。至于安全问题……至少在帝都应该不用担心,毕竟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

    “但其实你在六中原本就算不上低调吧?其他暂且不提,单单之前和孙一帆的事也足够惹人关注了。”

    姜愈白仔细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脸上显现出了一丝惊奇:“对哦……啊不对,那是仅限于学生之间的矛盾,但今天的……实在有点夸张吧?”

    “夸张吗?”庄晏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点语重心长,“要我说,这么夸张才是你生活原本的模样。我知道你在六中过得很惬意和轻松,仿佛拥有了另一种人生,但你永远也没办法抛弃原本的身份和生活圈。”

    姜愈白有些失落:“我果然应该退学吧?”

    “不,我认为普通的校园生活对你很有帮助,你不仅交到了真心的朋友,也多了另一种看待事物的角度,不是吗?而且我能感觉出来你很快乐。”

    即使有不同的圈子,大部分人的观念也是相近的,就连看起来离谱的虞秀凝,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其实也很有分寸。

    但姜愈白过去更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如果说这一场车祸让她至少成长了十岁的话,那之前的她大概也就是个六岁小女孩的心智吧,还是那种特别自我为中心的娇蛮小女孩。

    在庄晏合看来,她现在的观念更接近一个普通成年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

    “但思雨都听到我们的关系了……”姜愈白一脸忧愁,“我该怎么和她解释呢?”

    “接近和融入并不意味着你必须掩藏或者改变真实的自己,如果你和思雨都真心将对方当作朋友,我不认为你坦白自己的身份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好,你觉得呢?”

    姜愈白认真思考起了庄晏合的提议:“……嗯,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和她解释的。”

    既然希望获得更纯粹的友谊,那她也不该有什么隐瞒。思雨的真诚毋庸置疑,她应该相信对方不会因自己的身份而改变态度。

    至于其他同学,最多就是在路上多看她几眼罢了,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大家好奇八卦、满腹疑问,但也没有规定她必须要解答啊。

    或许她真的有点矫枉过正,太过在意“普通”这件事,反而失去了过去的没心没肺……啊不对,是洒脱。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烦恼吗?”

    庄晏合仿佛一个知心大姐姐,为她解决一个个烦恼。

    “……我可不可以不去参加虞秀凝的生日会?”

    “你是担心……被人嘲笑吗?”

    那样的场合,或许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对她冷嘲热讽,但幸灾乐祸以及异样的眼光肯定是少不了的。

    谁让她过去行事太张扬,又得罪了太多人呢?

    “大概有一点吧,不过更多的原因是……我现在觉得那种场合好无聊。”

    姜愈白过去最喜欢热闹的派对,盛大的宴会,可是有过梦中那些落魄经历后,她发现这些活动不仅浪费时间金钱,而且毫无价值和意义。

    可能是因为受到梦境的影响,她当下的感觉有点极端,但总之,她现在对这种活动有种厌倦感。

    或许她选择去六中上学就是抱着逃离过去生活的想法,不想应对那个圈子的人或事。

    “我陪着你,你也觉得无聊?”

    “呜……”

    姜愈白有些纠结。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我就帮你拒绝虞秀凝,不过我本来就是要去的。主要是我们订婚后就没一起在公众场合出现过,我原本是想你现在情况好一些,有个机会出去见见人也好。”

    “对哦,你也受到了邀请。”

    姜愈白一方面觉得两人将来注定要解除婚约,现在能少一起出席公众场合,以后的尴尬也会少一些;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两人拢共也只能当两年的未婚妻妻,不趁着这个机会多留下点回忆,实在有些可惜。

    “而且五月是你的生日,到时候你想怎么办呢?”

    这个姜愈白还真想过:“我想给福利院捐款!”

    这并不是她的一时兴起,其实醒来后不久她就开始让过去专门帮她代购代拍的经理人给福利机构捐款了。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当一个好人的最快捷径,也算是花钱给自己买一份安心,积一份福报。

    老实说,做完那个梦后她现在还蛮迷信的。

    “组织慈善捐款吗?我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

    这种类型的活动在圈子里并不罕见,做好事倒在其次,主要是能搏一个好名声。

    不过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实质性地帮助到了别人,这个好名声也是该得的。

    “不不不,我不是想把生日会办成什么慈善捐款活动,生日我就想和家人朋友一块儿简单吃个饭,然后把往年办生日会的钱捐给福利院。”

    庄晏合眉尾微扬,眼中有几分惊讶:“你的意思是不做宣传?”

    “为什么要宣传?匿名啦,要匿名捐款。”

    除非是使用现金的小额捐款,否则大笔的电子转账捐赠肯定会留下记录,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匿名,只看有没有人去查罢了。

    当然啦,当做慈善是一种手段的时候,捐赠者巴不得别人知道,也不会想着去匿名就是了。

    往好处想,也算是一种带头作用了。

    庄晏合看着眼前少女带着点懵懂的脸,逐渐理解了她的真实想法——姜愈白是发自真心地想做好事。

    “我明白了。”

    好奇怪,她的未婚妻是不是出了车祸后就被圣母夺舍了?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有点傻气的善良,只要不是软弱被人欺的善良,只要别被有心人利用。

    从刚才发生的事来看,她的未婚妻还是很分得清好歹也很有战斗力的。

    “但我还是想说,就像你无法抛弃姜家女儿的身份一样,你也永远无法摆脱这些无聊的社交。”

    姜愈白显出了几分忧郁:“我知道……”

    “而且虞小姐应该是真的把你当作朋友,想帮助你回归社交场合才特地来邀请你。”

    “咦?”

    原来是这样吗?

    在梦里,她车祸后的三年几乎断绝了所有正常的社交,因为在意他人的目光,她不愿出现在公众场合,甚至不愿出现在除了家以外的任何地方。

    那时候虞秀凝也几次来家里找她,而她只当对方想要羞辱自己。

    “愈白,相比起一味逃避你认为的无聊社交,不如想想怎么把这种场合变得有趣些吧?”庄晏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浮现出笑容,“虞小姐不是很喜欢你去年送的礼物吗?说起来确实让人印象深刻。虽然生日会因此终止了,但我想每一个宾客都无法忘记那次特别的体验吧。虞小姐一定要你参加,或许真的是怕太无聊哦。”

    姜愈白有点惊讶又有点期待地看着她:“你、你记得那场生日会吗?”

    “怎么可能忘记?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鳄鱼。”

    姜愈白面色微红,不知是害羞还是惭愧:“那时候真的、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就被鳄鱼咬了。”

    “啊……”庄晏合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中那一丝疑问终于找到了解答,“那件事啊,不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愈白感情萌发的契机和开端。

    第36章 愈白,你靠过来点儿。

    少女因吊桥效应而生出爱慕之心, 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是她过于冷静……或者说冷血了,才会完全忘记这一茬,毕竟那时候她只是想拿姜愈白当护身符。

    或许第一次面对那么凶猛的巨兽让她的脑袋也有点短路, 莫名觉得姜愈白作为临时主人可能知道一些指挥“沼泽小狗”的技巧,否则也不敢在那么近的距离把鳄鱼放出来了。

    后来她知道了那完全是一场意外, 但也很庆幸当时有姜愈白跑在自己身后。

    不是有句话吗?

    遇到猛兽重要的不是跑得有多快,而是要跑得比你的同伴快。

    鳄鱼是姜愈白送的,那时拉她当垫背庄晏合是真的没有一点儿愧疚感。

    现在的庄晏合倒有那么一些抱歉了,啊但是,她会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成就这段姻缘的是个大乌龙, 说出来可就太不浪漫了, 她这是为了姜愈白的少女心着想。

    “才不是你应该做的!我、我当时真的吓得腿都软了,完全动不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被鳄鱼吃了。”

    这份恐惧姜愈白至今还没对别人说过,因为太丢脸了。甚至是在梦中, 她都没有就此事向庄晏合道过谢。

    反倒是庄晏合, 为了车祸时那莫须有的恩情不断地给予她帮助。

    “这样啊……”庄晏合看着她面红耳赤的着急模样, 心口那种熟悉的痒意又冒了出来, “那我接受你的道谢。”

    眼前美丽的少女看起来既稚嫩又真诚,眼中的爱慕也越来越难以掩藏, 就像是一道美味可口的甜点。

    她虽然一直信奉智者不入爱河的真理,但并不介意他人向自己献上情爱与忠诚, 尤其是像姜愈白这样外表美丽又个性强烈的女孩。

    姜愈白曾经就像花园里最绚烂夺目的那一朵玫瑰, 馥郁芳香、娇嫩欲滴又长满尖刺。

    她偶有欣赏却从不曾靠近,因为她有足够的理智不去弄伤自己娇嫩的手掌。

    只是当这朵玫瑰主动靠近,主动低下高傲的头颅, 主动卸下满身的尖刺,甚至因为经受过风雨的摧残而更显荏弱温顺的时候, 她不介意伸出双手将对方带回到温室中,将对方呵护到离不开自己的程度。

    “但现在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你可是我的未婚妻了。”

    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她愿意付出十二万分的耐心与温情,并细心地打上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啊是的,是必须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只属于她的印记。

    庄晏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目光温柔而深情。

    姜愈白的心又熟悉地悸动了一下,但大概是因为有了这一个多月的锻炼,她现在已经适应得很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她抑制着心动,对着庄晏合坚定道,“晏合,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你千万不用勉强自己,跟随自己的心意就好。”

    她已经非常明白感情不能勉强,庄晏合现在对这份婚约或许没有什么不满,但当她遇到真正爱的人后就会明白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有多痛苦。

    届时就是她无私奉献,成全真爱,完成自我升华的时刻!

    庄晏合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难得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姜愈白有时候单纯透明得像是一张白纸,叫人能一眼看穿,有时候又复杂深邃得像一个黑洞,让人完全看不透。

    她只能把这归因于姜愈白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不去深究。

    眼神是不会说谎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不是吗?

    “我知道了,那你现在考虑好要不要去虞小姐的生日会了吗?”

    “嗯,我会出席的。”

    就算是为了回报庄晏合和虞秀凝的那一片苦心,她也不能拒绝。

    而且就如庄晏合所说的一样,她身为姜家独女,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除了当一个好人以外,她明明也立下了继承家业,延续姜家辉煌的愿景。

    她虽然不够聪明有天赋,但至少知道未来十六年的大事件,应该能派上点用场。

    而且她从现在开始与人为善,多结交朋友,想必将来也不会再那么四面楚歌,人人喊打。

    庄晏合说的没错,社交是不能缺少的一环,她应该努力去适应甚至去改变,而不是逃避。

    “很好,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不对,还有一件事!* ”姜愈白想了一圈,突然想起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晏合,你之前为什么说严成认识孙一帆啊?”

    “你终于想起来了?”见她终于问到了关键,庄晏合脸上显出了欣慰的笑容,“要说证据,那我还真的没有,当时那个情境下只能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吧。孙一帆已经被学校警告过,也消停了一个月,为什么要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突然找你茬?更何况虞秀凝和严成吵架时可是明晃晃地说出了与你相识的事,他还上赶着来触你霉头,实在是有点没道理。”

    姜愈白听着她的分析,渐渐睁大了双眼:“你看到全部经过了?”

    “毕竟她俩吵得那么热闹,我想不看到也难吧?”

    姜愈白下意识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去接她,想了想当时那个情景又觉得情有可原。

    虞秀凝和严成吵得现场一片混乱,庄晏合在没看到她出来前不想掺和进去也很正常。

    “原来是这样……”

    “我本来还想着你能趁乱出来的,”庄晏合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解释道,“所以让吴叔在原地接应,只是没想到孙一帆会坏事。”

    “但你也是因为这才怀疑他的。”

    “是啊,我觉得很奇怪,所以就又观察了一下,想看看他到底是和虞秀凝有关还是和严成有关。”

    “虞秀凝才没这个脑子呢,她也没这么下作。”

    庄晏合抿了抿唇:“……你真的很信任虞小姐。”

    “也说不上信任啦,主要是她脑子和我差不多,直来直去的,想不出这种弯弯绕的方法。”

    “这么说,你也认为孙一帆认识严成?”

    “因为他俩的反应确实很可疑啊,严成惊慌失措,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思雨叫过孙一帆的名字就算了,那孙一帆也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太奇怪了!”姜愈白当时只是不想和严成扯皮,可不意味着她会放过此事,“严成让孙一帆来霸凌我是想报复?他和孙一帆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基于现象给出了一个推测,可能就像虞秀凝说的那样,他想借机来个英雄救美挽回你吧。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可以派人调查一下,不一定会有结果就是了,”庄晏合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开玩笑般道,“啊,现在的我真的好像一个挑拨离间的坏女人,严成可能没说错哦。”

    “才不是呢!”姜愈白紧张地看着她,“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严成就是个小人,我一点儿都没有相信他的话。你的猜测很有道理,回去我就和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好好查一查。如果真的是他捣乱,我不会放过他的!”

    庄晏合清浅地笑着:“你就那么相信我?我刚才说的真的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哦。”

    只是加了一点儿观察、试探和推理,有个90%左右的把握罢了。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两人的反应就是很有鬼!”

    姜愈白觉得自己太笨了,那么明显的事竟然这么后知后觉。

    严成在梦里也不是没做过先制造问题再解决麻烦的事,甚至之前可能也干过不少,如今故技重施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庄晏合果然好厉害,猜都猜那么准!

    姜愈白的眼里满满都是信任和崇拜,庄晏合心中一动,突然嗓音低柔道:“愈白,你靠过来点儿。”

    “嗯?”

    姜愈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庄晏合倾身捧住她的脸,像给予奖励般亲吻了她的脸颊。

    姜愈白眼巴巴地看着她,面庞绯红,眼底似有泪光。

    庄晏合用指尖轻抚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满意道:“好乖。”

    就如她先前所设想的一样,姜愈白已完全习惯了她的存在,不仅爱慕她,也信任她、依恋她,再没有提过退婚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不会如此有成就感,但这可是所谓名流圈里最自我为中心、最目中无人的“帝都明珠”。

    但如今在她面前,姜愈白乖巧得像只害羞的小刺猬。

    认识姜愈白的人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会吓一跳吧?

    就像虞秀凝和严成一样。

    她没有及时出现确实是为了观察,不止是观察严成和孙一帆的关系,也是为了观察姜愈白对虞秀凝和严成的态度。

    她其实和严成一样,不明白姜愈白的这些突然转变,她也在猜这个心性不定的少女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反复无常。

    但现在她可以确定,姜愈白是真的讨厌严成,也真的……开始亲近虞秀凝了。

    她虽然不喜欢姜愈白,也不存在吃醋之类的感情,但她喜欢完全掌控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小到大,她都很明白该怎么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而现在正是她最理想的状态。

    有个很喜欢自己又听话的妻子,有一双宽容的公公婆婆,有富裕到足够实现自己追求的家庭,她什么不满都没有。

    第37章 什么叫“你和晏合先睡一楼的房间”?

    “爸爸、妈妈……”虽然姜愈白早已有了准备, 但还是在看到站在父母中间的老人时湿润了眼眶,“外婆!”

    苏容秀身形略显瘦削,头发花白打理得一丝不苟, 脸上皱纹并不深刻,优越的骨相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五官能够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岁月在她身上镌刻出的是名为慈祥的气质。

    “乖宝——”

    姜家人丁单薄,姜愈白的爷爷只有她爸爸一个孩子,还是老来得子。姜先涛本就没几个堂表的兄弟姐妹,还因为当初争家产的事闹得很不愉快, 所以到了姜愈白这代没什么近亲的同龄人。

    姜愈白母亲那边倒还算兴旺, 游慧敏有两个年龄差距较大的姐姐,分别有两子一女和三个女儿,年纪都比姜愈白大不少, 也都已经成家生子, 其中最大一个表外甥女比姜愈白小不了几岁。

    这些哥哥姐姐基本都进入了姜家的公司, 主要参与南方分公司、子公司的管理。

    姜愈白的外公早几年去世, 外婆和大姨住在南方老家,因为姜愈白父母工作太忙, 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只过年过节偶尔聚一下。

    姜愈白因为小时候生活在国外, 性子又比较高傲, 和这些表姐表哥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称不上有什么感情,唯一亲近的也就只有这个外婆了。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不被爷爷喜欢, 所以她特别希望获得疼爱,而外婆恰到好处地给予了她隔代长辈的那种宠爱。

    “啊呀、啊呀, 乖宝……”苏容秀看到姜愈白坐着轮椅进来,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抬手拍着游慧敏的手臂,气恼道,“你们两个怎么能一直瞒着我?采采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你们竟然瞒得那么紧!”

    “外婆我没事!”姜愈白连忙拉住苏容秀的手,生怕她情绪激动出点差错,“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最近都能拄着拐杖下地了呢。”

    她妈妈那边的亲戚都是很踏实的人,两个大姨和外婆一样是老师,几个表哥表姐也属于脚踏实地、兢兢业业的人,从来不整幺蛾子。

    在梦中,外婆因为她入狱而脑梗去世,其他亲戚也因为姜家的倒台而受到牵连。她后来落魄,两个大姨都还在四处找她。

    可惜她那时已经完全自暴自弃,痛恨朋友的背叛也不屑敌人的怜悯,就连亲戚的接济也被她看作是对自己的羞辱。

    看到外婆,姜愈白更加后怕起先前差点黑化的事,就算不为自己,她也得为了亲朋好友多积点福才对。

    好人,就要从心做起!

    “妈,你不是说好不激动的吗?采采真的好很多了,你不要担心,小心身体。”

    游慧敏挨着了母亲那几下“打”也不敢说什么,只不停地安慰她。

    “别拿我身体说事,我已经吃过降压药了!”苏容秀不理女儿,只用有些粗糙的干燥手掌小心地抚摸姜愈白的脸,“乖宝受苦了,这小脸瘦得……哎哟,怎么留下那么大的疤啊?采采这得多疼啊?”

    “不疼的外婆,我都已经好了。”

    苏容秀被姜愈白安慰了两句,渐渐觉察出了点异样,看看游慧敏又看看姜先涛,担忧心疼之余显出了几分欲言又止。

    游慧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道:“妈你真的不用担心,采采现在可懂事了。”

    姜先涛连连点头:“是啊,采采已经长大了。”

    苏容秀这才放心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欣慰道:“我就说她以前是年纪太小,等长大肯定就懂事了。”

    苏容秀作为老师,年轻的时候对子女的教育十分上心,但当了外婆后她就不太插手外孙们的教育,只专心宠爱了。

    游慧敏本身就是小女儿,走了一条和姐姐们完全不同的道路,当初嫁入豪门又闹得满城风雨,自然更得母亲的怜惜一些。而姜愈白作为小女儿的女儿,长得水灵不说,小时候又孤零零生活在国外,老太太对她就更是极尽呵护疼爱。

    姜愈白想到自己过去做的荒唐事颇有些不好意思:“外婆,我这叫因祸得福。”

    “还是不要祸了,你就专心享福,”苏容秀缓过来了一些,还是对女儿女婿的隐瞒耿耿于怀,“你们俩真是瞒得我好苦,就订婚那天发生的事,你们竟然也不让我去看看采采。”

    姜愈白上次见外婆正是订婚当天,母亲那边的亲戚尽数到场。

    “我们不是怕您担心嘛。”

    姜愈白当时刚订了婚就生死未卜,姜先涛和游慧敏怕老太太大喜大悲,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噩耗出点什么事,这才隐瞒了下来。

    “那我现在就不担心了吗?”

    “好了妈,别骂我们了,庄老哥他们也在呢,咱们开开心心过个年,庆祝一下愈白初步康复嘛。”

    庄臣接收到姜先涛的眼神,连忙道:“是啊阿姨,愈白能逢凶化吉是好事,您就别生气伤心了,要保重身体。”

    苏容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对庄臣等人客气道:“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是人之常情。”

    秋后算完账,苏容秀的注意力也自然而然地到了外孙女媳妇身上,虽然之前只在订婚宴上见过庄晏合,但无论是相貌家世她都很喜欢——自己当老师,对于大学教授的家庭自然很有好感。

    “晏合,我都听慧敏他们说了,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采采了。”

    “外婆,这是我应该做的。”

    庄晏合叫姜先涛和游慧敏还是叔叔阿姨,但对着苏容秀这声外婆喊得自然又亲切,直叫老太太心花怒放。

    “好好好,你真是个好孩子,对了,压岁钱……慧敏,我准备的压岁钱呢?”

    “哎呀妈,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其他事之后再说。”

    “对,先吃饭先吃饭,这都几点了。”苏容秀看着姜愈白瘦削的脸,又忍不住心疼,“采采要多吃点,把肉都补回来,这都瘦脱相了。”

    有外婆在,姜愈白晚上算是狠狠体验了一把宠孙的待遇,加上庄晏合的照顾,这顿饭吃得她心满意足、意犹未尽,把下午那些不愉快的事儿全都抛到了脑后。

    两家人其乐融融,老太太也被哄得终于忘了生气感伤,给两人各包了个大红包。

    “晏合,以后采采就麻烦你了,她本性不坏,就是有点娇气,委屈你多担待点。”

    “外婆,愈白对我很好,您放心吧。”

    准确来说,是很乖很听话。

    苏容秀看了有点害羞的姜愈白一眼,打趣道:“那是她真的喜欢你,我虽然是她外婆,但也知道她脾气不好。”

    “外婆,我已经改邪归正了,真的,我现在脾气可好了!”姜愈白为自己鸣冤,“你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

    “知道啦,我听你妈妈说了,你现在乖了很多。”她说着叹了口气,脸上有点悲喜交加,“这可能真的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我看还是她订了婚,性子稳重了。”游慧敏看着庄晏合,眼里满满的欣赏与喜爱,“晏合的性格和愈白正好互补,愈白一定受了她的影响。”

    知女莫若母,她深知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和丈夫也一直忧愁她的未来。

    两人原本以为严成是个不错的人选,知根知底也很受姜愈白青睐,几乎都已经拿对方当半个女婿了,没成想去年过年女儿突然说想和庄晏合结婚。

    虽然惊讶于女儿喜欢同性,还是之前一直不愿意去结交的庄晏合,但两人还是很快向庄家提了亲。

    一方面女儿的喜好自然是最重要的,另一方面庄晏合从各方面来说也确实都比严成更合适。

    姜庄两家是世交,庄家书香门第在学界名声在外,庄晏合更是知书达礼、成熟端庄,样貌学识无一不拿得出手。

    更重要的是,庄晏合同是独女,家庭关系也简单,将来弄出什么幺蛾子的可能比严成那样的公子哥小很多。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姜愈白出车祸以后,游慧敏更是对这个温柔耐心、不离不弃的女孩十二万分满意。

    她现在只等着女儿完全康复,两人完成学业后择日完婚了。

    “……是啊,采采订完婚,我剩下的心愿就只有抱曾孙咯。”

    “咳咳咳……”

    姜愈白怀揣外婆给的红包正快乐地吃着庄晏合喂过来的瓜,听到“曾孙”两字喉咙顿时一卡,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心点儿愈白。”

    庄晏合放下蜜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几个长辈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都是了然的笑意。

    “采采这是害羞了。”

    姜愈白可不想和长辈们讨论这个话题,其尴尬程度和一家老小看黄金档节目却突然出现限制级画面有得一拼。

    “咳咳咳,爸、妈,外婆过来舟车劳顿,现在肯定很累,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游慧敏看了眼时间:“确实,明天还要招待客人,晚上就先到这里吧,都还要洗漱呢。”

    明天的客人主要是庄晏合那边的亲戚,由于订婚当天姜愈白就出了车祸,之后两人都没在公众场合出现过,所以圈子里也起了一些流言。

    这次的小型家族聚会一方面是巩固两家的关系,另一方面也是让姜愈白慢慢地多接触些人,为之后回归社交场合做准备。

    “那我让人带你们去房间吧,”姜先涛站起身招呼家政人员给庄臣等人带路,又对姜愈白道,“采采,这次你和晏合先睡一楼的房间,方便一些。”

    “啊好……嗯?”

    什么叫“你和晏合先睡一楼的房间”?

    第38章 身体交融的瞬间,姜愈白才有自己活着的感觉。

    在长辈们慈爱的目送下, 姜愈白不知所措、半推半就地和庄晏合回了房间。

    所有人似乎都把她和庄晏合同房当作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包括庄晏合本人,她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在庄晏合的笑容里把话吞回了肚子。

    一楼的主卧很明显重新收拾过了, 中间摆放着的是实木床铺换了薰衣草色的崭新鹅绒被,配上带着点儿复古风格的氤氲床头灯, 凸显出一丝暧昧的气氛。

    啊,好熟悉。

    在梦里,她因为不想见外人搬到这个庄园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方便起见,住的也恰好是这个一楼的卧室。

    姜愈白咽了口口水, 熟悉的场景犹如唤醒记忆的关键词, 让她的大脑里不断地涌现出梦中的场景。

    要命,她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原来只是因为六区的房子没在梦里出现过吗?

    姜愈白坐着轮椅僵在床边, 红晕一直从脖子蔓延至额头, 耳尖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庄晏合边打量房间边走到窗户边, 窗外庭院灯隐约照出冬日萧索的夜景, 与玻璃上倒映出的温暖房间和婀娜倩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啊,好像下雪了。”庄晏合一手掀开古色古香的手工刺绣窗帘, 望着窗外道,“看来明天能看到银装素裹的庄园了。”

    飘落的雪花在庭院灯照耀下像是飞舞的萤虫, 光洁的玻璃镜面上室外的冷光与室内的暖光交相辉映, 视觉的错位让姜愈白有些目眩神迷,就连眼前的庄晏合也仿佛多了一道影子。

    “晏合……”

    暖气让屋内非常温暖,姜愈白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嗯?”

    庄晏合扭头看她, 美丽的脸上是轻松愉悦的表情。

    姜愈白唇瓣蠕动,最后只结结巴巴地吐出了一句:“我、我让妈妈再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他、他们也真是的, 怎么能这么疏忽呢……”

    “啊不用,是我说和你一间房就好了,毕竟护工阿姨没有一起来,这里也没有安装呼叫铃,一起睡比较放心。”

    “你提议的?”

    姜愈白震惊!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庄晏合也太好了吧?

    不不不,很危险的啊,她只是腿瘸了,又不是手残了,她其实很有攻击性的!

    “有什么问题吗?”庄晏合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姜愈白惊慌失措的表情,轻笑道,“就算没有婚约关系,我们也同为女生,一起睡没什么吧?”

    啊~没错,这就是直女的思维方式!

    明明同性结婚合法已经许多年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对同性毫无防备——她也不是说这样不对,毕竟同性关系真的很难界定,朋友闺蜜之间亲密相处绝无任何问题。

    但她可是庄晏合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的意思是以后可能会结婚,是作为妻子、爱人以及床上伴侣的存在,庄晏合怎么能这么坦然呢!

    不对,冷静下来姜愈白,庄晏合会毫无防备除了本身是直女以外,也是因为对她的信任啊!

    是她用纯良的外表欺骗了庄晏合!

    明明想当个好人,却已经那么罪孽深重了吗?

    “我是怕我的睡相不好,会吵醒你!”

    “可我怎么记得你通常都是怎么睡下去就怎么醒过来的?”

    姜愈白卡壳了——她忘了庄晏合会看她睡下叫她起床,退一万步来说,她现在双腿还无法自如地活动,就算想睡相差也很难啊!

    是的,能做什么的从来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污秽的大脑!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我先帮你洗澡吧。”

    “咦?”

    庄晏合失笑:“咦什么?又不是没帮你洗过。刘婶不在,我本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向她学习的啊。”

    虽然但是,也就只有那一次啊!

    后来她拒绝时庄晏合就没再勉强过,她以为那一次更像是消除两人间隔阂的破冰行动。

    姜愈白已经完全红成了一只大虾,愣愣地看着庄晏合一时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啊……”庄晏合将半开的窗帘轻轻拉上,唇角勾起笑容,“没关系,这次我和你一起洗,所以不用害羞。”

    *

    白得几乎与瓷白的背景融为一体的少女闭目仰躺在浴池边,修长浓密的弯月眉微微皱起,牵扯着被水汽熏红了的疤痕,让她美丽精致的脸多了几分戾气。

    她的神情似乎非常平静,粉红的唇瓣抿得很紧,呼吸似乎也有一些沉重,直到听见入水声,她才突的睁开了双眼,目光锋利又直白地看向了正迈入同一个浴池的娇美女性。

    “把毛巾拿掉。”

    庄晏合乌黑的秀发湿漉地挽在脑后,露出天鹅颈般修长美丽的脖颈,身前挂在小臂上的毛巾只堪堪遮挡了一些春光,将她丰腴曼妙的身形衬托得越发神秘性感。

    相较于姜愈白瘦削伶仃的身体,她的未婚妻显然更像是一名成熟的女性,乳白色的肌肤在氤氲的水汽中看起来如羊脂般光滑细腻。

    听到姜愈白冷淡生硬的命令,她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而后顺从地放下了毛巾。

    那双因浅灰色而显得特别冷漠的瞳眸在一瞬间显出了几分贪婪,姜愈白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冒犯和锋利。

    然而庄晏合却像毫无所觉般,半垂眼帘缓缓滑坐进浴池中。

    “为什么不看我?”姜愈白并不满意她的反应,拧着眉头阴阳怪气道,“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庄晏合轻掀眼帘,浓密睫毛上的水珠似轻轻闪动着波光,琥珀色的瞳眸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我从来没有这样认为,”庄晏合的声音温和平静得像是没有自己的情绪,只有眼底深处似有一抹挣扎的微光,“愈白,你为什么总是误解我?”

    姜愈白吸了口气,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真的是我误解了你吗?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为什么不激烈地反驳我?为什么不为自己据理力争?”

    她从来没有从庄晏合眼中看到过对自己的感情,甚至没有看到她有过生动的情绪。庄晏合就像是一尊不会反抗的人偶,看起来温顺实则麻木。

    她真的很想知道庄晏合是怎么看待她的,真的很想了解庄晏合的想法,真的很想探索庄晏合的感情。

    她想要庄晏合给她一个确切而肯定的答案,她想听到庄晏合说不解除婚约的理由是爱她。

    就算只是骗骗她也没关系,反正她非常愚蠢,从来都看不清他人虚假的面具。

    可庄晏合连这一点都不屑于去做,对她所有恶劣行径逆来顺受,从未有过一丝的反抗。

    是认命了吗?

    姜愈白不知道。

    她只知道庄晏合越是顺从她,她就越是不安,心底的空洞不断地扩大着,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对方的底线。

    她有时候甚至希望庄晏合能够恨她,和不在乎相比,恨也弥足珍贵。

    可是没有,她在庄晏合的眼中也看不到恨。

    啊……

    姜愈白很想哭,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她的内心似乎永远都燃烧着一股愤怒的火焰,无论如何都浇不灭。

    她曾以为庄晏合会是自己的救赎,事实却是对方更像是催化的燃剂。

    痛苦,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她的喜欢和怨恨都无处安放,身体和灵魂都被疼痛所折磨,只是活着都是煎熬。

    她无数次地想,为什么自己不干脆死在那场车祸中,这样她就不用面对毁容的痛苦,不用面对残疾的折磨,不用面对他人的嘲笑,也不用面对众人怜悯的目光。

    她其实有时候很希望有个人能责备她,可是不论她做得有多过分,爸爸妈妈外婆,叔叔阿姨庄晏合,甚至还有严成那一帮朋友也都只会哄着她。

    她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似乎唯一可以排解痛苦的方法就是折磨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品尝和自己一样的苦痛。

    要怪只能怪庄晏合太过倒霉,只能怪她碰上了自己这样的怪胎,只能怪她逆来顺受不懂反抗。

    庄晏合的唇瓣间似溢出了轻轻的叹息,就在姜愈白想要仔细分辨时却听到她嗓音低柔道:“我帮你捏一下腿吧。”

    姜愈白没有说话,庄晏合跪起身在水下抱起她的腿放到大腿上,熟练地揉捏起来。

    不甚分明的触觉从腿部肌肤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轻微的刺痛感。

    姜愈白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浴池边缘,上身也微微直起,口中发出轻哼。

    庄晏合的动作轻重缓急恰到好处,似乎非常明白该怎么让她感到舒服。从她醒来以后,庄晏合就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好。

    有很多个瞬间,姜愈白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庄晏合更了解自己。

    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肯定对她说一句喜欢呢?

    庄晏合明明知道,该怎样让她高兴的。

    庄晏合……那个带着她逃离混乱宴会,摆脱猛兽血口的温柔淑女,时至今日也美好得像是一个幻觉。

    就算订了婚,就算近在咫尺,就算有了肌肤之亲,庄晏合对她来说仍然遥不可及。

    是因为她不够好吗?

    是因为她失去了美丽的容颜、行走的能力,还是因为她是姜愈白?

    “啊……”

    庄晏合因突如其来的碰触本能地发出了声音,但很快就被靠过来的身影封住了唇瓣。

    庄晏合只微微挣扎了一下便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吻,呜咽被吞进了不知道谁的喉咙里,只剩下池水响动。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减轻痛苦的方式,那一定只有拥抱庄晏合了吧?

    身体交融的瞬间,姜愈白才有自己活着的感觉。

    第39章 要不要我现在帮你回忆一下?

    “怎么了愈白?”

    姜愈白猛的回过神来, 熟悉的场景不断触发着那不该存在的记忆,让她时不时就走个神。

    好危险。

    再次回想起梦中的心境,姜愈白无比确定自己那时深陷在愤怒与抑郁之中, 后来所做的一切大概也是自我毁灭的体现。

    可当真正体会过毁灭后,她才会意识到曾经的幸福有多难能可贵, 自己的大部分痛苦都不过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无病呻吟罢了。

    “没、没什么……”

    她现在非常庆幸之前的决定,远离梦境的生活场景确实有助于她回归现实,否则她可能真的分不清了!

    啊,但是现在分不分得清还有什么重要的吗?

    她和庄晏合可是、可是要一起洗澡了啊!

    专用来度假疗养的庄园配备的浴室自然也更豪华与舒适,为了方便姜愈白入住, 她父母在此之前对一楼做了无障碍改建, 其中当然也包括盥洗室。

    不仅淋浴间可以坐着淋浴,浴池也做了下陷设计,不需要再爬进爬出。

    如今姜愈白已经能借助拐杖和扶手勉强站立和行走, 所以洗漱上也方便了很多。

    “水温还可以吗?”

    姜愈白低头非常“认真”地盯着水面浮起的毛巾一角, 身体在水下几乎缩成一团, 企图用那一块小小的毛巾遮住自己裸露的肌肤。

    “我觉得刚好……”

    反观刚淋浴完的庄晏合, 手上没有拿任何毫遮挡物,落落大方地走入了浴池中。

    “嗯, 看来我们对冷热的感知很合拍。”

    伴随着水声响动,姜愈白感觉到一具丰腴柔美的身躯坐到自己身边, 神经和身体顿时紧绷起来。

    “是、是啊……”

    虽然觉得热水的温度刚刚好, 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快热得爆炸了。

    “我刚刚应该没有弄疼你吧?”

    就在她无比紧张之际,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啊——”

    姜愈白下意识地发出了短促的音节,那只手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却没有拿开。

    庄晏合的声音在潮湿的浴室中更显低柔与暧昧:“我还不太能掌握好帮人搓洗的力度。”

    明明四周都是水,姜愈白却觉得自己嗓子发干:“没有、没有……”

    庄晏合刚帮她清洗了头发和后背, 全靠着在心中默念圆周率,她才堪堪把邪念赶出脑海。

    但考验显然还没有结束。

    “那就好……”庄晏合垂眼看向姜愈白略显瘦削的脊背,手掌不自禁地向下抚去,“还疼吗?”

    雪白的肌肤已经因泡澡而变成了粉红色,姜愈白的双臂有些拘谨地蜷缩着,背后漂亮的蝴蝶骨越发凸显,像是一对只有雏形的小翅膀。

    姜愈白以为庄晏合还在担心弄伤了自己,连忙道:“你没有弄疼我。”

    “不,我是说这些……”庄晏合的指尖顺着她嶙峋的脊椎骨慢慢向下滑去,“这些受伤的地方……留下的疤,还疼吗?”

    姜愈白只觉得一阵电流顺着脊椎直冲大脑,被指尖碰触到的皮肤又酥又麻,痒得她不停发抖。

    “不、不疼了的……”

    不行,不能被看出来!庄晏合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觉得她好肮脏!

    庄晏合如此毫无防备,可见对她付出了十二万分的信任,她绝对不能暴露!

    “真的吗?”

    庄晏合垂眼看着未婚妻本该白皙光滑的后背,琥珀色的瞳眸里有一抹幽暗的光。

    姜愈白是天生的冷白皮,并且不止白肤质也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细腻。

    然而就是在这样堪称完美的皮肤上,那场车祸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除了背部还残留的零星疤痕以外,姜愈白背后最明显的一道伤疤是腰间做手术留下的,一指长宽的术后疤愈合还算良好,但在周围雪白肌肤的衬托下还是显出了几分狰狞。

    庄晏合自觉不是一个很有共情力的人,然而当看到这些伤痕时,她奇异地感觉到了一种刺痛感。

    本能让她厌恶丑陋的事物,也让她排斥疼痛的感觉,但有另一种不知名的冲动在作祟,让她想要仔细观看、触摸甚至是探索这些疤痕。

    多么神奇,这些伤痕产生时,她和姜愈白就在一起,而那时她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情绪波动。

    彼时的姜愈白又是什么样的呢?

    庄晏合不期然地回想起了车祸当时的场景,回想起了被困在车中的压迫感,回想起了姜愈白滴落下的泪水和鲜血,回想起了自己为她渡气时尝到的腥咸味——那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很美妙的初吻。

    “真的、真的,我醒来后这些伤口就不太疼了。”

    姜愈白仍在与邪念做斗争,努力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动摇。

    但她还是希望庄晏合能快点停手……呜呜呜,指甲刮得她有点痛痛麻麻的,庄晏合到底在做什么?

    “这么说来昏迷一个月也是有好处的。”

    姜愈白连连点头:“嗯嗯,多亏昏迷了那一个月。”

    让她做了一个十六年的预知梦,醒来还能从头再来,改邪归正。

    真是谢天谢地!

    她绝不会再做什么强取豪夺、囚身虐心的荒唐事,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生出什么邪念!

    她和庄晏合现在就是最纯洁的闺蜜、师生、姐妹、母女情,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的意志!

    可是、可是庄晏合能不能别摸了?

    她真的好痒。

    “那我就放心了,”庄晏合终于收回了手指,“那时候我们被困在车里,你疼得死去活来,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这种事我不想再经历了。”

    “啊,你是说车祸那时候?”

    姜愈白微微松了口气,也终于可以就着庄晏合的话转移注意力。

    “对,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庄晏合曲起一条腿,歪* 着脑袋靠到膝盖上,侧脸望着姜愈白,“你一边哭一边说你好痛。”

    姜愈白还真有点忘记了,一方面是做了太久的梦,醒来后就一直战战兢兢地想要当个好人,没精力去想之前的事,另一方面也是那时候痛得有些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但只是听庄晏合这么说,她就能联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那绝对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因为她又怕疼又怕死,估计有点力气都拿来嚎啕大哭了。

    “呜……我、我是比较怕痛啦……”

    姜愈白满脸通红,感觉到庄晏合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她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她再收不回目光。

    庄晏合乌黑的发丝挽在脑后,上身微微倾斜贴着大腿,露出的修长脖颈与肩背形成了秀美蜿蜒的曲线,带着些微肉感的大腿挤压着身前的丰满,在水面下若隐若现。

    她侧头望着姜愈白,柳眉微弯,带笑的桃花眼波光流转,鲜艳朱唇饱满诱人,平日里极具古典端庄气质的容颜此时竟显出几分妩媚来,实在是叫人怦然心动。

    不要看。

    姜愈白的内心还在呐喊。

    但她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脖子,她的眼睛都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庄晏合的美丽毋庸置疑,甚至只用美丽来赞美庄晏合都是一种肤浅的亵渎。

    但是……啊但是,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过自己是个颜控这回事,庄晏合的脸和身体根本就是一件艺术品,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姜愈白看得双眼发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糟糕,她又想起来了。

    庄晏合的肌肤有多光滑,身体有多柔软,唇瓣又有多甜美。

    为什么不可以呢?

    庄晏合是她的未婚妻,还愿意与她裸裎相对,为什么她就不能一亲芳泽呢?

    如果她在这里付诸行动,庄晏合会拒绝她吗?

    以庄晏合的温柔,以庄晏合想要履行婚约的决心,大概率是不会的吧?

    她都已经愿意放庄晏合自由了,那趁现在获取一些补偿也无可厚非吧?

    她如此努力地改邪归正,相信没有谁会怪罪她这一点小小的小贪心吧?

    姜愈白看着她张阖的唇瓣,本能地咽了口唾液,耳中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字。

    “……亲你呢。”

    “什么?”

    她有种自己出现了幻听的感觉。

    “嗯?就是你那时候啊,你说你好痛,想让我亲亲你。”

    “亲、亲哪里?”

    庄晏合笑着指了指自己唇瓣:“当然是这里。”

    姜愈白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庄晏合——她在那么痛、那么生死攸关的时候竟然也不忘吃豆腐吗?

    “咦,你忘了吗?”庄晏合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看来你那时候真的不太清醒了。”

    “所、所以你……”姜愈白舔了舔嘴唇,“亲、亲亲亲我了吗?”

    “当然,那种时候我怎么可能会拒绝这么简单的请求呢?”

    姜愈白唇瓣微张,既不敢相信自己和庄晏合已经亲过了这个事实,又好遗憾自己竟然没能记住那么重要的体验。

    那很有可能是她在现实里唯一亲庄晏合的机会啊啊啊啊!

    “原来你真的忘了,”庄晏合微微抬起脸,看着姜愈白懊悔的脸轻声提议道,“要不要我现在帮你回忆一下?”

    “咦?”

    姜愈白遭受到接连的冲击后,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惊讶和错愕的人偶。

    “要吗?”

    当然不要!

    她已经下定决心和庄晏合维持纯洁的情谊,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虽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浮想联翩,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她是绝对不可能付诸行动的!

    她已经是一个纯净的好人了,又怎么会仗着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去占庄晏合的便宜呢?

    “可以吗?”

    第40章 庄晏合好甜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说了什么?

    怎么控制不了脖子和眼睛后, 连嘴巴也控制不了了呢?

    不不不,我是开玩笑的,庄晏合你不用当真!

    “当然。”

    庄晏合显然听不到姜愈白的心声, 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听。

    因为在她眼中,姜愈白早已把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那贪婪的目光, 急促的呼吸以及频繁的舔唇,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姜愈白对她的渴望。

    如果她再坏心眼一点,一定会让这个未婚妻再多煎熬一些日子,但有点凑巧的是,她今天也恰好来了些兴致。

    虽然总体上来说她并不是一个纵欲的人, 但也不会刻意地压制自己的欲望。

    一定要说的话, 她属于会尽量满足自己的类型——包括野心。

    有一说一,姜愈白的脸确实很合她的口味,否则她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了, 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 她甚至觉得姜愈白的性格也十分有趣。

    啊, 她并不是指善良那种纯粹的东西, 而是一些更为人性的反差。

    姜愈白曾经是个任性自我的千金小姐,如今却似乎真的打算改邪归正, 而这过程中磕磕绊绊的笨拙感着实有点可爱——是类似于小宝宝牙牙学语的那种可爱。

    她也很喜欢看姜愈白隐忍的模样,喜欢她努力克制恶劣的天性和贪婪的本能, 以及想要当一个乖孩子的天真愿望。

    但不要误会, 她不是欣赏什么战胜自我、向善向上的品德,只是单纯觉得……觉得这种天之娇女忍耐的样子很美味。

    通常来说,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具备正确的是非观和成熟的自我克制力, 然而对现阶段的姜愈白来说这显然还有些困难。

    今天下午要不是她及时打断,这位一心向善的千金小姐恐怕就要破功了吧?

    她看得出来, 那个时候姜愈白的身上似乎有另一个她——那个曾经的她想要破土而出。

    而将这样的姜愈白拉回来,让她相当有成就感。

    她喜欢这种掌控力,喜悦于自己对姜愈白的影响,也很享受姜愈白的差别对待。

    但她其实更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破坏姜愈白当一个好孩子的决心。

    她好想知道,这个努力一心向好、善良为人的少女在她刻意的引诱下是会坚持本心还是会得寸进尺。

    “啊……”

    在那句“当然”之后,浴室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姜愈白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此时才终于抑制不住感情般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当然”的意思是庄晏合愿意帮她回忆,愿意帮她回忆的意思是要再亲她一次,对吗?

    所以是、是她现在可以亲庄晏合的意思了?

    姜愈白只觉得口腔里唾液疯狂分泌,心脏在胸腔里扑通直跳,声音震耳欲聋。

    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庄晏合,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容,看着她隐含鼓励的琥珀色瞳眸,看着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姜愈白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慢慢靠了过去。

    眼前不着寸缕的女性实在太过诱人了,她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庄晏合是她的未婚妻,不仅愿意与她共浴,待会儿两人还会同床共枕。

    都已经亲密到了这种程度,只是亲一下应该不算是什么越界的行为吧?

    既然庄晏合说可以,那她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呢?

    即便只有一次,她也想重温旧……旧梦?

    姜愈白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的旧梦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预知梦吗?

    是在那个预知梦里不顾庄晏合意愿地囚禁她、掌控她、占有她吗?

    那并非是什么美妙旧梦,只是警醒她的残酷预言,她该做的明明不是重温,更不是重蹈覆辙!

    好险,她差一点点就要在同一天内犯两次相同的错误了!

    姜愈白紧紧抓着浴池边缘,艰难地撤回了身体。

    “那什么……我还是觉得唔——”

    姜愈白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然而唇瓣上突然而来的柔软让她彻底失语。

    她呆呆地看着庄晏合近在咫尺的脸,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把眼睛闭上。”

    庄晏合勾着姜愈白的后颈,说话间唇瓣轻轻擦过她的嘴唇,吐出的温热气息还带着清新的薄荷香气。

    姜愈白已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庄晏合看着她有丝紧张和期待的脸,轻轻舔了舔下唇——是好孩子之心占了上风呢。

    真让人有点不爽。

    虽然也可以理解为姜愈白为她着想的心超过了自身的欲望,但归根结底不还是她对姜愈白的吸引力不够吗?

    啊……也或许是这位千金大小姐还太过单纯,根本不懂欲望的美妙。

    庄晏合欣赏着少女美丽的脸庞,克制地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

    或许是受姜家祖上混血的影响,也或许是继承了母亲那边的优越骨相,姜愈白的五官要比一般的女孩更棱角分明一些,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以及冷白的皮肤共同塑造出了她的那份精致感。

    在还是长发的时候,姜愈白淡灰色的眼眸配上冷淡的表情,简直就是最标准也最标致的瓷娃娃。

    但眼前的少女,一头湿漉漉的灰白短发凌乱地耷拉着,额角的伤疤既显眼又丑陋妖异,一双眼珠在月白眼睑下骨碌碌乱转,脸上神情张皇不定、期待不安。

    她经历过车祸的身躯在失去华丽裙装的点缀后更显出几分瘦削与单薄,纤细修长的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骨急速地滑动着,显现出几分少年人的青涩与纯真。

    说是长大了也好,说是更有了人气也好,说更懂人情世故、是非对错了也好,眼前的姜愈白确实更加真实了。

    不再只是美丽的躯壳以及犹如白纸一张几乎只有任性本能的灵魂,矛盾、复杂、挣扎和反差让她更有了品尝的价值,而因揠苗助长所残留下的稚气又让她有了调教的空间。

    庄晏合发现自己比预想中更满意这个未婚妻,也比以前更庆幸答应了这桩婚事,因为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会比设想中更为有趣。

    “晏……”

    大概是因为她迟迟没有行动,姜愈白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庄晏合适时地吻了上去,轻柔又清浅地吸住了她的下唇。

    她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好歹看过一些“教材”,并且发现实行起来并不困难。

    因为姜愈白的身体确实很诱人,那细腻如丝绸般的肌肤叫人爱不释手,吐气如兰的唇瓣也足够甜蜜。

    她只要想象着是在品尝美味的甜点,亲吻起来就没有丝毫难度。

    姜愈白的身体轻轻发着抖,完全预期外的吻让她混乱得几近晕眩。

    虽然明白这个吻无法代表什么,虽然明白庄晏合只是在帮她唤起回忆,但她还是幸福得想要哭泣。

    呜呜呜,别说想起什么了,她感觉自己都快失忆了,不止没想起车祸时的亲亲,甚至快要忘记梦里那略带苦涩的吻。

    她感受到庄晏合香甜的吐息,感受到庄晏合柔软的唇瓣,感受到庄晏合那股循循善诱又充满了包容的温柔。

    这是庄晏合第一次如此温和地主动吻她——没有梦里一开始对她的麻木或曲意逢迎,也没有后期报复她的侵略性,这是一个不甚激烈又让人心底发软的安抚之吻。

    或许……或许这就是充满了母性光辉的吻吧?

    让她犹如身处温暖的羊水中,感觉身心都获得了升华。

    不过庄晏合要是能、能再深入一点儿就好了,不用太多,就一点点,她没有什么邪恶的想法,就是想……想再感受一下母爱。

    庄晏合退了开去,看着姜愈白飘飘然的表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愈白,你想起来了吗?”

    姜愈白一边回味一边慢慢睁开了双眼:“好、好像没有……”

    啊,是真的没有,或许庄晏合再亲她一下,她就能想起来了。

    庄晏合轻轻仰起下颌:“那帮你再回忆一下?”

    姜愈白呆呆地看着她,双眼湿漉漉的,像只渴望怜爱却又胆怯的小刺猬。

    庄晏合等了一会儿,见她仍然只是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儿要主动的意思,最终叹了口气再次亲了上去。

    姜愈白喜不自禁地挑起了眉尾,主动低下头迎接庄晏合的吻,并很快沉浸其中。

    好开心……就算只是这种意味上的亲吻也让她好开心,没有怨恨、没有伤害也没有苦涩,温情彻底融化了她那段冰冷痛苦的记忆。

    这才对,她与庄晏合就该和和美美的相处,嗯……就算当不成恋人,也不该成为怨侣……反正是庄晏合主动的,将来就算解除婚约,庄晏合也不会指责她现在吃豆腐吧?

    庄晏合好甜啊……

    庄晏合看着眼前陶醉到眯起双眼的少女,有点好气又好笑。

    虽然她并不讨厌主动,但还是第一次遇到主观能动性那么差的学生。

    姜愈白过去那股“我想要我得到”的气势呢?

    纯情得都有些让人焦躁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喜欢……或者准确来说是很享受这种纯洁的、小心翼翼的、不求回报的爱意。

    这个少女不缺金钱,不缺地位也不缺爱,喜欢她甚至不求身体和感情上的回报,确实很让人动容。

    所以,想要给这样的孩子一点儿额外的奖励也很正常吧?

    至于主动,她相信姜愈白食髓知味后会主动起来的。现在的话,就让她先当个好老师吧——她也实在不想等得那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