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洛笙听来怪怪的, “我不想找,就这样吧。”
男人嘛,玩玩就成了。
她也不想上心, 非得围着一个人转。
“也是, 这事得看缘分。”洛诗怡大马金刀的与她坐在一处,又聊起来, “笙笙堂姊快来跟我讲讲这个宫宴好不好玩?”
这还是自打洛熙出嫁之后, 洛笙头一回遇到能和她从早玩到晚的玩伴。
以至于她暂时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之脑后。
准备赴宫宴, 洛诗怡肯定不能穿军营里的那些衣服, 再定制衣裳时间也来不及。
洛笙拿出来了自己的衣物给洛诗怡挑选, 正好洛诗怡虽年纪小一些, 但身量与洛笙差不多, 最终选了一件比较干净清爽的青色衣裙。
她大抵是少穿裙子, 以至于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别扭。”
“你是不习惯。”洛笙帮她系好裙带。
洛诗怡又看了看她, “还得是堂姊穿着好看。”
“咱们家哪里有不好看的。”洛笙扶了一下她的发簪, 这话不假,洛诗怡底子很好, 身材也是很健康的样子, 其实洛笙非常羡慕。
好看比不上健康。
她才不想要总泡在药罐子里。
洛诗怡笑着揽过洛笙,即便是学了几日的规矩, 动作姿势也还是军营男子勾肩搭背的样子,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我就跟着你好了。”
洛笙偏喜欢被人搂搂抱抱, 也不拒绝,闻言心下一喜, “那你千万得跟好我,那宫宴情势复杂,会有欺负人的。”
洛诗怡:“放心吧堂姊,我跑丢了也不容易被欺负。”
洛笙:“我是担心我被欺负。”
洛诗怡诧异的张了张嘴,看了洛笙半天,诚恳点头,“那确实,笙笙堂姊看起来是很好欺负。”
“我还挺害怕的。”
毕竟她每次参加这种宫宴,好像都没有太愉快。
洛诗怡爽快道,“有我在不用怕。”
“不过也不用你做什么,”洛笙传授着经验,“咱们到时候就专心吃东西,多半没什么问题。”
她们上了车马,陶晗提点着洛诗怡入宫的规矩,宫宴的礼节。
洛诗怡虽然往日里行事风格军营化,但也是很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透,因而也不需要太费心。
今日宫宴主要是皇帝为了迎新贵武将所办,宫宴上虽然祯贵妃与元家其他人也在,但更多的是洛宗的部下,洛笙在家里见过,再加上有洛诗怡陪着,自然也就没那么紧张。
洛清晏将她们送到花园里闲逛,远离那边朝官,洛诗怡才开口,“那边那个跟在陛下身边的宫妃不像是皇后娘娘。”
洛笙压低声音,“那是祯贵妃。”
“啊,”洛诗怡点头,“元太尉的妹妹,父亲提起过,听说性情张扬……”
“嘘。”洛笙连忙制止洛诗怡,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宫里可不敢说这些。”
洛诗怡也压住声音,“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上次祯贵妃牵扯到给皇后下毒,皇帝也就是禁足那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这会儿又准祯贵妃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元太尉的缘故还是如何。
洛笙叹了口气。
洛诗怡盘算着能说的话,开口,“确实是个美人,难怪陛下宠爱,看着也很年轻,听说她有皇子公主?”
“那是过继的,祯贵妃入宫也才十年,是挺得宠的。”祯贵妃很美,美得强势张扬,像是一朵盛极的芍药。
洛笙想着想着,隐约觉得这长相好像和什么人有相似之处。
可这种人通常很有辨识度,她见过就不应该忘了吧……
洛笙细长柳叶眉轻轻蹙起,脑海中搜刮了一遍自己记忆中的人。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个带发修行的静宸师太。
洛笙微微停住脚步。
是一样极具攻击性的美艳样貌,即便是浑身素色尼姑衣着也根本掩盖不住。
足以窥见她出家前二十来岁正直青春时的惊艳,若是比做花,洛笙觉得她的气质更像是赤莲。
沾过就上瘾的感觉。
洛笙莫名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讲,祯贵妃气质几分像静宸师太。
但性情是差远了。
洛诗怡啧啧两声,“十年就能过继皇子公主,陛下是宠她。是哪个皇子公主啊?”
洛笙收回思绪,顺着洛诗怡的话答,“二皇子和九公主。”
“二皇子如今在京担要务,可惜星遥公主病逝了。”
“啊?”洛诗怡纳罕不已。
洛笙还记得萧楚淮跟她说过,星遥没死。
后来她没有再细问,不知是什么缘由,既然萧楚淮没插手,她更不可能多说别的。
只是总觉得星遥死讯很古怪,也很突然。
“对了,”洛诗怡冷不丁想起来,“我记得今年开年的时候,月蚩朝贡,说想联姻来着,前面一些公主都嫁人了,好像他们国主定的就是九公主,要陪嫁一百个婢女,他们可以万金下聘,陛下和公主都是答应了的。”
洛笙微微讶异的看向洛诗怡,“还有这回事?”
“是啊,”洛诗怡提起这事就压了压声音,“但是月蚩那边跟咱们这不一样,他们国度女子少,经常是兄弟一家,一个妻子。”
洛笙错愕的睁大眼睛,“什么?”
洛诗怡撇撇嘴,“不止呢,经常一任国主死了,他的妃嫔就是下一任的。”
“所以他们通常与其他国家交好,招揽的不是金银,是女子。跟谁建邦交都想着和亲联姻,要一堆陪嫁侍女回去,那侍女才不是伺候和亲公主的,是分给下面人家的,一家三四个兄弟一个。”
“他们之前一直不老实,想着在咱们边境挑拨战事,也是为了抢人。”
洛笙听着有些吓人,三四个兄弟,月蚩又是人高马大的,怎么可能吃得消。
“要么我平日在西疆一直穿男孩子的衣服,”洛诗怡提醒道,“过阵子月蚩人进京,堂姊可要看好咱们家的侍女,别被月蚩蛮夷之人看上了。他们要过去的姑娘,身体受不了气血亏空死的很多。”
洛笙如此听来,更加心颤几分,“好。”
洛诗怡琢磨着,“不过九公主病逝,想来这回月蚩来访,应当不至于再要一位公主。”
洛笙扇子轻轻点了点鼻尖。
洛诗怡说完,抬头,轻轻“呀”了一声,“那不是清晏堂兄吗?”
洛笙顺着洛诗怡的话看过去,看见洛清晏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
周围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人,像是御史台的人,将洛清晏围在中间。
看得出来是在夸他,以至于洛清晏连连推拒。
洛诗怡赞叹着,“不愧是我堂兄,就是厉害。”
洛笙看着觉得前阵子受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他们能好好的,都是值得的,“是啊。”
“堂姊也厉害。”洛诗怡夸人夸全套,“我听堂兄说,他发冠上那个青玉簪子就是堂姊做的花样。”
洛笙弯起眼睛,“那些不算什么啦。”
“怎么能不算,寻常人可做不来。”
洛诗怡与洛笙一同坐在了花园凉亭里,拿着桌上的糕点,“我一直觉得我短剑上的花样不好看,兴许还要笙笙堂姊帮我看看。”
“好啊,不过我不太会画剑。”
“这个很简单,跟簪子也差不多。”
她们聊了一会儿,萧毅与萧楚淮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想来是因为萧毅来找洛清晏。
萧楚淮只站在一侧,没什么情绪的看着洛清晏发冠上的青玉簪子。
洛诗怡吃东西也完全堵不住嘴,探着头,看见了不远处衣衫华贵的萧毅,压着声音问洛笙,“那是不是太子殿下?”
洛笙循声看过去,“你还认识太子啊。”
“那是自然,我父亲给我看过画像的,我认识几个。”洛诗怡打量着萧毅,“太子殿下好认,宫中最面善,和颜悦色的那个肯定是。”
洛诗怡顿了顿,视线挪到了萧毅身后的萧楚淮,“那个板着脸的肯定是五王了。”
洛笙轻笑出声,手中团扇掩唇,“他们两个是好认啊。”
洛诗怡一直很难理解,一个和善一个疏离的人是怎么相处得这么融洽,“五殿下是装的,还是真的很凶啊?”
说到这个,洛笙非常有发言权,“萧楚淮真的很凶。”
“他不仅凶,还很讨厌。”洛笙想起那晚的事情就烦闷,“不近人情,还爱拿人把柄威胁人。”
“他怎么这样……”洛诗怡答应着,忽然看向了洛笙身后,微开的唇动了动,话锋一转,“他这样兴许是因为要辅佐太子吧。”
“谁知道呢,”洛笙一想到下次萧楚淮打算盘问她秘药的事,就愁眉苦脸,“他辅佐太子对官差凶就好了,他凶得一视同仁,每一次都很难说话。”
萧楚淮真的很不温柔,多半是在朝多年,把审讯的习惯带进了生活里,每一句话都像是要审讯她。
就差绑住她,再拿个小皮鞭。
“没事,”洛诗怡拉住洛笙的手,疯狂暗示着什么,“太子本就好说话了,他要是再好说话就不合适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他有的时候是好意,”洛笙苦水上来,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暗示,“可你是不知道我在他那里讨生多难……”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后响起男人低沉嗓音,“还有比你在我这里容易的吗?”
萧楚淮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寒意瞬间倾泻而下,洛笙浑身发麻,僵硬的看着对面的洛诗怡。
洛诗怡顶着一张苦瓜脸,眼神示意洛笙,她提醒过了。
萧楚淮示意洛诗怡,“你父亲在找你,去吧。”
洛诗怡觉得她父亲这会儿不可能找她,她犹豫着看了看洛笙。
萧楚淮又开口,“还得本王送你?”
“不不不用。”洛诗怡跟着打了个寒战,瞬间就懂了洛笙形容萧楚淮的那些话,她留了个抱歉的眼神给洛笙,“这就走。”
洛笙也知道洛诗怡不可能忤逆萧楚淮。
这树林阴翳的角落里,转眼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萧楚淮坐在她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盏茶,“平日总听洛姑娘说喜欢我,倒是不知背地里对我还有这么大意见。”
第52章
洛笙眼睛四处乱飘, 就是不敢看萧楚淮,“或许殿下听过那个,爱之深, 责之切。”
“对你阿兄赞不绝口, 对我意见颇多,”萧楚淮慢悠悠道, “就因为他帮你解决了邓家那门婚事, 而你想沾染我, 我没同意?”
洛笙轻搓着指腹, “你为什么要跟阿兄比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 萧楚淮继续, “你阿兄的簪子挺好看, 是不是你送他的谢礼。”
洛笙应了一声。
萧楚淮轻抿茶盏, 有意无意道, “那事其实不是他一个人办成。”
洛笙点头,“我知道。”
洛清晏说过, 是他和御史台许多大人一起办的, 他只是一个新官,不可能做太多。
但这种事是要看亲疏远近, 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洛清晏的功劳。
萧楚淮有一阵没说话。
而后不知怎么的自动跳过了洛清晏那个话题, 换了下一个,“我平时这么说话是习惯, 不是在凶你。”
洛笙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才意识到萧楚淮是在跟她解释,她的那些怨气。
萧楚淮又看向她,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体为什么会有那些反应, 我也可以不威胁你。”
洛笙触及他深不见底的黑瞳,再一次将视线收回来。
她不安的掰了掰手指,“其实是邓煜给我喂的药。”
“我是说最早的那些。”
洛笙眉眼微动,不肯承认,“没有别的了。”
萧楚淮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说,我怎么给你弄解药。”
洛笙偷偷看他一眼,动了动唇。
那件事对她家来说有点大,前有邓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才度过一个风险,再去冒另一个。
而且还是母亲最忌讳的萧楚淮,虽然她现在觉得,萧楚淮好像也没那么坏。
洛笙试图跟他谈条件,“能不能,我不说也能弄到。诊脉也只需要诊脉象吧。”不需要知道那些事。
萧楚淮看她一眼,别有深意的一句,“洛姑娘虽说是喜欢我,但却不信任我。”
洛笙心里咯噔一下,喜欢但不信任这本身是矛盾的。
虽然事实是她不喜欢也不信任。
但他干嘛总这么敏锐啊。
萧楚淮语气不复刚才的平和,放下茶盏起身,“那我们就继续。”
洛笙跟着起身,苦恼的唤他,“殿下,我不想继续。”
萧楚淮没停,“你不是一直想要沾染我吗,兴许哪一次你就得逞了。”
洛笙觉得可能性不大,“可我都这么努力了也还没得逞。”
连亲都不让亲。
洛笙小跑两步,“除非你现在让我亲一下。”
萧楚淮停了下。
洛笙冷不丁撞上他清寒视线,又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开玩笑的。”
他们两人站在原地,有片刻的僵持。
树荫后面传来洛宗的声音,“笙笙你在这里啊。”
洛笙转过头,看见洛诗怡体贴的把洛宗叫来给她解围了。
洛宗看见萧楚淮,同样恭敬行礼,“五殿下。”
萧楚淮只一句,“本王还有事,不打扰各位。”
随后转身离开。
洛宗粗枝大叶,但也能感觉到萧楚淮的性子,“是与太子殿下很不一样。”
“他这已经对您客气了。”洛笙补充道,“寻常朝官,他嗯一声就走了。”
洛宗开怀笑着,“无妨,太子就是性子太好了,储君还是得有人帮他立住威严才行。”
洛诗怡凑上前,“他为难你啦?”
“也没有。”
就是没谈拢罢了。
洛笙叹了口气,跟着他们走了几步,看见了站在洛宗身边的一个陌生面孔。
“这是我的副将,祝千帆。”洛宗介绍着。
“副将啊。”洛笙看着眼前人很是年轻,迟疑着觉得自己不能叫叔。
洛宗说他是因为战乱家园被毁,被洛宗救下来后,就一直在军营里长大。
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就已经从军十七年,是洛宗年龄最小的副将。
剑眉星目,身量颀长,仅仅是站在那就是说不出的少年英武、鲜衣怒马。
他朝洛笙行礼时,身上刀枪长剑震颤,发出泠泠声响。
洛笙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句,“千帆哥哥好。”
祝千帆闻言抬眼看她,看见她眼尾红色泪痣时,眸光微凝。
“别看千帆年轻,他身上军功跟我差不多,年纪太小只封了定远将军,日后不可小觑,”洛宗提起祝千帆就赞不绝口,“你是不知道有一回……”
洛笙其实没听进去,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有很轻松,算下来,下一个七日之限,也就是后天了。
她还不知道在家吃的药有没有用,如果有用,她就不用去了。
后日一大早晨起,洛笙就知道没用了。
不仅前一晚上又做了那什么的梦,一睁眼就感觉有小虫子在咬她,骨头酥酥痒痒的,虽然不明显,但可以预见到了晚上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洛笙总觉得这药性是一点点浸透骨血。
好像不仅是七日,等时候长了,时效会悄无声息的缩短,她怕是轻易离不开男人。
只是七日是一个最难熬的底线。
可她耐性本就不好,洛笙真怕不去找萧楚淮,她在这只有阿兄的后院,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
洛笙懊恼的窝在了床铺上,半天没有晨起。
直到外面洛诗怡来找她玩,她才闷闷的爬起来,梳洗起床。
洛诗怡起先还没注意,下午邻近傍晚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堂姊的脸好红,发热了吗?”
她伸手去摸洛笙的额头,“也不烫啊。”
洛笙扇子扇得更用力了些,“兴许是暑热吧。”
洛诗怡没有怀疑,“也是,最近越来越热了,最近军营送过去好多解暑冰,我让今朝给咱们送冰来着,他肯定是忘了。”
“今朝?”洛笙听来好奇,她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嗷,就是祝千帆,他小字今朝。”洛诗怡说来不由得感叹,“他们家人可真会取名字。”
“听说他还有个妹妹,小字岁岁。说是祝岁岁有今朝,祝千帆历尽,祝千般和悦。”
洛诗怡想起来就惋惜,“可惜他们家那会儿战乱,他妹妹出生不久就没了。”
“这样啊。”洛笙掩唇,战乱是太可怕了。
“是啊,他们家只活了他一个,要么他上战场那么不要命呢。要我家被战乱弄得只剩我一个,我上战场也不要命……”
洛笙打断她,“呸呸呸,胡说。”
洛诗怡摸了摸后脑勺笑着,“是哈,不能说这不吉利话。”
洛笙与洛诗怡靠坐在一处,看着窗外天色渐暗,洛笙身上的感觉就愈发清晰。
她有些坐不住,起身送洛诗怡,“我今日有些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这么早?”洛诗怡看着,“也才戌时。”
“是啊,兴许是这两日起得早。”洛笙胡乱找了个借口,就将洛诗怡送回房。
洛笙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早的熄了灯盏,坐在桌前盘算着她不能总那么被动。
她应该做点什么,把主动权转移到自己手上。
最好能制造个机会,把萧楚淮手里的解药拿过来就好了。
可怎么制造机会拿走解药,萧楚淮还不会阻拦自己呢。
洛笙撑着下巴,想了许久,眼尾余光瞥见了房间角落的橱柜。
洛笙蓦的起身,朝着那个橱柜走了过去。
那是她平日里放零食的柜子。
洛笙翻箱倒柜,从里面抱出来一瓶果酿。
是亲手做的果子酒,因着这橱柜里阴凉才放在里面。
对啊,可以让萧楚淮喝酒啊。
等他喝醉了,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洛笙越想越开心,将瓶子抱出来,正好外面传来含双的敲门声。
碍于院子里现在还住着洛诗怡,含双与沉翦的声音不敢太大,不过也只需要敲个门洛笙就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洛笙收拾好东西,还专门拿了一个骰子和骰盅,以及她最爱吃的糕点,开开心心的出了门,盘算着怎么把萧楚淮灌倒。
含双不由得感叹,不愧是会情郎,他们家姑娘这么开心。
洛笙悄悄的上了马车,端端正正的坐好。
将手里的骰子塞进了骰盅里摇了摇。
想要让萧楚淮乖乖喝酒也简单,她跟萧楚淮玩清欢令不就成了。
只不过她既然不擅长对诗,那就玩个公平的,摇骰子。
比点数,输了的人罚酒。
她运气一向是可好了,在家玩从来没输过。
洛笙越想越开心,事情这样不就解决了嘛。
马车安静的行驶在大街小巷上,照旧停在了湖畔边的景王府门口。
洛笙下车,抱着自己准备的东西高高兴兴的进了院子。
萧楚淮远远听见外面欢快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抬头,看到洛笙迎着湖畔晚风踏进房间。
她额间碎发被吹开些许,那张红润如桃花的面容是与上回截然相反的明媚。
在这空荡寂静的景王府中,格外鲜活。
洛笙“啪”的一声,将自己的宝贝果酿放在了萧楚淮面前。
萧楚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是什么?”
“我亲手做的果酿,想给殿下尝尝,”洛笙自然而然的坐在萧楚淮对面,把他的棋盘收了起来,“今天我们不下棋了,玩个好玩的。”
萧楚淮手指轻轻点动着桌案,“又想耍什么花招。”
“瞧你说的。”怎么还猜对了。
洛笙对于萧楚淮看穿自己的心思很是不满,“上次不是偷偷说殿下坏话,被你发现了嘛。”
洛笙自觉地给萧楚淮倒了一盏酒,特地倒满了,给自己就倒了个杯底,“我回去反思了一下,觉得殿下其实已经对我很好了,我不该这么不知足,所以来谢你。”
萧楚淮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她的说辞,“谢我?”
“那是自然。”洛笙举杯,“我先敬殿下一杯。”
萧楚淮饶有兴致道,“既然是谢我,那是不是应该听我的?”
洛笙举杯的动作微僵,下一瞬,她手里的酒杯被萧楚淮自然的拿了过去,换成了那杯满的。
萧楚淮挑眉看她,“喝了,我就不怪罪你。”
洛笙:“……”
她脸上笑容有片刻的凝固。
第53章
“怎么?”萧楚淮眉梢上扬, 眼底意味深长,“洛姑娘该不会下了毒吧。”
“那肯定没有。”洛笙硬着头皮看了看满杯的酒,心想着这么一小杯先让让他, 于是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果酿浅淡的酒精气息仍然带点劲, 但好在也不重。
洛笙放下,看着萧楚淮面前的杯子一动未动。
她故意又给他斟满, “殿下也尝尝, 我抱了一路过来的呢。”
萧楚淮并不接话, 反倒是看向了旁边的骰盅, 伸手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
洛笙就知道他不那么好哄着喝酒, 还好她早有准备, “这就是那个好玩的。”
萧楚淮继续问, “怎么玩?”
洛笙简单的解释着, “就是比点数,我们在家常玩。”
萧楚淮看她。
洛笙接过来摇了摇, 按照清欢令的纯洁玩法解释道, “在家玩是这样的,点数大的人算赢, 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情, 输的人必须服从命令,如果不愿意做那就要罚酒一杯。”
萧楚淮听来也觉得熟悉, “这是行酒令?”
“差不多。”
萧楚淮慢条斯理道, “那不应该是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吗?”
洛笙不可能承认自己那样玩总输,“我们家不是这么玩的。”
萧楚淮低笑一声, 假装自己信了,“那就按你家的玩法。”
洛笙总觉得他这一声低笑带了点别的意思, 但也不在意。
总归等他醉了,她有的是机会狠狠地拿捏收拾他!
萧楚淮示意,“你先来。”
洛笙也不拒绝,摇着手里的骰盅,“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
一个点数六,一个点数四。
洛笙数着,心下开心,这样的结果已经赢了大半了。
她将骰盅递给萧楚淮。
三两下的轻晃后,萧楚淮挪开骰盅,两个均是六点。
洛笙诧异的看着他面前的骰子,还凑近了些,发觉的确是十二个点。
她偶尔会有这样的运气,可也从来没见过有谁一上来就能开出十二来。
“你怎么……”
萧楚淮将她酒杯斟满,“输的人服从安排,那洛姑娘考不考虑告诉我那件事?”
洛笙皱眉看他,清楚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考虑。”
萧楚淮手指轻敲了下倒满的酒盏,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那就喝吧。”
洛笙屏气凝神,气鼓鼓的又喝下一盏。
整个景王府四下寂静,屋内两人身影被月光拉长,在窗边罗汉床上相对而坐,湖边的虫鸣声此起彼伏,满是说不出的恬静氛围。
只有洛笙觉得他们之间剑拔弩张、暗流涌动、你死我活。
她抬头看见萧楚淮坐在她对面,身上披了半边月色,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举动,深不可测的黑瞳里夹杂着很是微妙的兴致,与往日很不一样。
“该我了。”洛笙拿过来,颇有气势的双手扣住骰盅。
洛笙暗暗地想着,她运气一直很好,肯定也就输这一回了,她已经喝了两盏了。
她不能再喝了。
没成想,两刻钟过去,洛笙连喝了五盏。
萧楚淮才只抿了一口。
骰盅再次开出来时,洛笙难以置信的数着点数,尾音腔调迤逦,“你怎么又是十二啊。”
萧楚淮撑在对面看着她,“还喝吗?”
“或者是打算告诉我?”
洛笙抿唇,赌气一般再次喝下去一杯,开始耍赖,“我不想跟你比点数大了,我跟你比点数小。”
萧楚淮点了点头,“好。”
规则一变,那骰子仿佛就有了灵性一般,萧楚淮的点数一下子就下来了。
酒过三巡,洛笙早就已经越过中间的小桌子,醉乎乎的坐在了萧楚淮的腿上,掰着他的手,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不是出老千了,我怎么一直输。”
萧楚淮就这么看着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阻止她坐在自己身上。
周身那股浅淡的荔枝果香混合着果酿气息,扰人清静。
洛笙怎么掰都没看见萧楚淮手里是不是有什么工具,沮丧的松开手。
萧楚淮神色仍旧清明,看着如今被果酿熏得泛红的脸颊,连桃花眼尾那颗泪痣也潋滟生姿。
“还喝吗?”
洛笙有点不高兴,“你这里肯定有猫腻,故意让我一直喝酒。”
再怎么没劲的果酿,也架不住一直喝啊。
萧楚淮慢条斯理道,“可惜你没有证据。”
“我不管。”洛笙气闷,摸起来桌上放着的酒盏,晃晃悠悠的抱起来手边的果酿瓶子,往酒盏里倒。
萧楚淮视线描摹过她侧颜,一只手扶住她摇晃的腰身。
洛笙费了些力气倒满,压根不想再找什么玩游戏的借口让萧楚淮喝酒,“你也,你也得喝。”
萧楚淮眼睫压低,看着眼前小姑娘捧着酒盏凑过来,并没有接。
洛笙见他不动,更不高兴了,小眉毛都打了结,“萧楚淮,你喝一点吧~我都喝了好多了,你不能总这样欺负我。”
萧楚淮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酒盏。
果酿入口酸甜,甜意居多。
触感冰凉,在唇齿间漾开。
萧楚淮垂眸,正巧看见洛笙仰头望着他,睫毛在她眼尾打出羽翼般的光影,清澈眼底水波轻晃。
红润唇瓣微开,微醺憨然,宛如酿酒的果子,散着幽幽的甜气。
萧楚淮喉结轻滚,他觉得有些事态的发展变得不受控制,以至于他无法解释自己的异常举动。
他放下酒盏,另一只手还扶在她软绵绵的腰身上。
指尖微不可查的研磨了下她身上薄纱,继而缓缓收紧手臂,筋骨分明的手掌一点点绷紧。
连手臂上青筋都隐隐浮动起来,扶住她腰身的动作不知何时变了意味——
成了禁锢。
洛笙衣裙被带出细密的褶皱,她身形被动的被提起,扶住男人胸膛的手都悄无声息的压紧。
她视线茫然,唇瓣忽然间沾上了些许柔软凉意。
混合着酒精气息醉得她脑袋反应不过来。
她动了动唇,那股侵占感才愈发明显,掠夺由浅入深,直到她被全然占据,动都无法动一下。
甜酒果酿纠缠在唇齿间,洛笙才意识到自己醉了。
否则怎么会觉得萧楚淮在咬她。
气息缱绻缠乱。
他在幻觉中也一点都不温柔,和梦里一样,强势而缓慢的磕磕碰碰,弄得她有点疼。
洛笙本能的挣动了一下,却反倒被悄无声息的压得更紧了些,所有的气息都被游刃有余的抢夺脱离。
片刻的窒息后又被近乎强势的雄性气息灌入。
存在感极强的将所有角落都沾染上他的痕迹。
他是有点无师自通的天赋,洛笙唇间的疼痛感很快就被抚平,就是还同样的缺氧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无果,绵密的轻哼两声,反倒更加无法喘息。
洛笙万般无助之时,冷不防的扯住了萧楚淮手腕处佛珠。
“啪”的一声轻响,珠串断裂,红琉璃佛珠束缚从男人强劲有力的手腕处脱离,叮叮当当一阵凌乱声响。
每一下都刺激着洛笙脆弱的神经。
她泪湿眼眶,脑袋混沌的觉得,萧楚淮是想要憋死谋杀她。
直到她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才被放开。
洛笙伏在他的肩头艰难的平复着自己的气息。
头顶却传来一句低沉微哑的,“这才叫欺负。”
洛笙轻闭了闭眼睛,茫然的缓了很久,只委屈的觉得萧楚淮真的好爱欺负她。
迷迷糊糊间她又听见倒水的声音。
洛笙游思错乱不已,以为萧楚淮又在给她倒酒,呢喃出声,“我不行了,萧楚淮,我不要罚酒了。”
萧楚淮神色清明,但嗓音说不出的干涩,他倒的也不是酒,而是茶。
“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件事聊了。”
洛笙被酒精和缺氧接连侵蚀着意识,脑袋懵懵的反应了一下。
有一瞬间的错乱。
嬷嬷教的清欢令,如果不罚酒了,那就该脱衣服了。
萧楚淮还在拿茶水润喉,“笙笙早一点配合,我们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抬眼之时与洛笙沁水桃花眸撞了个正着。
而后,她怯生生的压低眼睫,柔软小手很是熟练的抽开了自己的裙带,褪去外衫,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快到萧楚淮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止。
正直夏日,女子衣衫本就单薄。
外衫落地,她的身上就只剩了一件襦裙,坐在萧楚淮身上。
月色之下雪肩莹润,肩颈线条流畅,襦裙压着她汹涌起伏的轮廓若隐若现。
甚至隐约能发现一两朵浅淡桃花印,开在她身上。
屋内氛围不受控制的变得滚烫起来。
洛笙因为输了太多次,委屈的掰着手指头算,“我今日穿的少,衣裳只够再输三次的了。”
一股诡秘的暗火从夏日晚间中攀爬而上。
整个屋子都有些燥热难耐。
很难让人不从她的话中,知道她里面都穿了什么。
偏偏洛笙还靠着他补了一句,“我,今日要来,也没有束胸,只有三件。”
她似乎是想要示弱以谋求对方的同情,从而放过她。
殊不知这每一句酥酥软软的话都如同火上浇油。
让人恨不得直接撕开那仅剩的三件衣物。
萧楚淮手臂绷紧,气息微沉,“输三次?”
洛笙攥着自己的襦裙千丝结,在指尖缠上又松开,没懂他话中含义,只好心的解释道,“就是你再赢三次,我就没衣服穿了,你让让我好不好。”
萧楚淮嗓音又压低了几分,“笙笙与谁玩行酒令,输了要脱衣服?”
洛笙反应了一下,纠正道,“我们那不叫行酒令,叫清欢令。”
第54章
萧楚淮眸底光芒微动, 重复了一遍,“清欢令?”
“嗯。”洛笙应了一声,脑袋晕晕的抵在萧楚淮肩头。
萧楚淮嗓音带了几分诱导, “你们那, 是哪?”
洛笙有一阵没有出声。
萧楚淮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 听到洛笙半梦半醒一句, “就是我们那啊。”
萧楚淮听着她的话, 手指捏着杯盏, 有意无意摩挲片刻。
早在她喝第一杯酒的时候, 解药就已经被他换了进去。
夜色寂静清冷, 洛笙睡得很沉, 身体上的麻痒早已消解到可以忽略。
只是梦中还不太平静。
她梦见萧楚淮与她玩清欢令, 她一直输, 输光了所有的衣服。
被他圈禁在怀里啃咬,还逼问她, 她的来历。
洛笙怕极了。
还好她定力强, 咬死不肯说,才躲过一劫。
第二天清早洛笙醒来的时候, 浑身上下都很是虚弱乏力, 头还有些疼。
她钝钝的在床边坐了片刻,猛然间意识到什么, 连忙摇床铃叫含双。
含双惦记着她昨晚回来的晚, 还没好意思叫她,只听到洛笙摇床铛才推门进去, “姑娘,你醒啦。”
“我昨晚……”洛笙还没想好措辞, 说到一半卡住。
含双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她,“昨晚子时五殿下才送你回来,姑娘你醉得不轻。”
洛笙一阵紧张,“我醉成什么样了啊?”
含双纠结片刻,才找到形容词,“不省人事。”
岂止不省人事。
洛笙还断片了,她已经不记得她一直输之后发生过什么了。
洛笙懊恼不已,她昨晚是去套萧楚淮解药的。
怎么把自己喝成那个样子,她有没有被萧楚淮套到什么啊。
洛笙很是不安,她连忙收拾起身,“我要去东宫。”
“这么急吗。”含双帮她准备着衣物。
她可太急了。
如果她不小心透露了什么,她得赶紧想想转圜的余地。
“早知道昨晚就不带酒过去了。”
含双笑道,“也确实,还好五殿下为人正派,姑娘你醉成那个样子都能好好的把你送回来。要是换了旁人,可就不一定了,姑娘你以后在外还是别喝酒了。”
“真的吗?”洛笙换到一半衣服探了探头,“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帮姑娘换的寝衣,除了外衫乱了,里面的裙结还是我给你打的千丝结,没人动过。”
洛笙想来也是,她又不止一次在萧楚淮面前勾-引他了,他都不为所动,这一次又能有什么区别。
洛笙叹了口气,但愿她也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洛笙梳洗整齐,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之前宫里给她打的鱼符。
如今有了这个东西,她就可以自由出入东宫,不需要额外请旨。
先前答应阿姊的去东宫陪她住,因着邓煜的事情搁置,想来过阵子是可以去住的。
洛笙将鱼符挂在腰间,草草的吃了两口早膳就备车马去了东宫。
有了鱼符入东宫的确是顺利许多。
只可惜不巧,萧楚淮不在。
洛笙站在萧楚淮的院子门口,是沉翦出来跟她回话,“殿下他入宫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沉翦如实回答,“殿下说,如果你来了,就不要等他了。”
洛笙疑惑道,“他知道我会来?”
“近来应当是要准备月蚩进京的事情,陛下的意思是想要咱们殿下离京去迎。”沉翦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瓷瓶,递到洛笙面前,“殿下说,这里面是一个月的药量。”
洛笙看着沉翦手里的瓷瓶,迟疑着接了过来,“他留给我的?”
她是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套的解药,萧楚淮竟然这么轻易就给她了。
那显得她昨晚那样很呆。
“是。”沉翦压低声音,看着四下无人才开口,“殿下对姑娘还挺上心,洛姑娘不要被他那副样子给骗了。”
“真的吗?”洛笙并没觉得。
“这药是殿下的生母留给他的,如今分量不多了,半数都在姑娘你这里。听说是一位医术高超的游医研制而成,对许多毒性重的东西都有缓解的作用,而且不伤身。”
洛笙听来惊愕,“那给我这么多啊。”
“毕竟殿下离京去接月蚩王室的话,可能会月余,”沉翦还想起什么来,“哦对了,殿下还说。你们的事,等他回来还有很多机会慢慢谈。”
洛笙本来还有些感动,听着他的话,略微打了个寒战,“啊……”
还谈?
沉翦把洛笙不安的模样,当做是羞怯。
谈什么!
那肯定是谈感情啊!
沉翦传完话,身心舒畅的告退。
独留洛笙心神不宁的站在原地,看了看沉翦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药瓶。
不过不论如何,她也算是多了月余时间。
应当也有时间能想想办法了。
洛笙心烦意乱的回了水云殿。
进门看见洛熙靠坐在桌前,摇着扇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洛笙触及洛熙的视线,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立马转移话题上前,“阿姊,我们今天午膳吃什么呀。”
洛熙不吃这一套,“又去找他了?”
“谁啊,”洛笙装傻,凑到洛熙身边,“阿姊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第几回了呀,”洛熙慢悠悠的说着,“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笙声音越来越小,“什么第几回……我就是碰巧有事找他。”
洛熙笑了,“原来笙笙知道我说的是谁啊。”
洛笙很是窘迫,“阿姊你别多想,我们没什么关系的。”
“喜欢告诉我又有何妨?”
“不不,不喜欢的。”洛笙生怕洛熙告诉母亲,“我不喜欢他,阿姊别说出去。”
“为什么啊。”洛熙是不信洛笙不喜欢,还能三天两头往萧楚淮那跑,“你是不是担心身份问题?”
洛笙声音低了几分,“我真的不喜欢他。”
洛熙思来想去,觉得是这么个事,萧楚淮到底是皇室重臣,因为无意储君也备受皇帝青睐和信任,他的婚事绝对不可能草率,多半和朝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洛笙的身份做正室,皇帝第一个不会答应。
侧室,说实话他们也舍不得。
日后万一被正妻压在头上欺负,洛笙这性子也根本打不过。
洛熙手中扇子停了停,又慢慢的动着。
笙笙这般懂事的孩子,肯定是不想让他们为难才说不喜欢。
是有一些难办。
但也不是办不了,除非是萧楚淮自己想办。
凭借洛熙对他的了解,萧楚淮不想办的事,天塌下来都别想让他答应。
但是如果是他想办的事,天塌下来他都能顶住。
洛熙问着,“那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洛笙摇了摇头。
洛熙猜测,“你不知道?”
洛笙弱弱道,“他不喜欢我。”
“啊?”洛熙倒是没想到这个,可她之前还听萧毅说他那个五弟要铁树开花了,“你确定吗?”
“我非常确定了。”洛笙缠着手中帕子,她好几次衣服都脱了,缠在他身上,萧楚淮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喜欢她。
洛笙想起来就很挫败。
她可是寻芳阁喂养了十年的未来头牌瘦马,虽然很多年不做这一行了。
但她也太没有吸引力了吧。
还好被父亲母亲收养,这样就算到了官老爷家,也是玩腻了就被扔掉的下场。
洛熙疑虑道,“你该不是因为他冷言冷语,觉得他不喜欢你?”
“不是。”洛笙低了低头,“他都不喜欢我碰他,总要推开我。”
洛笙抿唇,“阿姊你说,不喜欢摸摸抱抱,是不是多半不喜欢。”
第55章
洛熙看着这尚未出阁的妹妹, 有点心疼了,“那是有点,喜欢一个人, 会控制不住想要亲近。”
有的时候谈感情, 很多人嘴上说着喜欢,但身体会本能的抗拒。
身体反应永远骗不了人。
洛熙怎么也没想到是洛笙单相思, 这岂止是难办, 这是不可能办成。
难道萧楚淮对洛笙的照拂, 真的都是因为她和太子叮嘱吗?
洛熙沉默了片刻, 为了避免洛笙受更多委屈, 决定让她及时止损, “不然, 笙笙换个人喜欢吧。”
洛笙叹了口气, 她这几个月勾-引萧楚淮真的一点进展都没有, “没事的阿姊,我就玩玩罢了。”
洛熙只当她在强颜欢笑, 握住她的手, “别难过。”
“我不难过,”洛笙除了有点挫败, 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倒是感觉,萧楚淮这个人好像也还行。”
母亲说他好色, 这很显然不成立。
说他心狠手辣, 好像也没有。
反倒他帮了她挺多次的。
一码归一码,洛笙虽然没勾-引成功, 但她也不是受人恩惠不认账的白眼狼。
她只是奇怪,那母亲说的那些事情, 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要毁了他们一家,将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又要谋求皇位的人,不是萧楚淮,那是谁啊。
一切都如洛宗早先说的那样,京中将所有新来的武将分封到位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迎月蚩来访。
皇帝左思右想,觉得办事周密的皇家子弟,太子萧毅老好人一个没心眼,祁王萧云衍忙着丹尧之事,萧楚淮虽脾气不好倒是能立个皇家威严。
因此萧楚淮受命代替皇帝离京亲迎,以示皇家重视,另有一点就是提前试探月蚩虚实,以及来京是否另有目的。
京城近来大事颇多,皇帝心下不安宁,等萧楚淮离京准备着前去长明寺祭拜一下,顺便问一问国运和接下来的战事。
如此一遭摆得阵仗颇大,带了皇后太子,连久久不出门的洛熙也一并跟着前去。
独独没带祯贵妃,气得祯贵妃在房内摔了好几个价值连城的瓷器。
皇帝从长明寺正殿出来,皇后跟在旁边,“既然各位大师都说此行顺畅,那陛下就不必担心。”
皇帝叹了口气,“可大师也说,年关会有动乱,让朕仔细识人。多了他们也不愿意透露,也不知是不是在说月蚩进京的事。”
“月蚩进京也就这三个月的事,应当不至于影响到年关。”皇后安抚着,“再者,是小五主理,他办事陛下该放心。”
“他做事,朕没有不放心的,是你教得好。”
皇后有意无意道,“臣妾妇道人家并不懂什么,小五自小听臣妾的话,但想来应当也是惦记他生母的。”
皇帝下石阶的脚步微微停住,看着繁密树林,“宸妃入长明寺已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一年。”
皇帝许久没出声,而后回身,“朕去留仙台瞧瞧。”
皇后心下一喜,正陪着皇帝往留仙台的方向走。
长明寺一扫地僧拦住了他们,“静宸师太说她在闭关,不便见客。”
皇帝眉头紧锁,“她年年闭关,偏挑朕来的时候。怎么,她做了那些事,还记恨上朕了?”
“不知换了旁人,都死多少次了,朕还只是让她在这里思过……”皇帝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说得太多,“罢了,是朕来得不巧。”
皇帝话落,转身离开。
皇后左右看了看,只能万般无奈道,“她怎么还是这个倔脾气。”
“等等,”僧人叫住了皇后,当着皇帝的面,给皇后递了一块平安扣,“这是静宸师太命贫僧交给皇后娘娘您的。”
皇后愣了愣,接过平安扣。
皇帝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僧人。
见僧人迟迟没有给他递东西,说明确实没有。
皇帝愈发气闷,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气得拂袖离开。
皇后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索性就没管皇帝,叫僧人带了两句话,“告诉她,我很好,小五也都好,不必担心。就是她不在宫里,本宫孤单了些。”
“她要什么时候想回来,说两句软话给陛下又有何妨。”皇后清楚,宸妃只要一句话,她回宫根本不是问题。
连跟她几分像的祯贵妃没孩子都能一路封到贵妃之位,做什么皇帝都由着她。
宸妃当年要是不那么执拗,如今该位同副后,哪里有那祯贵妃什么事。
可皇后也清楚,她要不这么固执,皇帝也不会惦记她这么多年。
天子朱砂痣,他喜欢的就是这个性子。
留仙台中,静宸懒散的听完了僧人带的话。
等他离开才开口,“宫里有什么好的,我倒是想把她带出来。”
其实她在这宫外,并没有多老实,想去游山玩水留个眼线说闭关就成了。
在宫里想出门,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到底皇后娘娘要协理六宫,太子与五殿下还在,她不可能走的开。”侍女劝慰着,“好在,皇后娘娘把五殿下照顾得很好,瞧着陛下对五殿下也还行,也不枉您在这里思过多年。”
静宸在座位上坐了许久,“希望那不是她的负累。”
她话音刚落,屋外传来有些阴沉的脚步声。
“那我是你的负累吗?”
灰色衣衫迎风从门口晃过,踏进房中。
侍女看见萧楚沉微微一怔,似有些慌张的看向他身后,确定没有宫里的人看见,才匆匆忙忙上前关上门窗。
静宸淡淡道,“你来了。”
萧楚沉嗓音很轻,但夹杂着莫名的阴寒气,“不希望我来,希望哥哥来吗?”
静宸撑着额角,“阿沉怎么又吃醋了。”
萧楚沉坐在了女人对面,旁边侍女紧张的给他送茶,听他冰寒的声音还是打了个寒战,“母亲前阵子处理掉了一批人,应当知道那是我的暗线。”
女人敛起神色,别有深意的看着他,“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养些帮手玩具可以,但你的暗线是拿来做什么的?”
萧楚沉许久没有说话,“我答应过你,不动哥哥。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已经动到了你哥哥的。你为什么一定觉得,你的东西就该在皇宫里。”
“我不觉得,”萧楚沉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和萧楚淮一模一样的脸,“可我为了他牺牲了太多,而你永远只在乎他。”
他将面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不然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带着面具活二十余年。”
面具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尖锐声响,瞬间四分五裂。
“我不是他萧彻的影子,我凭什么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见不了光。”
“又为什么他可以在京城万人敬仰,我却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生怕被人看见。”
“你不觉得这对我不公平吗?”
静宸看着眼前萧楚沉。
侍女实在是没忍住,“公子,您不该这么怪娘娘,其实当年……”
“你闭嘴。”
侍女吓得噤声。
静宸深吸一口气,这个儿子,实在是跟她太像了,“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那些不想让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从这个世界消失。觉得我不该存在的人,都该死。”
“我生来本应拥有的一切,终将属于我。不属于我的一切,也必将在我掌控之下!”
萧楚沉牢牢的看着她,“如果你们不想让哥哥也消失,就别再拦我。”
“否则我就让他也尝一尝,我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萧楚沉说完,压根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转身就走。
侍女见状无比焦急的追了两步,却也不敢上前。
只心惊胆战的看向静宸,“娘娘,公子没戴面具出去,这要是被发现了……”
静宸屏气凝神,轻闭了闭眼睛,有些头疼,她教出来的孩子她了解,“不能拦。”
越拦他越疯。
这大概是她前半生任性妄为的报应。
今日长明寺里外都是前来祭拜的朝官,洛笙原是想着既然来了,就去看看静宸师太。
走到门口就听说静宸师太闭关,今日不见客。
洛笙失落不已,一面看着留仙台的方向,一面下石阶,一个不小心被急匆匆上来的香客撞了个正着。
整个人往石阶上摔了过去。
洛笙惊叫一声,绝望的闭了闭眼睛,手臂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扶住,顺势揽过她不堪盈握的腰身。
但洛笙摔倒的惯性还是太强,左脚崴了一下,撞在男人身上。
洛笙扯住身边人的衣衫,忙不迭的道歉,“抱歉。”
她一抬头,蓦的愣住。
在某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结果定睛一看,果真是萧楚淮,“你……”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离京去接月蚩王室了吗?
这是……偷跑回来了?
萧楚沉见是她,方才阴沉的面容才稍稍和缓,嗓音仍是冷的,“没事吧。”
洛笙很想说没事,但是脚踝处尖锐的疼痛让她根本说不出口,疼痛得吸气,“我脚好像崴了。”
萧楚沉的视线挪到了她堪堪露出来的粉色鞋尖上,“先上来。”
他大概是想要将人扶上去。
洛笙一只脚根本使不上力气,也跟不上他的速度,可怜巴巴的叫停,“慢慢,慢点,我上不去。”
萧楚沉停顿片刻,干脆俯身。
洛笙只突然感觉到一股失重感,接着整个人被卷进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人,耳边是男人隆隆心跳声。
洛笙确认了一番,才发觉确实是萧楚淮。
除了同样的面冷。
萧楚沉很熟悉这边路线,将她抱进了一处偏僻寂静的禅房院子里。
也不会有前来祭拜的香客过来。
他将人放在院子庭廊座椅上,一言不发的蹲在她面前,径直捏住了她脚踝,“这个?”
“不不,”洛笙脚踝被滚烫的掌心一捏,顿时身体一麻,“不用,我回家再……”
“回家就肿了。”
萧楚沉嗓音很淡,似是还有刚才发过火的寒凉。
洛笙听来心颤,也没敢拒绝。
萧楚沉拆她鞋袜的动作停了停,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你要是介意,可以把我的眼睛蒙起来。”
洛笙没那么多礼教规矩,也觉得没必要,小声道,“不用了。”
“冒犯了。”萧楚沉话也不多,拆她鞋袜的动作也干脆利落。
滚烫手指熨帖着少女冰凉的肌肤,并没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只是在帮她正骨。
洛笙看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这般认真又仔细的动作,还有些不真实感。
她这才得空轻声问着,“你怎么在这里呀?”
萧楚沉眉眼微动,并没有回答。
洛笙只觉得周围气氛怪怪的,好像他有些不高兴,“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会有点疼。”萧楚沉跳过了她的话题,“疼就喊出来。”
“没事,我……嗯!”
极具刺激感的疼痛骤然从脚踝处蔓延开,洛笙毫无准备,疼出了泪花,尾音却绵绵悠扬。
洛笙羞赧不已,觉得丢脸,偷偷看眼前男人却没有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萧楚沉低着头,遮住了眼底的暗色,她足踝纤细,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被他捏出了一圈红痕。
他鬼使神差的……又捏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萧楚沉眉头紧锁,立马松了手,问她,“是不是好点了。”
洛笙勉强活动了下,是没有那么疼了,细弱的应了一声,“嗯。”
萧楚沉闷不吭声的给她穿鞋袜。
“谢谢你啊。”洛笙想着,萧楚淮偷跑回京,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样他还能抽空帮自己,“你真的挺好的。”
萧楚沉给她系鞋袜的动作一顿,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好。
他眸底暗流涌动,“我不好。”
洛笙坚持,“你很好。”
“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也明白道理,你要是不好,那为什么帮我。”
萧楚沉嗓音很低,“我这个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没有人信任我没有人喜欢我,也没人想要见到我,你还觉得我好?”
洛笙听这说辞,还以为他偷听到了自己说他坏话,心虚的补救,“那是不了解你才会有人这么觉得,我不是一直都喜欢你吗。”
第56章
萧楚沉抬眼看她。
洛笙觉得他是不是听旁人说了什么, “你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也不要自己瞎想。你就是嘴硬罢了,我觉得你还挺好的。”
萧楚沉维持着单膝撑地的姿势, 眸光深沉的看了她一会儿。
“你不要觉得, 谁帮你就是好。”他慢慢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你这性子最容易被骗。”
洛笙不知道萧楚淮今天是怎么了。
先前刚刚被她从心里否定的母亲那些说辞, 莫名又浮现出来。
她隐约感觉, 眼下氛围, 竟然与母亲从前的描述有些相似。
“我是容易被骗, ”洛笙轻攥了攥裙摆, 不安的看着他离开, 不由得扶着围栏起身, “那我可以相信你的吧,你真的会伤害我吗?”
萧楚沉往外走了几步, 微微停了停。
气音极轻, “是你的话,应当不会。”
洛笙站在原地, 看着他离开。
洛笙细眉轻蹙,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萧楚淮这是怎么了, 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洛笙觉得她应该去问一问,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萧楚淮人影。
含双找见她, “姑娘你刚刚去哪了,这里人太多, 我被挤开就看不见你人了。”
洛笙扶着她的手臂,活动了一下脚踝,果真不疼了,“我刚刚看见萧楚淮了。”
“五殿下现在不应该是在接月蚩王室的路上吗?”含双很是疑惑,“怎么可能在京城,姑娘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能啊,那么活生生一个人呢。”洛笙想着,“兴许是他临时有什么事,赶回来一趟,我瞧着他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含双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扶着洛笙下石阶,“五殿下太忙了,一时烦心也是有的。”
洛笙仍然心下不安。
她还是有点害怕,这感觉真的很像是母亲所说。
萧楚淮本来好好,因为一些变故,性情大变。
可眼下她应当也做不了什么。
最关键的事情可能就是她先把她这不争气的身子治好。
洛笙摸了摸萧楚淮先前给的药瓶,也不知道能不能叫郎中把这药丸里的方子弄出来。
且不说萧楚淮那边,就是万一她手上药没了,那岂不是任人宰割。
但她总觉得希望渺茫,毕竟她是吃了多年秘药,那些东西在她身体里早就浸透骨血。
彻底根治并不太可能。
洛笙有点死马当做活马医意思。
她回家叫了郎中来帮她看着这药丸的成分,家里的郎中左看右看都没什么进展。
过两天看诊时说,“这方子着实古怪,我得去找找医书。”
洛笙见状询问着,“我房里还有些医书,不知能不能用。”
郎中摆手,“这怕不是寻常医书就有用的,我得去文渊阁看看。”
洛笙隐约记得文渊阁是京城一家私人藏书楼,规模庞大,百年前是丞相张远所建,在大江南北搜罗了许多图书,一部分藏于宫中,另一部分留在民间。
张远过世后,后辈家道中落,不得已将文渊阁转卖出去,不知被谁买了下来,但规制并没有变。
前院部分是允许京城百姓进去买书的。
毕竟听沉翦说,那是一位医术高超的游医因着萧楚淮生母,才给他留下的。
萧楚淮随身带的东西,多半也不会是寻常郎中就能研制出来的。
洛笙想来自己干坐着也没有什么用处,“您不然也告诉我需要什么书,我也去看看。”
郎中列了一个书单,其中大部分都是正经医书他自己去翻,另外一些更偏向于民间野方子交给洛笙,“姑娘有空去找找看也成。”
洛笙大概看了看书本名字,那些野方子就像是民间小故事。
也是她能看懂的东西。
洛笙选了个好天气,准备出门。
走到院门口,正好撞见休沐的洛清晏带着聚福轩的食盒进来,“阿兄。”
“今日起这么早。”洛清晏将食盒交给旁边的下人,“我还给你和诗怡带了聚福轩的早膳。”
“我打算去文渊阁找点书看呢。”
“什么书,兴许我有。”
洛笙觉得看书这个事没必要瞒着洛清晏,“是医书。”
“怎么突然要看医书了。”
“我不是小时候吃了太多不好的药吗,”洛笙声音低了些,“现在断断续续的也不怎么好,就想去看看。”
洛清晏接过话来,“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用的。”
“文渊阁我常去,熟悉里面的环境,”洛清晏从食盒里拿出来些吃的,“你冷不丁一进去容易迷路。”
那倒也是。
洛笙觉得洛清晏陪她肯定能省不少事,“可你今天好容易休息。”
“闲逛也是休息。”洛清晏并没有说太多,直接将挑出来的早膳差人送上马车,走在了洛笙前面,“走吧。”
夏日的早晨还很是凉爽,洛笙正好早膳只垫了两口,坐在马车上一面吃一面看着清晨早市的烟火气,有一股说不上的舒服。
她正要倒水,发觉手边已经放了一杯甜豆浆。
洛清晏坐在她对面,把一切都收拾得很是妥帖。
洛笙记得,从她进家门起,洛清晏就这样照顾她。
“阿兄我自己来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洛清晏弯唇,“举手之劳罢了。”
洛笙看了他一会儿,冷不防开口,“那看来日后嫂嫂能被阿兄照顾得很好。”
洛清晏唇角笑容凝固片刻。
洛笙并没有注意到洛清晏的异常,还继续问着,“母亲前两日还跟我说呢,阿兄你若是有心意的姑娘了,趁着你登科去提亲,肯定一说一个准。”
其实洛笙最近出门,偶尔还能听见京中姑娘议论洛清晏。
这般温润气度,又才识过人、前途无量的公子,最是受人追捧。
在洛清晏登科后,家里也有不少门客,是打着这样的心思来的,但是洛笙好像也没有听到什么后续的进展。
但洛笙不用想都知道,若是兄长娶亲。
他一定是一个无微不至,磕着碰着都要着急担心,把人当金玉养的夫婿。
洛清晏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蜷曲了一下,只道,“不急。”
洛笙觉得亲事的确不能急,“也是。”
马车停在文渊阁前,洛清晏扶着洛笙下车,门口小厮恭敬的上前,请他们进去。
大抵是洛笙想要找的藏书并不是寻常书本,很少有人去翻,洛清晏带着洛笙七拐八拐才顺着回廊,走到五楼,决定分头寻找。
洛笙对着每个房间的门牌和指示,猜测书单上书本可能存在的位置。
发现不是,洛笙又看看书单,准备去下一个。
路上她一时不察,冷不丁撞到了同样路过的一个姑娘。
两人皆是踉跄一步,洛笙被撞到墙上,看着她撞掉的书卷,连忙道歉,“对不起。”
洛笙蹲下身,帮忙捡起地上书卷。
发觉都是史书,洛笙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那姑娘。
这才发现那姑娘带了面纱。
这般近距离,洛笙莫名觉得她有些眼熟。
片刻的怔愣后,洛笙毫无征兆的吐出一句,“星遥公主?”
那姑娘捡书本的动作一僵,有意避了避她的视线,“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洛笙尴尬的收回视线,“抱歉啊。”
洛笙低下头,帮人把书卷全部捡起来,递还给她。
那姑娘半张脸都被面纱遮住,“这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一时认错也是有的。这里我熟,姑娘要找什么书,我兴许知道。”
洛笙听闻她愿意帮忙,立马把手上书单递过去,“这些,你知道吗?”
她看了一会儿,“你从这边直走,第三个房间里面放了很多民间奇闻,还有些野史,我瞧着应当会是你找的这些会有的。”
“多谢。”洛笙道谢后,转头去回廊另一边叫洛清晏过来。
星遥见她走了,默不作声的松了一口气。
转头准备从楼梯上下去,不成想刚走到楼梯口,她整个人就停住。
高大的影子打落在女孩脚边,从楼梯回廊之处,一步一步逼近。
星遥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无措的看着眼前朝她压近的男人,步步后退。
直到后腰抵住了五楼围栏,才颤颤一声,“皇兄,你来了。”
萧云衍站在她面前,顺手抽走了她怀里一本书,“今日看的是什么?”
星遥攥紧了手指,“春,春秋战国史册。”
“嗯。”萧云衍慢慢应了一声,转头进了一间书房,“进来给皇兄讲讲。”
星遥身形轻颤,迟疑之间,忽然听见回廊上洛笙的声音,吓得她连忙进了屋子。
屋门关上就立马落了锁。
屋内紧跟着响起些窸窣混乱声。
洛笙拉着洛清晏过来,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人只去了第三个房间。
屋子背光,四周也没人,但屋子里仍然很是干净,想来是经常打扫的样子。
洛笙与洛清晏按照郎中列出来的书单找着藏书。
这片屋子构造有些老,并不隔音,屋内除了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还有隔壁人来往说话的声音。
洛笙随意一听,觉得他们像是在讲故事。
她也并没有窥探旁人隐私的爱好,也没有仔细听。
日光穿过窗户缝隙,筛落在地面上。
洛笙顺着书架一层一层的找着书本,冷不防看到头顶有一本书单上的书,洛笙一时欣喜。
她伸手去够,可惜她身高不够,勉勉强强能摸到书本边缘。
洛笙扶着手边的书柜,踮起脚尖。
她费了一番功夫,书本总算是朝她倾了过来,压在掌心时,洛笙才发现这个姿势她很难用力接住那本书。
眼看着书本要掉下来,洛笙手背忽然被一只大手扶住,温热有力。
洛笙扶着书架回头,与身后洛清晏清润眸光撞个正着。
洛笙心口一滞。
洛清晏代替她,自然而然的将书本拿了下来,并未有什么异样,“这么高的,可以叫我。”
“嗷好。”洛笙伸手接过来,“阿兄,这个……”
洛笙话音刚落,隔壁忽然传来一声低泣,“不要,不要在这里,我是你妹妹啊。”
第57章
书柜边洛笙与洛清晏同时愣住。
隔壁的声音有些旁若无人的混乱。
像是有人撞在了书架上, 连书本都窸窸窣窣的落地。
“我们没有血亲关系,”男人声音低哑到吓人,“你就这么喜欢把我当兄长?”
“既然如此。我瞧着书本里, 还有个故事, 齐大非偶的由来,你应该也很喜欢。”
洛笙秀眉轻蹙, 她有点没文化。
齐大非偶, 是什么典故。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洛清晏。
不成想, 洛清晏脸色极差, 他触及洛笙的目光又迅速别开视线, 不由分说握住了洛笙的手腕, 将人拉出了屋子, 一路往外走。
“阿兄, 书, 书还没……”
“改天再来。”
洛笙不知道怎么一个齐大非偶,就让洛清晏这么大反应。
可她还是第一次见洛清晏这个样子, 也不敢抗拒, 只抱着一本书急匆匆的回了家。
马车上,洛笙看洛清晏耳根血红, 面色冷沉的看着窗外, 也不好开口问。
洛笙左思右想没想通,旁边嗑瓜子的洛诗怡注意到她的异样, “怎么啦?”
洛笙凑近了些, “你知道齐大非偶的由来是什么吗?”
洛诗怡听着忽然笑了,“你不知道啊。”
“我书读得少。”
“我读得也少, 但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跟军营里的小兄弟们看了很多。”
洛诗怡谨慎的看了一眼周围没人,“齐大非偶的意思只是形容联姻结亲身份地位不相配, 没什么不正经的,它的来历是春秋时期,齐国要将文姜公主嫁给郑国太子,郑国太子拒绝提出的齐大非偶,其实这个也还好。”
洛诗怡压低声音,“但传言之中,郑国太子拒绝还有一个原因,是文姜公主与她的兄长暗生情愫,然后……”
那两个字灌入耳中,从洛笙的脑海中炸开。
她薄唇微张,“啊?”
“是啊。”洛诗怡啧啧两声,“古人玩得真花。”
洛笙想着洛清晏多半是懂的,当时听到了那种话,应当是有些不自在。
可也不至于直接带着她跑了吧。
总归是隔壁在胡说八道,又不影响他们,他们清清白白又没什么需要心虚的。
也不知道是谁,青天白日的,藏书阁里做这种事。
洛笙想着阿兄还是脸皮太薄了。
……或许是她脸皮有点厚了。
洛诗怡还在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没,我就问问。”洛笙忙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毕竟这种事,说来是容易被人想多。
洛笙虽然是觉得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她还是和洛清晏气氛怪异了很长时间。
洛清晏给她送东西都是差人放下,在家里碰见也说不了两句话。
洛清晏暂时搬去了御史台住着,说是因为新官入朝,所以御史台格外忙。
真忙假忙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洛笙倒是也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她有点摸不清是为什么。
约么半个来月,洛清晏才回来。
他照旧还是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东西,因着洛诗怡也在,所以也给她备了一份。
他们之间的尴尬氛围倒是缓和了不少。
洛诗怡喜不自胜,“还有我的啊,堂兄真是太贴心了。”
“那自然是有你的,不过这只是皮毛,我看你新搬了院子,应当有很多东西要添置。”
洛清晏说着看向了洛笙,“上次说看医书,我又带回来些,身体可好些了?”
其实没有,但洛笙还是说着,“好多了。”
“那就好。”
洛笙心下不安。
那郎中看了许多方子,说研制出来可能还得三个月。
还不能确定有没有用,洛笙早就已经不报什么希望。
但问题是,之前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发作的时间真的在提前。
现在不到七日,六日的时候,她可能就熬不住了。
萧楚淮留的药她已经吃完了,她是撑到受不了的时候才吃,可还是比之前预计的要快几天。
她也不知道萧楚淮什么时候能回来。
洛笙手里的帕子攥出了褶皱,“阿兄近来在朝中,可知道月蚩是不是快入京了?”
“应当还有一阵子,说是已经到关外了,但京中还得布防审批。”
洛笙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不该问阿兄萧楚淮的消息。
还是洛清晏先察觉到了洛笙的异常,“怎么了?”
洛笙终是没忍住,“我记得是五殿下去迎……”
洛笙说到萧楚淮时,洛清晏的神色微微异样,但也很快恢复平静。
洛笙仍然在问,“他也得过阵子才能回来吗?”
“嗯。”洛清晏敛眸,“他毕竟是皇室脸面,礼仪规矩自然要全,多半是要跟着月蚩王室一同进京的。”
洛笙心下发憷,算下来可能还有五日。
她不然,就把自己绑起来,生熬过去吧。
她记得之前邓煜说过,熬过去一次不会死,就是下一次会加倍难受罢了。
洛清晏看着洛笙失落的样子,“你很想他尽早回来吗?”
“也没有。”洛笙矢口否认。
但她想,她真的太想了。
她恨不得萧楚淮现在立马出现在她面前。
已经不敢想五日后那晚,她该有多难受了。
洛笙的心思根本藏不住,尤其是这么难受的事情,她近乎直接挂在脸上。
洛清晏全都看在眼里。
剩下的这五日,或许是有事情压在心里,洛笙不由自主的去在意自己身体的每一点反应。
可越是在意,身体上的异常反应就愈发的明显。
甚至没有到第六日,只是到了第五天的晚上,洛笙还没来得及准备绳子将自己绑起来,就从梦中心悸而醒。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很久,觉得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
烧得她意识模糊,口干舌燥。
洛笙熬不住,艰难的爬起来往桌边走,还没等碰到桌子,就双腿发软摔了下去。
她缓了一会儿,手上勉勉强强的扶住了圆凳,撑坐起身,倒了一盏凉水。
凉水入喉,却也根本没有什么用。
洛笙手指攥紧,指甲慢慢在掌心压出血印。
薄汗沁湿,洛笙心下难耐到泪失禁体质又开始发作。
不受控制的眼眶发红,泣泪涟涟。
这甚至比最开始,邓煜刚给她吃蚀骨散的时候还要难受。
大抵是从前这数次,她其实每一次都是靠萧楚淮的药缓过来的,并没有真正的消解过,所以才一次比一次提前,一次比一次难受。
洛笙倚靠在桌边,连腰都直不起来,衣襟早已被她扯得散乱。
露出里面如同羊脂玉的肌肤,美人在夜色中孱弱不已,令人生怜。
洛笙闭了闭眼睛,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拉扯住手边的桌布,一点点攥紧。
桌上精巧的绣线被她指甲刮开。
松散的衣襟也被自己攥住,好难受。
真的好难受。
洛笙觉得自己难受得要死过去一样。
可她要怎么办。
她轻轻抽泣片刻,在思绪崩盘之时,连忙起身,想要去找绳子把自己绑起来。
路过衣柜边,她却有一瞬间的怔愣。
洛笙失去了些思考能力,手指略过绳索,落在了一旁披风上。
小院屋内“吱吖”一声被推开,复而又关上。
院内空荡寂静,所有人都早早的被洛笙差走。
夜色清冷寂静,洛笙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或许她也知道。
她近乎是本能的看向了洛清晏的院子。
屋外微凉的风吹得她有片刻的清醒,难以置信的审判着自己的行为。
洛笙细眉轻蹙,痛苦的抓紧了门框。
她怎么能这样,她要是去了,岂非是要毁了她和阿兄的关系,或许会毁了她和整个洛家的关系。
洛笙在门口站了许久,思绪疯狂挣扎着。
纤细手指一点点收紧,骨节用力到泛白。
又不知何时,身体本能吞噬掉她的理智。
洛笙觉得自己要死了,她痛苦又颓然的想着,阿兄应当不会看着她死。
她好像只能去那了,是她对不起阿兄。
深夜府中寂静无人,洛清晏的房中却还亮着灯。
自从洛清晏入朝,时常忙到深夜,此时人就趁着夏日晚间的凉风,在窗边纳凉看书。
洛清晏大抵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看见洛笙走到他院子门口就站了起来。
洛清晏似乎叫了她一声。
但洛笙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她鼻尖酸涩,眼前那抹明光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又不敢过去了。
她在原地站着,浑身煎熬的后撤一步。
洛清晏抚开门口珠帘,朝着她走了过来。
他每靠近一步,洛笙的心口就被抓紧一分,疯狂的揉搓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能听到有声音在斥责她,也有声音蛊惑着她过去。
告诉她只要过去就不难受了。
阿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知何时,洛清晏扶住了她的手臂,声音清晰起来,“怎么了?”
他宽厚温凉的手掌覆盖在她肌肤上时,那瞬间攀爬而上的强烈渴望让洛笙猛然清醒几分,慌慌张张的抽开手,正要躲开,回头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青松怀抱。
洛清晏的声音从身后焦急响起,“笙笙!”
洛笙本就站不稳,如此一下双腿发软,跌下去时被面前人结实有力的手臂扶住。
洛笙恍惚的看着眼前衣襟上的金线蟒纹,仰起头正对上萧楚淮暗色黑瞳。
她瞳孔涣散了片刻,听见萧楚淮问了一句,“要他还是要我?”
第58章
洛笙鼻尖酸涩感愈重, 紧绷已久的神经仿若在一瞬间松开,抓紧了他的衣袖,混乱气息满是哭音, “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整个人再也站不住, 虚虚的扶着他手臂滑了下去。
不出所料,萧楚淮另一只手臂横过她的腰间, 阻止了她下落的动作, 顺势弯身, 将人抱了起来。
洛笙双手环住他肩颈, 埋进了他的颈窝, 轻轻抽泣, 很是艰难又委屈的汲取着安抚, “我等了你好久。”
身后洛清晏动了动唇,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 终是没有出声。
萧楚淮也并没有跟他说什么,将人从他的院子里抱走。
独留洛清晏看着他们离开。
夜色孤冷, 洛清晏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这府邸院落中只剩他一个人。
树影婆娑沙沙作响,院中拉长的人影重归明光原位。
房门关上, 屋内独属于女子的馨香就将萧楚淮笼罩住。
她的气息, 无孔不入的往男人身体里钻,像是要拼了命的要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洛笙将他抱得愈发紧, 滚烫的气息就落在男人颈间。
一下一下有意无意的撩拨, 让这夏末久违的燥热了起来。
屋内温度也脱离掌控的攀升。
她今日的动作愈发放肆,哀哀一声, “萧楚淮……”
萧楚淮抱着人坐在桌边,一如既往的给她拿药, 喂水。
相比于头一回,他的动作俨然熟练了很多。
洛笙迫切的吃下药,又埋进了他的颈窝。
男人声音顺着胸膛轻震着她,“怎么提前了这么多日?”
若不是前阵子洛府周围的暗卫传信说洛笙叫郎中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怕是还赶不回来。
“这个快没用了。”洛笙收紧手臂,“我好难受,我好像要死了。”
连吃下药的短时间内,都无法缓解她身上的不适,她扯开自己身上的披风。
洛笙如今只想做欲-望的奴隶,被支配,被控制,被怎么样都无所谓,甚至被谁都无所谓。
虽然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是她根本无法反抗。
寝衣被她的动作弄得半褪在身上。
萧楚淮握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动作。
洛笙挣动了一下,难受得哭了出来,将萧楚淮的手往自己身上带,“殿下,你要了我好不好。”
男人带了薄茧手触及她细致如玉的肌肤,洛笙思绪就愈发不受控制。
再继续,她就拉不动了。
刚尝到了点甜头的洛笙拉不动他,睁开眼睛看过去,嗓音带了祈求,“萧楚淮……我不需要名分。”
萧楚淮那句“我需要”还没出口,她又是一声,“萧五哥哥……”
洛笙呼吸混乱,“求你。”
少女绵绵低求,在孤男寡女昏暗又暧昧的房间里,像是慢慢点燃的火星。
星星点点的灼烧着旷野草原。
火舌从一角开始无声无息的蔓延。
萧楚淮整个人仿佛被推到了烈火燃烧的悬崖边,思绪和意志力都试图疯狂下坠,催促着他堕落进无边深渊。
萧楚淮眉头紧锁。
洛笙眼泪汪汪的握着他的手,近乎全然丧失意识。
整个人被汹涌的浪潮吞没,她没感觉到阻力就大胆任性了些。
“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冰凉手指被动地触及温热肌肤。
汹涌的悸动被强行压下,按住,火苗却疯狂的厮磨掌心,钻心的麻痒与滚烫。
在此之外,只觉得幼兽一般的女孩,令人心疼。
萧楚淮望着她,“以后需要,放红烟找我。”
虽然她可能没有听清。
洛笙的注意力也确实不在这。
她的动作凌乱又没有章法。
只觉男人手上细微的薄茧,蹭过之时便是钻心的酥麻。
像是打开了她体质的机关,她反倒哭得更厉害了,泪眼盈盈的扣紧萧楚淮的手。
萧楚淮手被她握得很不自在,刚挪动一下。
洛笙忽然间浑身一颤,轻咬住他的肩颈。
片刻后,她泪眼朦胧间发出了祈求,“你,你能不能再试试?”
场面失去了控制,白玉深陷泥沼。
洛笙没听到他回应,催促着,“我又不需要你负责。”
她嗓音绵绵,央求不减,“今晚我是你的,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萧楚淮适才出声打断她,“笙笙不是拿来泄-欲的玩物。”
男人低缓喑哑的嗓音回荡在朦胧糜乱的夜色之中,化作暖流渗入心腹。
洛笙望着他,眼睫轻颤。
大抵是幼时听到了太多与之相反的话,以及她这副本就当玩物养的身子。
她不可否认,这一句话足以让她推翻曾经对萧楚淮所有的偏见。
她鼻尖更加酸涩,抱着他肩颈的手臂收紧。
“我知道,那……”一双纤细匀称的双腿轻蹭着他的手腕,她动了动唇,无声的与眼前男人对视良久。
后面半句话没好意思再说出来。
萧楚淮浓稠如夜的黑瞳挪开,手指轻轻蜷曲了一下,“我不擅长,疼了要说。”
下一瞬,洛笙伏在他怀里刚刚平复的心绪突然间又被拉紧。
她浑身发麻,攀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手指收紧,眼尾沁出泪花。
她浑身上下都被松木气息浸染,每一个毛孔都开始炸开,气息愈重。
空悬着的双腿绷紧又松开。
白皙莹润的脚趾瑟缩着蜷曲起来。
屋内只有细细碎碎的哭声。
洛笙实战经验不足,她身前的人是完全没有照顾女孩子这方面经验。
以至于两人忙了很久,洛笙委屈得不行,“萧楚淮,你平时对我不是很凶吗?”
怎么现在不凶了。
洛笙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知是不是太急,突然吸了一口凉气,“疼。”
四周的一切戛然而止。
洛笙眼巴巴的看着萧楚淮,整个人像是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再继续,可是好像破皮了,有些细微的刺痛。
寂静如水的屋内,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气息声,以及绵长又情绪莫名的对视。
萧楚淮嗓音嘶哑,“这么想让我凶你?”
洛笙像是个急于求成却搞砸的小孩,扯了扯自己皱皱巴巴的衣裙也不回答。
话本上说的是这样的啊。
手也是可以的,怎么感觉好像不行呢。
一动就刺痛。
洛笙垂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萧楚淮给她吃的药也起了作用,她也缓过来大半。
这肯定是不可能再继续了,就是还缺点什么,“我应该也好了。”
她试图从萧楚淮身上起来,那磨损感才愈发清晰起来。
洛笙身形发木,一时间不敢随意动作,她偷偷看了一眼萧楚淮,看见男人看不清情绪的视线。
像是在黑暗中蛰伏猛兽,想抓猎物回来继续却又没动的复杂情绪。
洛笙眼睫轻颤着挪开,“今日多谢殿下。”
她好心好意的将萧楚淮的手拿起来,触及那双她一直夸奖漂亮的手,心口蓦的跳了一下。
月色落在他指尖,带出皎洁的莹莹月光。
萧楚淮没做声,自顾自的拿出帕子,似乎也不甚满意。
以至于他心情不太好。
屋内的氛围很是微妙。
洛笙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层微妙,试图打破这怪异的氛围,“没事的,已经很好了。”
萧楚淮动作一顿。
屋内氛围更怪了,变成了洛笙挽救不了的怪异。
洛笙张了张嘴,索性不说话了,先整理自己的衣裙。
然后撑着不适,磨磨蹭蹭的从萧楚淮身上下来。
刚挪下来,她迎着月色,冷不丁看见萧楚淮那金线蟒文衣摆上,暗下去一片。
洛笙屏气,正要装没看见,抬头就迎上了萧楚淮深不见底的黑瞳。
洛笙想装不知道都不成了,“那,那不然,殿下换件衣服回去。”
洛笙做错事情,“我这有给阿兄做的衣服,还没送过去。”
萧楚淮也没拒绝。
洛笙将她前阵子才裁剪好的衣服翻找出来,递给萧楚淮。
送他去偏房更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萧楚淮话好像突然间变少了,是不高兴了吗?
洛笙在外间坐了一会儿。
觉得也是,她有点子过分了,萧楚淮那清冷孤高的人,被她亵渎一番不说。
刚刚那反应似乎还有点不满意他的样子。
是个男人都要不高兴的吧。
洛笙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听见萧楚淮出来之后,径直起身看过去。
洛清晏与萧楚淮的身形相差不大,萧楚淮穿来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只是穿着洛清晏常穿的青白色衣衫,比那玄色衣袍,反倒更衬出几分出尘谪仙气息来。
洛笙没敢想,刚刚她逼着这位“谪仙”做了什么污秽之事。
“可,可可还合身?”
“合身。”
洛笙听着他沉闷的语气,一时间觉得很愧疚。
人家来帮忙的,还被她弄得这么不开心。
洛笙思虑再三才道,“我刚刚神志不清是不是说错了话,殿下别不高兴,就当没发生过嘛,我们还是……好,好朋友?”
话出口,洛笙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真的是想哄他来着。
屋内有良久的沉默。
洛笙干脆也不敢多说了,客客气气的准备送他,“殿下不然早点回去休息?”
洛笙完全没意识到,方才的前因后果,再加上她现在的转圜。
落在男人耳中,真的是像极了事后不满意,准备一拍两散的赶客话术。
第59章
萧楚淮看了她片刻, 欲言又止,又深吸一口气,抬手给她留了个药瓶。
“这药不伤身, 补气血。”
说完, 他才推门离开。
直到他走,这屋内紧绷的氛围才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
洛笙大松了一口气, 适才去叫含双备水, 准备洗沐。
洛笙呆坐在屋内等着。
青楼里的姐妹们都还装着满意来着。
她直接表现在脸上了。
再者也是她逼人家的, 萧楚淮看着也没有经历过, 她这样是有些不厚道了。
洛笙将自己的寝衣袖子翻开又拉上, 如实重复了几遍之后, 她长叹了一口气。
下次她不然还是演一演
不对, 应当不会有下次了。
萧楚淮今天都看起来这么不高兴了, 还给她留了这么多药。
洛笙想起来, 打开一看。
是,近一个月的药量都在这了。
“姑娘, 水好了。”含双的声音从沐浴间传来。
洛笙应了一声, 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沐浴间走过去。
洛笙懊恼不已, 但往好处想, 这么一闹,萧楚淮总算是不逼问她, 她身世的事情了。
洛笙想开些, 坐在浴桶中把玩着花瓣,思索着不论如何, 萧楚淮好像真的是个挺正派的人。
这些药他得来也不容易,她身体情况也不能总麻烦他。
万一他不在, 就像昨晚那样,有些太危险了。
洛笙轻轻环抱着自己,突然间灵光一现。
那是不是可以找个暖床奴、或者男通房啊。
洛笙抿唇,想了半天,觉得可行,遂火速去告诉了母亲。
陶晗掩唇讶异了半天,脸颊涨红,但……“也不是不行。”
到底洛笙嫁人会牵扯到很多,与其等虚无缥缈的姻缘,还不如先自行解决为强,到底也不能委屈了他们家乖乖,让她总是难受。
但此事也不好声张。
陶晗先私下拟了想要选洛府护卫的告示,差人先挑身体好正直青年的护卫,然后再入府考量品行,品性过关,后面的事让孩子们自己把控。
告示还没等发放出去,消息就落到了萧楚沉耳朵里。
“洛府要招侍卫?”
“还没招,但有风声,上一回咱们安插的眼线基本都被处理干净了,这回……”
“可以。”萧楚沉淡淡道,“洛府不是还有个哥哥的小情人吗。”
他瞳孔微眯,悠游道,“等洛府真招了,立刻来告诉我。”
“是。”
“对了,”萧楚沉从山顶木屋窗口,看向了聚集在京城外密密麻麻的礼队,那是月蚩准备访京的队伍,“哥哥那个小情人的画像给他们送过去了吗?”
“送了,您要过目吗?”
“不必,萧彻的人没什么意思,”萧楚沉敛眸,“但我觉得,把她送给月蚩人,萧彻的反应应当很有意思。”
*
不久,京城之中便以贵宾之礼,将等候在京城外的月蚩王室迎了进来。
京城里张灯结彩,夹道相迎。
皇帝与皇后亲临,给足了月蚩王室面子。
洛笙与洛诗怡坐在阁楼上,远远看着迎接队伍。
洛诗怡很是了解月蚩,在洛笙身边,与洛笙仔细讲解着月蚩的事情。
打眼一看,的确女子极少。
好像只来了个公主,公主身边两个侍女,再就没有了。
月蚩王后怀孕了没有入京。
说到这里,洛诗怡又偷偷凑到洛笙耳边,“这孩子未必是国王的,也有可能是那几个王叔的。但他们倒也不介意,能有谁的算谁的,毕竟他们能有个孩子不容易,若是个女孩就更难了。”
“瞧瞧那公主,可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听说可能是日后的女王。”
听得洛笙耳朵一阵发胀,扇子遮面,“他们那里,真的都好几个人一个妻子吗?”
“这是他们的律例规定的,同辈兄弟可以共享妻子,怎么说呢,就乱的很。经常不知道谁抢了谁家媳妇。”
洛笙一阵心惊胆战的用扇子遮面,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下面的人。
月蚩人身形魁梧、人高马大,一妻多夫,这怎么吃得消。
洛笙打量着下面的人。
像是有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停顿了下,抬头看了过去。
人高马大的男人有着一双深蓝色瞳孔,在日光下如同宝石,看过来时那宝石中映出她的影子,洛笙心尖一跳,慌慌张张的收回了视线,躲开了些。
马背上的男人收回视线。
他肩膀被身旁人握住,拉过去说了两句什么。
“他们是北仑公爵一家,”洛诗怡将洛笙回来,“这几年镇守边关的,我们跟他们很熟,他们懂时务有远见,也算是有风度。上任谈和有功,在王室地位很高。”
“虽然他们家不野蛮,也算是知书识礼。不过,他们兄弟三个已经死了一任妻子了。”
洛笙眼看着他们已经走远了些,回过神来才觉得心跳飞快。
他们那是在看她?
怎么那么多人就看见她了呢。
洛诗怡嘀嘀咕咕道,“公爵一共三个儿子,都带来了。”
“我估计他也是有心思,想从咱们这里挑儿媳。”
洛笙扇子抵在鼻尖,听着吓人,“那谁能愿意嫁过去啊。”
“这可说不准,”洛诗怡深吸一口气,“要是陛下指派,还有人敢抗旨不成?”
等月蚩王室礼队入宫后,街市上仍是一片欢庆,洛诗怡这才拉着洛笙下楼去逛集市。
集市上也多了许多月蚩商人,卖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洛笙闲逛片刻,隐约听到有人叫她。
洛笙茫然的回头,看见一个白发中年男子朝她招手,“姑娘。”
洛诗怡警惕了些,将洛笙拉到身后,“干什么的?”
“没叫你,小毛孩子。”男子缓步走到洛笙面前。
洛笙下意识后撤两步,正要拉着洛诗怡离开,听到男子出声,“姑娘近来是不是怪疾缠身?”
洛笙脚步一顿。
“你才怪疾缠身呢!堂姊我们……”
“等等,”洛笙看向他,“先生能看出来?”
男子捋着自己的白胡子,弯了弯眼睛,朝洛笙伸出手,“实不相瞒,老夫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游医,看诊全凭缘分,想来是和姑娘有缘,老夫想试试。”
洛笙犹豫了片刻,刚将手腕伸过去,就被捏住。
洛诗怡站在旁边防备的守着,颇有一副随时能拔刀的架势。
男子手指搭在洛笙手腕上,摁住她的脉息。
洛笙紧张的有些后悔,她真的是求医无门了,怎么能信这路上来历不明的人。
洛笙正要说算了时,那人也松了手。
洛笙看着他,憋了半天还是出声,“还有办法吗?”
男人思索了片刻,并没有直接给她答案,反倒是显得清闲懒散,“姑娘且等我几日。”
他说完就告辞离开,洛笙上前几步想叫他但没叫住,“他还没给我说在哪见。”
“该不会是个骗子吧。”洛诗怡古怪的看着那人消失在人群里。
“是吗,”洛笙也觉得蹊跷,“可他好像也没骗到什么。”
“好怪。”洛诗怡疑惑道,“堂姊你生了什么病啊。”
洛笙眨眨眼睛混过去这个问题,“就是我一直体虚嘛,没别的。你刚跟我说他们什么果子好吃来着……”
“是那个……”洛诗怡也心大,被洛笙转移了话题很快就把那点小事忘得一干二净。
月蚩入京已然是七月,几场秋雨下来,暑气渐渐消散。
朝中迎宴秋猎一并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入夜景王府中蝉鸣声渐弱,沉翦进门将名册递上去,“这是秋猎安排,殿下看看是否妥当。”
萧楚淮简单翻了一下。
沉翦看着外面的天色,“殿下,我们要去接洛姑娘来吗?”
萧楚淮默不作声的翻着秋猎名册,屋内一阵缓慢的书页声后,响起萧楚淮极轻的声音,“今日不必。”
不必他干嘛来景王府。
这里不就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主子才来……
像是能猜到沉翦在想什么,萧楚淮抬头看了他一眼,沉翦思绪立马被打断,心虚的低下头。
萧楚淮这才开口,“今晚我约了人。”
这解释反倒更加令沉翦浮想联翩。
约了人?!
约了谁?!
主子去迎了一趟月蚩王室,就另有新欢了?
可那月蚩王室只有男的啊,哦,还有个公主。
忽然屋外一声悠扬的,“萧彻!”
沉翦一顿,侧身看见屋外进来的中年男子,男人白衣白发,沾了些许逍遥气,但仍端着前辈仪态进门。
沉翦让开些。
裴芜看上去很是高兴,进门就自觉的坐于宾客上座,“难得你小子有事求我啊。”
萧楚淮给沉翦递了个眼色,沉翦立马低头退离房间,将房门关上。
裴芜这才补了后半句,“还是为了个姑娘。”
他心情无比畅快,要知道萧楚淮自小不爱搭理他,如今能亲自前去昆仑请他出山。
他好奇的打量着萧楚淮,“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萧楚淮适才出声,“我皇嫂的妹妹,我皇兄叫我多照顾而已。”
“哟。”裴芜阴阳怪气的调侃,“你嘴这么硬,你皇兄皇嫂知道吗。”
“让你来看诊的,怎么这么多问题。”
“你求我来看诊的,态度好一点嗷。”
萧楚淮看了他片刻,“那裴先生,可有高见了。”
这声“裴先生”叫的裴芜很是舒心,“高见是没有。”
他对上萧楚淮泛寒的视线,轻咳两声,正经了些,“这事其实还挺难办的,毕竟这姑娘身子骨和旁人不同……”
萧楚淮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怎么叫我来着?”
萧楚淮深吸一口气,“裴先生想要什么?”
“诶!”裴芜弯了弯眼睛,“我也不要诊金,就是得了一种怪病,没人敬着,我就不会治病了。”
萧楚淮拖腔带调,“那就依裴先生所言。”
裴芜爽的开怀大笑。
他总算是还回来了,这孩子天生傲骨,总觉得他纵容他母亲胡作非为,对他颇有微词。
他还记得萧楚淮小时候,那小小一个人,眉目英气冷然,硬着骨头不愿意看他的样子。
天知道裴芜现在有多爽。
他靠在座椅上,“那小姑娘可真是不简单啊。”
萧楚淮手里翻动着书卷,他看的早早就不是秋猎名册。
书卷外包着尺寸妥帖又干净清爽的黄皮纸,足以见得这本书原主人的精巧与谨慎。
书卷上还沾着似有若无的果香。
里面张狂混乱的纠缠画面落入男人清冷眉眼中。
他神色如常,仿佛看得不是春-宫图,还是枯燥繁复的文书。
萧楚淮修长手指拨过书卷,翻过的那一页正好画着清欢令玩乐图,“她是不简单。”
他一页一页平静翻过,也不知道这几日他翻了多少次,几页画着手指技法的图画也被他放置书签,做了标记。
很快翻到了末页。
萧楚淮看着那书卷末页的“寻芳阁”三个字,以及那和她胸口盛开的、如出一辙的浅色花印,“这姑娘,从前应该很辛苦。”
第60章
*
清早早朝,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皇帝站在上面踱步,观察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实在是忍不住出声, “你们怎么就一点都不主动呢?”
“平日宴饮, 你们不是还挺喜欢让自己的孩子出出风头吗?怎么这回就不吭声了?”皇帝背着手停下来,“这次秋猎迎客倒是其次, 我们一定要在月蚩王室面前展现出皇家的威仪和雄风, 让他们心悦诚服。”
“如此一来我们日后谈事情的主动权才掌握在自己手里。”皇帝苦口婆心的劝导着, “男子比骑术礼射这个好办。就让你们家姑娘们展示下琴棋书画, 怎么都不吭声了?”
下面洛宗洛展兄弟俩对视一眼。
洛展绝望的摇头, 真不知道皇帝老儿抽了什么风。
对着月蚩这一群没见过女人的豺狼虎豹, 谁舍得把自己家姑娘拿出来给他们献艺。
皇帝的声音突然迎头砸下来, “洛展你摇什么头。”
洛展:“……”
皇帝坐下来, “你可是觉得朕说的不对?”
“陛下说的在理, ”洛展胡乱找了个借口,“臣只是官帽歪了, 刚才正了一下。”
“嗯。”皇帝点头, “既然这么在理,你家姑娘安排一个。听说上次皇后还把玉玲珑赏给了令媛, 想必是不错的。”
洛展:……不错你大爷。
“还有谁?”皇帝扬声问着, “不接话朕点名了。”
众朝臣缩着脖子,架不住皇帝当真开始一个一个点, 总算凑足了秋猎的献艺名册, 心满意足的下了朝。
前朝一片愁眉苦脸,嘀嘀咕咕。
这要是出了风头, 都怕皇帝再给自己家千金送去月蚩,但要是出了岔子, 怕是日后也别想在朝堂混了。
洛展长叹一口气,灰头土脸的回了府。
午膳时特地命小厨房做了些洛笙爱吃的,将人叫到了屋内。
洛笙乍一看有些新奇,“父亲母亲怎么突然叫我来。”
她看着满桌佳肴坐下,“今日是有什么喜事吗?”
旁边侍女给他们布菜。
洛展有点不好意思,“父亲跟你商量个事呗。”
“你方不方便秋猎的时候,准备献个艺?”
洛笙刚接过来侍女盛好的香芋排骨,一时没反应过来,“秋猎,还要献艺啊。”
“这不是陛下脑子有……”洛展话说到一半被陶晗拍了下,他话锋一转,“有个好主意,让百官家眷在秋猎宴会上展示一下,好彰显咱们大国风范。”
陶晗示意下人将房门关上,这才开口,“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男子比比也就罢了,月蚩都没几个姑娘,还要咱们姑娘献艺。”
“怕还真不是彰显大国风范,”洛清晏适时开口,“献艺其实只需要教坊司,舞乐司准备就行,根本用不着世家千金。陛下多半是还存了和亲的念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
洛展恍然大悟,看着洛清晏,“你这刚入官场的新脑子,是好用啊。”
洛清晏神色严肃,“年关陛下计划让九公主和亲,她本答应了,不成想后来突然病逝。陛下多半是还没有放弃和亲,来换军事支持联合对抗丹尧的念头。”
“可惜宫中适龄且未出嫁的公主又不多,估摸这才将心思动在了百官世家贵女身上。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帝王,做事不太可能是一时兴起。”
洛清晏的话,越听越有道理。
洛笙一面咬着香芋,一面不动声色的听着。
直到洛清晏看向她,“笙笙不想去的话,不然就称病。”
洛笙眉眼微动,压低眼睫把香芋吃完,思索良久,“陛下都已经钦定了,再推脱会不会不太合适。”
饭桌上众人一时没有接话。
还是陶晗先出声,“那就是有姑娘临时生病,陛下也不可能逼着人上去。”
“那也行。”洛笙觉得多一事也不如少一事,听父母兄长的话总没错,“那就称病吧。”
他们在饭桌上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不成想,宫中执行力度倒是很快,皇帝早上刚定了人,午间就分派给了宫里的教坊司和舞乐司安排。
下午就已经差人去了各自朝官家里,宫中嬷嬷讲解着秋猎安排。
含双请示,“我们家姑娘身体不适,恐出了差错影响皇家颜面,不然还是换个人选吧。”
宫中嬷嬷闻言笑了,“无妨,陛下说了,身体不适可以请御医诊治,正好到秋猎还有一阵子,肯定可以给你们姑娘调养好。”
含双又争取了两句。
那嬷嬷仍是笑着,但完全不松口风,“实不相瞒,你们家姑娘已经是今日第十七个说身体不适的了,这宫中安排不是儿戏,说多了陛下也生气对不对?”
洛笙躲在屋内,偷听着外面人的谈话声,感觉好像是躲不过去了。
她背靠在墙壁上,长叹了一口气。
为了避免大家敷衍了事闹笑话,这献艺献什么也并不是大家自己说了算,而是宫中教坊司安排。
不会的也有每日都有宫中的人进家门来教。
教坊司给洛笙安排了一支舞。
洛笙自打从寻芳阁里出来,还没有这样每日早起来上课习舞。
但习舞教司时不时捏着她的手臂,赞叹着,“洛姑娘这身子骨是真的软,底子也好,是不是之前学过?”
洛笙只含糊的说学过,但肯定不可能说,她从前学得都是艳舞。
穿那么一点点跳的那种。
寻芳阁的舞对身体柔软度要求很高,再加上那秘药养的也身子发软。
因此洛笙虽然很长时间没有特意练过,也丝毫不妨碍她学得极快,每天倒是能结束得早一些。
洛笙将教司送到门口,教司笑盈盈道,“没想到洛姑娘如此天赋异禀,奴婢就说太子妃的妹妹肯定不会差。”
洛笙冷不丁听到自己给阿姊争气,心下也开心起来,“姑姑也辛苦了。”
“不辛苦。”教司摆了摆手,“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瞧你累得脸这么红。”
洛笙微微一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觉脸上烫得有些不正常。
好像又到日子了。
不想还好,一想洛笙身体反应又强烈了几分。
她连忙把教司送走,回房摸出来柜子里的药瓶,吃下去洛笙才稍稍有了点心理安慰。
洛笙独自在屋内坐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药瓶,不自觉的想到了萧楚淮。
他上一次就没来接她。
十有八九,他们之间因为这么一场不和谐的那什么,真的破灭了。
害,反正她也觉得没必要再勾-引他套话了。
母亲肯定是记错了。
连那什么都不和谐,怎么可能强娶她。
洛笙将药瓶放下,撑着脸颊。
外面含双叫她,“姑娘,夫人叫你去用晚膳了。”
洛笙回了一句,而后将药瓶放起来,去前厅用晚膳。
晚膳过后,陶晗将她招呼进房间。
查看四下无人后,陶晗才出声,“我们已经将告示送出去了,送去是镖局张嬷嬷那边,她是个靠谱妥帖的,看人毒辣,她挑了几个品相好的,你先瞧着。”
洛笙惊愕于陶晗的速度,“这么快呀。”
陶晗拍拍她,将名册递给她,“这不是怕耽误你。”
“你也不要有负担,”陶晗怕洛笙别扭,她想法又很前锋,“那公子少爷十几岁就好些个通房,咱们家既有这个条件,你又需要,那没什么不可以的。”
“总不能等真发了作……又出别的乱子。”陶晗话说得很委婉,
但洛笙听懂了,她脸颊发胀,“那就依母亲安排。”
“乖,交给母亲,你回去歇着吧。”
洛笙拿着备选名录回院子的时候已然入夜。
秋色清爽,洛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着高挂在枝头的月亮。
含双陪在旁边,“姑娘最近,是不是有点心事。”
“没有啊,”洛笙百无聊赖的翻着手里的名录,冷不丁看到一幅画像有些神似萧楚淮,“我有什么心事啊。”
含双还在调侃她,“该不是因为五殿下最近忙着月蚩进京的事,没来找你吧。”
“他来不来,”洛笙回神,结结巴巴的否认,“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许笑话我。”
“我哪有笑话姑娘。”
洛笙嗔怪着说不理她了,撑着下巴看回来时,不由得停住。
那副画像,乍一看有些像萧楚淮,可脸上却带了半边面具,这不是她常在寺庙里遇见那个……
偏在这时,院子外响起脚步声。
含双探头看到了过来的沉翦,“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洛笙不得不先合拢名册,坐直了身子看向沉翦过来的方向。
沉翦上前行礼,“洛姑娘,近来殿下忙于政务,多有疏忽,还请洛姑娘不要见怪。”
洛笙听来,多半又是萧楚淮不来接她了。
看来是真的要跟她一刀两断了。
洛笙轻握了握自己的袖子,“没事,我这里疏不疏忽的,本也无妨。”
“我正好今天练了一天的舞有点累,也没空过去,你让殿下好好休息。”
洛笙说完,觉得这秋夜赏月也有些寡淡无味,起身准备回房。
刚走上石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没空过去,那介意我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