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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第 24 章 入v三合一

    从家里出来, 凌星眉间就微微的拢着,即便是脸上依旧带着笑,安扶着孩子们,但细细看去, 还是能发现与往日的不同。

    他一直都没什么安全感, 和幼年时父母身亡,只有爷爷相依为命有关。如今又身处异世, 这种不安感会放大很多。

    遇事虽不会退缩, 但也没办法将这种情绪彻底的排除在外, 只能想办法缓解。

    凌星轻叹一声,也没瞒着, “怕方家报复咱们。”

    沈回移转视线, 只能看见凌星小半的侧脸。他低声道:“方家会用些小手段,不过不会对家里有太大影响,村长不会允许的。”

    听到沈回说的, 凌星放心不少。

    小手段虽说会恶心人,但至少不会有生命安危。他前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村子里待着, 邻里间的摩擦都这样,倒是能习惯。

    村长家的房子是小柳村最气派的,半砖半泥,屋顶也是茅草。

    比起其他家都是土泥房子, 村长家这房子真是顶顶好。

    方家就在村长家不远处, 也是纯土砖盖的房子, 但比较新, 院子面积也大。

    是发迹之后,将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原本那家人住的是以前沈家的房子。

    祝如山这会正好在家, 看到沈回带着三孩子还有凌星来,他没来由的就眉头一跳,直觉不好。

    果然,在凌星带着孩子们去找他老婆子买麦芽糖的时候,沈回在院子里冷冷开口。

    “村长,方家的人今日又去沈家闹事,用烧火棍险些砸破小五的头。大哥走了,家里兄弟我最大,他们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对方家动手。”

    沈回是个什么样的人,祝如山一清二楚。

    把家人看的比自己命重,人狠话不多,别人不惹他那相安无事,惹了他,那成倍奉还。

    沈家和方家这事,沈回开了口,他还真得管。

    前几年家里三郎上山,遇到了蟒蛇,要不是被沈回救下,他家三郎就叫蛇给吃了。

    虽说那时候给过沈家银子答谢,可救命之恩也不好用那五两银子说清就清。

    如今沈回专门走这一趟,祝如山清楚,是要清当初的人情债。

    既是这样,他就得拿当自己家事去办的心,不能两边和稀泥。

    祝如山爽快道:“成,我去方家走一趟,后面也替你们盯着些。”

    麦芽糖有液体的,也有硬的。

    村长家有的是硬的,需要用工具敲才行。

    白白的麦芽糖块,被敲的叮叮当当响。

    沈回说完事,就进屋去掏钱。

    八文钱,敲了五块拇指大小的糖块。

    全部装在沈回带来的油纸里,回去的路上,馋的沈来直吞口水。

    快到村尾的时候,路上没人。

    沈回把两个糖块掰四半,塞进沈来和小春小夏的嘴里,把他们的口水堵了回去。

    尝到甜味后,三个孩子眯着眼睛捂着嘴巴,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慢慢的裹着糖块,尝着那来之不易的甜。

    趁着孩子们回头,沈回一抬手,凌星感觉到嘴唇有异物,正强势的抵进牙关,鼻息间有甜味。

    他也被沈回塞了一块麦芽糖。

    反应过来嘴里被塞糖后,凌星抬头看沈回,见他低头对沈来三人道:“有我在。”

    随后又突然转头,凌星冷不丁的与人对视上,听到对方说:“都别怕。”

    凌星耳根子有点红,悄悄把嘴里的麦芽糖块挪了个位置,沈回这是把他也当小孩哄了……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买豆腐的时候,正好还剩下最后五斤,凌星全买了。

    沈回拿了陶盆,豆腐尽数装在陶盆里面。

    谢青崖瞥一眼冷冰冰的沈回,悄声的对凌星说:“凌哥儿,我听说昨晚去你家闹事的,今个儿早上全睡外头了。赵家那两小子还受了伤,方秀霞估计还要发疯,你们可小心着点。”

    “已经闹了,被二弟撞个正着。那方秀霞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拿着烧火棍直接对着小五头砸,幸好回来的及时。”

    凌星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方秀霞那力道要是砸下去,沈来可要遭大罪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死仇敌,要置对方于死地才能罢休。

    谢青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拉一下凌星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的嘀咕。

    “我估摸着是因为赵凡外头有人的原因,前些日子我去书铺,正巧了看见赵凡和一个哥儿拉拉扯扯。那哥儿挺着个大肚子,脸被打肿的不能看,赵凡一口一个心肝的哄着呢。”

    凌星一点就通,他眉头一皱,“因为这个,就恨上哥儿,对我家小五那样狠?”

    “八成是的,我听买豆腐的婶子们和夫郎们说,她这次带着两孩子回来,就是和赵凡闹呢。”

    谢青崖神神秘秘的,声音压的更低,“说是那哥儿有了孩子,赵凡想娶进门做平妻,方秀霞不让,带着两孩子回娘家来了。”

    这瓜好大一个,凌星吃的一愣一愣,“婶子夫郎们没去镇上,他们怎么知道的?”

    谢青崖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看他,“村子里哪有什么秘密?几人凑一起说两嘴,谁家晚上有人敲门都能一清二楚。”

    凌星又明白了,这就是村子情报站的强大。

    所以方秀霞对小五那样坏,有因为丈夫出轨哥儿,且哥儿还怀孕要入门做平妻的原因。

    这样说似乎也不对,这里没有出轨一说,只有平妻和纳妾。

    但不管怎样,他们家小五没做错任何事情,方秀霞要恨就去恨她丈夫,恨那个哥儿。将火气发在无辜之人的身上做什么?

    凌星越想越觉得此人有病,有大病。

    买好豆腐回家时,凌星把谢青崖和他说的那些,压低声音告诉沈回。

    小孩子听不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凌星还是挺注意儿童心理健康成长的。

    沈回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凌星奇怪道:“二弟你之前就知道?”

    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没有,刚刚知道。”

    凌星轻耸一下肩膀,好吧,沈回只是过于淡定。他不行,他刚刚吃瓜的时候,都想抓把瓜子嗑。

    ……

    祝如山背着手敲响方家厚重的木门。

    里面很快传来询问声,“谁啊?”

    “是我,祝如山。”

    没一会门被打开,门后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着简朴板正,耳朵上戴着有些发灰的银耳圈,脚上穿着一双软和的布鞋。

    她把祝如山请进院子,脸上挂着笑,“村长怎么得空来这坐坐了?”

    祝如山站在院子里,寻一条长板凳一屁股坐下,沉着一张脸,语气也说不上好。

    “我也不进屋去,不用多忙活。今日来这里,方嫂子你是真不明白也好,假不明白也罢。沈家那事,昨天晚上就该结了,可你家四姐儿今日又带着人去沈家闹什么?还险些砸死那沈小五。”

    周彩花轻扯嘴角,面上的假笑没了,神色有些不耐烦。

    因为上了年纪,皮肤松弛的缘故,眼皮子耷拉着,嘴角也自然下撇。

    她的不耐烦因此被放大许多,看的祝如山心火蹭蹭往上冒。

    “祝村长,你这拉偏架拉的够狠啊。你怎么不说那沈二郎大半夜悄默声的摸进我家里来,把我家四姐儿和我两外孙打一顿不说,还丢外头大半宿?”

    祝如山心里憋着气呢,这会听周彩花说的话,半点也没法替他家想。

    “我家的哥儿要是被混小子扒了带子看孕痣,我能抄起家伙事去找人拼命。哦,就你家的孩子金贵,沈家的哥儿就低贱?那凌哥儿都被打晕了,人家刚死了丈夫,就被你们家这样对待?”

    “也不看看你家那两个干的混账事,方秀霞骂的多难听,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当自己听不着是吧?真以为赔几两银子就算了了?沈回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惹他?这次打一顿,丢外头睡大半宿,解气了事情也就过了。非要再去找茬挑衅,方秀霞不懂沈回脾性,你这当娘的,还有个当爹的在村子里这样久也不懂?”

    祝如山说了一通,周彩花听的脸色发青。

    他们当然知道,可一开始不是以为错在沈家嘛。又想着多捞点好处,这才有了昨晚的事。

    今天这事,他们也是没想到四闺女会突然失心疯一样,要置人于死地啊。

    家丑不可外扬,这其中因由,也不好对村长讲。

    周彩花脸色变来变去,心里也觉着自家有口难言。

    要真想惹那不要命的煞神,从一开始他们老两口就会露面,而不是一直让小辈去,就是为了有个转圜余地不要闹那么僵。

    “哎呦,祝村长怎么动这么大的气啊。”屋里传来拐杖声,一家之主的方林海终于出来了。

    “四姐儿是从小在家娇养惯了的,她这性子就是受不得委屈。在赵家又是当正头夫人,更受不了气,听说那孩子昨晚上嚷嚷着告官,我家四姐儿也是被吓着了,这才骂了几句。”

    方林海一身没有补丁的深灰袍子穿在身上,腰间还有皮革制的腰带,边缘有明显磨损,但不妨碍这腰带比布条做的腰带金贵。

    也不知是不是钱养人,方林海六十的年纪,头发虽白不少,却没有任何老年颓废之感。

    因左腿年轻时受过伤有些跛要拐杖撑着走,但是精神头好得很,一双眼睛锐利,说话听着和气实际上夹枪带棒,把错先怪沈来一个孩子头上。

    祝如山没好气道:“方哥哥哎,你真老糊涂了不成?那方秀霞都快三十的人了,你老两口还拿她当小孩呢?”

    “沈家小五他才十岁啊,她对一个孩子骂那些污糟话,你们还当方秀霞受委屈了不成?再说了,也是你家方秀霞先骂人家的啊!”

    方林海显然没想到祝如山会这么不给面子,没有如同以往一样,顺着话头打哈哈直接把事情揭过去。

    任是方家老两口再想偏帮,这会因着祝如山说的如此直白,也不好再混淆黑白。

    加上他们家在小柳村住着,不能真得罪了村长。

    方林海一扯嘴角,呵呵笑道:“祝老弟你看你,说两句还上脾气了。是秀霞做的不对,我回头就说她去。”

    这不是祝如山要的结果,他皱眉压着火气。

    “敞亮人说敞亮话,我今天来就是想说一声,方沈两家的事,就在今天打住。村子里安静这样久,我不想生什么事端。”

    知道祝如山这是动真格,方家二老彼此对视一眼后,周彩花一撇嘴走了。

    方林海留下来干笑两声,“成,就按着祝老弟说的办。”

    事情解决,祝如山离开方家。

    他刚开门,就听到方家的西头房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祝如山摇头叹息,直接出了门。

    方家西头房里,方秀霞砸了陶罐不解气,又要砸陶盘。

    他家用的陶器,那都是带着彩画的,比起素陶要贵不少。

    陶罐砸了的时候,周彩花就心疼的不行。这次要砸陶盘,被她拦了下来。

    把陶盘放好,周彩花没忍住用手指戳方秀霞的脑袋,“你在外头受委屈,只知道回家耍威风,砸这砸那的。有本事,怎么不见你在外耍?”

    方秀霞心里愤懑,“我又做错了什么?怎么谁都给我脸色看!”

    她丈夫是,那勾引她丈夫的哥儿是,沈家是,她娘也是!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当年要不是你和爹把我塞到赵凡的屋里,我如今能被那窑子里的脏哥儿踩在脚下吗!都怪你们!”

    方秀霞抄起被放好的陶盘就砸,周彩花根本拦不住。

    她听着女儿的哭诉,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着,怎么还在怨恨爹娘?”

    不说还好,一说方秀霞就要炸。

    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我过什么好日子了?我在赵家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赵凡那老不死的娘整天把我当牛马使唤,歇一下就骂我懒东西,贱骨头。还要把我儿子过继给不能生的大哥,要不是买了一个去,三财都要叫别人爹娘了!”

    周彩花半晌叹了一口气,那又能怎样呢?日子不都是这样过的?

    能吃穿不愁,有儿子傍身,已经很好了。

    “你还年轻,总有把人熬走的那天。等你婆婆走了,家里不就你说了算?至于过继,那不也是没成嘛。”

    方秀霞恨声道:“可现在来了个窑哥儿啊!他肚子里头还有个崽!”

    这事周彩花还真没办法,正要再开口劝,突然又想到什么,她问方秀霞,“四姐儿,赵家大哥家买的那娃娃多大?”

    突然间换了个话题,方秀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后才回,“四五岁吧,问这干啥?”

    “你先回答娘,他和赵家大哥处的咋样?”周彩花又追问道。

    方秀霞想了一下,“上回去月湾镇的时候,那小子被捆起来关柴房了。听嫂子说老偷跑,要不是村子里人都帮忙盯着,那次还真叫他给跑了。”

    周彩花闻言满脸喜色,拉着方秀霞的手。

    “养不熟好啊,你不是担心那哥儿和他肚子里头的孩子吗?你想想,刚出生的孩子,还是有赵家血脉的,和买来养不熟的狼崽子,哪个好?”

    顺着她娘的话想一圈,方秀霞一拍大腿,嘿了一声,“我之前咋就没想到呢!”

    “你啊,还是太年轻。”

    周彩花笑道:“就算是三财,都比不得那哥儿肚子里头那个吸引人。从小养到大的,只要不说,那就是亲生父母。三财都多大了,早就知事,不然也不会出去买一个年纪小的回家当儿子养。你婆婆那就是试你,成心叫你心里不舒坦怕她呢。亏你还为这个吃不好,睡不着的。”

    经过这么一点通,方秀霞是真的清楚了。

    但还是有些担忧。

    “可要是他肚子里的是个丫头,或者是个哥儿咋办啊?那大哥家要的是小子。”

    周彩花平静道:“又不是生了一个就不能生的,哥儿和丫头就算留在家里,对你和二宝三财也没威胁。养养嫁出去,还能换一笔彩礼。生出儿子,就给赵家大哥家送去呗。”

    “你那婆婆偏疼老大一家,这事你只要和你婆婆好好说说,她一准帮着你。”

    方秀霞茅塞顿开,也不气了,收拾东西就要走。

    那哥儿看肚子还有三个月就要生,这事得尽早说才行。

    “二宝和三财就在村子里待几天,我回趟镇上。”

    ……

    沈家人从地里回家,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得知沈回找了村长,让村长去一趟方家,盯着方家后,沈家其他人这才松口气。

    村长只要应下,有村长压着,方家不敢再搞什么大动作。

    沈呈山道:“昨天村长过来,是卖豆腐的王夫郎把人请来的。我寻思着哪天请他们夫夫二人来吃顿便饭,好好的谢谢人家。村长那边,家里的东西估计也入不了他的眼,不如就让星哥儿做些包子馒头送过去,吃个新奇。”

    凌星对此表示没问题,反正他每天都要发面,做也是顺手的事情。

    知道要请王隽和谢青崖,沈回说道:“三日后我上山看看笼子里有没有收获,没有的话就去镇上买点肉回来。”

    商议的差不多,一家子又开始忙活起来。

    地要深耕,把里面的杂草刨出来,还要烧一烧,省的留下草根后面和庄稼抢营养。

    沈回下午也跟着一起去,他力气大,一个人顶好几个。

    凌星则是带着沈来和小春小夏在家里,家里人刚走没一会,沈来就摸着肚子说饿了,要吃个糖块才能饱。

    小家伙算盘珠子都崩凌星脸上了,小春小夏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凌星。

    被三个娃娃萌哒哒的看着,凌星心软的厉害,他倒是想给,但徐有芳知道沈回买糖回来后,就说了三天才可以给沈来他们吃一块。

    不然一吃就停不下来,家里哪有钱给几个孩子吃糖啊。

    凌星没敢去开柜子拿糖,他看到灶屋的陶缸里还有些绿豆,想到了个吃食。

    他对三个孩子道:“糖今日肯定吃不了,但可以另做一个好吃的吃食给你们尝尝,要不要吃?”

    只要有吃的三个孩子就高兴,毫不犹豫纷纷点头。

    凌星便用陶盆装了一些绿豆,和孩子们一起挑出坏豆,免得坏豆影响口感。

    挑好豆子,洗干净直接用热水泡发。做的东西也需要碱,凌星又弄些草木灰泡水。

    面引子每天都会留新的,不用重做用不着碱水,他后面也就没弄过草木灰水。这会要用,只能再做一遍。

    把盖子都盖上,凌星让沈来他们在家看家。

    他去谢青崖那,问问石磨能不能借他用一会。

    “一个时辰后用,谢哥儿你这方便吗?”

    谢青崖道:“方便的很,你直接来就是。”

    凌星笑着道谢,说吃食做好了送些来给谢青崖尝尝。

    绿豆泡发要时间,这期间他忙活完明天出摊子要用的东西后,又带着三孩子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

    还把蒸笼,蒸笼布,都清洗一遍,那头绿豆才泡发好。

    他端着泡发好的绿豆独自去谢青崖那磨豆浆。

    谢青崖的石磨不是特别大,但对于营养不良体虚的凌星来说,磨豆子是个超级大的力气活。

    在凌星磨了两圈就停下来喘后,谢青崖没忍住笑出声。

    “我以为你能坚持三圈呢,就这么点豆子你能磨十年,我来帮你吧,做好了吃食多送两口给我就行,我家相公是个爱吃的。”

    凌星不难为自己,真要靠他自己磨,明天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好,我多给你送些。谢哥儿快来帮帮我。”

    谢青崖打了个响指,“瞧好了。”

    木头吱呀吱呀的声音带着石磨摩擦的隆隆声,谢青崖磨的速度快又均匀,没一会小孔里面就流出微绿的豆浆。

    凌星拿着陶盆去接。

    因为量少,谢青崖没一会就磨完了。

    凌星带来的陶盆不够装,谢青崖拿了家里的陶盆给他装,还帮着凌星送回去。

    “盆你到时候还我就行,不急着倒出来。”

    凌星点头说好,把人送出门就忙着洗绿豆浆。

    陶盆装清水,绿豆浆倒在麻布里放在清水中慢慢的搓洗。

    沈来在边上打下手,负责往麻布里面倒绿豆浆,来回几次后,终于搓洗完。

    搓洗后剩下的绿豆沙凌星都留着,放在陶碗里面。

    这个加点糖进去,能做甜馅的绿豆沙包子。或是加糖放磨具里压压蒸熟,也能做绿豆糕吃。

    撇去浆水上的白色浮沫,静静等着绿豆浆水沉淀。

    凌星闲着没事,趁着有太阳,烧水给三个孩子还有他自己洗头。

    这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孩子们怕皂荚沫子,总会下意识的去躲,给他们洗完,凌星衣服也湿了大半。

    想着待会洗头衣服领子多少也会湿,不如就先这样,洗完再换。

    给三个孩子头发擦差不多干,让他们坐下太阳下晒头发。

    等凌星洗完头换好衣服,收拾干净院子,时间也差不多,可以继续做吃食。

    他头发半干,末梢还在小滴的滴着水,在布料上顺着后腰滑下去。怕头发闷着有味,就没有束起来。

    陶盆里沉淀好的绿豆浆水倒出上层,底部有厚厚一层的绿豆淀粉。

    用勺子均匀的抹开后,才能将其舀出来。

    按着比例加入绿豆淀粉和绿豆浆水,又加一点盐和沉淀干净的草木灰水进去搅拌。

    一是为增味,二是为了保持颜色不变,口感更滑嫩。

    剩下的绿豆淀粉凌星准备晒干后装起来,留着后面用。

    弄好后凌星就叫沈来去烧火。

    他还拿捏不准陶锅适用的火候,而沈来六岁就开始帮着家里烧火,如今小小年纪,也有四年的烧火经验。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锅里的绿豆浆水也越来越粘稠。颜色由浅绿慢慢变化,越来越深,后面凌星都有些搅和不动了,看一眼黏稠度觉得可以,拿了陶盆来将这些舀进陶盆,自然放凉。

    现在天气还有些冷,凉的快凝固的也快。

    沈来和小春小夏不认识这东西,都好奇的盯着看,问凌星做的是什么。

    “绿豆凉粉,加了蘸料很好吃的。”

    凌星稍微解释一下,就准备调料。

    家里有些干辣椒,他用小臼捣成辣椒面,除此之外,家里只有酱油,盐还有醋。

    别的都没了。

    凌星每样放一些,又加了井水进去搅拌。只可惜这时候还没有蒜,没到长成的时候,不然这调料味道能更好。

    绿豆凉粉在沈家人回来前成型了。

    凌星用刀划开,把谢青崖的陶盆洗干净,放了一半的凉粉进去。

    “小五,去给王夫郎家送去。顺便告诉王夫郎怎么吃。”

    凌星说了吃法和怎么调调料,沈来听完复述一遍没什么错,端着陶盆就跑走了。

    凌星继续切凉粉,切了三碗出来,把调料分别倒进碗里去。

    料汁咸中带着辣味,绿豆凉粉透着些许清香。

    闻的小春和小夏直咽口水。

    好想吃哦。

    凌星切好凉粉,顺手做了面糊,由小春看火。

    也快到家里人回来吃饭的时候,这会做着,他们忙活完回来,洗洗手就可以直接吃饭。

    沈呈山一行人扛着锄头铁锹回家,正巧遇到从谢青崖那回来的沈来。

    “小五你咋从那回来了?”

    沈呈山问道。

    沈来跑过去,脸上笑嘻嘻的,“哥夫叫我给王夫郎送好吃的。咱们快回去吃吧,哥夫做了好多,看起来可好吃了。”

    他拉着沈呈山和徐有芳就走,急着回去吃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徐有芳怕凌星心软经不住磨,又给孩子们花钱,她边走边问:“你没叫你哥夫去买什么东西吧?”

    沈来一跺脚,哎呀一声,“娘,我是啥人啊,咋你总觉得我撺掇哥夫给我买吃的啊。”

    瞧孩子不高兴了,徐有芳立马不再继续,“好好好,娘不说了,瞧你还跟娘急眼上了。”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回家,傍晚夕阳落下,余晖撒在身上,暖意融融。

    山脚下,家中的小土屋,烟囱正在冒烟,小春看完了火,正和小夏蹲在院子的地上看蚂蚁。

    看到家人回来,两人也不看蚂蚁了,哒哒哒的就跑上前,喊着爹娘爷奶和二叔。

    他们的头发刚洗过,蓬松又柔软,用布带随意的扎一下,绑在脑后。

    看的人想伸手摸摸小萝卜头,那触感一定很好。

    沈归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来回的摸两个小萝卜头的脑袋,“你们大伯夫给洗的头发?”

    小春和小夏连连点头。

    曹满月放下手里的铁锹,倒水给家里人洗手。她洗干净后直接进灶屋帮忙,神色虽然疲惫,但眼里满是笑意。

    “哥夫今日辛苦了,那两孩子洗头洗澡都闹腾的很,是不是泼了你一身的水?”

    凌星正把面糊装进陶盆,他闻言回道:“也还好,我小时候更难洗头,给我洗一次头活像是穿着衣服去水里游一遭。”

    说话间,曹满月帮着凌星把面糊端桌上,又挨个装进陶碗里面。凌星从木柜里取筷子,依次摆好。

    圆圆的旧木桌上,摆着一个大陶盆,里面是发灰的面糊糊,每张凳子前面,都有一陶碗面糊和双筷子。

    桌子中间是三碗绿豆凉粉,浇进去的料汁,有辣椒粉挂在表面。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曹满月瞧着没见过的那三碗东西,想着应该就是小五叔说的好吃的。

    看着确实新奇。

    家里其他人都洗干净手,用布巾掸了掸身上的土灰,依次进了屋里。

    沈来第一个坐下,一双眼睛黏在了绿豆凉粉上。

    “星哥儿,你这整的是什么吃食?可有说道?”徐有芳也觉得中间摆着的东西新鲜,开口问了凌星。

    沈家其他人齐齐看向中间摆着的绿豆凉粉,也是一脸好奇。

    凌星拢了一下又散在脸颊边的长发,将其搭在耳后,开口介绍新的吃食。

    “绿豆做的,叫凉粉。吃起来触感微凉,口感滑嫩软弹,还有些绿豆清香。我调了料汁,捣了些辣椒面进去,微辣下饭。有一碗没放辣椒面,孩子们吃不得辣,可以吃那碗。”

    沈家人听着凌星的介绍,都忍不住的吞吞口水,这玩意听着可真好吃啊。

    他们没吃过绿豆凉粉,听都没听过。

    没想到绿豆还能做成这样的东西,只知道和其他杂粮一起煮豆饭。

    沈家二老和沈回以前倒是吃过绿豆糕,家中厨子做的。不过他们会吃不会做,只晓得要用蜜和糖。

    凌星介绍完绿豆凉粉,又说道:“对了,豆子要磨,我磨不动,是谢哥儿帮我磨的。因着也是用他家的磨盘,后面还帮我端着绿豆浆送来家中,所以我做好后,切了半块给谢哥儿送过去了。”

    这是家里的绿豆,他拿去做了人情,不好一字也不提。

    徐有芳听着点点头,“你做的对,帮了这么多,给一半也不打紧。”

    家里人不介意,凌星也放心了。

    一家子坐下吃饭,都把筷子伸向了绿豆凉粉。

    这凉粉滑嫩的很,还有些难夹。倒是沈来聪明,一只筷子戳进去,与另一只一起夹着。

    凌星做的这凉粉Q弹劲道,不是那种粉面的,筷子一戳就碎开。

    凉粉口感如同凌星所言,滑嫩爽口。加上表面有咸酸微辣的料汁,吃进嘴里爽滑细腻,沁凉开胃。

    沈归吃满意了,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美味的下饭菜。

    连吃好几块,才舍得张口说话,“这要是夏日放井里湃一下,再吃进肚子里可得多舒爽啊。”

    凌星道:“夏日里吃确实能解暑,到时候我再给大家做凉皮吃,那个也好吃呢。”

    “哥夫你真是好的没得说,以后有什么活尽管指使我去做,只要隔段时间能叫我吃上一顿凉粉就成。”

    沈归说罢,又塞一块裹满料汁的凉粉进嘴里,嚼吧两下再吸溜一口面糊,一脸惬意。

    沈家其他人对凉粉的口感味道也极其满意,尤其是沈来,吃的可凶,一块接一块的都停不下来。

    凌星注意到沈回吃的也快,他全程没说话,不像沈呈山他们会不住的说好吃,沈回动作一直没停,吃的比谁都多。

    他的饭量本就大,这点全吃了也不够塞牙缝,最多是吃个味道。

    凌星还发现沈回好像不能吃辣,那辣椒粉加的并不多,顶多微辣。

    沈来和小春小夏三个孩子都能吃。

    而沈回吃了两块,额头就冒出汗来。

    但他脸上又没有什么表情情绪,越辣面色越沉稳。嘴唇都辣红了,还依旧面不改色的往嘴里送。

    不能吃辣,偏又爱吃辣。

    饭快吃完了,沈回才悠悠抬眸,视线直接落在凌星的脸上,眉头微挑。

    那样子像是在问:看够了没。

    凌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他好奇沈回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表情破裂,谁知没看到不说,还叫人给抓包了。

    这顿饭一家子吃的心满意足,凌星问道:“凉粉要是拿出去卖,可行不?”

    做凉粉的时候,凌星就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做起来耗时间,但是期间不需要一直盯着,可以做别的事情。

    每天带一盆两盆去镇上,就放在包子摊上,应是能卖的出去。

    而且凉粉除了凉拌,也可以煎炒。

    有点钱的人家,舍得下油的话,煎炒后的凉粉也很好吃。

    就是磨绿豆浆有点难,总不好一直去谢青崖那磨。

    徐有芳觉得这很好,还能多些进项。

    在问过凌星做凉粉不怎么费事,不会很累时候,直接点头道:“肯定能成,这么好吃,咋不能成?你要是做的话,家里有个小磨盘正好能用上。”

    “家里有磨盘?”

    凌星有些高兴,他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每天给些钱给谢青崖,借用他家磨盘半个时辰时间。

    家里有的话,也就不用来回跑这样麻烦了。

    “有的,就是有点小,本来是要卖掉,但因为太小了,没人愿意要就一直在家放着,不过磨绿豆浆肯定够用。”

    徐有芳带着凌星去看磨盘,掀开灶屋里的那个深色门帘。

    里面有一张木板床,边上与墙之间的空隙,正好放一个大木箱子。左侧墙上钉着几排木板,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些杂物。门口这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弓,墙边倚靠着些木箭木枪。

    里面的空间不大,干净整洁,东西很少。

    这是沈回的屋子。

    徐有芳带着凌星进去,从木板床下挪出个石磨来。

    确实很小,直径五十厘米左右,但只磨一两盆凉粉用的绿豆浆,完全够用的。

    “二郎,进来搬一下石磨。”

    徐有芳因为要做绣活,手不能有太多的茧子,家里农活很少做,力气也不是很大。

    眼下这石磨有些份量,她搬不动,凌星瘦的猴一样,更搬不动了。

    本就是灶屋辟出来的一块地方,空间不大。两个人在里面站着已经显得拥挤,凌星准备先出去。

    那头沈回正巧到了门口,他站定没动,等凌星先出来。

    门口位置小,凌星与沈回擦肩而过。

    沈回目光落在手臂,看着凌星尚未束起的长发,缓缓划过他的衣物。

    如此近的距离,沈回闻到凌星发间熟悉的皂荚气味,但又似乎夹杂着其他的味道。那味道有些甜,说不上来,只觉得好闻。

    “傻站着发什么呆,快来搬磨盘。”

    徐有芳的声音拉回走神的沈回,他轻松的抱起石磨送往院中,按着徐有芳说的位置摆好。

    转身时,见凌星嘴角咬着发带在束发。

    沈回的视线落在凌星的侧脸,露出的脖颈,还有咬着的发带上。

    他没有离开,静静的看完凌星束发。

    在凌星转身之际,沈回没能及时移开视线。

    迎着凌星疑惑的目光,他抬手指一下自己左侧耳际,“哥夫,这里有一缕头发没束起来。”

    凌星抬手去捋,还真是,只能拆开发带重新绑。

    绑好后,凌星主动转着脑袋问还在对面看着他的沈回,“现在呢?可还有漏掉没绑上的?”

    沈回觉着转来转去的凌星着实有趣,不由低笑,“没,都绑好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合脚

    家里没多少绿豆, 加上时间不够,因为卖包子凌晨就要起来。

    凌星就想明天从镇上回来时,买些绿豆回来再做,后天的时候拿一盆去镇上卖卖看。

    收拾完, 凌星去屋里算账。

    和昨天差不多的收入, 比昨天多了九文钱,去掉食材成本, 租摊位和仓库, 一共盈利八十一文钱。

    昨天想着要买面粉, 凌星带了碎银去,买面粉用的是其中一小块银团子。粮铺的戥子称了重量, 倒给他找了一百五十文。

    铜钱用绳子串好, 连同没用完的碎银子一起放进木柜子里。

    从刚开始的分文没有,到现在有了一些自己可以支配的钱,凌星觉得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他再攒攒, 一个月能吃一回肉呢。

    翌日凌晨,天还黑不隆咚的。

    凌星动作小心的下床, 穿上沈回昨天买的布鞋。

    那布鞋意外的很合脚,在脚后跟的位置还有柔软的绒布,防止新布鞋磨脚。

    鞋底是千层底,走着没有硌脚的感觉, 比草鞋要舒服许多倍。

    徐有芳也是早早的起来给凌星和沈回做饭, 然后回去睡回笼觉。

    凌星动作很快的洗漱完去灶屋, 徐有芳注意到他脚上的鞋子, 顺嘴问了一句,“星哥儿买鞋了?可合脚?不合脚的话娘能给你改改。”

    摆摊的这两天,沈家人都没有问过凌星每天的收入多少。

    头先就说好的, 赚多赚少都不用上交公中,那是自己的小营生。

    因着凌星要交些收入做公用,沈家二老把这事和家里其他人说了。

    即是给了钱,那地里的活就不叫凌星去做。加上他那身子骨,也不能干那重活。

    沈归他们都没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眼下凌星摆两天摊子就能买双鞋,徐有芳这心里替凌星高兴呢,说明赚钱了。

    凌星下意识的缩一下脚,悄悄瞥向沈回,想到沈回说不要同家里人说鞋子是他买的。

    他只好低头道:“鞋子很合脚,不需要改的娘。”

    徐有芳一想也是,本人去铺子里买的话,也不能买到不合脚的鞋。

    “瞧我这脑子睡糊涂了,都忘了你是自己去鞋铺子里买的。”

    凌星撒谎脸颊发烫,他用脚尖戳戳地面,心里奇怪沈回是怎么知道他脚码的。

    而另一当事人沈回正若无其事的吃饭,他吃的很快,也不怕烫,把面糊往嘴里倒。

    凌星捧着面前的陶碗,听着边上打仗一般的动静,没忍住小声的对沈回说:“二弟慢点吃,你这样会烫坏的。”

    沈回动作一顿,没吭声,但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下许多。

    吃完饭,沈回把东西全背自己的身上,走到小路,沈回要背凌星,被凌星拒绝。

    “我今天穿了布鞋,不磨脚疼,可以自己走的。”

    沈回看一眼凌星,眉头微挑,“好,那哥夫跟上。”

    山脚野路比起田间小道要近许多,能节约不少时间。

    唯一不好的是,路不好走。

    时不时的会有伸出来的树枝打头刮脸,脚下的路更是凹凸不平,会有石头和凸起的树根。

    天又黑着,前路难以辨清,凌星无法想象之前沈回是怎么背着他走的那样平稳。

    布鞋是新的,鞋底没穿软,走路有些硬邦邦。

    走山路更是重心不稳,又没有灯笼照路,微弱的月光没能让凌星躲过地面冒出的树根。

    被树根绊一脚,眼看着要脸着地,手臂突然被一股大力拉扯,整个人往上,凌星只觉得天旋地转。

    站稳后听到沈回一如既往低沉冷硬的声音,但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对此情况似是早有预料。

    “哥夫现在要背吗?”

    凌星不想沈回太辛苦,他依旧摇头。

    沈回短暂的沉默后嗯了一声,没有再提,他收回手,“跟上来,小心点脚下。”

    刚转身,沈回的衣摆被拽住。

    转头看去只见凌星脸上带着笑,圆圆的眼睛笑的弯弯的,“我拽着你衣服走可以吗?”

    沈回借着月光看了片刻,“好。”

    到镇子上,二人按着昨日的流程开始摆摊。

    包子刚蒸好就有食客来买。

    今天凌星直接发了二十斤的面带来,量是之前的一倍。

    而随着两天的口碑发酵,今天来的人反而更多,卖的也更快。

    就连周围的摊贩也来买个包子馒头尝个味道,观望了两天,每天都有好些人买,都说好吃,那味道肯定不差。

    王有麦的面摊子前又没人了,看着其他的摊主也去包子摊买包子吃,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人都没来照顾过他的生意,来吃碗面呢。

    他的面一碗才五文钱,满满的一大碗,还给加猪油,哪里比那包子馒头差了?

    怎么都去吃那干巴巴的玩意。

    王有麦擦着桌子,看着斜对面排着一堆的人,对照他摊子前空无一人,心里越来越不得劲。

    不过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那摊子上的大块头他惹不起。而且这摊子卖的快,走的早,他后面也能卖。

    谁知道到了前两日包子摊撤摊子的时间,对面还在继续包。

    王有麦傻眼了,这是延长时间了?

    也是,东西受欢迎,自然是卖的越久越赚钱。

    没人和钱过不去。

    可他摊子今天到现在才卖出去五碗面,赚的钱都要不够交摊位费了。

    王有麦心里着急,又不好叫人走,只能愁眉苦脸的坐在长凳上,发着呆也不知道想什么。

    面摊的情况,凌星也注意到了。

    他对于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似乎做什么都不对。

    二十斤的面,卖的时间只比昨天多半个时辰。这说明包子摊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还有最后一笼半的时候,包子摊前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糖坊街新来个摊子,卖的是没听过的包子和馒头。吃过的人都说好吃,两天的功夫,已经传了三条街。

    方秀霞琢磨着要说服她婆婆,让她婆婆和她一道,把外头那个哥儿肚子里孩子允大哥家去。

    因着前面闹的厉害,她昨天回来婆婆没给她一个好脸,说话也不理人。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想到婆婆爱吃,又听邻居家的嫂子说糖坊街的包子摊,卖的包子馒头是一绝的美味。

    这又好吃又没听过的东西,她婆婆好面子,爱显摆,肯定抵挡不住。

    于是方秀霞走了两条街,终于来到糖坊街。

    包子摊一问就知道在哪,她跟着前头摊主手指的方向一路走来,路上遇到不少手拿油纸包的人。

    到摊子不远处的时候,方秀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卖新奇吃食的摊主,竟然是沈家人?

    仔细看清楚,发现没看错。

    方秀霞本想直接转身走,可又想到孩子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她就一天睡不好觉。

    要她去买点心给婆婆又舍不得那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这包子馒头怎么卖?”

    沈回早看到方秀霞,没多大情绪,只当是普通的食客。只要人不闹事,万事好说。

    “包子三文一个,馒头四文一个,七文两个。还有最后三个包子,四个馒头。”

    说着掀开蒸笼给方秀霞看包子馒头的大小,试吃只有第一天有,后面这两天都是给食客看大小。

    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吃了觉得好吃,他们就是活招牌,并不需要再试吃。

    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量少,凌星供不起试吃。

    方秀霞看着沈回心里就发怵,嗓子眼都不舒服,像是被人提起来一样。

    她一瞧包子馒头的大小,还有那白花花的样子,瞧着是用了不少的面粉,似乎还加了最好的精白面在里头。

    这价格实在是划算的很,又不敢与沈回多说话,直接就说全要了。

    “一共二十三文。”

    方秀霞铜板数了三遍,确认没多给,这才递过去拿了油纸包就大步离开。

    最后的包子馒头全被买走,凌星和沈回开始收摊。

    看到他们离开,王有麦的脸色终于好看一点了。

    今天依旧要去粮铺,除了买面粉以外,还要买绿豆。

    绿豆比起面粉来说便宜许多,六文钱一斤。凌星先买十斤做看看卖的效果,又买二十斤的面粉。

    去一趟粮铺,一刻钟不到的时间花去四百六十文。

    沈回把东西放在竹篓里背着,二人出了镇子的城门。

    “哥夫不开心?”

    凌星回神,“怎么这么问?”

    “你的情绪一直都在脸上,是因为生意影响到了面摊?”

    凌星惊讶沈回的观察力,被看穿的他直接点点头,“嗯,是有点。”

    沈回想到之前凌星看到他的头发卖掉,脸上的愧疚歉意。后面想尽办法的弥补,又是帮他修剪头发,又是缝补衣服。

    “哥夫一直都是这样吗?如此的在意他人,将他人的情绪放在心上,并因此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凌星没想到沈回会说这些,他按着沈回说的去想了一下,随后摇头。

    “只有对我好的人,我才会这样。王摊主他之前答应帮我找弟弟,我却抢了他的生意,心里会有些过意不去在所难免。”

    沈回没再多言,到了山脚下时,对凌星道:“哥夫抓紧我的衣服,别摔了。”

    “好。”

    ……

    回到家,凌星让沈来和小春小夏三人帮忙挑绿豆,他把明天要用的面给弄上。

    水里泡着的面引子发的很好,揉好的面团又留下一些做明天的面引子。

    做绿豆凉粉要碱,凌星还弄了草木灰水沉淀着。

    中午吃的豆饭,是沈回做的。

    黄豆还有一些硬,只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咸味,再无其他。凌星想着要是家里有点咸菜就好了,至少能有个味道。

    不过咸菜挺贵的,因为盐金贵,咸菜自然就贵起来。

    尤其是冬日里的咸菜,那时候菜蔬也少,家中没暖房的顶级富裕人家想吃上新鲜菜蔬根本不可能。

    那时节的咸菜,好歹也是菜蔬,卖得比平时贵两三倍,就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

    凌星有原身记忆,知道冬日里咸菜多贵。没想到前世便宜要命的东西,到这里都成了奢侈的东西。

    肚子里吃点豆饭没那么饿,沈家人没怎么歇又去下地干活,沈回依旧跟着一起去。

    等下午绿豆泡发好的时候,沈回又回来了。

    凌星看到人还有些惊讶,“地里忙完了?

    但他看沈回后面,没见到其他人。

    沈回掸完衣服上的尘土后又倒水洗手,“回来帮你磨绿豆浆。”

    凌星愣了一下,有些不赞成,“我自己能磨的,你来回这样跑不会累吗?”

    倒不是不识好人心,是凌星真觉得沈回太累了。

    像个陀螺一样,一直转不停,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是因为你大哥的嘱托,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你帮我实在太多,已经足够了。”

    沈回低头看凌星,将对方脸上的担忧收入眼中。

    “是娘让我回来帮忙的。”

    黝黑的眼眸里蕴藏着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泄露,凌星无法通过沈回的脸,去判断他的情绪。

    凌星只能无奈叹一口气,给沈回端了凳子放墙边叫他坐下,“我后面会和娘说,你先休息一会。”

    沈回坐凳子上,视线锁住凌星,看他分好几次把泡好的绿豆用陶盆端到小磨边。

    小磨已经被洗刷干净,凌星力气不大就一点点慢慢的磨。

    沈来三人也在他身边蹲着,帮忙往小孔里面添绿豆,或是换装好豆浆的陶盆。

    绿豆磨了大半,凌星也没有叫沈回。

    而沈回在看一会凌星磨豆子后,就坐着睡着了。

    每天起那么早忙活,什么重活都是他干,下笼子那天更是都没怎么合眼。一连这些天,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

    凌星见沈回靠着墙边坐着睡着,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沈来三人声音小一些。随后动作轻缓起身,去沈回的屋里拿了一件外袍,给他盖上。

    也没把人叫醒,说去床上睡。

    真到床上去,过了那个困劲,反而会睡不着。

    小石磨缓缓磨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沈回听着声音,睡了好一会。

    第26章 第 26 章 绿豆糕和驱蛇药

    沈回醒来的时候, 睁眼就看见了凌星。

    他正在笑,嘴里说着话。

    盯着口型辨认,沈回才意识到凌星是在和人讲话。

    视线终于彻底清晰,沈回也看到了凌星对面的人。

    谢青崖昨天收到凉粉, 按着凌星说的法子弄调料凉拌去吃, 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个味道。

    下午忙完了便来找凌星,想问问那凉粉下次做的时候能不能卖些给他。

    得知凌星本就打算做着拿去镇上卖, 谢青崖当即就道:“我相公也可喜欢吃了, 做好了你先卖些给我。”

    凌星点头道:“成, 我做好后给你留,六文一斤, 可以半斤半斤买。你要多少?”

    一斤的绿豆能做两斤的凉粉, 这主要是靠绿豆淀粉成型,淀粉的量决定着凉粉的量。

    卖贵了估计卖不动,六文一斤是镇上能接受的价格。

    谢青崖是做豆腐的, 心知凉粉这价格赚不上什么价,和豆腐一样都是赚个辛苦钱。

    他说要一斤, 够他们夫夫二人吃两顿的。

    “好,我明天切好给你留,你直接来家里拿就行。”

    凌星早上走的早,他等不了谢青崖。反正家里都有人, 叫人来拿也方便。

    谢青崖应下后给了铜钱, 又与凌星聊一会村里发生的事, 谁家和谁家吵架, 谁家要嫁娶。

    二人也没聊多久,谢青崖要回去忙活,便和凌星挥挥手离开沈家。

    与谢青崖聊这么一会, 凌星心情舒畅不少。

    他很喜欢谢青崖的性格,大大咧咧的热心肠,有些爱八卦但又不是背后嚼人舌根说是非。

    是听到什么,就把什么讲出来,和凌星一起听。

    “醒了?睡的怎样?”

    凌星送走谢青崖,终于把视线放在沈回身上。

    “嗯,我明天去山里,顺便摘芭蕉叶,哥夫要多少?”

    下笼子那天太晚,沈回没赶上去摘。明天正好要去山里看看笼子里有没有东西,顺便摘叶子回来。

    凌星说够三天用的就行。

    沈回心里有数,洗把脸清醒清醒,准备下地。

    那边凌星见绿豆沙已经有不少,这东西放久也不行,干脆就做吃掉。

    他把今天剩下的绿豆沙和昨天的放一起,准备做绿豆糕吃。

    “小五,去村长家再换些麦芽糖回来。”

    听说要换麦芽糖,沈来哒哒哒的就跑过来,凌星给他十文钱。

    沈回在沈来出门后,就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沈来跑的快,路上还遇见方宝根一行人。

    他们在方家门前路上玩沙包,沈来去村长家要路过方家。

    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不敢再对沈来动手。

    赵二宝和赵三财是看都不敢看沈来,就怕对方又嚷嚷着要报官。

    沈来哼一声,昂首挺胸的走过去。那群人安静的很,沙包都不玩了。

    买完麦芽糖再出去,那群人已经不在路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路跑回家,沈来气喘吁吁,眼睛发亮。

    他把麦芽糖给凌星,像个战胜的将军,对凌星还有小春小夏说方宝根他们不敢再惹他的事。

    凌星听完笑着摸沈来的头,夸他勇敢。

    给沈来听的小脸一红,“哎呀,就一点点勇敢啦~”

    麦芽糖放在陶碗里面,陶锅里烧水上面搭着竹蓖子,用水蒸气加热使糖融化。

    陶锅里的热水正好还能喝。

    融化后的糖加些去绿豆沙里搅拌,松散的绿豆沙因为糖浆变得粘稠许多。

    没有模具定型,凌星找了小木片,把绿豆沙挤压成长方形。麦芽糖起了些黏合的作用,糕点不易松散。

    做好后竹蓖上铺着麻布上锅蒸一会,绿豆的清香加上糖的甜味混合,很快就顺着热腾腾的水蒸气弥散在灶屋里。

    “好香啊哥夫!”

    沈来一直守在边上,恨不得锅里的东西立马就熟。

    之前沈还还在世时,与凌星讲过沈家的事情。

    家中最小的弟弟,是唯一一个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他出生时,也是家里最艰难的时候。

    那时候家里积蓄花完,基本上全都用来治沈还的病。

    凌星能感受到沈还说这些的时候,对家人的歉疚,还有自责。

    糕点很快就蒸好,凌星掀开盖子,第一个就给沈来夹了。

    “凉一些再吃,别烫着自己。”

    看着手中的陶碗,闻着糕点香甜的味道,沈来受宠若惊。

    他是第一个拥有绿豆糕的!

    小春和小夏两个小萝卜头凌星也没忘记,给沈来夹了之后,立即就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一块。

    怕他们烫着,也都用陶碗装好。

    “你们在家看会家,我去王夫郎家一趟。”

    凌星挑了四块绿豆糕,稍微放凉一些后,用油纸包好,带着出门。

    一共也就做了二十块,剩下的那些糕被凌星装在陶盘里面,放在木柜里。

    都是留着给孩子们吃,每天吃一块,也能吃四天。

    小孩子长身体,需要营养。他们年纪太小,营养不良对他们来说,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年纪小,发育不完全,身体根本没办法抵抗因为营养不良而造成的一些伤害。

    所以不能像大人一样整天吃那些果腹就行。

    他多照顾着些,也是希望孩子们能平安长大,不要再有人离去。

    谢青崖正泡豆子,看到凌星过来连忙招呼他进院子。

    两人刚见过,谢青崖以为凌星是忙完无聊,来找他说话。

    没成想凌星掏了个油纸包出来,“这是我自己在家弄的绿豆糕,比不得糕点铺子里的好吃细腻,但也能吃个甜味。”

    糕点铺子里一小块绿豆糕卖六文钱,那是真的贵。

    谢青崖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去糕点铺子里买些糕点甜嘴。

    他好奇凌星做的绿豆糕什么样,也高兴凌星有好吃的会想着他。

    来村子里这么些年,只有今年他才遇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打开油纸包,里面四块方正的绿豆糕正在散发着豆香,闻着有香甜的味道。

    谢青崖笑着吸一口香气,“哎呀,凌哥儿你这做的可真好。用模具按一按拿出去摆摊子卖都成。”

    “哪有你说的那样好。”凌星被夸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反驳后,又问谢青崖,“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家祖传的驱蛇药还有吗?”

    谢青崖点头,“有啊,你要上山?”

    “我不上山,是二弟要去山里摘芭蕉叶。听娘说那蛇多,你有祖传的驱蛇药,我就想来买一点给二弟带上。”

    谢青崖摆手,把糕点往上托一托,“你给我糕点吃,还要你什么钱?那也是我自己做的,就是送你用,我心里也高兴。”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钱才伤感情。

    凌星微微一笑,“那我下次做了好吃的,都给你送些尝尝。”

    “凌哥儿你这人真是没得说,敞亮。你家来买豆腐,我给你便宜一半,驱蛇药没了也尽管来找我要。”

    凌星点头,笑着应下。

    谢青崖把糕点送堂屋西边的屋里,“相公你快尝尝,我的好朋友凌哥儿专门送来的。”

    屋子不大,但两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书。就连地上也堆着不少书,还有书箱。

    另一面墙开了窗户,面积不小用于透光通风。

    王隽本在看书,时不时的会轻咳两声。他见谢青崖进来,第一时间放下书,笑盈盈的看着他。

    听到谢青崖提起凌星时脸上的笑意,知道他的夫郎是真心的喜欢对方。

    王隽的声音轻柔,“难得见你笑的这样开心,你即喜欢他,后面多与他相处,我在家也能照顾好自己,不必忧心我。”

    “我晓得啦,你尝尝看糕点,我闻着可香。”

    把糕点放书桌上,谢青崖就去翻驱蛇药。

    王隽指尖苍白,夹着绿豆糕往嘴里送。咬了一小块,豆沙绵软带着微甜。没有那么细腻,带着些许的颗粒感,但绿豆清香气很浓郁。

    “很好吃。”

    谢青崖手里拿着两纸包驱蛇药,包着的纸是王隽写字废弃的糙纸,“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王隽点头,看向谢青崖手中的药粉包,“那哥儿要进山?”

    “不是,是给沈二郎的。”

    “沈二?他以前进山,可从未用过这驱蛇药。”

    谢青崖哎一声,“是啊,我给忘了都。不过凌哥儿要,我就给他拿,待会出去再提醒他一下沈二不用这个。”

    怕凌星久等,匆匆说完,谢青崖就跑了出去。

    “给你驱蛇药,进山后要是休息的时候,可以撒在脚边。走路的时候撒在身上,都能防虫蛇。”

    谢青崖把驱蛇药给凌星,不忘提醒他,“沈二以前上山从不用这东西,要是他不要,你就自己留着用。天热了就在屋里撒撒,你家在山脚下,也是容易进蛇的。”

    凌星接过两包驱蛇药,“好,我先回了谢哥儿。”

    傍晚沈家人回来,知道凌星做了绿豆糕给孩子们吃,徐有芳把买麦芽糖的钱给了凌星。

    “娘不是为了要和你算清楚,实在是小五这孩子命苦,一天福也没享过。他上头的哥哥姐姐们都吃过好东西,他到了十岁,才吃过一口绿豆糕。糕点娘买不起,麦芽糖娘能拿得出钱,你收着让娘心里舒服点。”

    凌星握着十文钱,他心中也有些闷闷的,觉得一家子都很不容易。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情绪,现在每天都有收入,生意也慢慢步入正轨。

    迟早有一天,他可以让自己和沈家人,都能想吃什么,就直接去买,而不用考虑价格。

    外头,沈归蹲在墙根拉着小春和小夏,给两个孩子洗脑,让两孩子一人留一半明天份的绿豆糕给他吃。

    他爹娘总说他小时候吃过山珍海味,可他没记忆啊。

    没记忆那叫吃过吗?

    正巧被出来的徐有芳逮个正着,抄起手边的笤帚就要揍沈归。

    “你看看你一个当爹的,好意思腆着个脸问孩子要东西吃?”

    看到奶奶打爹爹,小春小夏扑上去一左一右抱着徐有芳的腿,吓得两眼泪汪汪,小声的求着阿奶不打。

    徐有芳也不是真要动手,就是气沈归长不大不着调。她把笤帚放下,摸着两个小孩的头,“行,阿奶不打,好孩子别哭了,快跟阿奶去吃饭。”

    因为两个孩子求情,沈归躲过一打。

    但这心里还是想着绿豆糕,寻思着晚上睡觉,趁他娘不在,再好好的哄两孩子给他留。

    谁知吃完饭,小春和小夏就神神秘秘的拉着沈归去屋里。

    从枕头下掏出被压瘪的一整块绿豆糕,“爹爹,这是我们给你和娘留的。你们一人一半吃。”

    沈归大为感动,搂着两个小萝卜头嗷嗷的喊乖女儿乖哥儿,你们要爱爹爹一辈子。

    然后一口吞了大半块绿豆糕。

    要不是想着曹满月没吃过,紧急从嘴里救出小半块来,他能一口吞没。

    劳累了一天,一家人吃完饭洗漱一下各自回去睡觉。

    凌星想着去灶屋看看凉粉的定型情况,又想到驱蛇药忘记给沈回,便揣上两包驱蛇药去灶屋。

    沈回的听觉很好,从凌星进灶屋后,就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动静上。

    对方动作很轻,脚不小心踢到凳子,随后打开了木柜,应该是检查凉粉。

    很快木柜的门被关上,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而那脚步声,却离的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帘后。

    沈回借着月光看向门帘下方,是熟悉的黑色布鞋。

    “二弟,你能出来一下吗?”

    沈回收起视线,披上衣服下床。

    掀开门帘,低头看向凌星,“怎么了?”

    男人高大的身形有十足的压迫感,凌星仰着头才能看清沈回的脸,他抬手将两个纸包递去,“你明天要去摘芭蕉叶,给你驱蛇药。”

    沈回有一瞬间的讶异,“我不需要这个。”

    “娘说过二弟很厉害,可以打蛇避蛇。但是带着驱蛇药,能多一份的保障。”

    山中蛇多,毒蛇也数不胜数。

    这里没有祛毒血清,咬一下就要命。

    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万无一失。凌星知道沈回的强大,但也希望他能再多点安全保障。

    沈回听着凌星说的话,视线落在驱蛇药上,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凌星出声喊了一句二弟,沈回才有所反应,伸手接过两包药粉,“谢谢,哥夫。”

    第27章 第 27 章 文绉绉的瘦猴

    凉粉做了十斤, 用五斤的绿豆。

    陶盆装满满的一大盆,看着很多。

    凉粉凝固的很好,凌星弄一些调料放在陶罐里面,也准备搞个试吃。

    等凌星调好, 沈回已经喝两大碗面糊。凌星坐下时, 他正在往嘴里倒第三碗。

    凌星看沈回一眼,本还在快速吃饭的沈回突然动作一顿, 慢了下来。

    他吞咽口中的面糊, 寻常两口能吞下去, 这会愣是咽五次。

    凌星被沈回的动作逗笑,他见沈回吃饭动作慢下来, 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己低头吃饭。

    吃完饭,沈回背上背篓和凌星一起离开家。

    今天多十斤的绿豆凉粉,凌星想要帮着拿一些, 被沈回拒绝。

    “路不好走,你手里拿东西会摔倒。”

    凌星想想还是不给沈回添麻烦, 等包包子时,再给沈回多留几个包子馒头,让他吃饱一点。

    家里整天吃那样没营养的东西,都不能吃饱, 也不知道沈回是怎么长这么壮实的。

    包子摊又支了起来, 赶在食客出来吃饭前蒸好了包子馒头。

    凌星习惯性的招手叫沈回来吃东西, 这两天都是如此, 沈回每次都会再留些给凌星。

    今天给的包子馒头比之前多,沈回有些疑惑的看向揉面的人,凌星注意到沈回的视线, 对他道:“你多吃些,感觉比第一次见的时候都瘦了。”

    沈回手里拿着软乎乎的馒头,往后退一些安静的吃着。

    目光停留在凌星的身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还有时不时会露出一些的侧脸。

    馒头很软很甜,并不烫。因为凌星有意放了一小会散热,他知道沈回会吃的很快。

    沈回嚼着馒头看着人,不知心里想什么,只是吃馒头的速度慢许多。

    客人来了,沈回也吃完馒头,站在蒸笼前。

    包子摊今日上新,多少有些不一样。

    桌子上多一个大陶盆,那陶盆是反过来卡在桌面上。陶盆边上还有个陶碗,里面装着酱料。

    这边没有竹签那些可以让食客插着吃,为了能干净一些,凌星只能把油纸裁开。

    谁要是想试吃,就切一块用裁的油纸片包一下凉粉后半部分,捏着蘸调料。

    来买包子的人并没有对卡下去的陶盆有太多的好奇,最多就是看几眼,也没多过问。

    凌星知道生意不能等着食客来问,他这会不用包包子馒头,直接主动出击。

    “这是家里新做的绿豆凉粉,爽滑细腻,蘸上调料吃,酸咸可口。今日第一天卖有试吃,诸位感兴趣可以来尝尝。”

    一番话配上少年清越响亮的声音,吸引着买完包子馒头的食客过来。

    虽说没听过何为凉粉,但听着绿豆也不难猜,是绿豆做出来的吃食。

    头先买馒头的青年走来,他面无胡须,脖子也看不出喉结。

    经过凌星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这样特征的男性,即便是外在没有任何的刻意遮挡涂抹,也都是哥儿。

    汉子都有胡子或者是胡茬,就算没胡茬,也是无一例外有明显喉结的。

    有些年纪小看不出是哥儿还是汉子,身上也无明显遮挡的,叫错了也无妨,会出声提醒。

    凌星见着人来,他脸上洋溢着笑,态度温和,“这位客人要尝尝看绿豆凉粉吗?”

    对面的哥儿点头,“尝尝。”

    凌星掀开陶盆,Q弹的凉粉露了出来。他手里捏着裁成小片的油纸,用沈回的匕首划一小块凉粉递给对面的青年。

    “蘸酱料吃就好。”

    哥儿接过后微微颔首,捏着油纸的部位轻笑一声,心中极为满意,“吃你家的东西心里就是舒坦,不怕会脏的。”

    被食客认可,凌星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也说明他做的不是无用功,虽然费事一些,但是在食客那有好印象,比什么都重要。

    哥儿按着凌星说的去蘸陶碗里面的调料,怕料汁水低落,还在碗口轻蹭几下。

    绿豆凉粉入口,是微微的凉,随后便是酸咸滋味。齿间嚼动之中,凉粉爽滑细腻的口感,着实与众不同。

    哥儿吃的两眼一亮,显然是极其满意。

    就连语气都透着惊喜和急迫,“这绿豆凉粉怎么卖?”

    凌星爽快回他,“六文钱一斤,也可以半斤半斤的买。要是需要调料的配方,我也可以告知,回去后还能根据口感喜好进行添加减少。”

    镇子上的豆腐就是六文钱一斤,粮食的价格都很贵,黄豆和一些糙米粮食已经算很便宜,五文钱一斤。

    绿豆一斤是六文,与豆腐的卖价倒是相似,比原料贵一文。

    不过能半斤买,就好像一下子便宜了一半一样。

    哥儿实在是喜欢绿豆凉粉的口感味道,尤其是蘸着调料,吃一口都在他嘴里留着酸咸的好味道。

    引的他馋的很,想要再多吃一些。

    看看手里的包子馒头,今天钱花的够多,哥儿咬咬牙,还是要了一斤。

    也要巧了,中午有客人来家中吃饭。

    买一斤凉粉回去,等中午切了吃,权当添个菜。

    这东西之前可没见过没吃过,上桌子也涨面子。

    “诚惠六文。”

    凌星拿出小秤的时候有些愣,这是沈呈山昨天晚上去村长家借的。

    倒是解决了称凉粉的问题,但凌星不会看这种秤。

    他转头要找沈回,结果一转头发现沈回已经走来站在他身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小秤,声音又低又轻,“哥夫去那边卖包子,这里交给我。”

    凌星迅速点头,半点没耽搁快速跑到蒸笼那。

    凉粉暂时也是用油纸包着,沈回卖出的时候会提醒一句,“下次要是买凉粉,可以带陶碗过来装。油纸装着,途中容易不小心压碎碰碎。”

    哥儿不太敢瞧沈回,只觉得这汉子太过高大,脸上也没个笑脸,俊是俊但气势也吓人,根本不敢与之讲话。

    接过油纸包的凉粉后,哥儿丢下数好的六个铜板撒腿就跑。

    也不问凌星调料怎么弄,他又不是不做饭,那调料里的酱油和醋不是吃不出来。

    沈回并不在意别人是不是怕他,眼都没抬直接问后面的人要不要试吃。

    凉粉开了张,后面来的人也逐渐多起来。

    能先免费试吃尝味道,东西足够好吃,自然能留下食客卖出食物。

    大部分买的是半斤,其实也不少了。

    切一切能有一大陶碗,完全可以做凉菜放桌上,一家子都能吃上。

    凉粉出乎意料的好卖。

    也是因为现在这个时候,野菜刚出芽,要吃上还要半个月左右。

    大家的嘴巴淡了一整个冬季,实在是馋的很。

    有个新鲜的没吃过的东西,也是愿意花几文钱买回去。

    这个和包子馒头还不一样,三文钱买了全家都能吃。包子馒头一两个可分不了全家,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十斤的凉粉,竟是只用两刻多钟就卖完了。

    凌星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卖。

    后面看到凉粉没有了,还叫凌星再做,以为和包子馒头一样,可以现做出来。

    凌星哭笑不得,只得解释凉粉做起来费时费力,卖完是没办法现做。

    又保证明天肯定多做点,这才将食客们送走。

    凉粉开卖第一天,势头就很好,这给了凌星不少的底气,觉得未来的路越来越亮堂了。

    好好干,还是能过上有米肉吃,有鞋衣穿的好日子的。

    凌星干劲满满,和沈回换了过来。

    他哼着小调继续包包子,周身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沈回听着从凌星口中哼出来的怪异曲调,用余光看他轻微的晃着脑袋,不由轻笑一声。

    倒是把买包子的妇人给吓一跳。

    沈回个高,妇人的角度是仰视着,只觉得沈回的笑十分的阴狠,拿着包子就快步离开。

    走下好远还心有余悸,那包子摊啥都好,就是大高个实在恐怖。

    也正因为沈回的外在威慑力十足,包子摊摆摊至今,没有一人来找过麻烦。

    包子摊摆了两个时辰不到,东西全部卖完开始收摊。

    对面的王有麦终于活了过来。

    他昨天就想着换个地方摆摊,避开包子摊,至少能多几单生意。

    但同等价位的其他摊位,早就被人选走,哪里有他什么事啊。

    太差的地方他又不敢去,真去了不仅赚不到钱,还要给人搜刮不少钱去。

    贵的他又负担不起,真是愁煞人。

    他今天暗中观察好一会,发现包子摊又卖新的东西了。

    也不知道包子摊的那小哥儿哪来的那么多点子,这才几天啊,就上新东西。

    关键还是上一个,客人们就喜欢一个。

    他还看见平时会买包子摊的包子馒头,还能来他这吃碗素面的赵老哥买了那叫凉粉的玩意。

    老大一块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今天都没拐来他的摊位吃素面。

    王有麦这心里凉的很,必须快点远离包子摊,不然他面摊开不下去了。

    收拾好东西,凌星和沈回去仓库存放登记。

    做门房的李徽缘都已经认识他们二人。

    这次来,李徽缘依旧和第一次一样,着急忙慌的用纸盖着什么。

    结果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没注意打翻了砚台,黑墨浸透纸张。还有几张写了字的纸,散落在地上。

    李徽缘无暇顾及地上的那些,神色急切的抢救桌面上没有写过字的纸,但还是污了几张纸不能再用。

    他手里握着散发劣质墨味的纸,懊恼又自责。

    几天下来,凌星也知道李徽缘的身份。卖包子的时候,又不少食客会闲聊,有人问过他们是不是有寄放东西在仓库那边。

    得到凌星的点头后,那人便开了话头,起了兴致,说起仓库门房李徽缘的事迹。

    对方在云霞镇,是人人都知道的存在。

    李徽缘十四那年就中了童生,还是第一名,一脚迈进了科考仕途。

    当年在小小的云霞镇,甚至是县里都引起一番轰动。

    云霞镇有童生,但十四岁的童生还是头名,只有李徽缘一人。

    因此在云霞镇,李徽缘还有个诨号,叫李头名。

    本以为能一路高歌,飞黄腾达。结果这李头名实在是时运不济,得了第一名后,爷爷奶奶相继去世。

    一人守孝三年不能科考,加起来守了六年。

    如今已经二十岁,依旧勤学苦读。

    李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他也需要出来谋生赚钱生活。

    又想着多些时间读书,参加明年的院试。

    最后在县令的帮助下,来这仓库做个记录的门房。

    没人来的时候,他可以练字看书,每月六百钱。

    这活清闲又有钱拿,在云霞镇一月六百钱可不是小数目。

    李徽缘知道这是县令心善,在拉他一把。

    不想给县令丢脸说他做活不认真,看书练字都是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见。

    凌星每次来,都能看见李徽缘偷感十足的藏匿着他的字帖。

    这人还自以为藏的很好,没被发现。

    凌星帮着把地上散的几张写了字的纸捡起来,他看一眼字,心想这字真好看。

    对于不会写毛笔字的凌星来说,李徽缘的字,相当于是书法家的水平。

    他笑道:“李头名,你的字很好看,何苦每次都藏着?”

    李徽缘看一眼凌星,见他是有哥儿的模样,立即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可又因着凌星一句字好看,先头的懊恼自责没了,倒是多了几分的羞意。

    他没怎么和哥儿,女子说过话,这会说话还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不,不值当阁下的夸奖,小生的字,还,差得远。”

    凌星又仔细看那字,写的板板正正,还有笔锋呢。

    他肯定道:“明明好看的很,你真是太谦虚了。”

    李徽缘脸色更红,他都不敢瞧凌星,这哥儿怎么能这样夸人!

    想着想着又变成了他的字真的那样好吗?

    应该好吧,这哥儿夸的很真诚,不像是骗他的样子。

    “当……”

    “存东西,我们赶时间。”沈回冷冰冰的打断李徽缘后面要说的话。

    李徽缘那句“当真”没能问出来,经过沈回提醒,这才想起有正事要做。

    接过铜板,蘸取余墨记下名字地址后,从抽屉里面取出竹签递给沈回。

    来了几次,已经不需要人领进去。

    沈回把炉子和陶锅放在竹签上标的草棚后离开,路过门口,他瞥一眼正在收拾桌面的李徽缘。

    准确的说,他看的是李徽缘手里那几张写了字的纸。

    李徽缘以为沈回看他,对他露出些笑意,微微颔首示意。

    沈回冷眼瞧着,文绉绉的瘦猴。

    凉粉受欢迎,今天去粮铺凌星又买十斤的绿豆。准备明天连同家里剩下的五斤一起做了,明天带来卖。

    二十斤面粉也必不可少,今日依旧在粮铺花费四百六十文。

    沈回闷不吭声的把东西全背上,出城门的时候,沈回对桌子前的年轻小吏道:“帮我给许哥带句话,请许哥明日去摊子那寻我一趟。”

    小吏知道沈回和许七关系好,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大兄弟,准把话带到。”

    出城门后,凌星问沈回,“出什么事了吗?要找许七哥?”

    沉默几条街的沈回终于开口,“请许七哥帮忙给面摊换个差不多的地方。”

    他转头看凌星,似是打趣,可表情又实在正经沉稳,“离开的时候,哥夫看到面摊摊主,小曲都不哼了。”

    凌星被沈回看的莫名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实在是话语感觉是调侃,可又讲的一本正经,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强行忽略掉那微微的尴尬感,他道:“不然我们换地方也一样。”

    “除非哥夫换地方后,不会因为影响他人生意,心生歉疚,让自己不高兴。”

    沈回说罢,又细细的与凌星解释。

    “包子摊到哪都会影响那些卖吃食的摊主,糖坊街那边卖吃食的少,且目前为止影响最多的只有面摊。对方去另外的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但面摊摊主要是并不想离开那呢?

    沈回像知道凌星心里想什么一样,他说道:“面摊摊主也想离开,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发愁时小声嘀咕,我看了唇语。”

    不然沈回也不会想找许七帮忙。

    凌星有些惊讶,“二弟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下沈回又不吭声了,凌星走到沈回前面,倒着走看沈回,一脸疑惑。

    沈回偏开头,避开凌星视线,眉心微微拢着,沉声道:“猜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哥夫,我也通些文墨。……

    走山间的野路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就是需要时刻小心,不要摔倒。

    凌星观察着周围,春天要来了,草色开始泛绿树木枝桠开始抽芽。

    过段时间, 他的包子摊可以出一些野菜包子换换口味。

    沈来和小春小夏在院子里玩石头, 听到动静纷纷抬头,朝着凌星跑来。

    小春和小夏还有些羞涩不好意思, 沈来则是一把抱住他哥夫的腰, 仰着头卖乖道:“哥夫, 我今天上午可听话了,把家里的地都扫的干干净净。我能吃一块绿豆糕吗?”

    凌星就知道这小子是馋嘴了, 他笑道:“你抱着我怎么走啊?还吃不吃绿豆糕?”

    沈来立即松手, 小春和小夏被沈来推一下,凑近了凌星。

    他们揪着衣摆,声音小的差点听不清说什么。

    “大伯夫, 我们也乖的。想吃糕……”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个孩子终于敢和凌星主动讲话了, 不仅讲话,还表达出想要的东西。

    凌星抬手摸一下两孩子的头,“走,去灶屋。”

    给三个孩子各分一块绿豆糕, 三人像是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眼睛都亮了。

    欢呼着说哥夫, 大伯夫好, 又一起跑灶屋坐在外头的大石头上,三人坐一排,晃着腿在那慢悠悠的吃。

    凌星关上柜子, 看到沈回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木枪。

    手腕和脚腕被布条捆绑结实,没有漏一点袖口缝隙出来。

    知道沈回现在要上山看笼子里有没有东西,还要去摘芭蕉叶。

    凌星喊住沈回,叫他等一下。

    手里拿着油纸包好的两大块绿豆糕,又从竹篓里面掏出今日留下的四个大馒头还有两个包子,走到沈回身边,将其全塞到对方手中。

    “给你补充一下体力的,别省全吃了,进山要小心。对了,驱蛇药带上了没?”

    沈回的手不敢用力,怕将掌心的两块绿豆糕给捏碎了。

    他还以为,凌星今日专程留的包子和馒头,是给小五还有小春小夏的。

    竟是给他的吗?

    沈回想说他不会饿,每次进山他都会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然光靠家里的粮食,他根本长不成如今体格。

    但沈回最终什么也没说,把东西尽数揣怀里,瞧着鼓囊囊的。

    出门时,沈回突然顿住脚步,回了凌星的话,“带上了,我会小心,哥夫放心。”

    ……

    家里的地翻好几天,也差不多可以了。

    徐有芳中午回来之后,下午没有跟着下地,而是开始做绣活。

    凌星在那磨绿豆,听着徐有芳说现在的手越来越糙,做起绣活都不像以前那么灵巧。

    刺绣极其的耗费精力,对眼睛的损伤也大。

    如徐有芳说的,因为做活的缘故,她的手不再滑嫩,刺绣的时候能感觉到吃力且绣活不如以前好。

    凌星不懂刺绣,他坐在凳子上转着小石磨,眼睛看向那一团团的彩色绣线。

    他问道:“娘,你知道绒花吗?”

    原身的记忆里没有绒花,也可能是他没有接触过。

    徐有芳听完后也摇头,“没听过,那是什么花?星哥想要?咱这不知道长不长。”

    凌星笑道:“不是长出来的花,是用绣线做出来的。戴在头上,就像是真的花一样,很是漂亮。”

    “还有这样的花?星哥儿可会做?”

    徐有芳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她绣花最是厉害,只要是见过的花,形态颜色都十分的逼真。但她没有想过,绣线竟然还可以将花做出来。

    绒花凌星并不会做,不过他看过视频,但只看过最简单的两种做法。

    菊花和桃花最好做,只需要简单的弯曲再按着花型堆叠在一起。

    那些复杂一些的花,凌星没有刷到过程视频。就算看了,他没有亲手做过,也不会记的清楚。

    他想了一下绒花基本的做法,给徐有芳简短的描述一遍。

    为方便徐有芳听清楚,还捡起小树枝在地面上边讲边画。

    “将要用的颜色选择好,劈一下绣线,再将其固定用小刷子梳绒。等线梳好之后,要用细铜丝固定。”

    “每个铜丝之间的距离按着花瓣的大小去定,最后再用剪刀从铜丝之间剪开,以木块按着铜丝旋动。再以剪刀修剪绒线,直到能弄出满意的花型。”

    徐有芳听着凌星讲的,结合地面上的图解,还真叫她听明白了。

    “卖画的铺子倒是有铜丝卖,有人会买了做掐丝珐琅的画。不过一买只能买一捆,多是多但就因为多,要一两银子呢。”

    到底是富裕过,徐有芳的见知见闻比起寻常百姓,还是多出许多。

    凌星见徐有芳有意,心想明天走镇上的画铺看看。

    直接买一捆眼下肯定买不了,只看看能不能跟买的人换一截回来。

    这个也要看运气,凌星不能保证一定就遇上,便也没有和徐有芳说。

    磨好的绿豆浆进行搓洗沉淀,把剩下的绿豆沙都放在陶碗里后,凌星去洗麻布。

    明天要用的面糊也揣好发酵上,他去东头房里数钱算账。

    今天的绿豆凉粉卖了六十文,成本三十文。

    包子和馒头卖了六百四十二文,成本四百一十五文。其中豆腐本来要三十文的,但谢青崖只要凌星十五文。

    纯盈利是二百二十七文,去掉仓库和摊位费二十文,加上凉粉赚的,今天净赚二百三十七文。

    明天凉粉会多做,还能再赚些。

    算上前面几天赚的,四天实打实赚到手的,有五百九十六文。

    凌星把钱串好,依旧放木柜子里,等着月底的时候给家里还有沈回统一分成。

    …

    沈回下的笼子在深山,他常年在山里打猎,知道许多小路,不像其他人进去那么困难。

    天刚开始暖和起来,猎物没有夏秋两季那么多。这次沈回运气不太好,八个笼子没有一个有猎物。

    有一个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看样子是套住了,但是最后又被同伴救走。

    重新弄好后,沈回直接朝着更深一点的地方去。

    那边不远处有个深潭,是个温泉。

    面积不大,深度却极深,盯着往里看有深不见底的感觉,会激发出心底的恐慌。

    进入温度偏高的范围内,沈回掏出驱蛇药,小心的撒了一些在身上。

    剩下的仔细包好又揣回去。

    芭蕉叶长了一大片,这周围的温度比起外面要高一些,沈回用匕首切了一会后,额头冒着汗。

    他消耗大,肚子饿了。

    下意识准备找蛇窟,才想起来怀里有吃的,不必再冒险填饱肚子。

    沈回盘腿坐在地上,打开油纸包,包子馒头都冷了,但还是比较暄软。

    他张嘴要咬,中途又缩一下嘴巴弧度,没有咬太多。

    细嚼慢咽他很不习惯。

    以前吃东西,要么赶着时间追猎物,要么周围比较危险,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

    按着凌星的说话,东西吃的快,和吃的烫,都对身体不好。

    沈回嘴巴里嚼着馒头,准备咽下去的时候,又多嚼两下。

    四个馒头两个包子吃完,沈回没觉得饱。

    只能说不饿的慌。

    绿豆糕一路走来,不可避免的碎掉了,甜香却依旧,丝毫不影响口感。

    沈回吃着绿豆糕,从没想过只有孩子们能有的吃食,他也能吃上两块。

    很好吃,比记忆里的绿豆糕还要好吃。

    吃完之后,沈回又弄一些芭蕉叶,估摸着够三天用的,就扛着叶子下山去。

    他的步伐很快,回家的时间比起之前要快不少。

    沈回到家是下午,家里灶屋烟囱冒着烟。他扛着宽大的芭蕉叶,站在灶屋门口,见凌星在里面熬着绿豆浆水。

    门口站着人凌星自然看得见,他手上搅拌的动作不停,转头一看见是沈回,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二弟回来啦,有没有受伤?”

    沈回把芭蕉叶放下,神色轻松,“回来了,没受伤。”

    不知为何,沈回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多谢哥夫给的驱蛇药,很有用。”

    凌星知道药有用便笑道:“那就好,用完了我再找谢哥儿换,二弟别担心不够用。”

    沈回点头,心情愉悦的去处理芭蕉叶。

    要包吃食叶子需要好好的清洗,沈回力气大,头先不太能控制力道,上来就撕破好几下。

    后面还是徐有芳看不下去,叫沈来还有小春小夏三人去帮忙洗,她去灶屋烧锅。

    绿豆凉粉煮的时间要不了多久,凌星装了三大陶盆放那凉着定型。

    徐有芳接着做晚上要吃的豆饭,凌星则是出去帮着一起洗芭蕉叶。

    “哥夫你和我蹲一块!”

    沈来招着小手,热情的邀请凌星加入。

    他就是要和哥夫贴在一起才高兴。

    凌星按着沈来指的位置,蹲下去一起清洗芭蕉叶。

    打水回来的沈回看到他原先的位置蹲着凌星,放下木桶后,用葫芦瓢浇水冲洗叶子,接着不动声色的蹲在凌星边上。

    “哥夫上次说想学唇语,还学吗?”

    这几天实在是忙,凌星都忘了这茬,经过提醒终于想起来,他问沈回,“想学的,要怎么学?”

    “前面需要大量的练习,要多观察,注意力需要集中,有些地方比较模糊不太清楚,需要记住通过后面读出来的唇语进行解析。”

    沈回解释完后,凌星只有一个反应,好难学啊。

    沈回的记忆力好,以前看的书都能记得。他能学会这样难的技巧,也无可厚非。

    关键是,他的记忆实在算不得好,注意力嘛……也不太能集中,倒是比较有耐心。

    沈回也知道唇语比较难,他也没以为凌星能熟练掌握,稍微读一点点就差不多了。

    见凌星被唇语难度吓到,没说不想学可以不学,而是说:“可以只学最简单的一部分,后面的要耗费太多时间,哥夫不一定有空。”

    凌星闻言点头,觉得按着沈回说的就好。

    正要问沈回什么时候开始学,又听沈回说道:“若是哥夫想学习字,我也通些文墨,可以教哥夫。”

    凌星有些疑惑,习字?他什么时候表露出想要学毛笔字的想法了?

    “那个不用学。”

    凌星会写字,就是毛笔字写的丑。他怕写字再给暴露了,因为原身是会写字的,记忆里那字还挺好看。

    反正他一个不会写毛笔字的,看谁写都觉得好看。

    凌星寻思着后面有机会找笔墨纸砚试试,看他现在有没有肌肉记忆。

    要是没有,还得想办法练字。

    沈回听到凌星拒绝,嗯了一声,又低声认真的对他说:“李徽缘的字有形而无根骨,他应是知道所以才多加练习。哥夫以后莫要再夸他字写的好,可能会叫人觉得是在笑话。”

    凌星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那么谦虚呢,还是二弟你观察细微,我后面肯定不夸了,可别叫人误会。”

    沈回颔首轻笑一声,“是该这样。”

    第29章 第 29 章 肖想

    芭蕉叶洗好还需要裁剪成合适的大小, 徐有芳的剪刀被拿来用,沈回咔咔咔剪的很快。

    剪小的过程中,叶子表面的水滴也被拂去,最后摊在簸箕里面, 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今天进山笼子里没有猎物, 只能明天凌星他们在镇子上买肉。

    临睡前,徐有芳给凌星五十文钱, 让他明天买一斤半的肉, 多点肥的。

    时下百姓都缺油水, 肥肉是最受欢迎卖的最好的肉。大家买肉,最不想要的就是纯瘦肉, 吃不到一点油星。

    这是沈家长辈要请客吃饭, 表示感谢。

    凌星没有推拒这个钱,说他来给这种抢了长辈心意的话。

    睡四个时辰,凌星爬起来穿衣洗漱。

    昨天做了十五斤的绿豆, 出三十斤多点的凉粉。

    他划六斤多出来,四斤留着今天摆席面吃, 另外两斤到时候给谢青崖带回去吃。

    加上发酵好的二十斤面粉,还有钱匣子蒸笼那些重量,有五十斤。

    凌星说什么也要背点东西,最后沈回又找个竹筐, 把蒸笼还有钱匣子给凌星背着。

    看着沈回背那么多东西, 凌星往屋里找徐有芳一趟。

    因为凌星是背对着, 沈回看不了唇语。徐有芳又被凌星挡住, 也看不清在说什么。

    沈回看一眼天色,催促道:“快走吧哥夫,不然要耽误了时间。”

    “来了。”

    凌星很快出来, 和沈回出院子。

    走在山野小路时,沈回主动把衣摆放凌星掌心,低着头问他,“哥夫和娘说了什么?”

    凌星笑了一声,“不告诉你。”

    听着凌星调笑的话语,沈回转头看他,唇角上扬,眉头微挑,“和我有关?”

    凌星打定主意不说,沈回没有再问,只对凌星说:“哥夫抓紧,前面的路不好走。”

    这下凌星听他话了,将沈回的衣摆攥的更紧,人也跟的比较近。

    沈回余光看一眼凌星,微微一笑,带人稳稳的朝着镇子方向走去。

    昨天沈回托小吏带话给许七,今天二人到城门口的时候,看到许七就在那坐着。

    许七家就在镇子里,睡得早起得早,已经习惯。

    看到沈回二人,许七打了个哈欠起身,“沈老弟找七哥什么事?”

    沈回长话短说,想许七帮忙给面摊摊主找一个差不多不的摊位。

    不用说具体的原因,许七也知道是因为包子摊导致面摊出现问题。

    那包子馒头他第一天就吃过,味道是真的好。就几天的功夫,他走糖坊街周围,都能听到有人谈论包子馒头。

    要不是价格对他来说比较贵,不好天天买来吃。

    又怕去买沈回不要他钱,许七想着过阵子叫别人帮他带。

    买点回家解解馋。

    都是卖面食,一个生意好,另一个生意自然会受影响。

    只是在商言商,别人受影响那是别人的事情,也不是故意折腾对方,何必要替对方思虑周全?谁家生意也不是这样做的。

    许七有疑惑,他也问了出来。

    沈回只道:“之前托面摊摊主帮忙找人,对方一口答应下。后面就影响了他的生意,这几日他生意都快做不下去,这事就当是还他帮忙找人的人情。”

    听着话,许七瞥一眼沈回侧后方的凌星,随后又看向沈回。

    这人都没找呢,就想着还人情。

    心软成这样,见不得人受苦,这事他兄弟做不出来。

    不是他兄弟,那铁定就是他兄弟的哥夫。

    也不知道这哥儿是哪来的,像是没吃过什么苦,因此也见不得人受罪。

    许七凑到沈回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兄弟,不是七哥说啊,这人有善心是好事,但凡事有个度。你这哥夫心肠太软,小心被人骗。”

    沈回嗯一声,“我会仔细盯着。”

    许七听沈回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嗯,盯着也对。

    有沈回盯着,自然没人敢靠近沈大的夫郎,仗着他心软去诓骗伤害。

    “成,我帮留意着摊位。最迟后天,就帮你把这事解决。”

    许七答应的痛快,对他来说,这事就是举手之劳。

    沈回颔首,“过段时间笼子里有货,给七哥送两只兔子。”

    山珍野味许七拒绝不了,人情关系也是有来有往才能维持。

    他乐呵笑道:“那七哥可等着了啊,嘴淡了一个冬季,到时候好好打打牙祭。你嫂子做的红烧兔肉最好吃,到时候七哥打点酒,咱哥两好好喝一杯。”

    “好。”

    说几句后,许七就挥手叫沈回赶紧去出摊,别耽误了时辰。

    去仓库取东西时,李徽缘看到凌星。

    想到昨天被人那样认真的夸字好看,他不由自主的脸又红了,很是不好意思。

    不过现在光线暗,也看不太出来。

    只是在李徽缘悄悄看凌星第二眼的时候,视线被沈回打断。

    高大的身躯挡在凌星前面,沈回沉着脸,眉头微皱,硬邦邦的开口,“竹签拿好,我急着取货。”

    李徽缘猛的回神,有些紧张结巴,“哦,好,去取吧。”

    之前沈回都是叫凌星在外面等,今天沈回给竹签后,转头就对凌星说:“哥夫来帮我好吗?”

    凌星自然是点头,跟着沈回往草棚走。

    一直到沈回和凌星取了东西离开仓库,李徽缘脸上的热度才降下去。

    他看着门口,有些呆呆的样子。

    从没有人用那样真诚钦佩的眼神看过他,那样真心的夸过他。

    李徽缘心绪回拢,摸摸心口的位置。视线落在练一半的字上,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一定要在明年的院试,取得名次。

    家里晚上要请客吃饭,今天要买肉。

    沈回没直接去摊位,而是拐去去肉市。

    肉要早买才能买到满意的,越到后面,好肉肥肉都没了。

    肉市离仓库这边也就两条街,他带着凌星直奔熟识的屠户猪肉摊。

    沈回之前捉到猎物,除了卖酒肉饭馆,也会给这猪肉摊送。

    “二郎来啦,好些日子没见,这次来是有货了?”武大力用磨刀石磨着刀,吱吱哇哇的响声有些刺耳。

    沈回摇头说:“过阵子才能有货,今天来是想买肉。”

    武大力最开始看沈回背着大竹篓,心里也惊讶一下。

    还以为今年猎物比往年的笨,这么快就投入沈回的罗网之中呢。

    他停下磨刀动作,朗声一笑,“买肉找我就对了,要多少?我给你多切肥肉。”

    沈回看向凌星,小声问他要多少。

    凌星从沈回身侧探出,直接对武大力说要五十文的猪肉,多要些肥肉。

    之前武大力就看到凌星了,沈家有哪些人,他多少是知道。

    前头没和他说话就罢,这会人家开口说话,武大力不好不打招呼。

    不过凌星的身份武大力一下子没能对上,看无胡茬和喉结,应是哥儿。他抓抓头发,实在想不出干脆直接问沈回。

    “这是哥儿?你夫郎还是你家小五?”

    沈回听到夫郎二字时,视线不由瞥向凌星。以为凌星会不高兴,没想到凌星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甚至还被武大力的话逗笑。

    不等沈回说话,凌星就解释道:“小五今年才十岁,我是沈还的夫郎。”

    武大力没说对一个,也尴尬的不行。他是真没想到,沈大郎病重成那样,家里还会花钱给他娶夫郎。

    他告罪道:“是我眼拙了,沈大郎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我哥去世了。”

    沈回短短一句话,让武大力彻底闭嘴。

    他这张嘴真是会触人霉头。

    少说话,多干活,多说多错。

    武大力挥刀割肉,厚实的肉在他的刀下,就像是豆腐一样好割。

    他刀偏了一些,多切了些肉。

    为他这张不会说话的嘴,也是觉得凌星小小年纪就守寡实在可怜。

    瞧着和他家的二哥儿差不多大的年纪,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武叔,肉给多了。”沈回不用掂量,就知道切下来的肉五十文绝对买不到。

    “收着吧,没多切多少,叔说错了话。你要是不要,叔这心里过意不去。”

    沈回道:“武叔不知道,提起并没什么。”

    武大力嘿了一声,“肉切都切了,别磨叽快收下。”

    沈回急着出摊子,只好先收下。

    给钱之后,凌星和沈回快速去摊位。

    包子摊开摊,凌星照旧给沈回留些包子馒头,叫他吃了补充体力。

    客人们熟门熟路的来买包子馒头,今天的油纸换成了芭蕉叶,食客虽有疑惑,但也知道油纸要花钱去买,要些成本的。

    而这包子摊卖的包子馒头,那原料好的没话说。

    因发酵加碱的原因,面团有些白,吃起来甜甜软软的,食客们一直以为凌星的包子馒头,是加了些最好的精白面进去的。

    更别说包子馒头的个头是真的大,那大小一看就用了很多面。

    这样一来,成本实在是高。

    食客们都觉得凌星不赚什么钱,因此对于油纸换芭蕉叶,他们没有任何的排斥,欣然接受。

    今天凉粉卖的势头也很不错,昨天没买着的,今天也都带着陶碗过来。

    要六文,三文的都有,这东西口感新奇,吃着味道也好,价格还便宜。

    近两个时辰,包子摊所有的东西都卖完了。

    因为许七答应帮忙,凌星留了两斤凉粉,还有包子馒头各四个,用芭蕉叶包好,准备出城门的时候给许七。

    还留了一份给武大力,他给的肉都两斤多了。一斤猪肉三十五文,这是真没赚钱。

    摊位离肉市更近一些,二人去的时候,武大力正在忙。

    沈回把东西直接放在屋里的小桌上,和武大力说一声凉粉吃法就走了。

    武大力忙的不可开交,都不好追上去把东西还回去。

    这次来仓库寄存,李徽缘没有再慌慌张张的遮挡他练字的纸。

    大白天的光线好,李徽缘也没好意思抬头看凌星。

    全程低着头,把竹签给沈回。

    一切动作被沈回收入眼中,他看着李徽缘无遮无挡的字,冷冷的瞥一眼。

    比他的字差远了,比他大哥的字,更是差远了。

    凌星心里记着沈回的话呢,这次看到李徽缘的字没有出口夸。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好奇什么叫有形却无根骨。

    不过他不懂书法,实在看不出来。还是觉得好看,那就默默欣赏一下吧。

    李徽缘悄悄抬眼看凌星,发现对方正在欣赏他的字。这让李徽缘心跳加快,又匆匆低头。

    沈回见李徽缘偷看凌星,冷着脸盯着他,话却是对凌星说的,“哥夫,我需要帮忙。”

    凌星闻言直接收回视线,抬脚跟上沈回。

    放好东西离开仓库,凌星问沈回这离画材铺子近不近。

    沈回想了一下说:“有点远,要过五条街。哥夫想买什么?你去茶摊坐着,我帮你买。”

    “没想买东西,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买铜丝,我想和人换一截铜丝。”

    沈回没问凌星要铜丝干嘛,只说:“画材铺子的掌柜每天都来摊子上买包子馒头,去找掌柜说,可能会给换,不必等人买。”

    凌星惊讶道:“二弟认识那掌柜?”

    “不认识,只是之前路过画材铺子,见过几次知道长相。”

    凌星惊讶的笑道:“二弟你真厉害,看几次就能记得这样深。我想去试试看,二弟带我去?”

    沈回被凌星夸的耳朵有点热,那眼神语调好像他真的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一样。

    轻咳一声缓解情绪后,沈回才说:“好。”

    画材铺子的掌柜看到凌星和沈回时也有些吃惊。

    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铺子里。

    他很爱吃包子馒头,就要刚出炉现吃才好。因此每天都跑两条街亲自去买,边吃边走,那滋味实在是好。

    因着爱吃凌星包的包子馒头,掌柜对凌星的态度也很温和,“小摊主是要买什么?我给你找。”

    凌星摆手说没什么想买,是想换一截铜丝,拿钱换还是拿物换都行。

    按理说铜丝都是要一捆一捆卖的,从不会截断去卖。

    会买铜丝的,不是做首饰,就是搞掐丝珐琅画,全都是不差钱的主。

    他们也不会要求截断买。

    铜丝都是在圆柱木上缠绕着,有一定的厚度,用油纸包裹好,防灰尘也防潮。

    画材铺掌柜这还真没有拆开散卖的铜丝,他也是给东家干活,不要把包好的铜丝拆了偷剪一段下来给凌星。

    最终也没能换到铜丝,不过画材铺掌柜对凌星说,要是后面有人买,他会帮忙问问能不能花钱换一段。

    换到就带去包子摊给凌星。

    凌星十分感动,连声道谢。

    解决完铜丝的事,回去正好能路过粮铺,买明天要用的面粉和绿豆。

    出城门时许七不在,沈回把东西交给小吏,托他带给许七。

    因为去了一趟画材铺子,耽误一些时间,今天到家比较晚。

    好在请客是晚上那顿,就算晚点回家,也不耽误事。

    徐有芳提出猪肉,那分量扎实的很,肥肉也多。这五十文钱肯定买不到,以为凌星添钱了,说要把钱还给凌星。

    听的凌星连连摆手,说了前因后果知道是误会一场。

    徐有芳听到大儿子,鼻头一酸有点想,但很快又调整情绪。她怕自己在凌星面前难过,会让凌星跟着一起难受。

    她道:“我还以为你要用猪肉,所以添钱多买呢。你要的那份,娘给你剁好,明天能直接用。”

    凌星笑道:“谢谢娘!”

    中午简单的吃点面糊缓解饥饿感,沈来知道晚上有好吃的,今天面糊喝的都少,说要留肚子晚上多吃。

    结果下午就饿的肚子疼,被徐有芳一边骂,一边含泪快乐吃绿豆糕。

    小春和小夏也都有,他们一如既往,两人吃一块。

    剩下的一块留着哄爹。

    早上徐有芳就去找谢青崖,说晚上来家里吃饭。谢青崖喜欢和凌星相处,沈家的邀约也是为还人情,他没有拒绝。

    切一斤豆腐让徐有芳带回去,说什么也不要钱,保证自己晚上会和他相公一起去沈家吃饭。

    眼看着太阳往西走,徐有芳放下绣活,带着凌星准备做饭。

    猪肉肥油多,就能有猪油。

    徐有芳想先弄点猪油备用,晚上做一道黄豆炖肉,拌凉粉,猪油煎豆腐,再加一道煎凉粉。

    之前听凌星说凉粉煎炒也好吃,徐有芳想着凌星说好吃,以前肯定是吃过的。

    他现在一个人背井离乡,吃上以前在家乡吃过的食物,应该会高兴。

    正好家里有猪油就试试。

    请客吃饭就不好吃面糊或者豆饭,徐有芳让凌星蒸包子当主食,一家子都吃。

    不然客人见主家人不吃,他们也不好意思吃。

    凌星点头说行,再做些绿豆糕当甜点,把绿豆沙和家里剩下的那些麦芽糖全做了。

    还能给谢青崖带些回去,现在家里买豆腐,谢青崖只要他半价,凌星也总想着对谢青崖也好些。

    绿豆糕不费事,用蒸笼顺手就可以蒸上。

    馒头蒸的时间长些,要先做。不然等它好,菜全凉了。

    馒头稍微放凉不隔夜的话,口感也依旧松软,并不影响。

    面发好之后,凌星快速的团馒头。

    他算一下人数,又要给村长家送去。做主食吃的话,大人要三四个,孩子两个能饱。

    因为有沈回在,他消耗大吃得多,凌星干脆蒸五十个,一锅能出二十五个,出两锅正好。

    用去六斤多的面,明天摊子只有十四斤能用。

    蒸好的馒头被放在干净的簸箕里,太多了陶盆放不下。

    馒头蒸着的时候,徐有芳腌了一下猪肉,菜也切好备齐。

    凌星也将绿豆糕弄好,只等着最后蒸一下。

    糕蒸熟的快,两刻钟就出锅。

    日头还够,徐有芳先做炖菜。

    徐有芳做菜味道其实挺不错,黄豆炖猪肉舍得烧柴放肉放酱油,炖煮时间够久,后面肉香豆香都被激发出来。

    沈来和小春小夏三个孩子都不看蚂蚁搬家了,排排蹲在灶屋门口撑着脸吸肉香。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闻过肉的香味了。

    拌凉粉凌星直接调了调料,不需要多耗费心思。

    谢青崖的豆腐做的好,切成小块用油煎,豆腐煎后的油香能叫人香迷糊。

    最后出锅前淋一圈的酱油,撒一点捣碎磨细的盐提味,虽说看着寡淡,但是这又有油,又加了调料的,味道是可以的。

    煎凉粉徐有芳没做到过,但她有多年做饭的经验,只要简单形容,就能将其做出来。

    加热后的凉粉比较易碎,不容易夹起来。干脆直接切丁,到时候用勺子舀着吃。

    凉粉裹一层晒干的绿豆淀粉,猪油烧热后放陶锅里面,锅中瞬间冒起白烟,滋滋作响。

    徐有芳担心陶锅受不住,把火势又减少许多,小火慢煎。

    家里的调料少,凌星磨一点辣椒粉,用于提味。

    菜全做好,沈家人也都回来,谢青崖和王隽迎着夕阳来到沈家。

    两人都没空着手,谢青崖手里捧着一盆豆浆,王隽手里是一本书。

    虽是抄本,但也十分贵。书铺里最便宜的书,也要五百钱。

    王隽知道沈家人识字,便带了一本启蒙的书,是给孩子们用的。

    要是想教孩子,这书用起来方便顺手。

    沈呈山不敢收王隽这样贵重的礼,王隽不知如何打交道,推拒几下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谢青崖。

    被王隽求救似的看着,谢青崖乐呵一声将那本启蒙书直接塞沈呈山手里。

    “沈叔你拿着吧,你们得空教教小五他们,能识几个字,以后出去不叫人骗。也是我相公自己抄录的,就费了些笔墨纸钱,没那么贵。我还想着凌哥儿后面给我做好吃的,你们不要这书,我还哪好意思啊。”

    谢青崖说话直来直去,想什么说什么。沈呈山知他真是这样想,便收下了书。

    凌星摸过来小声对谢青崖说:“我给你做了绿豆糕,凉粉也留了些,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我就馋你做的这口呢!”谢青崖笑道。

    徐有芳捡了十个馒头,用油纸包好,叫沈回跑一趟村长家。

    村长家闺女哥儿多,都出嫁了,家里两个儿子成了家。

    一大家子加上小辈,也就十人,正好够一人一个吃的。

    沈回去的快,回来也快。

    灶屋坐了满满当当的人,十分的热闹。

    沈回坐下,正好是与凌星面对面。

    馒头是主食,但也煮了面糊。

    用的是凌星买的好面,喝起来没有家里平时吃的面刮嗓子。

    仔细品还有面粉麦香。

    沈归沈来还有小春小夏看着一桌子的菜,以及好面做的面糊馒头,以为家里过大年了。

    不对,过大年都吃的没今天好。

    开吃之前,沈归拉着小春小夏,撺掇两孩子多给他夹一些他爱吃的。

    他毕竟当爹的人,不好意思在客人面前一直夹。

    但孩子还小,他们可以。

    小春和小夏被沈归一口一句乖女儿,乖哥儿忽悠的脑袋发热,连连点头。

    动筷子后,两孩子像是饿鬼附身,但有目标明确,一个奔肉,一个奔煎凉粉。

    齐心协力的喂着他们馋嘴爹。

    有客人在,徐有芳没好意思说沈归,瞪了他好几眼。

    沈归美滋滋的吃着孩子们的投喂,眯着眼睛乐呵。反正他娘现在打不了他,他先享受再说。

    沈来没沈归好,他坐在他娘边上,被他娘按着,都不能发挥。

    还是凌星掰开馒头,给沈来夹菜在里面裹着,然后递给他。

    沈来感动的不行,结果后猛咬一口。

    肉真好吃啊!肥瘦相间,肥肉炖煮软糯并不腻人。黄豆因为舍得煮,不像平时有些微硬,软绵绵的十分好吃。

    肉和黄豆夹在馒头里面,夹着些咸咸的汤汁,再塞一块油煎的咸香外有微焦的豆腐,一口咬下去那滋味别提多香。

    见沈来吃的香,王隽也按着凌星的做法,给谢青崖夹了一份。

    不过这里面夹的比较多的是煎凉粉。

    谢青崖是真的爱吃凉粉,王隽也是。

    因着谢青崖坐在凌星边上,他在吃到煎凉粉后,就忍不住的小声对凌星夸好吃。

    淀粉让凉粉外面有微微的脆感,里面又无比嫩滑。酱油的咸与辣椒粉融入其中,舌尖微辣提味增香。

    谢青崖吃了就停不下来,在人家吃饭也不好意思一直吃。

    只能吃完一个馒头夹煎凉粉后,用辣红的嘴巴,轻声斯哈的问凌星煎凉粉怎么做,他回去也要做。

    两人一直交头接耳的说小话。

    凌星见谢青崖辣的那样,没忍住说:“谢哥儿,你怎么和二弟一样又不能吃辣又爱吃辣。”

    谢青崖道:“我相公爱吃,我也跟着爱吃。”

    凌星看一眼王隽,这人一身书卷气,似乎身体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略显清瘦。但眉目疏朗俊逸,倒是叫人忍不住的心生亲近之感。

    原先有些苍白的面庞,因为辣染些血色,看着更好看了。

    凌星越看越觉得王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应该说是原身在哪见过,那熟悉感源于原身的记忆。

    一直盯着人看不好,凌星很快收回视线。

    转头的时候,发现沈回吃着馒头,嘴角带笑。

    这是吃高兴了?

    吃完饭,谢青崖和王隽准备离开,凌星给谢青崖装上凉粉和绿豆糕,叮嘱他路上小心。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高兴,请完客沈呈山也觉得心里一直想着的事终于办了,松快不少。

    一家子一起搭手,灶屋很快就收拾干净,洗漱好上床睡觉,结束疲惫但充实的一天。

    深夜,沈回做了个梦。

    梦中,他背着竹篓,带着凌星去买肉,与白天一模一样的情景。

    武大力不认识凌星,便问沈回道:“这是哥儿?你夫郎还是你家小五?”

    沈回没说话,转头看向凌星。

    见他笑的两眼弯弯对武大力说:“小五今年才十岁,我是沈回的夫郎。”

    画面一转,沈回坐在凌星对面,他只要抬头,就可以看见凌星。

    对方正在和谢青崖小声说话,眼睛带着笑意,温和明媚,“谢哥儿,你怎么和我相公一样又不能吃辣又爱吃辣。”

    沈回觉得自己心跳在加快,他想继续看唇语,知道凌星说什么。

    可画面越来越模糊,接着浮现出他大哥的脸,还有恳切的声音,“二郎,哥哥托你照顾好他。”

    沈回梦中惊醒,直直的坐起身。他眉心紧皱,似是想着方才的梦境。

    黑暗中,沈回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30章 第 30 章 找人难

    昨天谢青崖送了一陶盆的豆浆过来, 凌晨时徐有芳煮了些,给凌星和沈回喝。

    豆浆豆味浓郁,磨的比较细腻,加上一晚上的沉淀, 徐有芳没有搅拌, 给凌星和沈回喝的是最细腻无豆渣口感的。

    虽然没有糖少了些风味,但对现在的凌星来说, 这碗无糖豆浆已经是极其好喝的。

    见凌星爱喝, 徐有芳给他又盛一碗, 凌星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完。

    又喝一碗稠一些的面糊,凌星起身收拾东西。

    他和昨天一样, 也背着竹篓, 里面装钱匣子和蒸笼。

    走到山间小道,凌星下意识伸手要拽沈回的衣摆,但沈回却快步离开。

    凌星有些疑惑, 看着沈回在不远处寻找着什么。

    没一会,他手里就被塞一根树枝。

    “哥夫拽着树枝。”

    凌星以为是一直拽着衣摆沈回不太好走路, 他二话没说点头道:“好的。”

    到镇上天还黑着,没多少亮光。

    许七坐在凳子上,看到沈回和凌星,笑着招手。

    寒暄几句昨天的凉粉还有包子馒头很好吃, 又说今天会带王有麦去看新摊子。

    都有事要忙, 说几句便各自忙活起来。

    去仓库取炉子和陶锅的时候, 凌星想到沈回昨天喊他帮忙, 今天直接就跟着沈回进去。

    没想到被沈回制止,“哥夫在外面等我就可以,那点东西也不重。昨天早上是没吃饱, 感觉没什么力气,才叫哥夫帮我。”

    凌星点点头,“好吧,那我在这等你。”

    沈回嗯一声,转身的时候,看到李徽缘的视线落在凌星身上。

    他眉头紧皱,背着沉重的竹篓,大步转身离开。

    “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李徽缘终于找到机会,鼓起勇气问凌星的名讳。

    前面想问,但每次凌星都跟着一起进去,找不到合适时机。

    在凌星看来,这种询问是极其正常的情况,他微笑着礼貌回道:“我叫凌星。”

    “我,我可以叫你凌哥儿吗?”

    李徽缘问完还不好意思的挠头。

    见凌星点头,他笑了笑,又红着脸补充,“我在家中行三,凌哥儿可以唤我李三郎,直接叫三郎也好。”

    天色黑,凌星并看不清李徽缘的神色,他对于称呼并不在意,既然提起怎么叫便按着对方说的来。

    多个字更绕口些,凌星拽着背篓的带子让肩膀舒服一点,随口道:“好的,三郎。”

    沈回恰好一手拎着泥炉,一手夹着陶盆。

    出来就听见那声清越的“三郎”。

    “哥夫。”

    沈回的声音低沉有力,像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在暗处,冷冷的看向李徽缘。

    走了这么一小会,这人就如此得寸进尺。

    三郎?亏他好意思说出来叫他哥夫喊。

    李徽缘完全没察觉到沈回冰冷的视线,他也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听到沈回叫这声哥夫,李徽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方才的神采奕奕。

    他是知道凌星身份的,来仓库存货取货,他多少听到几次沈回对凌星的称谓。

    是他太喜色,知道了名字就忘记凌星已经是别人的夫郎。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自从被那样夸过之后,李徽缘终于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

    这些年,他总是在迷茫,反复的询问自己真的好吗?真的能考上吗?

    他得不到答案。

    可是,那天凌星的一句话,让李徽缘找回了自信。让他坚定了本心,要继续往前。

    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得到如此正面的反馈了。

    那时的他,仿佛是久旱逢甘霖。

    也让他对凌星生出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总期待着对方能再多夸一夸他。

    李徽缘看着凌星离开的背影,垂头丧气的轻叹一声,随后又坐回去开始练字看书。

    包子摊摆好后,也没见对面的面摊出现。

    凌星估摸着是许七哥已经带着人换地方去了。

    他把发好的面倒出来,又取出昨天徐有芳帮忙剁好加了盐调味的肉馅。

    猪肉馅三分肥七分瘦,能保证油水汤汁足够。

    馅料留的并不多,只够包五个大肉包子。

    昨天看沈回要背那么多重物,也没怎么吃肉,凌星怕他身体受不住。

    之前说沈回看着瘦了也不是开玩笑,虽然还是比较壮实,但确实是没有刚见面时候壮实。

    短短几天就肉眼可见的瘦,可想而知消耗有多大。

    不吃肉是不行的。

    凌星便与徐有芳说,后面会买些肉单独给沈回做肉包子吃,给他补补。

    身体是本钱,可不能拖垮。

    徐有芳也知道这个理,往年的时候春夏秋三季,沈回自己会上山填饱肚子。

    一到冬天,没什么活干,吃的不多会消瘦一些。但也还好,等春季又能壮回去。

    今年因为要干重活,要是再吃的少,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山上这会也没产出,为了儿子的身体着想,徐有芳同意了凌星的提议。

    也听凌星的,他自己出钱买点肉。

    按着凌星的话说,在地主家当长工,三不五时还能喝口肉汤呢。

    没道理沈回这样给他干活,基本上除了包包子馒头以外,其他的活沈回能做都做了。

    结果就等着那一成的分成,别的什么也没有。

    徐有芳怕凌星不持家不晓得辛苦,担心他只想着对家里人好,买肉买许多,便说:“每天至多花十文的肉钱,够包几个包子给二郎补身体就够。可别买太多,你的钱还是存着好。”

    凌星自是点头答应,又按着徐有芳说的,今天的肉馅就从家里买的肉里留,后面的凌星再自己买。

    沈回打水烧水的功夫,凌星已经包好肉包,先放在蒸笼里面。

    估摸着时间包子熟了,凌星将装着五个肉包的那层蒸笼屉抽出来,把包子放在芭蕉叶上,又放新包的馒头进去。

    “二弟来吃包子。”凌星招手笑着喊沈回。

    与往日一样,沈回拿起包子吃,咬一口才发现不对劲。

    肉馅咸香,带着些许汁水,浸入暄软的面皮。

    “肉包子?”

    竹篓里的东西,都是徐有芳收拾的。装馅料和面的陶盆,为了干净一些,上面都会用麻布盖一下。

    凌星包包子时,沈回在忙别的,并不知道有肉馅。

    这会吃到,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凌星仰头看沈回微微惊讶的模样,他笑道:“是啊,快再尝尝好不好吃。”

    沈回的视线短暂的落在凌星的脸上,又很快移开。

    他有些慌张局促,只看一眼,便与梦境中的脸重叠,他口中的肉包怎么也吞咽不下去。

    “小五和小春小夏没吃过,给他们留着吃吧。”

    沈回想离开这里。

    凌星抬头说:“肉包子是专门给你包的,因为你每天消耗大需要补充。小五他们我会留豆腐包子,也会额外做绿豆糕。这些都是你的,乖乖吃完它们。”

    专门给你包的。

    乖乖吃完它们。

    沈回脑海中回荡着凌星的话,咬着香浓的肉包,不敢再抬眼看凌星。

    今天做的肉包子其实凌星还不太满意,肉腥味还是能吃出来些的。

    等后面有葱,到时候再买些姜,用葱姜水去腥,再加些大葱的葱白进去,味道会更好。

    正好那时候应该也攒下些积蓄,包子摊可以出新口味大肉包子。

    天微微亮,摊位开张。

    那画材铺子的掌柜照旧来买,不过昨天没有人买铜丝,没能换来。

    和凌星说后面会帮他留意,凌星多给了个豆腐包子表示感谢。

    掌柜并不缺这口吃的,但他也因凌星的举动高兴,临走的时候还笑着说一定会帮凌星好好留意。

    今天的面粉只有十四斤左右,卖起来比平时要快很多。

    摊子收摊早,凌星和沈回说去肉市买肉。

    武大力切十文钱的肉,刀又偏了偏,多切一大半进去。

    不等凌星拒绝,就哈哈笑着对他道:“哎呀昨天送来的那几样东西可好吃了,我老爹老娘可爱吃,他们牙口不好,就爱吃那软乎乎的东西。”

    “知道是你们送的,叫我说什么都要给些肉给你们。要是你们不要的话,回头老两口得说我不孝不听他们话哩。”

    凌星只好接过肉,“我们的摊子就在糖坊街,武叔家里人去买,报个名号,我给算便宜。”

    “哟,那可好。到时候我叫家里哥儿去买。”

    从肉市离开,拐去粮铺买明天要用的面粉和绿豆。

    伙计已经认识他们了,都不用说只问一句是不是老样子,得到肯定后直接动手装货称重。

    买好粮食,沈回和凌星到镇子城门口,许七不在,另一个小吏在。

    他看到人,连忙上前,“许哥叫我告诉你们一声,那面摊子安排在了两条街外的麻油街。位置虽说不是街中心,但那周围没有卖面条的。赚不了太多,和以前一样是行的。”

    解决一件事,凌星心里松快许多。

    回到家,他把该弄的东西都弄上,然后去数钱。

    昨天凉粉有十斤是没卖钱的,包子馒头也各留八个,给了武大力和许七。

    因此昨天的纯利润并不多,只有一百八十五文。

    今天的面只有十四斤左右,但三十斤的凉粉全都卖了出去,去掉一切开销,纯利润是二百零八文。

    加上前面的,六天赚了九百八十九文。

    快一两银子了!

    凌星心里高兴,还有十天就是月底。

    他准备分完钱,就拿他的那份钱专门买面粉做包子馒头,还有凉粉。

    做好给周围的摊贩送去,让他们帮忙留意他弟弟。

    因为是被继母卖掉的,是合理合法,连报官都不行。

    不然凌星早就想去衙门求帮助了。

    至少还能得到允许,贴个寻人启事什么的。

    想到要找凌月,不可避免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与凌月相关的记忆。

    因为有原身所有的记忆,凌星能从那些记忆里感受到他对弟弟的关爱,还有弟弟对他的依赖与崇敬喜爱。

    兄弟两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受记忆影响,凌星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怕找不到凌月。

    回到灶屋,沈回正好从屋里出来,他察觉到凌星情绪不对,往前走去在凌星一步以外停下。

    “哥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脚疼?”

    沈回朝着凌星脚后看,没有发现磨伤的痕迹。

    凌星摇头,他叹口气。

    “没不舒服。就是怕找不到弟弟,也不知道能怎么去找他。”

    没钱没权没势,他自己都寸步难行,更别说去找人。

    沈回听着心下微沉。

    这事沈家也一直记挂着,之前去镇子上卖柴火的时候,也帮凌星问了一圈。

    结果自然是没有收获。

    其实就算是问到了人,也很难带回来。

    那是被家里长辈卖出去的,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卖了成奴,就是别人家的。

    找到也只能寻机会见个面,还要看主家脸色。

    而这种情况还是最好的。

    若是被卖去做了别人家的儿子,那基本上找到了也见不了面。

    新的爹娘要是报官,官府还会来抓人。

    沈回心里盘算一遍各种结果和局面,没有一个是好的。

    他低头看凌星垂落的睫毛,指尖轻动,抬起的片刻又放回去,紧握成拳手背交缠的青筋凸起。

    “攒些银子,可以去找屠八爷帮忙。他手底下兄弟多,大街小巷都有他的人。就是认钱不认人,银子要多备些。”

    凌星眼前一亮,有银子就能找到人是最好不过。

    银子他可以攒的。

    “屠八爷要不要食谱啊?我给食谱的话,能不能让他帮我快点找?”

    沈回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如果让屠八爷看到其中利润,他应该会收。但得亲自和他本人谈才可以。”

    “要怎么见屠八爷?”凌星问道。

    “明天找许七哥,由他办个席面请人来。不过,屠八爷给不给面子赴约,这个不好说。”

    沈回之前一直没提这人,也是因为这人有些邪性。

    喜怒无常,摸不清喜好。

    接触的话得十分小心,不然很可能会出事。

    但若想快点找到人,也只有屠八爷的门路最快。

    凌星见有希望,他脸上露出笑意,心里琢磨着能给什么食谱出去。

    沈回看着凌星又有了笑意,也跟着笑了一声。

    找到人后面的话沈回没有说,他怕说了凌星又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