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春诱莺莺 > 20、第 20 章
    “听说最近有很多夜郎国的间谍入境了,外出做活时要小心,别被坏人捉去了。”

    林书柔给云舒月盖上被子,细心嘱咐着。

    云舒月将下巴缩进被子里,点点头。

    “母亲。”

    “嗯?”

    云舒月身子往里挪了挪,空出一片床位:“我要你今晚抱着我睡觉。”

    女儿模样乖巧,像这样的请求,家里对她是无有不应的。

    第二天,江清辞还没回来。

    云舒月一走出房门便看见江家小伯站在山脚下,晨雾很大,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见他正与手下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道了声好:“江小伯,恭请晨安。”

    江嘉懿这才回头看她,回她一个微笑:“晨安,云二。”

    “江小伯。”

    她叫得坦然又礼貌,江嘉懿差些想蹲下身子去问她。

    “你还有什么事吗?”

    “昨天抓到的那个人,真的是间谍吗?”

    如果是的话,云舒月可是要给自己挣一份功劳的。

    江嘉懿沉吟了半晌:“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云舒月歪头问。

    “他的确是夜郎国的人,不过‘间谍’二字可不敢安在他身上。”

    见云二满脸疑惑,两条眉毛皱得像两根毛毛虫,江嘉懿忍不住躬身在她耳旁解释一番:“那位是夜郎国国君的第四子,来找江清辞商谈贸易的,只是行踪确有些鬼祟,还需要等江清辞回来调查。”

    听了这话,云舒月心中不免失望,不仅捞不到功劳了,她还有可能得罪夜郎国世子。

    若早知道今日是这番结果,她昨日该卖他个好的。

    “不过还好昨日将人捉住了,若真让他上了丹奉台,窃取了什么机密,事情只怕不好收场。”

    见小伯视线扫过来,云舒月有些心虚。

    可她转念一想,正是她指路错了方向,才让他们顺利抓到人,不至于酿成祸端,这功劳她还是挣得的。

    这么一想,她便将昨日之事和盘托出。

    “江小伯,我捉邻国嫌犯有功,你可不能不认啊。”

    江嘉懿听她这么说,倒是对此女刮目相看。

    “你有功,那你想要什么?”

    她想,她想回京,这功劳可够?

    摇摇头,想想也知道不够。

    她指着丹奉台下的行宫殿宇群,道:“我想去漆画描金组,可以吗?”

    “还有我母亲,我的侍女诗筠也想去。”

    江嘉懿摇摇头:“你去,她们又没立功,她们不能去。”

    云舒月默默叹气,这江小伯看着温和又善解人意,实际上可不如江清辞好说话。

    “那行,那就我一个人去,劳烦江小伯安排。”

    这是云舒月第一次踏进行宫的内部,行宫外部框架还未全部搭建完好,内里有无数匠人来回穿梭,有的负责雕花,有的负责组装。

    “你是新来的,便从打磨木料开始做。”

    云舒月手中被塞入砂纸,见这里有人负责设计绘图,有人负责刷漆,有人负责涂色,有人负责描金。

    她自认才华不低,曾经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我会绘图,也会描花,让我从这些难度高的活儿干起吧。”

    管漆画描金组的是位老工匠,他两眼扫视了云舒月几个来回,问道:“龙凤、祥云、瑞鹤……这些会画吗?”

    云舒月狠狠点头,这些都是才女基本功,她怎么可能不会,她都会把仙鹤画出十八种花样。

    那老工匠还在犹疑,云舒月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那好吧,那你就先试试负责设计这八仙亭中八面屏风的图样,先画在纸上,拿给我看了,若是合格,我再要你做其他的。”

    云舒月再次狠狠点头,这活儿比在灰浆坊蒸糯米好多啦。

    论对皇室用物的审美,云舒月自认比这里的所有工匠都要好,她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

    画师有专门的画室,云舒月也有了专属于自己的笔墨纸砚。

    可她一刻也不敢大意,若是画不好,老头不让她做这个,她就只能回去拿砂纸打磨木材了。

    费了一整日的功夫,也才画好一个手持玉箫的韩湘子。

    她从前只当作画是乐趣,既能附庸风雅,又能充当谈资。

    韩湘子背后的竹叶似在风中摇曳,这样的绘竹手法可是她苦练了多年的成果。

    放下笔时,外头天已经黑了,她误了下工的时辰。

    她匆匆将压尺往画纸上一放,便出了这里。

    如今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她摸着黑下了山,回家吃了饱饱的一顿饭。

    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她要尽早完成八面屏风的图样子,好让那老头正式将她提拔为漆画描金组的匠人。

    她提着白布裙子蹦跶着跑上了山,可在昨日的画坊内,昨日的那张桌子上,她前后左右也没找到她昨天画的那幅画。

    偏在这时候,那老头又来了。

    “云舒月,你昨日的成果呢,拿出来看看,若是不会画,就还是去做打磨的活儿吧。”

    云舒月东翻西找,一边道:“我画好了的,可不知怎的找不见了。”

    她抬起头:“许是昨晚刮大风,将画纸刮出去了。”

    她循着窗外看出去,想找到那幅画。

    老头一言给她定了生死:“既如此,你还是先去做打磨的活儿吧,这也不是一道简单的工序,木头表面若是打磨不好,漆画就描不上去。”

    “若是你连打磨也做不好,我只能禀明上司让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

    云舒月着急想解释一番,可这里的人根本不听她的。

    匠人们多数都有自己的师门,在每一行里扎了根抱了团以后都极其排外。

    云舒月糟了几个冷眼,被赶出了画坊。

    她心里委屈极了。

    “我现在给你画一幅也行呀。”

    “昨日已经给了你一整日的机会,想偷懒也别用老办法。”

    被赶到打磨房的云舒月弱小可怜又无助,她手上还是被塞了片砂纸,要她打磨地上的三面大柜子,打磨好了送去漆画处。

    她恨得牙齿直痒痒,却拿眼前这些人毫无办法。

    “好可恶啊,好生气啊。”

    “啊啊啊啊啊!”

    她用力磨着面前的大柜子,一边打磨一边嘲讽:“这柜子规制都错了,定是给奴才房用的。”

    “啊啊啊啊怎么奴才房的柜子也值得上姑奶奶我来亲自打磨。”

    后来,她抬着柜子送去漆画处时,亲眼见到了那张八面大屏风

    那上面描好的韩湘子分明与她画上的一模一样。

    云舒月气愤地放下柜子,指着屏风道:“这是我的画,为什么在这儿?”

    那负责将画临摹在屏风上的匠人道:“这是何画师的画作,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云舒月气得叉腰:“整个京城的贵女都知道,能把竹叶画出随风摇曳意境的只有我。”

    那匠人“嘁”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哪儿,除非你找来满京城的贵女替你作证,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去去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云舒月被赶了出来,她跺着脚,想怒吼一声,迎头撞上个老熟人,给她生生憋了回去。

    她想说:该死的江清辞怎么还不回来,来替她作证啊啊啊!她要江清辞帮她狠狠惩罚那个偷人画的何画师,以为她在这地方是个没靠山的小可怜儿吗,事实上,她的靠山大得过分!

    “上次见你还在山上采果子,这次见你已在这行宫里做匠人了,真是不得不让在下佩服你的升迁速度。”

    云舒月见了他,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知眼前这人是不是专门讽刺她。

    “你,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那人往前靠了两步:“姑娘别怕,诺,那儿有两个官兵看管我呢。”

    云舒月看过去,见到两个老熟人。

    “哦,没事我就先走了。”

    早知道这人在这个地方是这种待遇,她一开始就该好好巴结他的。

    两方讨好,总有退路嘛,万一她哪天沦落到跟孙姨娘一样,不得不去夜郎国避难呢。

    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了,还是先走为上。

    那人又叫住了她:“姑娘,在下有个问题想问你。”

    云舒月本是不想理他的,可又听见他说:“姑娘若是愿意解答,在下愿意将这枚玉佩作为谢礼相送。”

    她便止住了脚步,笑盈盈道:“公子有何疑惑?”

    她余光扫视着那枚玉佩,不错,是值钱的。

    “在下想问,姑娘那日是如何看出在下不对劲的。”

    公子琅一直很自信地认为,自己的中原话说得毫无破绽,一丝口音也无。

    “可是我的口音有哪里不对?”

    云舒月摇摇头:“公子的中原话十分正宗,莫说是在这黔州,就是在京里充当真正的我朝贵族,也是毫无破绽的,小女也不得不佩服。”

    公子琅更疑惑了:“那在下究竟是何处模仿得不像。”

    他自幼喜爱中原文化,如今礼仪、对话各方面都与大礼朝的贵公子无分别。

    云舒月便道:“交领右衽的丝绸长袍是对的,但领口、袖口和衣襟边缘的云纹不对,一看就知道是次等绣娘的绣工。公子腰间坠着羊脂玉,但我们中原公子不会同时将玉珩、玉璜、玉琚串在一块儿。”

    “还有前圆后方的玉冠,叫冕冠,京中公子只会在祭祀、朝会的时候佩戴。”

    “公子以后若是有幸去了京城,可别出丑啊。”

    云舒月抿唇笑着,眼珠里闪过戏谑的光,下巴微扬。

    是京中贵女惯常嘲笑外地来的乡巴佬时的神色。

    可看在谢琅眼里……这就是中原女子的自信吗,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