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死去的夫君从棺材里坐……
宋太医接过香囊准备查验, 宣庆帝拍案恼火道:“恭亲王,你这是做什么!”
恭亲王靠着椅背扶额闲坐,瞥了眼气得身体颤抖的宣庆帝道:“皇兄稍安勿躁, 等会就能知道结果了。”
宋太医拆开香囊捻开其中的香粉在鼻前轻轻晃动, 宣庆帝皱眉怒视道:“宋承你退下!”
宋承继续查验着香囊里的材料, 对于宣庆帝的命令置若罔闻。
“宋承!”宣庆帝起身指骂道:“你好大的胆子!朕的命令你听不到么!”
坐在旁边的恭亲王轻声一笑, 宣庆帝怒目回首,盯着他看了片刻, 心间一阵不安:“来人!把恭亲王和宋承拿下!”
院内探望的臣子议论纷纷, 院外的南府军更是纹丝不动。宣庆帝圆睁了眼怒吼道:“张维胜!人都死哪去了!让程青辰他们进来!都聋了么?”
话音刚落,身着玄色重甲的青年持刀而入,宣庆帝眼神微茫道:“董尧?你来得正好, 恭亲王以下犯上, 意图不轨, 快带人将他拿下!”
董尧冷漠一瞥, 随即忽视了宣庆帝的命令,俯身向恭亲王行礼道:“王爷,一切已布置妥当。”
“嗯, 你带着南府军在外候着吧。”恭亲王轻轻挥手,董尧领命而退, 宣庆帝瞪着眼唇瓣微张, 半晌后终于意识到什么,软身倒退,跌坐于身后的圈椅之中。
“王爷, 这香囊里还混了一种慢性毒药。”宋太医奉着香囊回话道:“这种毒虽不直接致命,但若长期吸入,会使人神经麻痹, 行动迟缓,严重者失去神智,成痴傻之相。”
宋太医的话清楚地传入院中,原本不明情况准备进屋护驾的大臣,开始变得犹豫不决。
恭亲王眉头高挑,故意扬着声惊讶道:“这可是季将军的贴身香囊啊!究竟是何人这般狠毒,竟用这种方式去害我建梁的忠良大将!”
江澜音侧眸望向神色灰败的宣庆帝,恭亲王起身来到宣庆帝身边道:“陛下,您既然特意派人悄悄从棺木中拿走这香囊,想来是早已知晓香囊中有毒一事,今日诸位大臣也在,你说说究竟是谁谋害了季将军!您可得为季将军和他的家人做主啊!”
宣庆帝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恭亲王的话,庭院中的大臣们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不是傻子,宣庆帝向来多疑,最忌惮的便是季知逸手中的兵权。结合他如今的反应,这香囊中的毒究竟是何人所放,已是不言而喻。
一国之君,因一己之私而不容忠良,最是令人心寒。
见此情景,朝中已有忠正之士束手而立,显然是对宣庆帝彻底失去了希冀。还有一些传统老派之士,犹豫着是否该上前维护国君,可瞥了瞥其他同僚的反应,再看看如今已倒戈听令于恭亲王的南府军,也只得无奈叹气,选择明哲保身,不敢贸然出头。
“陛下可有话说?”江澜音蹲至棺前取了一沓黄纸放入火盆之中,隔着跳跃的火焰,她望向宣庆帝冷声道:“平河谷地处寻得印有北工司印记的塞北军需,庆谷一战,我的父亲战死前线,我的兄长与一百六十八名朝云骑将士尸骨未寻。苏扬城的那群山匪尚未押送至京,陛下便已知这些兵器的获取之处,并多次派人前去偷偷查探,陛下这又是再查什么,庆谷一战又有多少您的手笔?”
听到江澜音的问话,恭亲王诧异之余陷入了沉思,斟酌之间有人出声道:“他自是不敢承认当年所做之事!”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作为一国之君却不顾边境安危,派自己的暗卫埋伏在江小将军的突击之路上,断了前线军队的后路!”
身着金叶连环甲的魁梧男子跨刀而入,他横眉厉目神情愤然道:“如此卑鄙行径,你让他如何敢认!”
看到来人,江澜音眸光闪烁,半晌后才轻声唤道:“魏叔叔,澜音以为你不会来了。”
纤弱的身形摇晃,一张清水芙蓉面满是失落。魏明书看着故友之女,如亲叔一般呵护安慰道:“听闻季将军阵亡一事,我便急忙回赶。当年你父兄之事,我无奈而忍,如今这昏君又重蹈覆辙,现下塞北已定,再无后顾之忧,无论如何我都要回来与他算清这笔账!”
“魏叔叔说陛下派暗卫埋伏在我兄长的突袭之路,以至我父亲于庆谷一战失利身亡。此话当真?”
魏明书还未来得及答话,宣庆帝终于有了反应,回神否认道:“不!不是朕!还有寒漠的人埋伏在那里,是他们射杀了朝云骑!”
宣庆帝的一番话,听得众人连连皱眉。眼见自己孤依无靠,本就是残烛之身的宣庆帝,顿时一口气续接不上,倒在椅中粗喘不止。
“皇兄!你怎么了?”恭亲王假意上前,赶紧招呼宋太医道:“还不快为陛下诊治!”
宋太医当即上前,号脉片刻,查看了半翻着眼抽搐抖动的宣庆帝道:“启禀王爷,陛下本就身体亏虚,如今又刺激过大,出现口舌歪斜、言语不利之相,这显然是卒中之症啊!”
宋太医的诊断一出,院内顿时嘈杂一片。恭亲王握着宣庆帝的手面带戚色,有人大胆而出,俯身高声道:“国之君王,狭隘多疑,残害忠良,以致国家动荡,百姓受苦!如今天道惩处,陛下病重,国不可一日无治,老臣以为当择新君,重振朝纲!”
出声请愿的是朝中老臣傅太师。先帝在时曾位列丞相,又为三朝帝师,备受尊重。如今虽已闲散不问朝事,但傅家门生众多且在朝为官,傅太师一言,院中当即附和声声。
“那傅太师觉得何人当为新君?”
一直在庭院中静坐的林太尉倏然出声,傅太师斜睨一眼并未直接答话,倒是身后一名小吏道:“既有太子,当是太子继位。”
“不可!”那小吏话音刚落,便有一武将反对道:“太子年幼,难当大任!”
“新君首要便是品行端正,太子年幼贪玩不说,朝中对其言行举止亦是颇多言论,不妥!”
众臣低声议论,傅太师抬手出言道:“自文太傅致仕,蒙陛下信赖,老夫授命也教导了太子一段时日。太子殿下虽贵为储君,然其品德与行为或有不足之处,未能展现为君之道。”
“皇位继承关乎国家之安危、社稷之存亡,故不能有丝毫懈怠。”傅太傅思索建议道:“既选新帝,此人自当英明神武,德才兼备,素有威望于朝野又合乎血统”
傅太师言语稍顿,已有人识趣接话道:“太师所言甚是!此人既要合乎血统,又要治国之能,下官以为恭亲王甚是合适!”
此番话语当即引得一部分人附和,观望至此,原本不明所以的一些人也明白了今日唱得究竟是什么戏。
事已定局,在场的都是在官场油滑多年的人,如今该说什么做什么,各个心里皆有数。
应和之声越来越多,一直演着悲伤之态的恭亲王这才起身谦虚道:“陛下病重,太子年幼。本王自知德薄才鲜,实恐难以担此重任。然既蒙诸位拥戴,本王必当竭诚尽节,勤勉不息,愿以谦恭谨慎之心,励精图治,与诸卿共筑盛世!”
“臣叩见吾皇!新皇承继大统,实乃社稷之福,苍生之幸。愿吾皇龙体安康,福泽绵长!”
傅太师领头叩拜,傅氏一派纷纷追随。其余大臣四下打量,眼见伏地之人越来越多,也只得跟随伏地,同贺新帝登基。
恭亲王负手而立,坦然接受着群臣的叩拜,江澜音冷眼看着厅堂中一唱一和的恭亲王与魏明书,慢慢退去了一旁,她拎起早已放在桌案处的两坛酒来到了厅堂门口。
砰砰两声碎响,酒水洒了满地。
魏明书心觉
不妙,下一刻疲软袭身,不禁头脑昏沉跌坐于地。
眼见情况有变,恭亲王转身欲走,然而只觉腿脚沉重,同魏明书一般难以动弹。
惊变一环接一环,院内群臣一时也摸不清状况。江澜音回至棺前,拿起一旁的黄纸蹲身撩火道:“恭喜王爷、魏将军得偿所愿。可我父兄、夫君与塞北死去的将士也一直等着光明之日,今日便请三位以命相慰。”
浓重的香火烟纸味儿被风吹淡了几分,魏明书鼻翼轻动,这才闻出了被烟火味掩盖住的燃油之味。
“不好!她想点火!”魏明书撑着桌案想要起身,却偏偏喉头干涩,连说话的力气都渐渐散去。
火焰跳动,江澜音拿着半燃的黄纸起身,手臂微斜,刚要将黄纸丢于方才摔洒的酒水之上时,素白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覆着薄茧的宽大之手紧紧握住——
身后温热的胸膛贴覆而上,熟悉的清朗之声于耳畔响起:“夫人,咱们如今只这一处府邸,若是烧了,只怕大家都得流落街头,还请夫人手下留情,莫要冲动。”
江澜音怔愣许久,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那只手抽走她手中的黄纸扔入火盆,她才猛然清醒回身看向身后。
季知逸从棺材中翻身而出,院外嘈杂,程青辰带着北苑军自院外蜂拥而入:“恭亲王意欲逼宫谋反,我等奉太后之命捉拿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