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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因为你不是他,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虽然理智上知道九诸王室在某些人心里还有着超然的地位, 但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生活在国外,所以不论是在预知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姜愈白对九诸的王室都没什么崇拜敬仰之心。

    她本人与王室成员几乎没有交集, 在梦里也只见过一个沈玄星而已,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而现在, 她近距离地见到了九诸的女王沈融竹。

    王室对民众的影响一直都在减弱,而当今这位女王性格亲民、行事低调,甚少彰显自己的存在,却又同时获得了广泛的好评。

    姜愈白与女王聊过几句后几乎是立即喜欢上了对方,因为这位女王不仅能和她聊计算机相关话题, 而且还特别亲切友好地勉励了她一番。

    比起那些社交场合的辞令, 女王陛下所谈的话题可要务实且有趣得多。

    唯一令人有些遗憾的是,女王在宴会中途就匆匆离场,将现场交给了今日这场宴会的另一位主角——刚被立为王储的沈玄星。

    沈玄星在帝都活动了两个来月, 在这最春风得意之时更是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 身边时刻聚集着人群。

    姜愈白和庄晏合也被父母带着认识了不少人, 姜愈白尽职尽责地当好自己的“花瓶”, 庄晏合则可谓是如鱼得水。

    她之后作为公司代表,会有越来越多的机会去这样的场合, 接触这些人,姜先涛和游慧敏不遗余力地为她保驾护航。

    在姜愈白回国表现出“纨绔”的那一面后, 大部分人就已经认定, 姜家会招赘一个有能力的女婿。

    如今只不过是女婿变成了女儿媳妇,所以众人接受得非常快,基本都将话题抛给了庄晏合。

    姜愈白乐得清闲, 到了后面干脆喊腰酸腿疼,跟着服务人员去了休息室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手机。

    只是打个招呼她尚且能忍受, 但宴会的后半场一般都是关系较为亲近的团体聚在一起,或者是与想要亲近对象攀谈,那种聊天的强度和深度不是她吃得消的了。

    最主要的是,她知道沈玄星肯定会来找他们聊天,所以仗着“车祸后遗症”先溜之大吉了。

    讨厌就是讨厌,她没办法对情敌和颜悦色。

    不喜欢、不适应或者没体力应付这种场合的人不止姜愈白一个,不过休息室很多,这类人通常会像她一样找个清净的或者有熟人的地方待着。

    这只要问一下服务人员就能知道,所以姜愈白独自待了半个小时也没人打扰。

    在这样的宴会上,她唯一算得上熟人就只有虞秀凝,可惜对方和她不一样,需要跟着爹妈去应酬。

    在群里和小伙伴们聊了会儿天,吹了会儿牛,姜愈白还是禁不住感觉到了无聊。

    其实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参观一下王宫的开放区域,但一想到这是沈玄星的地盘,就又有点意兴阑珊。

    “唉……”

    成长的代价大概就是无法任性,不得不去做那些自己讨厌的事吧。

    就在姜愈白唉声叹气,感慨万千之时,一道熟悉又让她本能厌恶的男声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

    “原来姜小姐在这啊?”沈玄星身穿十分正式的黑色燕尾服,以相当“风度翩翩”地姿势走进了休息室,“为什么叹气呢,是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说好听点,这是很富有磁性且腔调优雅的嗓音,说难听点,就算是九诸最守旧、最擅长那套文绉绉说话方式的贵族,也没他这样装腔作势的。

    震惊一瞬间压过了厌恶,姜愈白倏然看向门口,一双灰色眼眸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这个“宴会之星”。

    卧槽?

    这个小三是想在主场正面硬刚她吗?

    输人不输阵,姜愈白下意识站起身了。

    虽然身高不如对方,但加上高跟鞋也没差多少了,她不想被眼前这个男人俯视。

    “沈……殿下?”

    九诸王室已经不再有分封爵位的权利,但如果是王室成员,尤其是是王储,是可以根据资历和功绩获得相应爵位的。

    不过沈玄星回归时日尚短,暂时没有封爵,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可以尊称一声殿下。

    “姜小姐太见外了,被叫殿下什么的我也还没习惯,”沈玄星慢步走到离姜愈白不远,却也没有近到会侵犯私人空间的地方,温和亲切地道,“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按年龄叫我一声哥哥也可以。”

    姜愈白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却还是没忍住吐槽的欲望:“我们没那么熟吧?”

    她最讨厌沈玄星的一点就是,这家伙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游刃有余又让人看不出情绪。

    明明想撬她的墙角,还做出一副很亲切的样子,简直是没品至极。

    “哈……确实是我交浅言深了,”沈玄星笑了笑,并不十分介意姜愈白的言辞和态度,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我受到了叔叔阿姨以及晏合的很多照顾,不由自主地觉得你也很亲切。”

    对于父母决定的姜家站队问题,如今的姜愈白自然不会插手干涉——她在预知梦里做过那样的事,结果就是把一切都搅得一团乱。

    沈玄星也是“正义”的那一方,除了“情敌”这个因素以外,她没有理由和这人作对。

    “我不管我爸妈以及晏合的事,也无法做主姜家,”姜愈白挥了挥手,有点不耐烦,“你有什么事找我没用。”

    她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摆出了不愿交谈的态度,沈玄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如果我没理解错,姜小姐……似乎讨厌我?”这样说的时候他依然保持着礼貌和涵养,只恰当表现出了一丝疑惑和遗憾,“请问我之前有哪里冒犯到你吗?”

    想抢她未婚妻就很冒犯了好吗?

    就算现在还没有成为事实,起了这个念头多少也该心虚一下吧?

    “你没有冒犯我,我也没有讨厌你,只是单纯不喜欢而已,”姜愈白撇撇嘴,“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针对你,只是能让我喜欢的人本来就不多。是我性格的问题,殿下不用在意。”

    沈玄星愣了愣,突然爽朗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我之前就一直听说姜小姐是性情中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性情中人?

    这语言的艺术果然是这个圈子的必修课啊,厚脸皮也是!

    “既然见识过了,殿下应该没别的事了吧?”

    沈玄星嘴角含笑,微微摇头:“知道姜小姐不喜欢我,实在是让我遗憾和不甘心。我可以斗胆问一句,有什么方法可以提升我在你心里的好感度吗?”

    姜愈白的长眉死死地拧起来:“不可以。”

    这些所谓的“好人”是不是都脑袋有坑啊啊?明明想要抢她未婚妻还想和她搞好关系。

    不过在某些古早小说里倒是挺常见的,为了将主角的插足行为合理化,他自身一开始一定是将这份感情隐藏在心底,选择默默守护或者等待的。

    直到原配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罪孽深重、天怒人怨的坏事,剧情才会让他合理合法地抢过另一位主角。

    预知梦里的发展就是如此,沈玄星一直“友好”地想要接近她,而她因为沈玄星的行为以及严成的挑拨,一步错步步错,将庄晏合推到对方身边。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纠正那些错误后庄晏合会改变自己的选择,可每到这种时候,她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庄晏合退婚时的场景。

    她的一切怀疑都成为了现实,她最害怕的事也一件件发生。

    她愤怒、狂躁、歇斯底里地质问庄晏合,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要背叛她,为什么不肯爱她。

    庄晏合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用无比冷淡的表情面对她,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中透着死寂,越过她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庄晏合平静地叙述,给了她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因为你不是他,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这是姜愈白第一次从庄晏合口中听到“爱”这个字,第一次从行尸走肉一样的庄晏合眼中看到了光。

    只是那个光不是对着她,也不是因为她。

    “你想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姜愈白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场景,永远也无法忘记庄晏合说过的话。

    “他善良纯粹、坚强认真、乖巧听话,偶尔会有些奇思妙想,”庄晏合用一种她从没有见过的、像是在做梦般的神情恍惚向往地对她描述所爱之人,“偶尔也会让人很生气,但大多时候都很可爱……”

    这是庄晏合绝对不会给予她的形容,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噩梦中的噩梦。

    “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坚持下去,能够把你当作是他,”庄晏合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其中却只有怨恨和绝望,“但我现在做不到。”

    不要再说了。

    “姜愈白你知道吗?我恨你恨得想要去死。”

    “……小姐?姜小姐?”

    姜愈白被讨厌又聒噪的嗓音拉回现实,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即使是现在,她也没有自信能让庄晏合露出那样明亮又向往的目光。

    而一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被庄晏合爱着,她就妒忌得发狂。

    回归现实后,这份妒忌中少了对庄晏合的怨恨、愤怒以及扭曲,变得越发纯粹。

    她总是忍不住会想,这个男人怎么不去死一死呢?

    她的妒忌就是有到这种,即使立志当一个好人,也忍不住想要诅咒沈玄星去死的程度。

    减少直面对方,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克制了。

    第112章 原来为了爱情也那么不择手段!

    “你还有什么事吗?”

    姜愈白直直地盯着他, 语气僵硬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儿哭音,双眼更是潮湿通红。

    刚刚的回忆不止让她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妒忌,也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委屈和怨愤。

    直到现在她依然能够回忆起, 听到庄晏合说爱的是别人的那种绝望。

    “姜小姐……”沈玄星收敛了笑容,显出担忧的神色, “你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

    姜愈白见他完全看不懂……或者说不打算看懂氛围,干脆绕过茶几主动离开。

    只是和这家伙待在同一个空间,她都觉得窒息。

    “姜小姐——”沈玄星脚下追了两步,带着点着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但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聊一聊吗?”

    姜愈白很想说“聊个屁”, 但比起接话,她还是更想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她推开休息室大门时,一位侍者正端着托盘打算进门, 两人猝不及防迎面相撞, 酒水当即撒了她一身。

    “啊……对、对不起, ”那位侍者似乎是被吓到了, 手忙脚乱地扶住托盘里的酒饮,不停地鞠躬道歉, “对不起,姜小姐, 我不知道……”

    姜愈白看着这个点头哈腰的侍者心下更是烦乱, 只觉得遇上沈玄星就没有好事。

    “行——”

    她本想说行了,该干吗干吗去,没想到沈玄星几步上前, 神态威严地低声斥责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殿下,”侍者更是恭敬而慌张,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不是和我道歉,而是和姜小姐道歉,”沈玄星说着看向姜愈白,表情中多了几分关心,“你没事吧?这是个新人,笨手笨脚的也不懂事,还希望姜小姐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  ???

    姜愈白只觉得他这一通话好莫名其妙,明明像是在替两人说话和解,却怎么听怎么讨厌。

    那位侍者连连点头,一边自责一边道歉。

    沈玄星却是脱下了身上的外套,作势想要披到姜愈白的肩膀上。

    “姜小姐先用我衣服盖一盖吧,我找人为你换一身——”

    姜愈白厌恶地挥开了他的手,讥讽道:“人家本来就在给我道歉,我也没打算要追究,和你有个半毛钱关系,需要你来说这些话?”

    侍者道歉的声音一顿,沈玄星的脸色也是一僵。

    姜愈白看着面前脸庞英俊,做派绅士的男人,冷笑了起来:“还是说,你认为我这个性情中人会为难人家?”

    她确定从沈玄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虚伪和做作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她在尔虞我诈上没什么天分,情商也有待提高,但在做过那场预知梦后,她对别有图谋的人敏感了很多。

    这个沈玄星看起来好像是想和她交朋友,言行举止间却处处带着算计。

    这也是当然的,这家伙不就在算计抢她的未婚妻嘛!

    好话是他说的,人情是他卖的,最后的好处当然也是他得的。

    这家伙是想把她塑造成那种娇蛮专横,不讲道理的大小姐,破坏她在别人——主要是庄晏合心中的形象,然后自己收买人心对不对?

    可惜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吴下阿蒙了,这种手段对她没用!

    “怎么会……”沈玄星挤出一丝笑容,“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希望姜小姐能在这场宴会中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有些着急过头了。”

    姜愈白抱着手臂,扫了一眼他拿在手里的外套,嗤笑了一声:“沈先生,你是今天的主角,但还不是这里的主人,不要戏那么多。而且我有洁癖,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温度似乎随着她的这番话陡然降到了冰点,一旁的侍者噤若寒蝉,沈玄星则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姜家的大小姐那么难搞定,更疑惑自己之前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不是说她看起来傲慢骄矜,但其实很单纯很好骗吗?

    “愈白——”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庄晏合的声音伴随着略带急促的脚步声,自姜愈白身后传来。

    姜愈白的神情僵了僵,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的沈玄星,通红的双眼显出了几分凶狠。

    “沈玄星,你很好。”她说着目光瞥向了那名侍者,“难怪你要出头了,看来这位也是你的人。”

    原来真正的局设在这里!

    沈玄星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故意导演了这一出,好让晏合来看她出丑是不是?

    如果她还是过去那个姜愈白,为了这点小事发火,而沈玄星表现出一副温柔绅士的风度,不就可以把她比下去了吗?

    就算她没有发火,这样的满身狼狈也足够称得上是失礼了。

    好哇、好哇,她原本还以为这个沈玄星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为了爱情也那么不择手段!

    “姜小姐……”沈玄星听她咬牙切齿的低语,面色铁青,神情僵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按捺着心中的那份震撼,勉力吐出这句话,余光瞥到匆匆而来的庄晏合时,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懊恼。

    虽然知道庄晏合谨慎小心,将姜愈白看得很紧,却还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来得那么快。

    不,现在对他来说更难搞的是姜愈白的反应和态度,如果被这样排斥和戒备,无论他有什么计划都很难实行。

    “愈白,”庄晏合步履匆匆赶到姜愈白身边,仔细打量检查着她的身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是因为有所防备和担忧,所以在发现沈玄星消失后,她的心中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不过在亲眼看到两人站起一起时,庄晏合还是被这个男人的大胆和无耻恶心到了。

    在自己作为主角的宴会离席,私下面见有婚约对象的少女,往小了说自然可以当作是普通的朋友见面,可要往大了炒作,什么风言风语都能传得出来。

    “我没事,”姜愈白自觉看懂了沈玄星的打算,当然不会当那个告状的恶人,只淡淡地道,“不小心撞到人,酒水撒到身上了。”

    宝蓝色的礼裙上有明显的水渍,还好礼裙本身不是浅色,否则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庄晏合听姜愈白语气平淡,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却发现她双眼微红,表情有些不自然,心不禁往下沉了沉。

    “那殿下是……”

    沈玄星连忙道:“我只是想和姜小姐交个朋友。”

    庄晏合的目光落在他的外套上,心中冷笑了一声。

    交朋友还包括送衣服吗?

    如果她没来,这件衣服披到姜愈白的身上,甚至如果姜愈白换了一身衣服,传出去都会成为沈玄星和姜愈白的绯闻。

    “殿下太着急了吧?”庄晏合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今天可是您重要的日子,那么多宾客还等着您呢。以您和姜家的关系,将来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增进情谊,哪里需要急在这一时?”

    沈玄星勉强笑了一下:“庄小姐说的对,是我冒昧了。”

    “哪里,我明白殿下的心情,”庄晏合说着看了一眼姜愈白的礼裙,带着歉意道,“愈白身体不好,恰巧又出了这样的意外,未免失礼,我就先带她告辞了。”

    沈玄星张了张嘴,想说可以安排人为姜愈白更换礼服,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心思深沉的笑面虎以及另一个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玉修罗,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我招待不周,还希望两位小姐见谅。”

    庄晏合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告辞。”

    她礼数周全,姜愈白却已经是忍无可忍,拉着庄晏合扭头就走。

    看着她对沈玄星微笑,听到她对沈玄星表达的亲近,姜愈白心里就涨起了一股闷气。

    她很想告诉庄晏合,沈玄星故意设计自己,故意让自己出丑,还故意曲解自己对侍者的态度,就是为了破坏她在庄晏合心中的形象。

    可是她没有证据,如果真的这样说了,反而成了污蔑沈玄星的话柄。

    她输过一次了,不想再在这上面摔跟头——好吧,主要也是她不确定这个推断绝对正确,或许只是因为她对沈玄星这个“情敌”有偏见呢?

    至少人家表面言行做得很到位,从头至尾都是一副要和她做朋友的做派。

    “殿下……”

    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那名侍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有点发抖。

    沈玄星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怒容,踩着他的肩膀骂道:“没用的东西,我不是让你找准时机进来吗?”

    侍者身体一歪,伏倒在地:“可您进去才两分钟……”

    “你——”

    沈玄星知道他说的没错,以姜愈白对他的态度,就算这些酒水送进去了,也没办法像他原本计划的那样,两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

    要怪只能怪给他提供了“假消息”的那个人。

    “算了,赶紧给我收拾干净。”

    他推门回到休息室,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起来。

    “他妈的是不是你让姜家那个大小姐厌男了?我和她连话都说不上两句!”

    “……”

    “你放什么狗屁?姜家俩老加一个庄晏合看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我总共就见过她两回,我能怎么得罪她?”沈玄星的语气有些烦躁,“是你说姜愈好拿捏,我才在她身上使劲的,现在你说怎么办?”

    “……”

    “是啊,她是不喜欢这种场合,跑去一个人待着。可是她看着傻吗?我问你她到底看着哪里傻?我看她的眼睛比那个庄晏合还毒,酒都没喝上就知道是我安排的人。我听你的准备了一肚子话题,一句没说上,我看我才是傻子吧!”

    “……”

    “我不管什么她变了没变的,总之这件事你必须给我想办法!”沈玄星语气冰冷而不耐烦,“严成我告诉你,姜家我势在必得,这不单纯是钱权的问题,飞越科技的渠道和话语权是无可替代的。”

    “……如果我有势在必得的办法,现在还用为你出谋划策吗?”电话那头好一会儿才终于传来了一道幽幽的男声,“或许姜愈白被车撞了之后变得厌男也说不定,实在不行,你看庄晏合那边能不能合作?”

    沈玄星沉默了片刻:“庄晏合太精明了,和她合作……我总归不太放心。而且离了姜家,她什么也不算,我还是更倾向于和姜愈白搞好关系。”

    “哈,只是搞好关系?”严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殿下,明明是你自己看上了姜愈白,才在她身上使劲的。”

    沈玄星似乎冷静了一些,轻笑道:“谁不知道想要得到姜家的支持就得在姜愈白身上使劲?庄晏合和我们是一丘之貉,只不过运气比我们好而已。”

    “啊,那就只剩下两个方法了,”严成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和姜愈白生米煮成熟饭……或者,让庄晏合的运气不要再好下去。”

    沈玄星这一次沉默了很久:“犯罪的手段……是不是有些极端了?而且这些也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得到姜愈白吧?现在这个社会,贞操不值什么钱,而少了一个庄晏合,谁知道后面不会有个王晏合,李晏合呢?”

    “说的也是呢,殿下。”

    严成的声音听起来老神在在,沈玄星清了清嗓子:“如果……我是说假设,最后的最后要用到这些手段,你更建议用哪一种?”

    “姜愈白出过车祸后,姜家就加大了对她的保护力度,你别看她好像很自由,其实暗中一直有人保护,加上她对你不假辞色,我觉得第一种方法有点困难。而且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个社会贞操不值什么钱,到* 时候反而惹恼了姜家就得不偿失了。”

    “我还以为是你不舍得呢。”

    严成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道:“反倒是另一种方法更温和,没了庄晏合,殿下大可以努努力,让姜家看到你的能力与魅力。如今纵观帝都,也没几个人比得上殿下您了。”

    “第一次听说杀一个人是更温和的方法,”就连沈玄星也不禁有些暗暗心惊,“但如果姜愈白就是不喜欢我呢?”

    “那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咯?左右不过是个庄晏合而已,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没人有损失,对吧?”

    沈玄星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和庄晏合有私仇?恨她抢走了姜愈白?”

    “随殿下怎么想,但庄晏合确实是个障碍不是吗?”严成笑了一声,“我一直觉得奇怪,庄晏合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莫名其妙就被姜愈白看上,明明和姜愈白一起出了车祸,她却能毫发无伤。”

    “……按你的说法,那我不是没机会了吗?”

    “但真的有人的运气会一直那么好吗?”严成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道,“殿下难道不想看看吗?庄晏合的运气会到哪里为止,而姜愈白又真的有那么喜欢庄晏合吗?”

    “确实很令人好奇,不过……”沈玄星微微勾起了嘴角,“我可是帝国的王储,不过是想得到一些人的支持罢了,完全没有作奸犯科的必要。”

    “……”

    “以后不用给我打电话了,你的建议毫无参考价值。”

    他说着挂断了电话,悠哉地坐到了沙发上。

    作为一个上位者,相比起冒巨大的风险去争去抢,保持自身没有污点更加重要。

    他确实很希望获得姜家的支持,可以套交情、可以利益交换、可以友好合作,却实在没必要用那些会结下死仇的手段。

    在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第113章 她和庄晏合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沈玄星归国前父亲唯一交代他的一句嘱托是:遵守游戏规则, 而他参与进这场游戏里的最大目的是证明自己。

    姜愈白的态度让他确实有些受伤和难堪,不过这份气恼却是故意表演给严成看的。

    自他归国以后,许多势力和个人都闻风而动, 他看似来者不拒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现今的游戏规则早已改变,所谓的王位争夺战与其说是王室内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 不如说是帝国里各个势力用来博弈的棋局。

    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父亲和姑姑,都早从棋手变成了棋子。

    但所谓的棋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算是棋子他也要成为最光鲜的那一颗。

    只是有些宵小仍然搞不清楚状况,竟然以为他会愚蠢到舍本逐末,让自己为了他们的利益与仇怨被卷进肮脏龌龊的下作漩涡中。

    老实说, 沈玄星是有些生气的, 甚至一度产生了拿严成当人情卖给姜家的打算。

    可他毕竟初来乍到,“出卖队友”会产生许多不好的影响,而姜家不一定会买这笔账, 他恐怕也很难摘干净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刺激严成, 静观其变, 等着这个上蹿下跳的小丑到忍无可忍的时候。

    小人物有时候也能搅动起大风浪, 阶级滑落的落差感最能让人变得极端,有资本的人才会去想日后相见的问题。

    而对他来说, 风浪越大越有利,帝都平静的时日尚短, 很多人都在观望。

    他只要在这种风浪中表现得足够稳健, 就能被更多人看到。

    至于目前的姜家,有一个巨大的却又被人故意忽略了的隐患可以利用。

    沈玄星不相信,姜家的两位掌舵人会无条件地信任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儿媳妇, 而姜愈白又真的能够忍受姜家未来将交予妻子打理,自己永远只能当那个陪衬吗?

    以他所见, 那两人也并没有那么心意相通嘛。

    *

    与父母打过招呼后,姜愈白和庄晏合先行离场。

    参加这场宴会本就让姜愈白的心情不太美妙,更别提感受到沈玄星开始行动,而命运还是朝着既定方向狂奔之后。

    她抱着毯子呆呆地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心底沉甸甸地有些发冷,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她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

    庄晏合一直关注着她,等着她和自己坦白事情发生的经过,可两人自上车后就没说几句话。

    姜愈白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止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连身体也像石化一般动也不动。

    直至车辆到家,姜愈白才像突然活过来一样,利索地开门下车。

    “愈白,”庄晏合绕过车尾,牵住她的手,面带关心道,“你还好吧?”

    姜愈白一路游魂般,此下还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大脑却又似乎可以冷静思考。

    她对着询问的庄晏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主动回握了她的手:“没事,不就身上撒到点酒嘛,不至于着凉。”

    她拉着庄晏合慢慢走,神态看起来自然了很多。

    “……我问的不是这个。”

    比起身上撒到酒,她难道不该交代一些更重要的事吗?

    譬如,为什么会和沈玄星单独见面,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嗯?”

    庄晏合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勉强笑了起来。

    她用尽量轻柔,比起质问更像是好奇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沈玄星会和你在一起?我还奇怪,他怎么在宴会上消失了那么久呢。”

    姜愈白发现自己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异常冷静,或许这一路上她并不是什么也没思考。

    她回想了很多梦中的场景,回想了很多自己的过错,也回想了很多心痛的瞬间,所以此时此刻她有种特别大彻大悟、超脱世外的镇定感。

    “那你得问沈玄星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她笑起来,自觉有点茶茶的,“你呢?你怎么会来找我?”

    还是说,你其实想找的是消失了那么久的沈玄星?

    又或者,根本就是沈玄星叫你去的?

    她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闪过许多猜想,就如同她曾在梦中产生的那些怀疑一样。

    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因为知道庄晏合不爱自己,所以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让她动摇。

    与梦中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自私狭隘又情绪化的姜愈白了。

    “噢……我怕你无聊。”

    姜愈白的态度太自然了,自然到让庄晏合感觉到了异常。

    只要事情牵扯到沈玄星,姜愈白的反应就会变得非常诡异。

    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却总是一副粉饰太平的样子,就好像那是她的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被他人触及的禁忌。

    而她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些兴趣,就能感觉到姜愈白情绪中的疏离和冷淡。

    就像是在告诉她,不准问这件事。

    真是太可笑了。

    姜愈白不会以为自己是怕沈玄星和她独处才去找她的吧?

    姜愈白不会以为自己在意她和沈玄星的关系,是因为吃醋吧?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姜愈白错觉,让她以为自己爱上她了?

    姜愈白明明连喜不喜欢都没问过她,又是怎么确定她的感情的呢?

    啊,不会是和她一样看出来的吧?

    还是说,已经认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婚,所以肆无忌惮地连“冷暴力”敢用上了?

    她才不会让姜愈白如愿。

    不就是比谁更会演,比谁更能忍耐,比谁更加在意吗?

    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姜愈白。

    “确实挺无聊的,”姜愈白回忆起沈玄星的惺惺作态,只觉得疲惫和厌烦,“我好像对那样的场合真的喜欢不起来。”

    她既不像沈玄星那类人的热衷,也不像庄晏合这类人的擅长,如果从这方面来说,庄晏合和沈玄星还真是天生一对。

    “你不用去喜欢,以后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

    庄晏合在这方面的想法和姜父姜母是一样的,不用勉强姜愈白去做不喜欢的事。

    而且就目前而言,这样还能减少姜愈白和沈玄星的会面,简直是一举两得。

    她就不相信,平日基本没有来往的两人真的能有什么。

    “嗯……”姜愈白沉吟了一会儿,“都只让你一个人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一个人还更自在一些。”

    庄晏合的话仿佛是未经大脑般脱口而出,话音刚一落下,气氛就沉默了下来。

    姜愈白只感觉到心脏处微微刺痛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然后不知怎么,身上那种混沌的、僵硬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她原本以为的镇静似乎只是一层包裹她的壳,既麻木了她的感官,也蒙蔽了她的视线与思维。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庄晏合,有种眼前豁然开朗、天地刹那宽阔的感觉。

    庄晏合也停下了脚步,迎向了姜愈白的目光。

    其实在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是有一些懊悔的。

    无论这句话有几分真实,她于情于理都绝对不该对姜愈白这样说。

    她有那么缺脑子吗?

    可是,在察觉到姜愈白对这句话产生反应时,她心中的某处又产生了一种隐秘的痛快与得意。

    姜愈白是在乎她的。

    “那我以后都不去了,”姜愈白扬起笑脸,看起来有种解脱的感觉,“以后就辛苦你啦,我会让爸爸妈妈放出消息,说我身体不好,参加不了这类宴会。”

    “嗯?”

    庄晏合刚刚浮现的清浅笑意僵在嘴边,姜愈白陡然高涨完全不似作伪的情绪令她迷惑。

    就算同意她的提议,姜愈白也不至于为她的那句话这么开心吧?

    这合理吗?

    姜愈白明白她那句话的含义吗?

    “其实我早就不想参加啦!”姜愈白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还像小朋友一样前后晃起手来,“就是觉得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有些过意不去,既然你觉得这样更自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庄晏合身不由己地跟着她走了几步,脚下差点踉跄。

    她有种木木的感觉,不是很理解姜愈白这么开心的原因。

    她说的“一个人更自在”,是什么很好的话吗?

    姜愈白为什么不难过、不低落、不心痛呢?

    就算再怎么迟钝也不该到这种地步吧?

    “愈白,我刚刚说的……”

    “我懂、我懂,术业有专攻,我既不喜欢又不擅长这种事,有时候反而会给你拖后腿。”姜愈白拉着她回到家中,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有时候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我爸妈的孩子,哎呀,应该让他们收你当干女儿的!”

    庄晏合第一次有种自己被姜愈白全程牵着走的感觉——事实也正是如此,她被姜愈白拉着手从停车场一路回到家,而她的理智也像受到了身体的影响般,无法对姜愈白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做出反应。

    干女儿……是什么意思?

    姜愈白的脑子是不是被红酒淋坏了?

    “愈白——”

    庄晏合很想打断姜愈白的那些话,姜愈白却在这时抱住了她。

    “晏合,”姜愈白紧紧抱着她,声音低低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情,“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误会什么。我喜欢你,你对我来说已经……已经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坚定地支持你,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和最可靠的同伴。”

    “愈白……”

    庄晏合有种被抱得快要窒息的感觉,却还是下意识地回抱住了姜愈白。

    那句“我喜欢你”安抚了她心中的烦躁、郁闷和无处发泄的火气,姜愈白坚定的话语和由体温传递而来的深厚情感,也让她的身体和精神慢慢放松了下来。

    虽然“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听起来有些怪异,但姜愈白的思维方式本就不寻常,或许这就是她表达感情深厚的方式。

    毕竟,不管是她还是姜愈白都将父母当作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是啊,她明明在很多这样的瞬间都可以确定姜愈白对自己的爱,为什么还总是动摇、总是怀疑、总是不安呢?

    就算姜愈白对沈玄星的态度有一些特别,一定也比不上对她的感情。

    她应该更加坚定这个信念,而不是总被一些风吹草动影响情绪,那也太不像她了。

    “所以放心地飞吧,晏合,你一定可以成为非常、非常出色的人。”

    只是这么出色的庄晏合身边,不该站在像她一样的人。

    无论是在预知梦还是在现实中,不论是预知梦的前期还是后期,她面对庄晏合时都是自卑的。

    那并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而产生的自卑,更是因为庄晏合的优秀与遥不可及。

    她依靠“投胎技巧”自带的财富和美貌,在庄晏合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庄晏合是即便没有姜家的支持也能成就一番事业的“女王”,是经历过磋磨依然能发出璀璨光辉的金子。

    与其说庄晏合占了姜家的便宜,不如说是她在占庄晏合的便宜。

    说什么尽人事、听天命,说什么期待奇迹发生,说什么希望庄晏合做出选择时会犹豫,其实都不过是她逃避责任的自我欺骗。

    在她做出那么多错事的情况下,庄晏合尚且忍耐了她三年,而在她完全没有犯错的现实中,庄晏合真的会向她提出退婚吗?

    庄晏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却在她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没有答应退婚。

    庄晏合那么注重声誉和责任,就算真的爱上了沈玄星也只会默默埋藏在心里吧?

    庄晏合甚至已经放弃退婚的权利。

    她明明知道庄晏合不会食言,却自欺欺人地假装大度,好像给了庄晏合选择一样。

    为什么不肯认清现实呢?

    她和庄晏合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庄晏合的喜好与志向与她完全不同,平日里聊天也基本是庄晏合在配合她。

    相比起她,庄晏合一定和沈玄星更有话聊吧?

    她之所以觉得和庄晏合相处融洽,是因为庄晏合的情商比她更高,向下兼容了她,而不是她所希望的两情相悦。

    或许庄晏合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紧绷和不自在的,或许她的感情对庄晏合来说也只是一种压力和责任。

    和庄晏合在一起的日子,她真的很快乐,可是庄晏合呢?

    庄晏合又该怎么办?

    她不能再拖延纠结下去了,当初“保留”自己退婚的权力,不就是为了帮庄晏合解除枷锁吗?

    她已经下定决心当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纯粹、坚强认真、乖巧听话的好人,所以她要做出最正确,也最有利于庄晏合的选择。

    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好好筹划一下,尽量让解除婚约的影响降到最低。

    第114章 妈妈,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呢?

    庄晏合现在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愈合那边, 另外就是准备毕业论文——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她向来擅长一心多用,也很享受“卷”的感觉,所以很适应这种节奏。

    让她不适应的是, 姜愈白突然变得非常忙碌。

    除了原本的学习、体检和锻炼以外,姜愈白现在没课的时候不是跑去薄羽参观学习, 就是参加校园活动。

    不止如此,战队在任命裴贞枝为队长后也如火如荼地筹备了起来,虽然姜愈白不负责具体工作,但也帮忙参谋各种事宜,为第一赛季的开赛做准备。

    姜愈白看起来比她还要忙, 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 却只有睡觉时间才能真正独处。

    姜愈白还一沾枕头就睡,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庄晏合觉得两人就像是那种结婚多年没了激情,被工作压垮又相对无言, 只能用睡觉来逃避床事的中年床死妇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庄晏合反应过来两人变成这种状态时, 时间已经进入了年末。  :

    不过两边的长辈倒是很满意她俩现在的状态, 尤其是姜愈白的父母, 觉得自家女儿真的长大了,不止一次感谢庄晏合的陪伴与教导。

    自从姜先涛和游慧敏减少了外出工作以后, 双方家庭基本每周末都会聚一次餐,两家人相处得也是越来越融洽和谐。

    看到姜愈白的变化, 就连庄晏合妇父母也深感欣慰。

    庄臣和姜先涛虽是老友, 双方父辈也算相熟,称得上世交,但在姜家蓬勃发展的这几十年间, 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关系早已不如过往密切。

    加上姜先涛因为妻子与家中闹翻, 在国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姜愈白这一代,双方已基本没什么往来。

    所以在姜先涛上门为女儿提亲时,庄臣的第一个反应是惊讶,第二个反应是喜悦和自豪,第三个反应是担忧。

    不是他看不起姜愈白,而是姜愈白当时在帝都圈子里的名声实在太差了。

    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家女儿看起来谦逊温和,其实骨子里很有一股傲气,可能会看不上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自身却不努力的孩子。

    就算庄晏合答应了提亲,甚至在姜愈白昏迷的情况下坚持不肯退婚,庄臣也只是认为女儿的“野心”太大了。

    还是最近妻子告诉他晏合变了,他才意识到女儿对姜愈白好像是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

    而姜愈白对女儿的感情,更是肉眼可以分辨的。

    如果事情真如他和妻子所想的一样,那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了。

    “晏合,你和愈白上进虽然是好事,但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趁着年末休假该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我看你和愈白都瘦了。”

    这次聚完餐,庄晏合选择和父母一起回家。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两篇论文初稿要让父母帮忙修改一下,另一方面则是她大伯明日组织家庭聚会,她也得出场。

    事实上,庄君是希望她能带姜愈白,甚至最好是姜先涛夫妻一起出席的,但庄晏合懒得理他。

    “妈妈,你每次见我们都说我们瘦了,”庄晏合开着车,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我体重没什么变化,愈白还重了几斤呢。你放心吧,她天天锻炼,身上都有肌肉了。”

    “锻炼归锻炼,休息归休息,这两要是能相互代替,人不得躺着就变健康啊?”周莲杏没被说服,继续道,“还有愈白天天锻炼,你怎么不跟她一起锻炼?”

    “我又不用复健。”

    “你是不用复健,但我看你现在的身体比愈白还不如。”

    庄晏合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一言不发,安静得像只鹌鹑的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妈,我知道明天的事让你心情很不好,但你也不要找我的茬呀。”

    “胡说,我怎么是找你的茬了?我是关心你和愈白。”周莲杏说着扭头看了一眼丈夫,带了点埋怨道,“我都说你们很忙了,还偏要你去参加什么聚会。”

    “咳咳,明天是休息日,而且大哥也提很多次了,再推……”

    “再推又怎么了?休息日难道没有休息日的事?”周莲杏听他搭腔,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晏合现在又是工作又是论文,休息日不得好好休息,再和愈白多培养培养感情啊?你大哥过去办过几次这种家庭聚会?哦,晏合和愈白订婚了他倒是记起我们是一家人了?”

    周莲杏和庄臣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夫妻俩对外是老好人,对内也甚少脸红吵架。

    不过周莲杏对庄臣的那位大哥一直有些怨言,尤其在对方差点将手伸到自己女儿头上之后。

    “哎呀,咱们应付应付他们就完了,别把事情搞僵。”

    “你哥当初想把晏合卖了的时候就已经把事情搞僵了,我们能为他和先涛、慧敏他们牵线搭桥已经是仁至义尽,他还想怎么样?”

    周莲杏越说越气,半扭过身对丈夫道:“我就是见不得晏合工作上那么忙回来还要应付你家里那些破烂事儿,他以前看不起我们,我们也不求着他们什么,断干净了最好。都怪你一时心软,又给他们扒上来了。”

    庄臣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能好言劝道:“我知道大哥过去的行事有点蛮横,但他现在不是不敢再这样了吗?他毕竟是一行之长,晏合现在的公司刚起步,和各家银行搞好关系也是好事嘛。”

    “麻烦你搞搞清楚,飞越本来就有固定合作的银行,想给姜家贷款的银行多了去了。”

    庄臣顿时不说话了。

    无论是飞越还是姜家,资金链都是肉眼可见的健康,不论是存款还是贷款,都是银行求着他们的。

    “好啦妈妈,”庄晏合等母亲发泄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见一见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周莲杏心情舒畅了一些,态度也软和了下来,叹气道:“我是怕和你大伯表现得太亲密,你大伯会借着姜家的名头乱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那几个堂兄可不是安分的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叔叔阿姨还有愈白误会你了怎么办?”

    庄晏合勾唇笑了一下:“妈妈,就算你对叔叔阿姨和愈白没信心,也该对我有信心啊。我不会让他们误会这种事的。”

    “我不是对他们没信心,”周莲杏变得语重心长,“我是怕他们伤心。你姜叔叔游阿姨都是真心待你,愈白又那么喜欢你,我是怕我们家的腌臜事影响到他们。”

    庄晏合认真想了想:“放心吧,这种小事还影响不到叔叔和阿姨,至于愈白……我这不是没让她一起来么。”

    “先涛和慧敏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哪里会被这种事影响?对我大哥的事上,他们心里肯定有分寸。”话题被引开,庄臣终于敢出声了,“不过晏合,你妈妈说的对,咱们做亲家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做让对方伤心的事。”

    庄晏合听着听着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怎么了这是,说得好像我会当凤凰女一样。”

    “我们哪有这么说?”周莲杏一边侧头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一边说道,“我们就是好奇,你和愈白现在是什么进展了?”

    庄晏合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父母询问和未婚妻的进展,挑了挑眉道:“你们想听我和姜愈白的房事?”

    “呸呸呸,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周莲杏觉得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促狭得让人受不了,在父母面前乱开这种玩笑,“我是问感情进展!”

    庄臣跟着点头:“是啊是啊,你们每天朝夕相处,进展应该不错吧?”

    如果是异性联姻,订婚后一般不会让双方同居,可在双方都是女性的基础上,同居这件事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挑战传统观念了,也不知道该说这点开放还是保守。

    周莲杏和庄臣倒是原本就比较开明,一开始听到庄晏合要搬去和姜愈白一起住,就在期望两人可以多培养培养感情。

    虽然他们几乎支持了女儿的所有决定,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怀疑这些决定的正确性。

    聪明理智、努力上进、隐忍克制甚至包括野心勃勃,都算得上是优点。

    可如果以为聪明理智就是不受感情影响,努力上进就该抛弃感情,隐忍克制就是没有感情,野心勃勃是指可以拿感情交换,这些优点也就全都成了缺点。

    虽然庄晏合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表达过,但庄臣和周莲杏作为父母,还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她的这种观念。

    他们知道这只是庄晏合太过年轻、太过聪明又太过顺遂才会产生的傲慢想法,也知道就算他们戳破了庄晏合的这个想法,也不可能通过教育纠正扭转她的观念。

    庄晏合自小就非常有主见,这份主见中甚至带了一些执拗,如果没有事实依据或者不是亲身经历,她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那么现在她变了吗?

    “哦……你们看也知道了吧?”庄晏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我们很好啊,妈妈刚不也说愈白很喜欢我吗?”

    “我不是问愈白,我是问你,”周莲杏不准备让她用这种方式含混过去,“你喜欢愈白吗?”

    庄晏合没想到,自己做了良久心理准备的这个问题,竟然会是母亲问出来的。

    她早就想好了答案。

    喜欢,或者那不是当然的吗?

    但她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妈妈,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呢?”

    第115章 游慧敏睡不着。

    “妈妈~”

    姜愈白屁股挪啊挪, 挪到正在看电视的游慧敏身边,然后就扭着身体蹭她肩膀,黏糊糊的声音嗲得游慧敏这个当妈的都差点受不了。

    “怎么了?”游慧敏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肩膀, 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撒起娇来的女儿,“是想买什么东西钱不够吗?”

    庄晏合和父母一起回家, 姜愈白自然也留在了姜家老宅陪父母。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决定当面旁敲侧击一下父母,让他们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不是啦~”姜愈白搂住游慧敏的肩膀,继续用甜言蜜语降低她的防备,“我只是太想妈妈了。”

    “哼, 说想妈妈也没见你和我们一起住, ”游慧敏戳了戳她的脑门,开玩笑道,“明明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来了!

    姜愈白暗暗清了清嗓子, 装作不在意地道:“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没良心一样, 我和晏合一起住最大的原因是那里离我俩的学校和公司更近, 比较方便。”

    游慧敏以为女儿是在害羞, 好笑道:“妈妈和你开玩笑呢,你害羞什么?你和晏合感情好, 我和你爸爸高兴还来及。”

    “感情……感情我们当然是很好的啦,”姜愈白深吸了一口气, 灿烂笑道, “晏合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我、教导我,我能变得越来越好真的多亏了她。”

    游慧敏一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只觉得女儿成长了很多, 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知道就好,晏合这两年为你操了不少心, 你以后也要加倍对她好。”

    “我明白,晏合对我来说已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了,我会像对待你和爸爸一样对她好的。”

    游慧敏仍没听出这话中的不对劲,只以为姜愈白是在借机卖乖,轻笑道:“晚上嘴怎么这么甜?你对晏合的好和对我们的好,哪里能是一样的?”

    “可是我觉得晏合对我来说和你们没什么差别啊,她像是个很要好的朋友,很亲切的姐姐,很温柔的妈妈,”姜愈白说得一本正经,导致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天真,“我现在再回过去看以前的自己,感觉根本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是庄晏合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她对我来说还是渊博的师长呢。”

    游慧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了起来:“你们……最近相处得好吗?”

    “挺好的啊,就是我俩都比较忙,没什么时间说话聊天。”

    游慧敏看了看女儿的表情,握住她的手道:“采采,你老实和妈妈交代,你和晏合……做过了吗?”

    “咳咳咳……”

    饶是姜愈白做好了被拷问的心理准备,也没想到母亲会突然冒出这种问题。

    会不会太直白了啊妈妈?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能不停地清着被口水呛到的嗓子。

    “你和妈妈害羞什么?”游慧敏的表情有些严肃,“你俩都成年了,一直住一块儿,总不会什么都没做过吧?”

    姜愈白捂着嘴掩饰尴尬,含含糊糊地道:“有是有啦……”

    游慧敏这才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就算女儿再怎么缺心眼,也不至于搞错感情吧?

    “不过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姜愈白觉得嗓子终于好受了一些,心也镇定了下来,“我们都太忙了,没时间也没精力。”

    游慧敏震惊了:“你们才二十出头啊!”

    什么叫没时间也没精力?

    年纪轻轻的天也不聊,床也不上,和那种互相厌倦了却拿工作太累来逃脱床事的中年夫妻有什么差别?

    如果是激情消退,那也消退得太快了吧?

    这种情况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她的傻女儿好像还没察觉出来?

    “可就是很累嘛……”姜愈白下定决心要演好一个疲惫社畜,扶着腰道,“而且我受过伤,腰腿还好容易疼。”

    游慧敏看着女儿娇滴滴的模样,沉默了、无语了。

    这确实是事实,那种程度的伤势后遗症可能会伴随人的一生,影响到“**”问题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问题不在于不能做,而在于她这个傻女儿对于“不能做”这件事一点儿也不焦虑。

    拜托,这个问题可太严重了!

    如果晏合是朋友、姐姐、妈妈、老师,那未婚妻的身份呢?

    恋人和妻子的身份呢?

    游慧敏想着想着,只觉得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不是有在复健和锻炼吗?”她只能不动声色地顾左右而言他,“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要让医生看看。”

    作为母亲,她非常希望女儿能获得幸福,而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很难相信女儿对庄晏合表现出的感情不是爱情。

    可是,采采现在的表现又算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以前还小孩子心性,错把普通的喜爱向往当作了爱情,然后现在喜新厌旧的毛病又犯了?

    啊,采采好像在刚醒来的那会儿提过,想要和庄晏合解除婚约。

    “医生说没办法,只能慢慢养。”

    游慧敏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清姜愈白在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和丈夫商量这件事。

    “那就慢慢养,不着急,”她边说边站起身,身体还晃了晃,“妈妈觉得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你也早点睡吧。”

    “噢……”姜愈白仰头看着母亲的脸,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妈妈晚安。”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知道话题说到这个份上,对方肯定往心里去了。

    目前这种程度就已经足够了。

    这场婚约无论是对姜家还是庄晏合而言都不是一个儿戏,当初双方解除婚约的顾虑到了如今依然存在。

    首先,这件事不能成为一桩丑闻,不能是庄晏合的错。

    其次,她虽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如果真是出轨那样的事,* 她爸妈那关很难过,两家的关系也可能出现裂痕,牵扯进别人事情更是会变得复杂。

    真要使用,也是她最后的手段了。

    仔细想想,当初如果能下定决心退婚,那比现在还要名正言顺一些。

    但要这样说的话,在订婚前就做那个预知梦不更好?

    人生没有如果,后悔无用只能向前看。

    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姜愈白长舒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她还是有进步的,能想到先给妈妈的心里埋下一个小小的伏笔。

    她以前孩子气,脑回路比较清奇,做事也不计后果,如果这件事最后能以她年纪小不懂事,搞出的乌龙做结尾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庄晏合也不喜欢她,到时候两家坐下来商量一下,让爸爸妈妈再收庄晏合当个干女儿,其他一切不变,这件事没准还会成为一桩美谈。

    姜愈白把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想,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完美,对自己刚刚的演技更是骄傲不已,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壮举般美滋滋地睡觉去了。

    游慧敏睡不着。

    “我觉得应该减少晏合和愈白的工作量,”她对着刚洗完澡的丈夫,严肃认真地道,“好让她俩有精力谈情说爱。”

    姜先涛还以为自己幻听,下意识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晏合和愈白的压力太大了,应该多给她们一些休息的时间!”

    姜先涛坐到妻子身边:“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支持让她们早点历练吗?”

    “反正没差别!”游慧敏皱着眉头,语气中有一丝焦躁,“以晏合的能力,当然可以好好历练了,可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工作压力太大是会影响夫妻……妻妻感情的。”

    姜先涛恍然道:“怎么,采采和你诉苦了?”

    他说着笑了起来,摇头道:“这孩子像我,好像有点恋爱脑,每天住一起还嫌没时间相处啊?”

    “采采没有和我诉苦……就是采采没和我诉苦我才和你说的,”游慧敏说到这语气有些迟疑,“你觉得……采采喜欢晏合吗?”

    姜先涛眼神奇怪地看着她:“这还需要我觉得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

    “哎呀,不是,”游慧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丈夫解释,“就是、就是你有没有想过,采采对晏合的喜欢……不是恋爱的喜欢?”

    姜先涛见妻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神色不禁严峻了几分:“这是什么意思?采采和晏合都订婚一年半了,两人还同居了那么久……采采是有点小孩子心性,但不至于分不清喜不喜欢吧?”

    游慧敏越想越觉得头脑,揉着额角道:“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采采……我对采采有点不放心,她说晏合像朋友、姐姐、妈妈和老师。你也知道她以前想一出是一出,曾经我们不也以为她和严成是一对吗?万一、万一……”

    “可她如果不喜欢晏合还能喜欢谁?”姜先涛帮妻子揉着脑袋,思考道,“以前那是我们被严成骗了,采采对晏合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我就是怕她谁都不喜欢!她那个脑子……哎呀她那个脑子没准都搞不懂爱情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要和晏合订婚。”

    “也不算稀里糊涂啊,我们不是调查过了吗?是晏合救了她。”

    “那如果是一时的吊桥效应呢?”

    姜先涛笑了起来:“就算是吊桥效应也是心动的感觉啊,我还是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采采肯定是喜欢晏合的,反倒是晏合……”

    “晏合那边不用我们操心,她很坦白也很真诚,还有能力照顾采采,不要对她要求那么多。”

    “话是这样说,”姜先涛有些迟疑,“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喜欢上采采,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理智了,感觉不太会恋爱。”

    游慧敏觉得头更疼了:“啊,为什么我们还要为小辈的感情操心?”

    姜先涛只能安慰她:“当代社会的年轻人多少有点情感障碍,她们还是以联姻的名义订的婚,肯定需要磨合。但话又说回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当大人的确实没必要插手。”

    “不行,工作量肯定要减少!”游慧敏不好和丈夫说两个女孩子的床事话题,但这件事急需解决,“或者让她俩放假一起去旅个游。平时就算每天在一起,没有浪漫的氛围也是白搭。”

    姜先涛不知道姜愈白说的那些话,在这个问题上完全没有妻子的感受,却也认为她的提议很不错。

    “这一年来她们也都辛苦了,这样吧,我们给她们报个七天邮轮旅行,好好放松一下。”

    游慧敏双眼一亮:“这个好,就这么办!”

    第116章 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令人烦恼的大问题嘛。

    邮轮旅行是曾在九诸上流圈层很流行的一种旅行方式, 其特点是价格昂贵,服务周到,旅途轻松——只要不遇上船难。

    而现在, 这种旅行方式更加大众化,除了有钱有闲的富人以外, 还有很多退休的殷实老人,度蜜月的新婚夫妇以及婚姻危机的中年伴侣会选择这种旅行方式。

    不需要操心通常旅行中的各种安排和计划,可以全心全意地享受或者陪伴伴侣,无疑能更好地享受旅途。

    姜愈白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许过一次生日愿望,就是能和父母来一场邮轮旅行, 因为在邮轮上, 就算有工作他们也没办法立即赶过去。

    她最后确实得到了一场邮轮旅行,过程也不能说不开心,可惜不是和爸妈一起去的。

    而这一次, 在她没有许愿的情况下, 爸爸和妈妈奖励了她和庄晏合一场邮轮七天游。

    带着大包小包, 和庄晏合以及两位保镖一起被父母送上船时, 姜愈白还有些懵。

    因为这真的是一场惊喜,直到坐上直升飞机后她才知道自己要和庄晏合去单独旅行了——如果忽略保镖的话。

    庄晏合看起来比她淡定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两人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入住一层的贵宾舱,除了宽敞的空间、豪华的装修以及独立阳台这些常规配备以外, 最让人惊喜的还是全景天窗设计。

    这艘飞跃海洋号上只有十间这样的贵宾舱, 据说走南北极线的时候,躺在温暖的舱内欣赏室外的冰天雪地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两人这次只有七天假期,走的是其中的赤道线, 刚好可以避开帝都最冷的一周。

    飞跃海洋号一共十八层,全长超过350米, 可以容纳将近6000名乘客以及2000名员工,被称为海上的移动城市。

    除了补给以及承载游客会进港口以外,它一年到头都在海上航行,有些乘客长住船上,跟着它不停地环球旅行。

    姜愈白懵逼过后渐渐也生出了一分旅行的激动与兴奋,一边探索舱内的空间与设施,一边对庄晏合道:“爸爸妈妈也真是的,突然给我们这种惊喜,难道就不担心我们有其他安排吗?”

    庄晏合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眸半敛,像是在闭目养神。

    “我倒是没其他安排,”她的声音低柔沙哑,甚至显出几分蔫蔫的感觉,“你有吗?”

    “虽然没有啦……”

    姜愈白摸到天窗键,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半圆形的全景玻璃天窗以及黑暗的夜空显现在她眼前。

    外面天色已黑,因为乌云暂时看不到星星和月亮,但这个场面还是很有震撼力。

    “呜哇,晏合你快——”

    她激动地呼唤庄晏合,却在此时发现对方脸色有些不对。

    两人半下午的时候乘坐直升机出发,此时差不多是晚餐时间。

    因为打开了天窗,室内气温陡得下降了几分,庄晏合的脸色更显出几分苍白。

    “晏合你怎么了?”姜愈白连忙关上天窗,几步走到庄晏合身边,着急又担心地问道,“是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嗯……”庄晏合想要振作一下精神,可惜生理反应有时候真的无法靠意志力克服,“我好像有点晕船。”

    其实在坐直升机的时候,她就有些晕了。

    不过那时候她提前吃了晕车药,睡了一路也还好。

    没想到现在晕车药的效果还没完全褪去,加上晕船的症状反而更加难受了。

    “晕、晕船?”姜愈白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对了,直升机应该还在,我们回去吧!”

    “等等,”庄晏合拉住她的手,声音轻得一听就很虚弱,“不要那么麻烦,我适应一下就好了……坐飞机我也不太舒服。”

    “真的?你确定?”姜愈白摸到她一手的冰凉,“你之前坐过邮轮吗?”

    “没……”由于体质原因,庄晏合不喜欢坐船,甚至不太喜欢坐飞机和长途大巴,“但坐过渡轮,我的体质是比较容易晕船、晕飞机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们就不来了!”姜愈白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掌,满心自责,不禁下意识埋怨道,“爸妈也真是的,不问清楚就给这样的惊喜,现在倒好,放松度假变吃苦受罪了。”

    “叔叔阿姨提早问过了,是我说没问题的。”庄晏合有些艰难地掀起眼皮,看向满脸着急的姜愈白,“我还以为邮轮更大更稳,应该不会晕呢。”

    她确实是这样希冀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体质那么敏感,连豪华舒适的邮轮都会晕。

    按目前这个症状,估计需要一两天的适应时间。

    “你之前就知道啦?那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破坏叔叔阿姨给你的惊喜,这是他们的心意。”

    姜愈白坐到庄晏合的身边,一边轻抚她的背脊,一边叹气道,“你不拒绝其实是不想辜负我爸妈的心意吧?”

    她很想告诉庄晏合不用这样,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更深刻地理解到庄晏合在姜家根本没有自由,即使她和爸爸妈妈不会明面上束缚对方,庄晏合也会束缚自己。

    庄晏合会事事以她,以姜家的意志为先。

    退婚果然是正确的。

    “但我们确实没有一起旅行过,不是吗?”庄晏合歪头靠到姜愈白的肩膀上,“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止是不想辜负叔叔阿姨的心意,她也想要找个机会和姜愈白独处。

    当游慧敏“提醒”她,多和姜愈白培养感情时,她彻底确定两人之间那股莫名的疏离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疑惑的同时还有些不安,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从姜愈白身上看到了掩饰的痕迹,也是她第一次对事情没有一点儿头绪。

    她和姜愈白真的出问题了吗?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杞人忧天,可她的直觉指向了不安。

    她并不迷信所谓的第六感,却也认为这种直感是空穴来风,必有原因的。

    或许是她无意中察觉到了某些蛛丝马迹,虽然不足以进行逻辑推理,却也拼凑出了一些零碎的真相。

    她从来不忽视所谓的预感,只是这份预感在姜愈白的身上总是失灵,所以现在的她稍微有些迷茫。

    不过,无论问题的根源在哪里,首先摆脱那个忙碌的环境总是没错的。

    她一直都相信感情需要经营,整天被工作磋磨,再深厚的情感也会消耗殆尽。

    在庄晏合眼中,这与其说是“蜜月旅行”,不如说更像一场倦怠伴侣间的“修复感情之旅”。

    但她觉得自己和姜愈白之间的问题不大,就是缺乏了一点儿激情而已。

    “也是……”因为庄晏合的这番话,姜愈白暂时打消了立即回去的念头,“等服务员送来晚餐,我问问他有没有晕船药。今晚先好好休息,如果明天症状没有减轻,我们就回去。”

    她和庄晏合从来没有一起单独旅行过,她想在解除婚约之前,至少也以婚约者的关系留下一些旅行的回忆。

    “我自己有带药,不过距离上次吃药的时间还短,等睡前再吃吧。”

    姜愈白就明白了:“你果然知道自己会晕船。”

    庄晏合虚弱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是不是有点扫兴?我原本以为能忍一忍的。”

    毕竟,她希望的是一场激情之旅,可不是生病和照顾病患之旅。

    “怎么会?能和你一起旅行我就很开心了,”姜愈白自醒来后从没那么直观地感受过庄晏合对自己的迁就,眼眶不禁有些发红,“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她越想越觉得愧疚,也越不敢想象庄晏合究竟忍受了多少委屈。

    与梦中相比,她确实没那么恶劣了,但自私和不够体谅人这一点本质上并没什么改变。

    要是庄晏合决心忍耐,她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难受。

    “就是有点头晕而已,没有很难受,”庄晏合听出了她的鼻音和哭腔,微微偏过头,看到了那双明亮璀璨却微微发红的灰眸,“你不用太担心我。”

    她这样说的时候,微微仰起头,像是安慰般亲吻姜愈白的嘴角,心口似有电流流过。

    她其实很喜欢姜愈白为她担忧,为她牵肠挂肚,并非是嘴上说说,她能从姜愈白身上感受到那种感同身受的心疼。

    如果说一份爱情有组成的成分,她觉得除了憧憬向往和爱欲激情以外,一定还有爱怜和疼惜。

    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自己被姜愈白爱着,或许是因为生病中身心都比较脆弱,所以感官也更为敏锐和强烈。

    “晏合……”

    姜愈白抱住她半躺到沙发上,让她伏在自己怀中,一边按摩她的身体,触摸她的皮肤,一边施于温存绵长的亲吻。

    久违的亲密并不像过去那般激烈急躁,反而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柔和让人悸动的包容。

    庄晏合能够感觉到姜愈白对自己的体谅和爱护,能够感觉到身体在渐渐回暖,也能够感觉到两人之间重新燃起的那份激情。

    虽然与过去的感觉不太一样,但她并不讨厌,甚至觉得晕车药的嗜睡副作用以及晕船的症状都变成了让人晕晕乎乎的催情药。

    她觉得这趟旅行真是来对了,稍微的服软和示弱也很有效。

    只是暂且抛却俗世的忙碌与烦恼,全身心沉浸在二人世界中,她们的感情就自然而然地回归了——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令人烦恼的大问题嘛。

    第117章 克里斯蒂娜?真的是你?

    经过一夜的航行, 邮轮已经进入了温暖的低纬度区域,不止海上风平浪静,阳光也是热烈明媚。

    第二天一早起床, 庄晏合果然觉得身体好了很多。

    姜愈白照顾了她一夜,抱着她入睡, 让她那颗飘飘荡荡没有着落的心似乎有了归处。

    巨大的邮轮行驶在海上,如果不去刻意感受,甚至与在陆地上没什么差别。

    人的大脑和感受器官就是如此神奇,庄晏合觉得与其说是自己的感官适应了邮轮的行驶,不如说是大脑屏蔽了心理对坐船这件事的抵触与恐惧。

    昨天的头晕目眩仿佛是错觉一般。

    “晏合, 你真的没问题了吗?”

    姜愈白看出她精神好了不少, 却还是担忧她在强撑。

    “真的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庄晏合神态轻松, 嘴角含笑, “让我们好好享受旅程, 好吗?”

    今早广播播报, 室外温度28℃,阳光**感温度35℃, 她难得穿了一条颜色清丽的休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显出几分大学生的青春靓丽。

    姜愈白确定她真的没有不舒服, 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换了一身色彩鲜艳的沙滩裙,拉着庄晏合去吃早餐。

    她的行李是游慧敏准备的, 东西一应俱全,除了沙滩裙外还有造型更夸张的沙滩服, 有她以前穿过的,还有才拆标签的。

    姜愈白以前的品味偏向艳丽、独特和张扬,无论是物品还是衣服,十分符合她那喜欢夸张和炫耀的“小朋友”特质。

    虽然现在的她在审美上有了一些变化,但对花里胡哨和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

    姜愈白穿着一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裙,拉着清新素雅的庄晏合,堂而皇之地进了二层的餐厅。

    “欢迎光临。”

    站在门口的侍者目不斜视,在检查完两人的贵宾卡后恭敬地为他们引路。

    餐厅里的人并不多,会来二层餐厅的一般上只有三层以上的客人。

    倒不是说这里不对下层客舱的旅客开放,只是因为价格昂贵,下层客舱的旅客有性价比更高的选择。

    海洋号邮轮上光是餐厅就有十七家,其他娱乐设施也是应有尽有。

    邮轮上所有设施对贵宾舱的旅客免费开放,因为他们的花销都包含在了那昂贵的船票里。

    两人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基本都只是略略一撇,并没有太过冒昧的打量。

    姜愈白熟练地给自己和庄晏合点了早餐,而后打量起餐厅,忍不住感叹道:“上次来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没想到还会有机会来这里……咦,多了一架钢琴,怎么这里也有钢琴表演了吗?”

    “你之前来过?”庄晏合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我记得飞跃海洋号距离首次航行也才七年左右。”

    对于昏迷前的记忆,姜愈白记得没那么准确,而且单从感官上来说得过去二十多年了,所以忍不住有这一声感叹。

    “我就是首航时来过,不过那时候舱位竞争太激烈了,我们只订到了一等舱。”姜愈白看着那台钢琴想起了什么,不禁有点蠢蠢欲动,“晏合,我之前说给你弹钢琴,一直没有实现,你现在想不想听?”

    对于姜愈白来说,钢琴这类技艺就是随便玩玩的范畴,但是她天赋好,即使比不上专业的钢琴家,也足够糊弄普通听众了。

    上次说到为庄晏合演奏还是去年年初,可能是因为人就在身边所以觉得随时都有机会,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忙碌没空想这些,姜愈白迟迟没有与庄晏合进行过乐理上的交流和探讨。

    她会想到此时为庄晏合演奏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上一次她来海洋号上时有经历过类似的浪漫事迹——当然,她那时候只是一个旁观者。

    庄晏合完全没想到姜愈白会突然来这一出,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看来铆足了劲的,也不只有她嘛。

    “我当然想听,你要弹吗?”

    “我问问服务员。”

    姜愈白抬手招来服务员,简单交流几句过后就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

    餐厅的钢琴是船长女儿所有,表演的时间并不固定,也允许客人使用。

    姜愈白起身走向钢琴所在的角落,有客人察觉到这边的动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服务人员适时解释。

    这并非是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不如说,在某些更加热闹的餐厅里,这种戏码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次。

    邮轮加上旅行本就包含了浪漫的元素,更不要提飞跃海洋号在首航时还发生与钢琴曲有关的美丽邂逅,营销过后更是成为了美好的传说,所以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人员都已经见惯不怪。

    只不过姜愈白和庄晏合同是年轻美丽的女性,这一下越发引人瞩目。

    有原本要离开的客人重新坐了下来,正在吃饭的客人也放下了餐具,礼貌又矜持地给予了掌声。

    姜愈白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提裙致礼,而后打开钢琴盖坐到了椅子上。

    其实自从说想给庄晏合表演后,她就有在偷偷练习,只是每次都觉得还需要再精进一些,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要不是害怕没有时间了,她或许还会继续拖下去……又或者,她其实只是想用这个当借口才一直拖着。

    姜愈白指尖在琴键上划过,确定音准没问题后目光落在了庄晏合身上。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白皙修长的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键上,柔美悠扬又带着一丝忧伤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是变奏的《MARIAGE DAMOUR》*。

    这并不是一首多么高难度的钢琴曲,论起经典和悠久似乎也缺乏一些历史的厚重,而相比起浪漫来说,其中的悲伤和遗憾似乎更加浓重。

    餐厅中一时只有钢琴声,相比起炫技,这位演奏者显然更注重情感的表达。

    姜愈白弹奏得非常投入,脸上笑容犹在,目光却已经不在庄晏合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比起原曲的悲伤遗憾,其中似乎又包含了更多的乐观、豁达与释然。

    当最后一个琴音落下,餐厅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姜愈白仍然面带微笑,带点夸张地提裙行礼,就像是一个刚表演完才艺的小朋友。

    第一声鼓掌是从门口方向传来的,在她表演期间,餐厅里已经不知不觉又来了不少客人。

    掌声陆陆续续地响起,姜愈白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下意识看向门口,等看清鼓掌的人时却忍不住一愣。

    那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她认识并且非常讨厌——沈玄星,他竟然也在船上。

    至于那名女性,姜愈白看着她眼睛越睁越大,难以置信到几乎忽略了沈玄星的存在。

    个子高挑,身形丰腴,金发垂背,五官兼具东西方的立体与柔和,浑身散发着温柔成熟与美艳动人气质的漂亮女性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对方鼓着掌,显然也认出了她来。

    “咦?”

    姜愈白的脚步在桌前停下,定定地看着对方。

    庄晏合并非不懂音乐,所以当姜愈白演奏完这首钢琴曲后,比起开心愉悦,她更多感受到的是疑惑和烦闷。

    愈白知道这首曲子的含义吗?

    不会只是看到曲名就以为这符合她俩的情况吧?

    她很想在姜愈白回来后问个清楚,却发现姜愈白在自己面前突然停下,嘴里还发出了能让她“咯噔”的那声“咦”。

    “怎么了愈白?”

    庄晏合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口看去,却见到了一个最近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沈玄星……那个阴魂不散的沈玄星,为什么会在这里?

    庄晏合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全身心进入了戒备状态,而同一时间,沈玄星也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姜愈白察觉到了沈玄星的动向,也察觉到了庄晏合的反应。

    沈玄星会来这件事,晏合知道吗?

    她的大脑不可遏制地立即浮现出这个念头,心口则条件反射地产生了几分刺痛。

    除了妒忌以外,其中还夹杂着怀疑庄晏合的羞愧与自责。

    其实她选择放手并不只是想让庄晏合解脱,也是想让自己解脱。

    醒来的时间越久,配合做实验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开始怀疑那个梦的准确性和真实性。

    可当怀疑起这个梦的预知能力后,她得到的并不是解脱,想到的并不是庄晏合有不爱上沈玄星的可能,而是自己的感情和执念算什么。

    她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悖论中。

    如果否认了那个预知梦,似乎就否认了自己对庄晏合的感情,可如果承认那个预知梦,她就无法忽略庄晏合不爱自己的事实。

    她也曾考虑过彻底忘掉那个梦,就当作它不存在,让一切顺其自然。

    可是她做不到。

    准确来说,是那个梦塑造了现在的她,是那十六年造就了此刻的姜愈白,是梦中那个最终凄惨死去的姜愈白替她受了所有的罪。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原本的自己成熟长进多少,毕竟从现实角度来说,她才昏睡了一个月,仍然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十八岁少女。

    她在梦中里除了犯错、捣乱、受苦以外,也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只是下定决心改邪归正而已。

    到底梦中的那个姜愈白是真正的她,还是现在这个姜愈白是真正的她呢?

    庄晏合如果不爱梦中的她,而爱上了现在这个她,那真的能算是爱她吗?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开始钻类似的牛角尖。

    不过如果庄晏合真的说爱她,她恐怕会什么都顾不上。

    不仅是梦里那十六年的纠缠,现实醒来后她也一直和庄晏合在一起,庄晏合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她依然围着庄晏合转,心绪为她所牵动,爱与私心反复纠结。

    有时候她会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经历了那十六年,有时候她又觉得很庆幸,庄晏合只认识现在的这个她。

    而在决定放手后,她终于想通了。

    只要有那个预知梦的存在,自己和庄晏合永远存在时间与空间上的错位,讨论爱或不爱都太奢侈了。

    她好讨厌沈玄星,可她又知道自己讨厌的并不只是沈玄星。

    沈玄星只是那个符号,只是她不安的具现化,只是她与庄晏合永远无法跨越的那个隔阂的代表。

    不止是庄晏合,这个世界上或许都没有人能够理解她。

    她在这样想的时候,甚至有种身体里存在着两个自己的错觉。

    “晏合,”沈玄星来到了两人面前,满脸笑容地道,“姜小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两位。”

    他在叫庄晏合的名字时表现出了更多的亲近,客观上来说,两人是同事关系,来往和交流更多也更熟悉。

    主观上来说,两人把对方当作对手,沈玄星是庄晏合现在最警惕的人,而庄晏合是沈玄星目前证明自己的最大障碍。

    这种“亲近”夹杂着剑拔弩张和恶心对方的意图。

    而在叫姜愈白时,那声“姜小姐”除了克制和疏远以外,还夹杂进了调侃与促狭,仿佛是在提醒姜愈白,两人之前发生的不愉快。

    “我也没想到,”庄晏合拉住姜愈白的手,戴上了牢不可破的微笑面具,“会在这里遇到殿下。”

    姜愈白的手松松地回握了庄晏合,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沈玄星的身上,因为先前站在门口的那位女性就在沈玄星身后。

    她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她。

    “克里斯蒂娜?”姜愈白惊讶又不确定地道,“真的是你?”

    第118章 世界上没有比破坏这类伴侣关系更简单的事了。

    克里斯蒂娜, 姜愈白曾经钢琴老师的女儿,也是她在国外唯一的玩伴,从年龄上来说, 更接近于她的babysitter。

    如果算上梦里的时间,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对方了。

    醒来后虽然偶有想起过克里斯蒂娜, 但姜愈白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采采,真的是你。”

    美丽的金发女性一张口是非常标准的九诸语,在庄晏合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已经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姜愈白。

    “几年不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姜愈白被一股大力拉着肩膀弯下了腰, 整个脑袋都被克里斯蒂娜抱在怀里——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她整张脸埋在柔软之中, 感觉都快窒息了。

    “等、等等克丽丝,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姜愈白一边喊一边从克里斯蒂娜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眼前这位打扮优雅的金发大姐姐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为什么……”她说着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克里斯蒂娜身上的衣物, “会是这副打扮?”

    “什么叫这副打扮?”克里斯蒂娜撩了撩金色的长发, 笑容璀璨地道, “怎么, 不合适吗?”

    克里斯蒂娜穿着一身淡金色的长裙,华丽得实在不像一大早来餐厅会穿的打扮。

    最主要的是对方的外表和她印象中的那个短发爽朗少女差别有点大, 倒是和她的母亲凯特老师更像了几分。

    是啊,就算是在现实里也已经过去了六七年, 克丽丝比她大五岁, 怎么也不可能再是那个带她上树抓鸟,下海捞鱼的假小子了。

    “没有,”故人重逢, 姜愈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非常合适, 只是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了。”

    克里斯蒂娜穿着高跟鞋,个子比姜愈白还高一截,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一副特别大姐头的模样:“我差点也没认出你来,咦,你的脸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

    姜愈白被她用记忆中的姿势搂着,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外表发生了改变,但克丽丝的性格倒是没怎么变。

    “愈白……”庄晏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克里斯蒂娜带点绿色的瞳眸循声望向庄晏合,一脸好奇地道:“她就是你的未婚妻?”

    姜愈白和庄晏合都不禁一怔。

    “你怎么知道的?”

    回国之后不久,姜愈白就和克丽丝一家失去了联系,订婚自然也没通知或者邀请对方。

    从预知梦来看,克里斯蒂娜对她而言如同很多人那种,一朝分别永远没能再见的少年玩伴的存在。

    “你们九诸的王子殿下告诉我的,”克里斯蒂娜指了指沈玄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奇妙的缘分。”

    姜愈白这才意识到,克里斯蒂娜和沈玄星同时出现并非巧合!

    “你们认识?”

    “殿下来到我们海洋号上,我作为船长的女儿,怎么也得认识一下吧?”

    姜愈白有点头晕:“船长女儿?我怎么记得当初凯特老师在海洋号上邂逅了一位女性钢琴师?她、她们分手了吗?”

    要知道那段经历,可是给年幼的她留下了不小的冲击。

    那位凯特老师如果最后和船长结婚,她记忆中那个朦胧的爱情童话就要破灭了。

    克里斯蒂娜哈哈大笑:“不,那位钢琴师就是船长,我和妈妈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们结婚后我们一家就基本在海洋号上生活了,也是这样才阴差阳错和你失去了联系。”

    沈玄星看着姜愈白晕头转向的模样,以及庄晏合微沉的脸色,用非常装腔作势的语气道:“我从克丽丝那里听说了不少你们过去的事,连我都不禁要感叹命运的神奇呢。”

    庄晏合的目光轻轻从沈玄星脸上扫过,嘴角努力勾起了一丝笑意:“克丽丝和愈白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不如我们坐下来聊吧* 。”

    姜愈白一曲表演完毕本就引人注目,沈玄星作为九诸的储君,上船后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再加上一个船长女儿,此时简直是万众瞩目。

    克里斯蒂娜扫视了一周,放开姜愈白的肩膀又恢复成了一派优雅端庄的模样。

    “在那之前我要先完成我的演出,”她说着冲姜愈白眨了眨眼,微笑道,“算是送给你的重逢礼物了。”

    克里斯蒂娜的母亲是一位钢琴家,虽然不至于举世闻名,但能被姜家选中教导姜愈白,各方面都没得说。

    克里斯蒂娜自小练琴,又是常年表演,这一手钢琴当然是姜愈白完全不能比的。

    就算是最不懂音乐的门外汉,也能一耳朵听出这专业与业余的差别。

    姜愈白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被比下去有什么难堪的,和其他客人一起为克里斯蒂娜鼓掌。

    沈玄星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们这桌上,看着注意力几乎都在那位异域金发美女身上的姜愈白,以及一脸阴郁的庄晏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在他们这样的阶级中,爱情才是最奢侈、最可笑也最不牢靠的东西。

    他一直都坚信这一点,并且相信庄晏合也认同这一点。

    对任何人来说,姜愈白这个单纯、容易操控又有点感情用事的姜家继承人都太诱人了。

    在与庄晏合订婚之前,她的身边没什么狂蜂浪蝶完全是因为严成的存在。

    即便如此,她朋友中暗怀鬼胎的人也不少,像姜愈白这样的身份,只是与她交好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沈玄星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和姜愈白当“好朋友”的,“友情”这种东西,在他们这个圈子中有时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姜愈白,竟然让这位姜家继承人讨厌了。

    至于庄晏合……坦白地说,他很忌惮这个女人,因为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姜愈白会讨厌自己是受了这个女人的影响。

    结合严成的话来推断,他甚至已经认定庄晏合就是自己最大的阻碍。

    姜家的上一代是相当坚定的“中立派”,即使无法拉拢也不太可能坏他的好事。

    但庄晏合有非常明显的好恶,就像他不喜欢庄晏合一样,他能感觉出来庄晏合也很讨厌他。

    那么现在他要做的事已经非常明朗了,为了方便浑水摸鱼,无论是排除庄晏合这个对手还是让姜家更乱一些,破坏两人的婚约关系都是很有性价比的方法。

    姜愈白虽然讨厌他……看起来甚至有点讨厌男人,但总有喜欢的类型,这位克里斯蒂娜小姐就是他千挑万选为两人准备的惊喜。

    虚情假意、貌合神离,姜愈白和庄晏合之间的感情在他看来本就危机重重,世界上没有比破坏这类伴侣关系更简单的事了。

    克里斯蒂娜演奏完后来到姜愈白身边落座,虽然六七年不见,但她对姜愈白所表现出的熟稔和亲昵就仿佛两人从未分开过。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庄晏合也能从克里斯蒂娜身上感觉出她是一位极富浪漫主义情怀的女性。

    她自小跟随母亲生活,经历极其丰富多彩,尤其是成为海洋号船长的女儿之后,一直进行着以年为单位的环球旅行。

    她几乎每天都会在一个新的地方醒来,每天都能有新的邂逅,她看似只身处在一艘邮轮上,实际却生活在整个星球上。

    “……对我来说,每个明天都是惊喜!我学会了很多语言,还跟着船长妈妈学会了怎么驾驶邮轮,”克里斯蒂娜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道,“我会在各个餐厅中表演,乘客可以用自己的故事换我的一首演奏曲,我还希望将来可以将这些故事集结成书。”

    她的生活听起来是那么精彩,在这看起来航道固定的邮轮上,她可以期待那么多未知的未来,就连庄晏合也不禁被她的话题吸引。

    “有一次,我们遇到了一群虎鲸,它们为了节省体力跟了我们一路,那时候的乘客可真是幸运啊,能够见到虎鲸捕食的场景。”

    她的话题也是跨度巨大,偶尔像动物世界,偶尔又像狗血八点档。

    “……哦,可怜的菲欧娜女士,明明是为了修复与丈夫的感情才进行的这趟邮轮之旅,她的丈夫却一路都在想怎么偷吃,”克里斯蒂娜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所以我邀请那位美丽的女士跳了一支舞,还邀请她到我的房间春风一度。”

    姜愈白呆呆地张着嘴,听小时候的玩伴大方地讲述旅途中的“艳遇”。

    “当然,我们那晚只是聊了聊天,很可惜……”她故作夸张地摆出遗憾的神情,“菲欧娜女士信仰坚定,无法接受婚内出轨。不过她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和丈夫离婚了,我为她介绍了一位靠谱的律师。”

    得益于船长女儿的身份,克里斯蒂娜可以说在世界各地都认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庄晏合一直都在静静聆听,直到此时才幽幽开口道:“菲欧娜女士很清醒。”

    克里斯蒂娜笑眯眯地看向庄晏合:“就是缺乏了一些冒险精神,她错过了一个可以让她永生难忘的夜晚。”

    庄晏合轻轻抚摸着杯沿:“比起邮轮上只此一次的永生难忘,陆地上的日常才是她的生活。像你这样艳丽的花朵,我觉得还是不要品尝更好。”

    “哈哈,难怪说你们九诸人保守又循规蹈矩,”克里斯蒂娜与她对视着,碧绿的眼眸闪着微光,“这里是充满了激情的海洋号,还想着庸俗的陆地生活又怎么能好好享受旅程呢?”

    庄晏合皱了皱眉:“但人毕竟是生活在陆地上的。”

    一个人最可能讨厌两类人,一类是与自己太过相似的,一类是与自己完全相反的。

    很显然,克里斯蒂娜就是庄晏合眼中与自己相反的那类人。

    过一天算一天,对未来没有规划,感性又充满了激情,并且没有节操。

    好吧,最主要的是她和沈玄星一起出现,还夺走了姜愈白所有的关注——庄晏合用膝盖想都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怎么,沈玄星因为迟迟无法接近愈白,所以想到了这么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

    沈玄星和克里斯蒂娜真的只是巧遇,又真的只是刚刚认识吗?

    愈白对沈玄星态度有异,是不是和这有关?

    这三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庄晏合下意识怀疑起了一切。

    “我觉得两位说得都有道理,”沈玄星看似调节,却是话锋一转将话题抛给了姜愈白,“姜小姐觉得呢?”

    姜愈白很不想回答沈玄星的问题,但见克丽丝和庄晏合都看了过来,思考片刻后还是回答道:“我觉得菲欧娜女士不是缺乏冒险精神不愿尝试,而是想珍惜和克丽丝的友谊。保守和开放的人或许因为观念不同而无法成为恋人,但我相信可以成为朋友。对待朋友,我不会要求对方一定和我有一样的观念。”

    克里斯蒂娜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我们不如结束这个话题,”姜愈白站起身,带着点兴奋道,“克丽丝,虎鲸一般是在哪里才能遇到?还有,你是不是能去很多我们不能去的地方?可不可以带我们去驾驶室参观一下?对了对了,我也很久没见凯特老师了……”

    克里斯蒂娜愣了愣,而后不禁笑了起来:“采采,你真的长大了。你说的对,我妈妈一定也很想见你们。”

    “还有你的船长妈妈。”

    “嗯,还有我的船长妈妈。”

    第119章 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相爱的?

    克里斯蒂娜带着姜愈白和庄晏合两人见到了自己的两位母亲, 一位温柔和蔼的钢琴家,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船长。

    她还担任起了导游,带她们参观邮轮上的各种设施, 品尝各类特色美食,还有观看表演、参加宴会、结识朋友。

    最让姜愈白开心的是, 沈玄星那个碍眼的家伙没有参与,她和未婚妻以及儿时玩伴度过了充实而美好的一天。

    凉爽的海风吹拂在夜晚的甲板上,天上月亮不显但星河璀璨,一望无际的大海看起来黑暗而深邃,孤独行驶的邮轮像是这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被称作海上城市的巨大邮轮, 此时此刻也只是一叶孤舟。

    三人坐在二层餐厅的露台阳台上, 一边品尝低酒精饮料,一边欣赏这在城市中难得一见的景色。

    海洋号的每一层都仍灯火通明,有些露天甲板上还举办着舞会或表演, 泳池中也有不少人在玩耍。

    克里斯蒂娜一边轻抚被风吹乱的金发长发, 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层甲板上的人们, 摇着酒杯轻笑道:“采采, 今天过得开心吗?”

    “谢谢你克丽丝,我今天过得很开心。”姜愈白听着那些若远似近的欢闹声, 不禁感慨道,“真是不敢想, 每天都过这样的生活会有多快乐。”

    克里斯蒂娜忍不住笑了一声, 转头看向她:“为什么不敢想呢?以你家的财富,不要说每天过这样的生活了,就是买下海洋号也不成问题。”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哎, 至少不完全是钱的问题。”

    姜愈白在做那个预知梦前根本没什么追求,每天就是吃喝玩乐。

    虽然不能说过得不快乐, 但仔细回想却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所以这一次她想过得更有意义和追求一些。

    “我不像你会弹钢琴,擅长与人打交道,文笔又好,可以收集人家的故事写成书。你在船上也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但我不行。我还要学习,还要和朋友一起实现梦想,所以这样的快乐偶尔尝一尝就好了。”

    克里斯蒂娜深深地望着她,再一次感慨道:“你真的长大了。”

    她说着,目光看向了庄晏合:“是因为庄小姐吗?难道你们九诸人说的,成家后人会变得成熟是真的?”

    “愈白已经二十一岁了,比你印象中的要成熟也很正常,和我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庄晏合在订婚前和姜愈白没什么深交,除了那次拉着她的手逃命以外,甚至没怎么独处过。

    那时候她对姜愈白的印象就是大众的印象,而群体印象下的人物会显得刻板。

    她们是在姜愈白车祸醒来后才开始熟悉的,所以准确来说,她认识姜愈白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是现在这种性格了。

    每次有人夸赞姜愈白成熟成长时,都将那份“功劳”归到她的身上。

    她一开始觉得很受用也很得意,可是渐渐的,她开始厌烦这种夸赞。

    过去的姜愈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姜愈白真的是因为她才改变的吗?

    姜愈白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以什么为基础的呢?

    “在克丽丝眼中,我过去是什么样的?”

    “你真的长大了”是姜愈白这两年最常听到的一句话,但老实说姜愈白自己的感知并不是很深。

    她虽然记得昏迷前的自己,但对梦中那个荒唐又疯狂的自己更加印象深刻。

    她醒来后有时候会想,曾经的自己真的有那么恶劣吗?

    会疑惑自己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那种下场。

    她醒来后只不过是在规避成为那样的自己,而这就造就了她的“成长”。

    姜愈白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外人眼中过去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有可能成长为梦中的那个姜愈白吗?

    但无论是她的父母、外婆都认为她过去只是有点小孩子心性而已,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溺爱滤镜,所以她问了也没什么用。

    克里斯蒂娜抿起唇笑:“你真的想知道?”

    姜愈白狠狠点了点头:“是的,我希望你说实话。”

    就连庄晏合也一脸认真和探究地看着她,眼中似乎还包含了一些期待。

    克里斯蒂娜喝了一口淡蓝色的酒液,缓缓开口道:“生活在云端,不知人间疾苦,任性、天真且有点孤独的小公主。老实说,你有时候真的挺让人讨厌的,但你家给的工资足够购买我的耐性。最主要的是你长得很可爱,而且很大方也很好哄,拿捏住你以后就会发现,你其实很好相处。”

    “拿、拿捏……”姜愈白觉得对方还挺口下留情的,就是对于她拿捏的说法有点疑惑,“你有拿捏我吗?”

    “嗯……我妈妈教我的,大人的心眼可比你想象的多多了,”克里斯蒂娜又露出了她标志性的狡黠笑容,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你没发现自己后来想玩的东西都是我想玩的吗?开直升机、游艇,玩高尔夫、射击,去小岛潜泳,来邮轮旅行,你这种四体不勤的大小姐怎么会喜欢?”

    姜愈白听得目瞪口呆:“可是我很开心啊。”

    “你开心只是因为有人陪你玩,你太孤独了,”克里斯蒂娜伸手摸了摸姜愈白因喝酒而有些通红的脸颊,“不过我真的很感激你,仔细想来,那时候的我也很寂寞。带你这个小朋友虽然有时候很麻烦,但我确实学到了很多以我当时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还可以向同学炫耀。”

    姜愈白还在消化她刚才的话语:“这样……这样也挺好的,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没有你,我可能不会去接触那些事物,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挺有运动天赋的!”

    “是啊,你当时学得比我还快,蛮吓人的。”

    姜愈白就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没有注意到克丽丝仍在抚摸自己脸颊的手。

    克里斯蒂娜的余光扫向庄晏合,发觉这位极具九诸特色的端庄美人眼睑微敛、神情淡然,嘴角含着些微笑意,让人看不出情绪。

    哦,也并不是看不出情绪,她能感觉出来庄晏合的客套与疏远,戒备与提防。

    克里斯蒂娜在海洋号上度过数年,算得上阅人无数,所以练就了一些看人的本事,也很喜欢为人添加注脚。

    譬如她那可爱的小公主,曾经的注脚是索取与被爱,现在更多的是真诚和温暖。

    她不得不承认,人真的会改变,并且对姜愈白变化的原因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而经过她这一天对庄晏合的观察,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疏离的态度不止针对自己一人。

    庄晏合会审视所有接近自己和姜愈白的人,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只不过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

    但她能感觉得出来,或者应该说庄晏合有让她感觉出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开心房的准备,也没打算交朋友。

    庄晏合很会控制情绪,目标明确且很有自信。

    她是一个倾听者、旁观者,最聪明的一点是不会假惺惺的热情。

    客气、端庄、温和,她用这些看似美好的品质掩盖自己冷漠的事实。

    这甚至称不上是什么缺点,就算是被阅历丰富的人——譬如姜愈白的父母看出来,也只会赞赏她的冷静和理智。

    克里斯蒂娜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会成为姜愈白的未婚妻了,姜家需要这样的人辅助姜愈白。

    姜愈白的性格虽然有变化,但底层的一些东西并没有改变。

    譬如她很愿意交朋友,只要对方能符合她的心意,她会很大方地给予关照。

    这样的人很容易任人唯亲,也很容易成为败家子。

    比起挑女儿的媳妇,她觉得姜愈白的父母更像是在挑一个合格的经理人。

    克里斯蒂娜真的很好奇,这样的两人之间存在着爱情吗?

    相处一天,她能感觉到两人间的微妙氛围,熟悉又疏远,亲近又客套,暧昧又冷淡。

    她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却能扭曲时间的玻璃,让两人的互动产生了些微的矛盾和错位。

    非常轻微的不和谐,但她能感觉出来,这两人出问题了。

    “一直是我在说,采采,你不觉得应该和我聊一聊你们的事吗?”克里斯蒂娜不清楚沈玄星有什么目的,并且也不在乎,只是她的兴趣被点燃了,“多年不见,没想到再次相逢你都要英年早婚了,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相爱的?”

    她带着笑意的话音落在海风中,远处甲板上的欢声笑语和音乐隐隐传来,露台上却似乎安静得能够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克里斯蒂娜是第一个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因为对于九诸上流圈子的人来说,联姻就只是联姻而已,这个问题既不够礼貌也没有必要。

    就连姜愈白和庄晏合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他人口中听到这样的问题。

    但确实没有比克里斯蒂娜更适合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了,她不仅是姜愈白久别重逢的幼年玩伴,而且生性浪漫,经过这一天的相处,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简直是太顺理成章了。

    姜愈白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而后下意识看向了庄晏合。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征询庄晏合的意见,还是期待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庄晏合半敛的眼睑终于微微掀起,不期然地对上了姜愈白的目光。

    她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有一些波澜和情绪,却更像是氛围灯倒映出的微光让人产生的错觉。

    她平静的表情如同远处背景那漆黑的海面一样波澜不惊,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像是在回答克里斯蒂娜,又像是在对姜愈白说:“愈白来说吧。”

    第120章 她想点燃她们,想看她们燃烧……或者爆炸。

    姜愈白与庄晏合对视了片刻, 笑着转过头对克里斯蒂娜道:“要让你失望了克丽丝,我们的生活没有你那么精彩,订婚的过程也很平淡。”

    “但你们总有从认识到产生好感的过程吧?是什么让你们决定订婚的?”克里斯蒂娜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我并没有期待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普通的恋爱也可以很甜蜜美好, 我只是想品尝一口小甜点而已。”

    夜晚的海风有些凉,吹散了姜愈白脸上因酒精产生的热意。

    “好吧,只要你不嫌枯燥……”她觉得如果说出梦里的经历应该还挺惊天动地的,可惜现实里两人的关系连普通的恋爱也算不上,“晏合救过我一次……我和爸妈说想和晏合结婚, 他们就去庄家提亲了。”

    克里斯蒂娜从简短的话语中听出姜愈白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 所以没有继续询问,只是总结道:“所以是你们九诸经典的美女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

    姜愈白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还真是。”

    克里斯蒂娜忍不住咯咯娇笑了起来:“那庄小姐就答应了?”

    她这样问的时候目光看向了庄晏合, 而庄晏合的双眼正直直地望着姜愈白。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风太冷, 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出了几分苍白。

    “……是的, ”庄晏合似乎察觉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视线, 慢慢转过头看着她,“我家和姜家是世交, 我和愈白也见过几回……”

    她的话语很平静、很和缓,仿佛只是在娓娓道来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

    但只有庄晏合知道, 自己的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混乱。

    是因为喝了一些酒吗?

    是因为身处这陌生又让她没有安全感的环境吗?

    还是因为姜愈白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到了自己救过她的那件事?

    在这一刻, 庄晏合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心虚的心悸感,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就像他人错误地把姜愈白的“成长”归功于她一样,“救姜愈白”也完全是一个乌龙事件。

    她当时只是看到姜愈白“镇静”地站在鳄鱼的后方, 站在她想要逃离的方向,所以顺手拉走了对方。

    如果鳄鱼真的追上来, 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扔下姜愈白。

    她的大脑在当时,没有产生过一丝“救人”的想法,完全是身体基于理性和习惯做出的下意识判断。

    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除了她以外谁都不可能知道,只要她保守着这个秘密,姜愈白和她的父母就会一直把她当作救命恩人看待。

    这个谎言是姜愈白爱她的基础,是叔叔阿姨信任她的基石——她现在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上的?

    庄晏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努力建立的华美大厦是一座空中楼阁。

    不对、不对,这样的想法太奇怪了,根本不符合她一贯的思维方式。

    她不可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可能现在才来惊诧。

    咦?

    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庄晏合努力收拢心神,看着克里斯蒂娜直白注视着自己的绿眸,嘴角扬起笑容:“……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就算那时候不知道姜家为什么会来提亲,就算当时对姜愈白没什么深入的了解,就算不知道姜愈白对她的感情,她也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姜愈白比她原本所设想的任何一类伴侣都更适合她,姜家能够给她提供所需求的一切,而她唯一的任务是照顾好姜愈白。

    就像克里斯蒂娜说的一样,足够的报酬可以购买到无限的耐性,那为什么不能购买她的婚姻和爱情呢?

    反正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东西,答应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她最诚实的回答,无论是姜愈白还是叔叔阿姨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需要心虚。

    “那答应的理由呢?”克里斯蒂娜没有放过她,笑容玩味地问道,“只是因为合适吗?如果当初是因为合适,那现在呢?庄小姐有没有改变想法?”

    好无礼,好冒犯的问题。

    不过是愈白小时候的玩伴而已,有什么资格这样问她?

    再说了,问她这样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她想,就可以撒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是的,我改变了想法,经过了这两年的相处,我已经彻底爱上了愈白。

    如果这就是姜愈白想要的,她完全可以演出来。

    不如说,这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和姜愈白不是相处得越来越和谐了吗?

    庄晏合唇瓣微启,咽骨微微滑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反而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就在这份沉默稍显漫长之时,两人听到了一声“啪”的玻璃碎响。

    “对不起,我手滑了……”姜愈白用带了点含糊和迷醉的声音道歉,“我好像喝醉了,有点头晕。”

    那些微紧绷的气氛消散在风里,克里斯蒂娜和庄晏合同时站了起来。

    “没关系,我叫人来收拾一下,这酒喝起来像饮料,后劲其实还挺大的。”

    克里斯蒂娜一边安慰姜愈白,一边招来服务生。

    庄晏合则来到姜愈白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是不是很难受?”

    姜愈白握住她的手,苦着脸点了点头:“有点想吐……克丽丝,我想今晚早点回去休息。”

    克里斯蒂娜露出了大姐姐般宠溺的笑容:“好啦,是我不对,拉着你喝那么多酒。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之后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

    姜愈白扶着庄晏合的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嗯嗯嗯,晚安克丽丝。”

    克里斯蒂娜静静倚靠在栏杆上,目送两人离开,被海风吹乱的金色长发掩盖了她的面容。

    宴会总有散场的一日,旅途亦有终点,各层甲板传来的喧闹声渐渐减弱。

    “怎么样,克里斯蒂娜?”就在克里斯蒂娜出神地望着海面之际,沈玄星的身影从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她们确实很有趣吧?”

    克里斯蒂娜头也没回,语带嘲讽道:“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言行很猥琐、很变态?”

    “哈哈哈,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沈玄星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层甲板上正在散去的宾客,“这里的风景很好,不是吗?”

    克里斯蒂娜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是啊,不过风景好不好还是要看和什么人一起欣赏的。”

    沈玄星的表情僵了僵,显出了几分挫败:“好奇怪,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让人讨厌。为什么无论是姜愈白、庄晏合还是你,都对我那么戒备呢?”

    克里斯蒂娜笑出了声:“你不会觉得我傻白甜到会信任一个……鼓动我算计朋友的家伙吧?”

    “首先,你说的朋友是指姜愈白还是指庄晏合?其次,我并没有鼓动你算计她们,只是为你提供了一个有趣的素材。对她俩的关系性,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

    “我承认你很会蛊惑人,只是利用我来对付庄晏合……手段是不是太拐弯抹角又太大费周章了一些?”克里斯蒂娜盯着这位私生子出身的储君,嗤笑道,“啊~我知道了,是因为妒忌,对吧?”

    沈玄星的笑容微微落下去了一些:“我还以为你会有更高明一些的猜测。”

    “但其实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那么复杂,就像大多数凶杀案的动机是为了钱,妻子被杀凶手大概率是丈夫一样,讨厌一个人很多时候往往就只是出于妒忌而已。”

    克里斯蒂娜像是一个心理医生般分析着沈玄星的内心:“而人通常最会妒忌那些本该不如自己,却轻易获得了自己所渴望事物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沈玄星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道:“难道说不止是她们,我也有幸能成为你的素材吗?”

    “呵,很可惜,你不太符合我的美学,最多只能算是她们故事中的一点儿边角料,”克里斯蒂娜的目光再次落到已然安静了许多的甲板上,“不过我确实对她们产生了兴趣,这样脆弱的关系,应该一碰就会碎吧?”

    “这就对了,克里斯蒂娜,你可是海洋号上的怨侣爆破专家,去干你最擅长的事不就好了吗?”沈玄星的语气重新轻快了起来,“我对姜愈白没有恶意,而作为她朋友的你,帮她摆脱一个别有目的伴侣,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哈,男人的妒忌心真可怕。”

    “我和你都是凭借着突然降临的父母才能站在这样的位置俯视他人,要说妒忌和不安的话,你应该最能理解我。”沈玄星说着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你说得对,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复杂,是庄晏合选择和我当敌人的。”

    “她也没有拿你当朋友,不是吗?你难道不想让她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一些代价?”

    克里斯蒂娜轻笑了起来:“啊……确实,我很想看看这种女孩哭泣的样子。”

    在海洋号上,克里斯蒂娜见识过很多人、很多事,或许是因为受到两位母亲的感染,她一开始最为关注的就是船上发生的那些爱情故事。

    可是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她看到了那些故事千篇一律,重复上演的结局。

    有单纯为了露水情缘而来的人,也有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人,但在这艘海洋号上,更多的是各怀心事,疲惫倦怠却不得不努力修复关系的怨侣。

    她作为船长的便宜女儿,有幸坐在这艘邮轮的顶端俯视到了甲板上的人生百态,有一次她突发奇想参与到了其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她只是想斩断那些在她看来已经无药可救的情感,然后慢慢的,她想要考验那些正直热烈的感情。

    或许是整天待在这艘船上太过无聊,也或许是想证明自己魅力,她有一段时间沉浸在这种游戏中不可自拔。

    当然,有一些人情比金坚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人因为她的“考验”而感情更加深厚,但更多的人像菲欧娜那样认清了现实。

    她越来越懂怎么分辨这些人的问题,也越来越会挑选猎物,她开始记录其中一些有趣的故事,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就好像在这艘海洋号上,她代行了神明的某部分职责。

    可是,旅途总有终点,人也终究不是上帝。

    克里斯蒂娜一直都在找一个下船的契机,也一直想为自己的那本书写上一个句号。

    重新遇到姜愈白时,她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契机,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把对方送到她面前,都可以被称之为命运。

    她会来到这艘海洋号上,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因为姜愈白。

    她想用姜愈白和庄晏合来作书的结尾,想要最后再参与一次他人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将会是一件非常有趣、也非常有意义的事。

    无论是变化巨大的小公主,还是那位看似温和实则冷漠傲慢的美丽淑女都那么甜美可口,她真的很期待两人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不该是这种死气沉沉的互动,她明明从两人的身体里看到了更激烈、更扭曲也更深邃的感情。

    她想点燃她们,想看她们燃烧……或者爆炸。

    至于身边这位自以为是的王子殿下,看在他大老远将那么有趣的事送上门来的份上,就暂时容忍他一会儿吧。

    沈玄星突然身体一颤,摸了摸手臂,皱眉道:“风越来越大了,你不冷吗?”

    “不,我现在觉得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