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怎能轻易如愿。
“是、是吗?”
她不敢转头看他, 混乱之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嗯。”谢珩搁了笔,掌心顺着她轻软如同绸缎的手背, 掠至纤细秀白的手腕,慢慢握紧。
“孤幼年听闻,齐居正有一女, 千娇百宠养在闺中, 后因齐氏之罪, 她被判入云韶府不久,就在玉京失了踪迹。”
“若能寻得齐家女, 想必是能找出自齐居正病故后, 消失不见的私章。”
她阿娘带走了私章?
姜令檀不禁想到被她装在荷包里的红鱼印章, 脑海里‘轰隆’一声巨响,顿时视线一黑,失了力气朝后跌去。
男人有力的臂膀重重箍住她的腰,滚烫胸膛抵在身后, 犹似密不透风的牢笼。
“殿下,我……”姜令檀叫了一声,恍恍睁开眼。
她不敢朝后看他的神情,但能清晰感受到他的鼻息肆无忌惮落在她毫无遮挡的后颈上,灼得她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善善要说什么?”谢珩目光垂落,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齐家那印章……”姜令檀仰起脸,即将宣之于口的话,在喉咙里一哽, 又被她硬生生忍了回去。
她不能说,就算太子殿下有要帮齐氏洗清冤屈的打算,但在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若是莽撞拿出印章只会暴露她的身份。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红鱼印章是不是太子要寻的东西。
阿娘临终前只交了一个用火漆封死的匣子给她,说是她日后无了退路的情况下用来保命的东西,至于外祖齐家更多的过往,那时阿娘就如同要斩断尘缘一般,反而随着病重渐渐不提。
她的阿娘齐朝槿作为罪臣之女,后来又从云韶府出逃失去踪迹,她是齐朝槿的女儿,当真要计较,恐怕理应与齐氏同罪。
她不敢赌。
“没什么。”姜令檀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轻轻摇头。
“殿下若觉得齐氏有冤屈,能还之清白,当然是好事,只是我年岁小,当年那些事从未听过长宁侯府长辈提起。”
“况且殿下做事自有章程,不必同臣女说得这样详细。”
谢珩低头看她,眸光渐深。
拇指指腹压在她白皙皓腕上,很轻地摩挲两下:“如此拒绝,当真不愿同孤回玉京?”
姜令檀心跳漏了一拍,不由想到之前他逼她口含玉蝉时的强势,荏弱的薄肩很轻地抖了两下:“殿下是天上的皎月,是清霜,是白雪,亦是这世间最至纯至净的郎君。”
“臣女只是寻常侯府出生的庶女,身无长物,也无才情,能得您的庇护已是三生有幸。”
“等殿下归玉京,我与殿下之间,自当就此别过,再无牵连。”
“当真如此?”谢珩低笑一声,语气猜不出喜怒。
“嗯,当真。”姜令檀小声说。
谢珩眸光一闪,强行转过她的身子,俯下身拥紧她。
姜令檀手腕依旧被他握着,炙热气息阵阵扑在她脸颊上。
两人离得近,书房里放了炭盆本就热。
而此时,他身体的体温,仿佛无孔不入顺着她与他紧贴的肌肤,一缕缕逼入她的四肢百骸,烫得她连足尖都紧紧绷起,只想着要离他远些。
“那如果是这样呢?”谢珩面无表情扯松衣襟,强行带着她掌心,探入衣裳下。
没了布料的阻隔,他滚烫的肌肤抵着她软嫩的小手,引起一股酥麻的战栗。
姜令檀整张脸烧起来,张口想骂他无耻,可对着他那张清隽如神明一样的俊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眼底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她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通红,显得可怜又委屈:“您曾经答应过,不会强迫于我。”
“您的君子。”
“该言而有信。”
挣扎不了,她索性放弃。
这般气鼓鼓的模样落在谢珩眼里,反而给他一种娇嗔之态,只想把人欺负得更狠一些。
他深深看着她没有说话,掌心柔嫩如同上好的绸缎,与他相触,只在无形中诱引着他,想贪得更多。
她不该主动招惹他的。
三番两次,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得君子守度,其实早就压抑过头,本就极端的性子,时日久了反而被逼着生出一种扭曲的不甘来。
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齐氏的冤屈要如何处置,他肯定是要带她回玉京的。
这已经不仅仅是身体蛊毒发作离不开她的血,他更像中毒至深病入膏肓的瘾者,他对她的贪婪,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
他不管究竟是何种原因,只要是他想夺谋之物,就不可能放过。
“孤三日后,启程归玉京。”谢珩动作稍顿,眼底覆上一层乌云似的阴翳。
姜令檀既慌又乱,被他掌心紧紧握着的腕骨,似要被揉碎了。
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竭力平静说:“既然是告别,那祝殿下此去,春风得意,功德圆满。”
谢珩眼神微闪,呢喃一般道:“如何功德圆满?”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终究是没有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他一点也不在意端起来饮了一大口,像是在压着什么难以发泄的火气。
姜令檀强制镇定下来,抿下唇说:“时辰不早,我就不打扰殿下了。”
谢珩闻言,嘴角掠过深意:“莫是睡糊涂了?”
“眼下才寅时三刻,天还未亮。”
“果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东西,方才书房你搂着孤睡了一夜,这会睡饱了,便不知孤为何物了?”
姜令檀一愣。
她之前书房含蝉因力尽而昏过去,但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得这样久。
寅时三刻,那距离天亮还有至少一个时辰,这会子叫人送回去显然不好,可与太子这样单独处着,又让她觉得十分危险。
越想,越觉得紧张不妥,哪怕他什么都不做。
一个时辰后。
姜令檀半眯着眼倚在屏风后方暖榻的大迎枕子上,昏昏欲睡。
谢珩端着茶盏,修长手指捏着一枚玉簪,挑了挑烛芯,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松竹屏风。
“主子。”
“青盐从西靖传来急报。”
姜令檀本就不敢睡熟,被书房外伯仁的声音猝然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念。”谢珩朝屏风那头瞥了眼,嗓音压低了。
“主子,贺兰小王昨夜突然暴毙,已回天乏术。”伯仁声音发紧。
姜令檀听得清楚,瞬间睡意全无,她想也不想就从暖榻上坐了起来。
贺兰小王就是月前与寿安联姻的人,是西靖皇族实际掌权者贺兰公瑾的儿子贺兰呈。
若贺兰呈不死,贺兰歧就算是西靖的太子,他此生也不可能登上皇位,可现今贺兰呈暴毙,贺兰歧又生死不明。
她听陆听澜提过,贺兰皇室子嗣少,
到了贺兰歧这一辈,除了贺兰呈外,但凡沾亲带故的旁支的男丁全都陆陆续续死尽了,除了一位尚未曾出阁的公主贺兰宜。
“贺兰呈怎么死的?”谢珩指节轻叩瓷盏问。
伯仁声音停了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书房还有其他人的缘故,有些尴尬说:“贺兰小王因服食红丸过量,又从春怡院重金买了三名雉妓回王府伺候。”
“等第二日被人发现时,就倒在三名雉妓怀里,已经有出气没进的气了。”
姜令檀不知道红丸是什么东西,但听着伯仁的描述,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可是她记得之前就无意从太子书房听到过贺兰呈早就身子不适,算是病入膏肓的程度。若真病得严重,基本不可能再做出这等寻花问柳之事,除非另有隐情。
谢珩慢慢闭上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后,他忽然问“贺兰呈出事后,寿安可有让人往外送消息?”
伯仁道:“回主子,寿安公主殿下在贺兰呈暴毙不久,就想方设法让婆子往王府外送了消息,青盐暗中劫下信件。”
“公主的信是写给司贵妃娘娘的,她着急回玉京。”
“回玉京?”
谢珩薄唇掀过一丝嘲弄,瞳骤冷:“让人烧了信件。”
“她既然有胆子与人合谋杀死贺兰呈,那就不必求助宫中,她若不甘,必定会自己想办法,孤倒是要看看,与她勾结之人究竟是谁。”
“是。”伯仁道。
天色已微微透亮,随着伯仁行礼厉害,书房又再次陷入沉沉的安静。
姜令檀站在屏风后方不敢上前,起伏的呼吸却暴露了她的不安。
“想问什么?”谢珩笑了一下,慢慢侧身望向屏风。
“我。”姜令檀两手交握,喉咙又干又涩,从屏风后方露出脑袋虚心问,“殿下那日去西靖,是因为贺兰小王吗?”
谢珩凝视她片刻,一点点收回视线。
“贺兰呈本就必死之人,何须孤动手。”
“只不过他死后,寿安要回玉京,简直是轻而易举,以寿安睚眦必报的性子……”
太子能想到的,姜令檀如何会想不到。
她紧紧抿了一下唇,不管当初贺兰歧掠夺她,是否与寿安有关,但寿安寻她麻烦肯定是跑不了的,不光是她,还有嫁给应淮序的陆听澜,寿安更是恨之入骨。
当下她能藏在雍州,陆听澜却是要回玉京的。
姜令檀一阵心虚,脑袋一点点缩回屏风后面,用很轻的声音问:“殿下离开雍州前,能不能再拜托您一件事。”
谢珩不说话,看着她。
姜令檀声音小得低不可闻:“臣女在雍州的下落,希望殿下能替我保密。”
“还有呢?”谢珩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姜令檀底气不足:“能不能看在我与您相熟的份上,必要时候,帮一帮华安郡主。”
“善善。”
“你觉得呢?”谢珩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第102章 第 102 章 眉间覆清雪,亦是故人……
姜令檀不知为何, 竟生出几分隐隐的不安来,她从屏风后方探出脑袋,小心翼翼问:“殿下, 真的不能吗?”
谢珩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伸手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
“你既是求孤。”
“自然得拿出求人的态度。”
“孤又不是玉京观音禅寺莲池里许愿的王八。”
姜令檀顿时讪讪地,垂着脑袋从屏风后方慢慢挪出来, 规规矩矩在书桌前站好:“我明日给殿下做点心好不好?”
她一直是记得的, 他好像很喜欢她亲手做的点心。
谢珩眉梢一挑, 瞧着她,轻轻嗤了一声。
显然是不满的。
姜令檀局促不安红了脸, 她扪心自问, 若是有人想用一顿点心收买她, 还提出无礼的要求,她估计得叫对方滚去观音禅寺朝莲池里的王八许愿算了,何必求她。
可是除了点心,她根本就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得太子殿下的喜爱。
若是不给陆听澜求下这道一诺千金的保命符, 整个玉京估计没有人能治得了寿安公主的嚣张跋扈。
这位生来就因为是天子唯一女儿的公主,因与西靖联姻声势大涨,如今贺兰呈一死,她若以寡居的身份重回故土,必定会赢得所有人的偏颇。
“好好想。”
“你能给孤什么?”
谢珩往后靠在椅背上,以掌心托着下颌,姿态近乎优雅,眼底眸光幽深。
“能容我多想几日吗?”姜令檀故作镇静颤了颤眼睫, 在他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在您回玉京前, 我一定想好。”
谢珩视线里是她可怜兮兮湿透的兔眸,花瓣一样的唇因为紧张下意识抿着,昨夜对她阳奉阴违的不满,早就因他不留情面的“含蝉”惩罚,散了大半。
所以今日他没打算再为难她:“允了。”
“回去吧,好好想。”
姜令檀以为太子回拒绝,没料到他竟这般轻易如了她的愿,那种一点点从心底荡漾开来的雀跃,撞得她微微失神,小脸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眼底如同藏了碎星。
“谢谢殿下。”
“臣女先行告退。”她万分感激朝他福了一礼。
谢珩伸手推开窗,沉默盯着她渐渐消失在廊庑拐角处的背影,漆眸敛着幽色,喜怒不形于色。
吉喜怀里抱着一早就用熨斗烫平暖好的披风在书房外等着,见人出来,赶紧迎上前:“姑娘。”
姜令檀怕冷,廊下的风呼呼地往她脖子里钻,赶忙拢紧身上的披风朝吉喜小声说:“无事,殿下舍不得真的罚我。”
“真的吗?”吉喜依旧有些不安。
昨夜“含蝉”的事她没说,毕竟他逼得生生晕过去,不说也好,说了反而羞恼。
除这之外,她也只是在书房睡了一觉。
姜令檀抬手扯了扯披风上的系带,说:“太子殿下准备三日后回京,我大致是要留在雍州的。”
“你打算回玉京,还是跟着我?”
吉喜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心底的猜测。
以太子殿下的心思及手段,怎么会允许让姑娘独自一人留在雍州,更何况他身上蛊毒未解,姑娘的血就是压制蛊毒的药引,无论是从情理上,还是眼下境况来说,太子殿下都觉得离不得姑娘。
“您在哪儿,奴婢自然跟着您。”吉喜勉强笑一下。
姜令檀一颗心早就飞了出去,满心的喜悦,根本没有发觉吉喜神色不对。
她笑容灿烂:“日后我们要住的院子,我早早就托人买好了,到时候我再拜托久居在雍州的三婶娘给我寻些靠谱的护院。”
“那宅子方位好,闹中取静,日后我和你,还有常妈妈和冬夏,我们四个人住在一处,是足够的。”
“另外我还购置了一些田庄和铺子,阿娘留给我的银钱手头还能剩余一些,未来只要不铺张浪费,应该是够的。”
吉喜垂眸静静听着,不敢显露半点多余的情绪。
“其中有一处是温泉庄子,不算大,但是冬日正正适合。”
“每年春天,我们还可以去雁荡山的草场骑马,庄子若是收成好,还可以免费送些出去。”
“我喜欢看书,也可以多购置一些。”
姜令檀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却忘了今日一过就是十五月圆夜,那个久不出现的神秘贵人,是否已经在暗中悄悄觊觎。
她搭着吉喜的手往内院走,尚未走近就看到常妈妈站在院子前不住张望。
“外头雪大。”
“妈妈怎么不在屋里头等。”
常妈妈听见声音,狠狠吸了口凉气:“姑娘,老奴忧心一夜。”
“昨日太子殿下可是为难你了?”
姜令檀笑着握住常妈妈冻得僵冷的手:“让你担心了。”
“昨日殿下叫我过去,是因伤了手腕不便执笔。”
“我只是在书房,替他写了整夜书信而已。”
常妈妈分明从她眼中看出迟疑,悬着的心也跟着抖了抖,强撑出露出一个笑容:“写信是小事。”
“只是殿下终究是男子,若下回要留您到夜里,姑娘就拒了吧。”
姜令檀当然明白常妈妈的忧虑,她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等过几日太子殿便要回玉京了。”
“妈妈的手怎么这样凉,脸色瞧着也气弱,不如寻了郎中来瞧瞧。”
常妈妈正准备拒绝,只当自己年纪大了,心里愁着事,精神瞧着不济也是正常。
冬夏上前扶过姜令檀小声道:“姑娘昨夜未归,常妈妈冒雪又在外边等了许久,今日晨起咳得厉害,奴婢正要同姑娘说呢。”
姜令檀叹了口气,拍了拍常妈妈的手,吩咐吉喜
请郎中过来。
按照郎中把脉后的说法,常妈妈大致是忧思过度,加上寒气入体,若不早些用药,恐怕会熬成疾症。
姜令檀坐在榻前,冬夏在一旁喂药。
不过小半日,常妈妈就肉眼可见憔悴下去,她因高热变得恍惚,浑浊的眼睛睁着,瞳孔失神涣散。
“姑娘,老奴对不起您。”
“小主子老奴也没能护好,自从您离去后,在长宁侯府中受尽了委屈。”
姜令檀掌心微微一颤,她顿时反应过来,常妈妈恐怕是把她错认成了阿娘齐朝槿。
她也不怕,紧紧握着常妈妈的手,轻轻拍了拍:“妈妈先躺下休息。”
常妈妈却摇头,情绪波动得厉害,双眼通红:“齐氏的冤屈尚未洗清,老奴这些年一直未曾打听到小世子的下落。”
“老奴对不起齐氏,也对不起您。”
“这些年反而是小主子处处护着老奴,老奴年岁大了,就怕哪一日熬不过去,独留小主子一人该如何是好。”
“妈妈,不会的。”姜令檀声音有些哽咽。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常妈妈心中背负这样多的东西,阿娘想要斩断她与齐氏的因果,想要她无拘无束活下去,给她锦盒,为她选择退路。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下意识地逃避。
齐家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那些深刻在阿娘血骨里的恨意,阿娘从未加之于她身,反而教她读书静心,为她这方挡雨。
所以姜令檀自从懂事起,她从未活在仇恨中,反倒是因为生活的苦难,在阿娘的引导下学会了宽容和善待。
善善从长 ,便是当年阿娘临终前给她取下小字的初衷。
姜令檀缓缓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一只挣扎徘徊的幽魂,在这天地间,她从长宁侯府逃离,却也不归于齐氏。
她百谋千计,费尽心思,不过是想求得一方安宁。
明明该是弱小如同蜉蝣一样的庶女,在这一刻,却想着就算是拼得满身疮痍,也一定要了却阿娘曾经的遗憾。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那些素未谋面的血亲。
姜令檀掌心死死按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在常妈妈榻前蹲下身,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您留在雍州好好的,我归玉京。”
常妈妈混沌的眼睛一睁,喉咙里发出极粗的气息,她好像终于认出眼前娇俏动人的少女是谁:“不。”
“老奴方才只是梦魇了,那些胡言乱语如何能信。”
常妈妈挣扎着要起来,但她身体这些年只是强撑着,今日病来如山倒,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冬夏,你照顾好常妈妈。”
冬夏眼中有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姜令檀没有多耽搁,让吉喜寻了披风,语气很淡吩咐:“帮我备车,我要去武陵侯府寻陆听澜。”
吉喜惴惴不安:“姑娘这是?”
姜令檀推门往外走:“华安郡主不日归京。”
“我寻她一同。”
吉喜面色微变:“可是,可是姑娘为何不与殿下一同?”
姜令檀朝吉喜慢慢摇头:“我的确有事要求于是殿下,但我与殿下之间终究是僭越不清,他是公正之人,我自当避嫌。”
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加上必定要闹得玉京腥风血雨的齐氏冤屈,让殿下沾上有事偏颇的名声。
陆听澜要回玉京,她就算回去,也该是与陆听澜一同。
姜令檀出门没多久,伯仁就已经将常妈妈病重消息放到太子书案前。
“主子,已经全部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
谢珩站在书架后方的暗影下,清隽的侧脸轮廓显得模糊。
他慢慢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语调轻且慢:“有时候,孤还是太过纵容她。”
“不知天高地厚。”
“今夜的鹿血,不必准备。”
伯仁一抖,脸上神色格外凝重,他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了下来。
最后,伯仁声音干涩问:“那常妈妈的病,可还要继续?”
谢珩慢慢勾起唇角,眼中露出残忍:“吩咐下去,人不能死。”
“那碍事的婆子死了,孤的善善该掉眼泪的。”
伯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是。”
第103章 第 103 章 疯狂
太阳落山前, 姜令檀从宅子出去。
吉喜跟在她身旁,驾车的侍卫看着有些眼生,她在宅子里住这么久是从来没有见过。但姜令檀也没有往心里去, 因为太子身旁护着的暗卫不计其数,伯仁和京墨两人今日恰好都不得空,换了新的侍卫也算是正常。
因为去武陵侯府是临时起意, 她就没来得及派人过去先说一声, 想着两处地方也就城内城外, 离得并不远。
吉喜用帕子包了蜜饯托在手心里,还有炒好的核桃、杏仁、花生, 也都去了壳, 干干净净挑出来。
姜令檀捻了一颗核桃仁塞进嘴里, 香得眯起眼睛:“下回我得给陆听澜包一些,感觉比之前在玉京城铺子里买的好吃很多。”
吉喜又递了一颗熟杏仁给她:“这些都是入冬前下边庄子里送来的,小厨房的婶子趁着天气就好晒干用粗盐炒出来,姑娘喜欢, 下回奴婢吩咐下边庄子的管事多送些来。”
“只是今日急出门,小厨房来不及准备热乎的点心,姑娘只能先吃这些零嘴垫垫肚。”
姜令檀点头,接过吉喜手里的帕子,挑了喜欢的一颗颗塞进嘴里。
吃了一会儿零嘴,她觉得有些热,就解了披风,用壶里的热水打湿帕子擦擦手。
马车离开宅子, 行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上了官道,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进城,她这个时辰过去也还不太算晚。
只是不知为何, 姜令檀总觉得左眼皮在跳,心口无端惴惴不安。
“姑娘不吃了?”吉喜见她漂亮的眉心蹙着,小声问。
姜令檀摇摇头,抬手挑开车帘一角。
放眼望去,落日余晖给山脊上霜白无垢的积雪覆上一层金灿灿的薄纱,风拂在脸颊上,有些冷,但能闻到清冽的雪松和泥土的淡香,心中不安反而被这份宁静抚慰,渐渐平和。
这时候,她眺望远山的视线倏然一顿,愣愣盯着灰蒙蒙苍穹边际有一轮朦胧圆月,一寸寸升高。
“吉喜,今天是什么时日?”姜令檀神色在瞬间变得凝重,一种春寒料峭的冷,慢慢透过凉风渗进她的骨子里。
吉喜手一抖,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元月,十四。”
十四?
那入夜后就是十五月圆夜。
姜令檀呼吸一滞,全身血液凝固,空荡荡的旷野,白皑皑的血,她恍惚觉得自己要被外边越来越深的夜色吞掉。
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慌,像是把她冻住一样,簌簌的山风吹得车窗垂帘鼓动,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吱呀’令人牙酸的声响。
姜令檀犹豫一下,伸手紧紧握住吉喜:“不用顾忌我,让驾车的侍卫行快些,进了城之后直接去武陵侯府,千万别耽搁。”
“姑娘,没事的。”吉喜见她脸色煞白,指尖抖得厉害。
她知道姜令檀在怕什么,只是太子殿下前几回蛊毒发作,基本能保持神智清明,已
经许久没有再弄得姑娘满身伤痕,若实在忍不了,也只是暗中取一点指尖血用来压制。
吉喜这样想着,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凛冽的风裹挟着刀子似的寒意把车帘吹得掀起来,她眼角余光扫到外面驾车的人。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姜令檀肩膀一抖,顺着吉喜僵住的视线看过去。
目光毫无防备撞上一张惊怖骇人的獠牙鬼面,面具下男人薄唇勾着残忍的弧度,扑鼻的血气,而那驾车侍卫早就没了踪影。
魔鬼朝她露出獠牙,低沉嘶哑:“找到你了。”
姜令檀脑中顿时“嗡”的一声,完全一片空白,身体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不受控制痉挛颤栗,风灌进喉咙像是要撕碎她的嗓子,如坠冰窟,溺水一般的窒息朝她袭来。
“姑娘奴婢在的。”吉喜脸色当即就变了,没有犹豫往前一扑,把姜令檀护在身后。
她就算知道那神秘人是谁,但在这种时候,被蛊毒控制而嗜血暴虐的太子,和盯着猎物的凶兽没有任何区别。
“滚。”男人冷冷吐出一个字,直接松开缰绳,任由受惊的马儿在漆夜中发疯一样的横冲直撞。
吉喜一只手护着姜令檀,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匕首。
她根本就不是男人的对手,连他的衣角都没伤到半分,就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那只手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拧断她脆弱的颈骨。
“放开她,你放开她。”
“你要找的人是我。”
姜令檀见吉喜要死,什么都顾不上,使尽浑身力气去掰他的手。
“姑娘快走,您不必管我。”吉喜抱着必死的决心。
男人沉默盯着两人,良久,喉咙里发出嘶哑低沉地笑声,甚是压抑。
他松开掐住吉喜脖颈的大掌,长臂一伸、一拉,扯着姜令檀的手腕把她揽进怀中,轻而易举抱起她,翻身上马。
抽刀砍断马身上的套引子,一抖缰绳,骏马嘶鸣朝松林深处冲去。
风卷着雪,姜令檀被颠簸得阵阵眩晕,她努力仰起头想看清男人的模样。
可惜天实在太黑了,何况他还戴着那面具。
恐惧从心底蔓延,眼泪根本不受控制一滴一滴从眼眶里滚出来,巴掌大的小脸煞白不见血色,眼睛哭得红肿。
“你放开我。”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对单手禁锢住她的男人又踢又咬。
她那点力气的反抗,简直与挠痒无异,男人不过是扬起手,摁着她后腰,对着那圆润的曲线毫不留情“啪啪”两巴掌落下。
姜令檀声音陡然一顿,人都给抽懵了。
就算冬日衣裳穿得厚实,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阵如同戒尺抽在身上的疼痛,从她臀部蔓延至全身。
她又惊又怒,更是觉得委屈,喉咙深处溢出两声细软的啜泣,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甜香越来越浓。
“王八蛋,疯子……”
她被他强势摁进怀里,情绪涌上来,一个劲儿地大哭,喘息的间隙还夹带了骂人的脏话。
男人就像是危险的野兽,暗中不知觊觎了多久,终于得到机会捕获他垂涎已久的白兔。
他充耳不闻,任由她撕咬拍打,因为到时,他只会千倍百倍报复到她身上。
这是她近来放肆的代价。
夜色迷离,一轮圆月悬在半空中,云雾翻涌,隐隐可见血色。
马儿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
姜令檀被他拧着手腕从马背上抱下来。
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竟有精美的小院,雪松香清雅,幽幽一盏银灯挂在门前的青竹篱笆上,只能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我给你吸血,你放了我好不好?”姜令檀自知已逃不掉,她狠狠咬住下唇,唇角溢出几滴鲜红的血珠。
令人不安的死寂中,男人眼帘低垂,猝不及防俯身,舌尖从她柔软的唇一点点舔过,透着隐晦的欲念。
“呜。”姜令檀浑身一颤,积压已久的恐惧在瞬间爆开。
她扭头想避开,男人掌心扣住她脖颈,滚烫的舌撬开她的唇齿,深深吻下去。
他微张的五指深深插进她如墨的发丝中,迫使她高高的扬起头,露出雪白的脖颈,乌沉的漆眸深处翻涌着无法遏制的疯狂。
“放开……”姜令檀一双兔眸覆着氤氲水汽,猛地睁大。
她挣扎,他就用比她更大的力气去镇压,毫不怜香惜玉。
他紧紧贴着她,滚烫的胸膛,如同密不透风的牢笼,腾出的手握住她雪白手腕,半托半抱把她带进小院的屋舍内。
“没用的。”
“你只能是我的,永远是。”
“天涯海角,同生共死。”他掐住她的下颌,将她抵在床上,低沉嘶哑的嗓音,目光似有重量落下。
“你做梦。”姜令檀嘲讽盯着他。
“呵。”男人唇角勾出残忍的弧度,单腿屈跪压住她挣扎的双膝,拇指慢慢摩挲过她唇上的血珠,居高临下静静看着。
无尽昏暗里。
少女睁着一双漆眸似点了星光盈盈带水,狠狠瞪着男人:“我就算是死,你也休想。”
“如果。”
“我要了你。”男人长腿慢条斯理跨上床榻,丝毫不避讳朝她柔软的地方抵上去。
姜令檀颤抖起来,眼泪毫无预兆滚下来,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朝自己的脖子扎去。
就算是死,她也不要。
“那由不得你。”男人冷冷看着,在簪子即将扎进肌肤的瞬间,他伸手挡住。
尖锐的簪尾扎入他掌心,穿透了肌肤,刺进骨头里。
“很好。”如同厉鬼一样的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痛。
他低低笑了声,牙齿咬住簪子另一端慢慢拔出来,血流涌出来,落在她喘息起伏的胸口上,又顺着那漂亮的锁骨滑落染红了衣裳。
“啧。”
“既然脏了,那都脱了吧。”男人牙齿轻轻咬住她圆润的耳珠,如同呓语般嗓音低低道。
“不。”姜令檀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下一瞬,衣裳支离破碎,露出她白腻莹润犹似绸缎一样的肌肤,没有半点遮挡。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凝视着她尽力蜷缩成一团的玉体,伸手捡起一片布料,单手攥紧了她的手腕,不容拒绝捆紧,在卧榻侧边的床柱系了个死结。
“也许只有这样,你才能乖乖听话。”
姜令檀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是春日含苞的花朵,即将被狂风暴雨摧残,摇摇欲坠。
“求你。”
“不要。”她声音喊哑了,也没有换得他任何的触动。
随着圆月高升,男人满是血丝的眼瞳渐渐变得涣散,目光贪婪盯着她荏弱白皙的玉颈。
他喘息很是急促,面具下舌尖舔过染血的薄唇,那双眼睛透着病态的偏执,逐渐涣散。
“你是属于我的。”
獠牙碾碎那白如脂玉般的肌肤,一寸寸深咬。
第104章 第 104 章 魔鬼的符文。
空气中甜香, 愈发地靡丽浓烈。
“痛……”
姜令檀大口大口地喘息,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不盈一握的腰被他掌心朝上托起,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硬生生折断。
她手腕被捆着,身体不能动, 感觉仿佛置身于火炉里, 虽然滚烫, 可那灼人的热意慢慢地从她娇嫩的肌肤上凌|虐|过。
细密软绵的泣音,如同无助幼兽受伤时本能地呜咽, 但这样只会助长濒临决堤的疯子, 他心底病态且扭曲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 姜令檀闭着眼睛感受着血液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已经失去挣扎的力气。
她很痛,想要发泄逃离,却找不到任何办法。
“不痛, 如何能让你好好长一回教训。”男人满是血丝的眼瞳颤了颤,涣散视线蓦然一凝,他早已无药可救,病入膏肓。
他
从来就不是她口中的君子,而是在苦难中生出的魔鬼,被野火烧成灰烬,背负荒凉,身无所归。
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都要得到她。
世间肮脏污浊,唯独他的善善,白玉无瑕。
“好好记住这一次。”
“烙进血骨里。”
“你只能属于我。”
男人闭了闭眼, 再次慢慢吻上她的唇,掌心摁着她,漆黑的瞳仁深处藏着一股积蓄已久的疯狂。
他渐渐用力,每一下撕咬如同要吮尽她的血,惩罚似得在她白皙肌肤上留下斑斑红痕,面具下染了血色的唇,压抑着侵略感极强的气息。
炙热唇舌若有似无地摩挲,既是讨要,也是欲念。
白雪中开出红梅,那花越绽越艳……
他要占有她,得到她,在她身上每一处标记上只属于他的烙印。
血红的眼瞳孔,勉强守住的清明,渐渐被疯狂所取代。
这一刻,他放纵自己,甘愿被蛊毒控制,宁可让她与他一同沉沦,哪怕是无间地狱。
姜令檀被吻得红肿的唇微微张开,尖锐的痛和他掌心自上而下摩挲过,叫她颤栗的酥痒交织在一起,令她短暂失神。
“求你。”
“放过我。”她几乎是用尽身体里全部的力气,喉咙里发出干哑短促可怜的声音。
“占有你。”男人涣散的眸色,像是晕在清水里的浓墨,冷缩的瞳孔,压着凝肃。
“不。”姜令檀哀鸣一声,眼里大滴大滴泪珠从脸颊上滑落,温香软玉,销魂蚀骨。
这般模样落在他眼里,反而火上浇油引得他失控。
男人托着她后腰,另一只手掌慢慢捏紧她的膝盖,不容拒绝,就这么堂而皇之压向两侧。
“殿下,救我……”绝望中,姜令檀哭声断断续续。
她仰着脸,在灯芒下落在面颊上的泪珠好似晶莹剔透的水玉,玲珑曲线惊心动魄,玉珠绯红似枝头成熟的樱桃。
他揽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僵住。
目光垂下来,微微恍神。
屋内,有片刻静谧。
他看着她,瞳仁颤了颤,眼底有血色涌动,那些被他抛在身后的约束,如同一张大网朝他压了下来。
“殿……下,您在哪儿……”姜令檀双眸紧闭,身体轻轻颤抖,唇缝中挤出失控的啜泣。
终究一句“殿下”。
他再也舍不得,宁可刀划在自己身上。
“不怕,不怕了。”
男人狼狈喘息一声,弯下腰把因恐惧失神的人儿轻轻搂紧在怀里,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沉哑如同夜风撩过。
身体里要得到她的贪念,凌迟一样在他血肉深处撕扯,所有的放任不甘,那些不可言说的痴妄之念,他挣扎想要反抗。
谢珩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勉强压下毒发时的暴戾失控的情绪。
但这还不够。
他抬手,慢慢扯落面具,隐在昏烛下的面容,模糊得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神像。
锋利的匕首,狠狠划过掌心,血肉撕开,深可见骨。
大股大股鲜血涌出来,大半落在姜令檀身上,顺着她白皙光洁的背脊肌肤,一寸寸往下蜿蜒淌开,在腰窝处积蓄,顺着起伏的山丘落在沟壑尽头。
那红,是浸在月色中的红梅。
染血的花骨朵落在凝脂白玉上,如同无垢之色染上世俗的谄媚,勾出魂牵梦萦的欲念。
更似封印魔鬼的符文,所有放纵就随着彻骨的疼痛,深埋皮囊之下。
心甘情愿的臣服。
本以为失控后,他会要了她,把她禁锢,藏进他费尽心思铸出来的金丝鸟笼里。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
“呜……”
姜令檀哪怕在睡梦中,也在低低的哭泣。身体受到伤害,本能要蜷缩成一团来保护自己,
下一瞬,有薄热气息从她耳廓擦过。
“取些冰来。”
男人的声音既轻又淡,就像极巅上将融未融的冰川白雪,透着春风的凛冽。
冰?
姜令檀眼睫颤了颤,想要睁开眼睛,心脏跳得很快。
转瞬间,她只觉身体灼痛滚烫的地方,被一股极端的凉意贴上,从脖颈开始,顺着她微微起伏的心口,一直蔓延至她绷紧滚烫的足尖。
周身火烧似的热意,随着那冰的寒意,一点点地抽离。
冷与热交织,她从未这般的难受,想要挣扎可手脚都人一双手轻轻松松禁锢住,她有些怕,不敢挣动分毫。
冰化成水,顺着莹白的肌肤四下散落,圆润饱满处无端生出叫人胆寒的战栗。
“放开我。”姜令檀嘤咛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及,是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的华美车帘,车轮碾压过白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纤长眼睫眨了眨,却瞥见她露在大氅外的手腕,苍白肌肤上覆着一道道如同花瓣一样的痕迹。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从她脑海中涌出,身体在瞬间绷得如同玄一样。
她根本不敢回头,就怕看到那张叫她胆寒的魔鬼獠牙面具。
“善善。”
“连孤也不认识了吗?”谢珩伸手,粗粝的指腹托着她脸问。
姜令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猛然一窒,只觉被那审视的目光盯着,快喘不上气来。
“殿下,我……”
她话还没说完,泪水就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眶里滚落。
谢珩低低叹了声,缓缓地擦过她脸颊,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与之对视。
“不怕。”
“孤来了,一切都会过去。”
“殿下救了我?”
姜令檀努力忍下哭声,想起夜里发生的那些画面,她差点……差点就,脸颊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一股寒气窜上她的背脊。
谢珩没有话,只是沉默看着她。
姜令檀仰起头,对上他温润平和的凝视,心底莫名生出惧意,手掌心汗涔涔的,冰冷湿滑。
“我们去哪里。”她伸手想要遮住眼睛,逃避似的不敢看他。
然而手臂从大氅下伸出,当即突兀僵在半空中。
瓷白的雪肤像是春日枝头摇摇欲坠的白玉兰花,只是一道道宛如烙在皮肉下的指痕和吻痕,斑驳不一,触目惊心。
姜令檀浑身颤抖个不停,愣愣看着自己不着寸缕的手臂。
“我……殿下,我的衣裳呢。”惊恐之下,她往大氅下缩了缩,一双眼里全是泪水。
“那座小院没有衣物,孤只能出此下策。”
“高热不退,若就此不管,善善,你会没命的。”谢珩双臂收紧,低下头,薄唇碰了碰她秀白沁着薄汗的眉心。
姜令檀颓然闭上眼睛,心底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庆幸自己被太子所救能苟活下来的同时,又恨不得那夜她死在松林小院里,灵魂随风,归于长空。
她与高高在上的储君之间。
她得他庇护,拼命不去僭越的界限,如今连身子都被他看尽了,所有的一切成了徒劳。
“殿下。”
“嗯,孤在。”
姜令檀强撑着睁开眼睛:“殿下再次相救,臣女感激不尽。”
“只是殿下清誉重要,这事,您就当没发生过吧。”
“您是太子,为天下苍生而生,臣女无所求,只求殿下能尽快忘掉不要放在心上。”
谢珩舌尖舔着残存的血味,静静看着她开开合合的红唇,里头粉润的舌尖,随着她低低的说话声若隐若现 。
他忍下要探进去勾住它的冲动,默不作声从马车暗格里翻出千金难求的伤药“莹玉”。
“既然不希望孤放在心上。”他声音一顿,慢慢转动掌心里的青瓷小瓶子,“那孤也希望善善不要介意,孤的孟浪之举。”
“大氅脱了。”
“身上的伤,需要重新上药。”
姜令檀猛地仰起头,瞪大眼睛看向他,眸底全都不可思议。
谢珩神情严肃,眼神又深又沉。
“我,我不是这样意思。”姜令檀气弱道。
“那是什么意思。”谢珩问。
姜令檀垂眸不答。
谢珩低低笑了声:“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孤不曾入道,若说戒律。”他指尖挑开她身上大氅一角,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模糊不清,“孤早就破了。”
“马车行在荒野,还未入官道,这荒无人烟的雪林子里,除孤以外也只剩外边守着的侍卫。”
“善善。”
“你要乖乖听话。”
大氅解开,一只烫得灼人的大掌轻轻覆在她同样滚烫的肌肤上:“夜里高热难退,孤整夜整夜拿了冰块给你涂身降温。”
“樊笼已破,你与孤之间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
姜令檀摇头要拒绝,可她才稍稍挣扎一下,身上每一处皮肤痛得如同被针扎过。
“我自己来。”她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更是明白不能再让两人的关系由此放任下去。
谢珩笑了一下,抵着她耳廓轻声说:“孤救了善善。”
“善善身上哪处孤没有看过。”
“只要孤不说,善善当做不知。”
“这天底下,不会有人知晓。”
第105章 第 105 章 难为
马车内, 寂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姜令檀紧攥着大氅的手指掐住掌心,才勉强维持住镇定:“请殿下自重。”
“自重?”谢珩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低叹了声, 隐隐透出慑人的危险。
“你要孤如何自重。”
“放任你身上这些伤不管,还是不该把你从那雪松林的院子带出来?”
姜令檀不由冷冷打了个哆嗦,欲言又止。
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微睁的眼睛里浸着湿湿的泪意:“殿下, 男女有别。”
谢珩沉默良久, 反而是伸手把她搂得更紧些。
“善善‘男女有别’这二字,在孤与你之间早就不作数的。”
“若不是上药, 身上只会疼得厉害, 总不能回玉京这一路, 都这般熬着。”
“回玉京?”姜令檀一愣,眼泪又滚出来,“回玉京作何?我何时答应过你要回玉京。”
“吉喜呢。”
“你把她救出来了吗?”
她努力往大氅下缩了缩,刚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你这样欺负我, 明明对谁都是温润的,唯独对我这般强势。”
姜令檀瞪着他,忽然委屈得要死。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缩在大氅下,滚烫滚烫的,她觉得自己烧得有几分恍惚,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见太子只是静静看着,并不回答, 于是更加委屈打了个哭嗝,就如同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我不要去玉京,你放我回雍州。”
“我要吉喜和常妈妈帮我上药。”
“呜呜呜……”
姜令檀一开始也只是稍稍控制不住情绪, 想要闹一闹脾气,结果越哭越觉得委屈,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深埋在心底的恐惧,陡然钻了出来。
“我不要你。”她气鼓鼓说。
“是吗?”谢珩眼尾危险地眯了一下,从那日她在书房明目张胆拒绝他开始,积压至今的不快,在这一刻已经攀升到顶峰。
单手搂住她,腾出的手从案几上玉盘里捻起一块还未融化的冰,慢慢握住。
滚热的掌心,小半个拳头那样大的冰块,不一会儿便化成了水,一滴一滴顺着他的修长五指的间隙落下来。
姜令檀眨了眨眼睛,迷迷瞪瞪看着,一时间有点弄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
等冰彻底融化成水。
谢珩慢慢抿了下唇,缓缓道:“善善,不闹了,孤替你上药。”
姜令檀愣愣似回不过神,直到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不容拒绝扯开她身上的大氅,微凉的空气落在她皮肤上。
“呜……”浑身一抖,喉咙里溢出的呜咽声被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想……”她张了张嘴,依旧想拒绝。
谢珩却面无表情拿起一旁放着的‘莹玉’,慢条斯理挖出一块白色膏体,在掌心化开。
他平静眼底明明看不出任何怒意,但姜令檀反而感觉这样从容冷峻的太子有些可怕。
谢珩单手钳住那不盈一握的腰,手腕一转,然后把她以俯卧的姿势翻趴在自己怀里。
姜令檀被他扣住的时候,下意识想躲开,然而他只以掌心不轻不重在她后腰上一摁,她就无论怎么挣扎扭动都起不来。
“你在怕什么”
“孤只是在给你上药。”
谢珩略略垂眼,目之所及,霜雪一样的白腻肌肤,被大片大片蔓延至血肉深处的吻痕沾染,从单薄的背脊一路开始,连同腿侧的肌肤都不曾放过。
素淡与浓烈勾缠,含蓄又放浪。
“殿下,好了吗。”姜令檀不安动了动,她侧头想要看他,却被他用宽大的袖摆挡住视线。
回答她的是男人毫无预兆落下的掌心。
“唔!”细软的哭腔骤然在车厢里响起。
姜令檀身体不受控制剧烈在男人怀里一颤,她整张脸都红起来,本意想躲开,反而更往他怀里缩去。
细软的手指无意识揪紧他的衣裳,喉咙里发出幼兽一样可怜的抽噎声:“呜呜呜……”
“凉。”
她身体一贯娇气敏感,怕冷又怕热而且还怕痒,寻常只要轻轻一摁就能留下一道薄薄的胭脂粉,何况落在她肌肤上的大手,冷得就像冬日檐上挂着的冰凌。
她终于知道,之前他为什么要握一块冰在手心把玩。
姜令檀觉得他定是生气,因为她身上这些难以启齿的伤痕,或者因为别的什么。
但在这种时候,她不敢惹他。
“太冷了。”姜令檀浑身颤栗,缩在他怀里呢喃。
谢珩冷峻侧脸敛凉薄之色,漆眸深处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矜贵。
他根本就不为所动。
“殿、下,还没、好吗。”姜令檀勉强保持镇静,嗓音断断续续问。
然而谢珩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他暗藏怒意的视线也就浅浅一顿,继而不给她半点喘息的余地,沾着‘莹玉’的指尖,重新握了块冰。
他需要宣泄,也必须让她好好长一次教训,不光是记住夜里的嗜血痕迹,就连上药治伤,他都存了惩罚的心思,更是病态扭曲觉得这一切必须有始有终。
就算最后一刻时,他心软过。
“痒。”
“我错了。”姜令檀细碎声音带上哭腔,觉得他做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羞耻。
男人冰冷的手掌在落在背脊上,一路游走往下,已忍耐到极限,她快承|受|不住。
头昏脑胀,脖颈以上滚烫一片,脖颈往下如同三九寒天浸泡在带着冰碴的水里,时冷时热,全身肌肤透着一抹诱人的烟霞色。
“你没有错。”
“是孤错了,也是孤太纵容你。”谢珩冷白的眉心皱了皱,语调淡得像风霜刮过。
“呜呜。”姜令檀恼得想要张嘴咬他,可偏偏被他惩戒怕了,只敢暗地里委屈得磨牙。
她哭了半天,全身上下每一处的肌肤都被他亲手涂抹上‘莹玉’,涂过药,虽然依旧觉得冷,但身上高热不退体温也降下去许多。
她手指无力抠着他衣摆,哭得久了,就算重新裹上大氅,她紧紧绷着的身体依旧在轻轻颤抖。
“你坏。”姜令檀哑着音色咕哝一声,闭上眼睛不看他。
“生气了?”谢珩轻轻问,声调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晦暗。
姜令檀何止是生气,她打定主意不想理他。
男人带着药香的指腹从她咬得发红的唇,不轻不重擦着,低声说:“吉喜无事,已经被伯仁救走。”
“你与孤先行一步回玉京。”
“陆听澜之后会与老师一同,等春末河床上的冰化尽后走水路转至玉京。”
“常妈妈的病,孤请了芜菁娘子亲自调理,你的丫鬟冬夏留下来照顾。”
姜令檀动了动唇,果然睁开眼睛看他。
谢珩搭着眼帘,把眸底的欲念藏得滴水不漏:“善善,还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实在有违礼教。”
“不光是我,殿下您也不该这样。”姜令檀说。
谢珩笑了声,凝视她许久说:“孤从来不在乎。”
姜令檀一口气堵在嗓子里,总觉得自此来了雍州后,往日在玉京端方守礼的太子竟然变得如此油盐不进。
她不得不怀疑是雍州的民风不光养人,而且彪悍,太子这样的君子都变
得混账无耻了。
但这样的话,她也只敢放在心里悄悄地想一想。
姜令檀轻“哼”一声,目光往侧边避开些。
然而当视线落到太子从她后腰穿过的手掌时,蓦地一凝。
他受伤了,掌心位置缠着雪白的绷带,也许因为之前给她抹药或者是她挣扎时,再次撞到。
绷带上很明显地渗出了丝丝的血红,格外刺目。
“殿下,您这伤?”姜令檀不敢看他,声音却透出紧张。
“嗯。”
“从雪松林带你出来时伤的。”谢珩眼睛完全没有笑意,神色冷淡又从容。
姜令檀呼吸倏地一滞,身体上的温度一点点褪尽。
她清楚记得,昨夜不堪受辱拔了发髻上的簪子宁可选择以死明志时,神秘贵人用手挡了一下,簪子刺到他手心里,扎得极深。
同样都是左手。
她不敢往深想,万般难以掩饰的恐惧涌上来,甚至连呼吸都不可控制变得急促起来。
谢珩好整以暇打量她,低头一笑,淡声问:“在害怕什么?”
“没、没有。”她被他平和的目光扫视,浑身发寒。
姜令檀心乱如麻,仿佛脚下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危险,随时可能掉入没有尽头的深渊。
“真的没有?”男人薄唇勾了勾,又轻轻问了一句。
“我……”姜令檀良久没有声音,她眼中有顾虑,也有迟疑。
想了许久,她还是没忍住找了借口小声问:“我在关心殿下,您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体怎么能受伤呢?”
“伤口疼吗?需要重新打开伤药吗?”
“您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我替您上药也是应该的。”
“我……”
姜令檀咬住唇,白皙的喉咙滚了滚嗓音干涩,偏生她还想藏着心思,故作镇静不想他发现。
谢珩静默片刻,慢慢把手臂从她后腰抽出来,笑吟吟伸至她眼前。
“既然好奇,不妨打开看看。”
姜令檀心跳如鼓,他这样坦然,她反而心虚不敢看他。
“如果殿下不愿,那就算了。”
谢珩手腕一转按住她的手,俯身下问:“孤何时说过不愿?”
姜令檀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自认还算一个冷静克制的人,但这半年来经历的事实在太多,太过于冗杂。很多东西看似不在意,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偷偷藏在心里,她记得他的好,也在努力忘记他偶尔做过那些过分的事,毕竟大部分都情有可原。
恐怕唯一让她不能原谅的,只有叫她胆寒的神秘嗜血贵人。
他若真的是那个“恶魔”。
想到这里,她浑身都僵硬了,颤抖的手抚上他缠着纱布的掌心。
……
第106章 第 106 章 吃定
……
姜令檀指尖掐紧了他手掌心缠着的纱布, 却不敢用力扯开。
谢珩盯着她,语调渐低:“善善,你怎么就不敢了呢?”
他倾身往前一靠, 冰冷的唇就这样突兀落在她眉心上,呢喃说:“孤不知你究竟在怕什么,只是伤口狰狞, 若瞧了少不得要落泪的。”
姜令檀被他这么一吻, 整个眉心都凉透了, 连带着手掌心霎时覆上一层涔涔冷汗,萌生出退意。
“我……”她指尖一抖, 纱布顿时被扯松了一些。
本来伤口周围缠得紧, 就算有血渗出一点点来, 也不会让人觉得十分严重。
可现在纱布被扯松,伤口周围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再次涌出来。
姜令檀愣了一瞬,顿时就慌乱。
“殿下, 止血的药在哪里。”她眼皮一跳,已经顾不得揣测他的心思。
谢珩只是勾着唇好似感觉不到痛,侧身从后方暗格里摸出一个玉白色的小瓷递给她。
姜令檀忍了又忍,还是深吸一口气,慢慢解开他手上的纱布。
皮肉翻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横贯整个掌心。
谢珩叹了口气:“善善,不看了,闭眼。”
“我不要。”姜令檀用手扯紧裹在身上的大氅, 挣扎从他怀里坐起来。
她看起来很倔强,眼眶红了一圈,委屈得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谢珩没忍住单手把人往怀里巅了巅, 抱得更紧,无奈说:“不哭,小伤而已。”
“孤都说了,你瞧着少不得要落泪的。”
“你说是不是?”
“等会儿受了惊吓,本来身上高热未退,夜里少不得要闹。”
他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反而觉得十分愉悦,淡淡笑出声。
姜令檀原本也只是觉得心疼,被他这么一说,声音顿时就哽住了:“疼不疼啊?”
谢珩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姜令檀用手轻轻托住他的掌心,嘴唇微微地发抖,颤声问:“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你给我上药,我并不知道你手上有伤。”
“我们那样实在不合礼教,我……我挣扎,我不知道会弄伤你。”
她看着殷红的血珠,顺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过腕骨,顺着他手臂滴落,不过一会儿就染红了大片的袖摆,连带她身上裹着的大氅都沾了许多。
这样的伤,就算养好了恐怕也会留下暗疾,如何会不痛。
姜令檀更加因自己之前的无端猜测感到羞愧,她用力擦一下眼泪,拿起桌上干净的巾帕小心为他擦去手掌上的血。连换了好几次巾帕,那血迹才勉强擦净止住一些,她自己的眼泪却没能忍回去,不敢发出声音,只垂着脑袋在悄悄地呜咽。
谢珩静静看着,见她哭得厉害了,就用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慢慢捂上眼睛,低哑地说:“不哭了,这伤不疼。”
“你若再哭,孤瞧着心疼。”
姜令檀听不得他如此暧昧的话,想要出声打断,又心疼他手上的伤,略微一犹豫,拒绝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拿过瓷瓶倒出里头的药粉,均匀撒在他伤口上。
谢珩盯了她好一会儿,指腹轻轻从她眼睑擦过,温和道:“善善如此聪慧,怎么会不懂孤的心思。”
“殿下,我们之间……嗯……”姜令檀口中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
她不可置信瞪大泪蒙蒙的眼睛,瞪着他。
谢珩垂眸,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嗓音温柔而亲昵:“不急,你不用现在就忙于拒绝孤,等回到玉京,什么时候想好想清楚了,再与孤说。”
顿了顿,他指尖温柔又坚定地从她微张的唇探进去,搅了搅,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意:“孤一贯讲理,善善好好思量,好好权衡。”
“呜呜。”姜令檀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样出格的举动,嗓子里拒绝的声音顿时变成了细碎的喘息。
一双兔眼湿透了,眼睫沾了水渍显得又浓又密。
她自从含蝉后,口腔异常敏感,哪受得住这样刻意的撩拨,扭着头想要躲开但又不得不顾忌他的伤。
不过片刻而已,她就失去力气怔怔出神躺在他怀里,除了喘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姜令檀强撑着在他怀里扭了扭:“我们这样、”
“我们怎样?”谢珩危险地眯起眼睛,食指变本加厉地搅动,轻轻抿紧的嘴角让她摸不清他就是的生气还是不在意。
“我……我们过于……”
“孟浪荒唐”这四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又不太能容忍他愈发放肆。
姜令檀没胆子当面羞辱他,但也不忘在心里骂得很脏,小巧的贝齿悄悄在试探他的底线,不敢用力咬,但一点一点慢慢增加了力气。
她天真想着,只要她把他咬疼了,他忍得受不住的时候自然会抽出去。
可过了很久,他依旧纹丝未动,她壮着胆子咬得用力些,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她以为他不会疼的,就暗暗又加了一些力气。
“唔……”姜令檀雪白的脖颈忽然一仰,泪汗交织。
她没料到他会用力往前一搅,指腹刮过她喉咙柔嫩的内壁,那样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激得她浑身都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泛红。
她受不了,他又不愿拿出去,在潮湿里,微抬的下颌依稀有银丝滑落,全都是她口齿
不清的拒绝。
“你,出去。”她哑着声音,在哭、在害怕,足尖绷得紧紧的,身体竟然生出令她觉得害怕的渴求。
谢珩似笑非笑凝视她片刻,只问:“还敢不敢咬了?”
姜令檀委委屈屈摇头。
“还敢不敢骂脏话了?”他又问。
姜令檀眼底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因为过于震惊,下意识想要咬唇,没想到再次咬在他还未收回的指节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磕磕绊绊解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泪珠欲落不落。
谢珩指尖勾住她微微颤栗的舌尖,时轻时重,直到她眼底的那一串泪珠终于落下来,他才慢条斯理抽回指尖:“孤不过是猜测,没想到善善真的在骂脏话呀。”
“不妨说说,都在悄悄骂些什么?”
骂什么,要是告诉他,他还不得把她的舌头给搅断?
姜令檀吃了一个暗亏,这回算是长教训了。
用手紧紧捂着唇,尽量缩在大氅下,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说,他总不能杀了她。
“行啊。”
“长本事了。”男人哑声笑道。
姜令檀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却没想到下一瞬,他竟然用指尖挑开她身上大氅一角:“不说话,孤就当你默许咯。”
他靠坐在马车车厢里,垂眸将她之前包扎后不久又沁出血来的伤口重新拆掉,不动声色泡在小桌上盛着碎冰的玉盘内。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他掌心浸泡冰水手,血止住伤口也洗净了,但显得更为狰狞恐怖,隐隐可见的白骨隐在皮肉下。
他喜怒不形于色,端的更是君子之姿,除了额间有隐约一点薄汗,一点都瞧不出手掌心不亚于十指连心的痛。
谢迟扯过她之前留在一旁的巾帕,不紧不慢把手上的水珠擦去,自个儿倒了药粉重新涂抹,再从车厢暗格拿了绷带缠紧。
姜令檀听着动静,等了许久也没见他有更过分的举动,这才小心翼翼抬起脑袋看他。
不说话的太子,举手投足都显得出尘脱俗,根本就不像是逾矩之人。
“殿下。”
“回玉京后,我能和陆听澜住在一起吗?”
谢珩漫不经心用绷带在掌心缠了个蝶形结,眼睛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一直?”
姜令檀摇头,虽然摸不清他是否会生气,但还是大着胆子问出来:“初一和十五,我……我回东阁。”
“平……平日我就……就和陆听澜住在一块儿。”
她越说到后面,越底气不足,又像怕极了他之前的“惩戒”,紧紧抿住嫣红似花瓣一样的唇,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啧。”
“真可怜。”
“就这样怕孤?”
谢珩的目光便落在她抿起的唇上,明明气恼,可又不可能真的朝她生气,只能压下那点算不明道不清的酸劲,继而嘲讽问:“初一、十五?”
“善善把孤的东阁当成什么了?”
“当成你招幸孤、给你侍寝的地方?还只是把孤当成了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儿?”
“这……这,殿下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姜令檀满眼诧异,似乎被他这样毫无顾忌的比喻给吓着了。
她自小因失语症的原因,向来很不善于言辞,更何况是要尖牙利嘴反驳他,就连有时候话说多了,喉咙就会嘶哑发不出声音。
“我何时有过这样的想法。”姜令檀满肚子要解释的话,最后就变成了这干巴巴的几个字。
谢珩屈起一条腿,平平地笑了声:“何时没有过?”
姜令檀被他简简单单几个字堵得哑口无言,绞尽脑汁想了一大段的话,正准备再次开口解释清楚:“你、你先听我解释……我……”
谢珩望着她,笑得越发温柔:“你说就是。”
“臣女与陆听澜作为闺中密友,若武陵侯不在玉京,华安郡主大抵是会回镇北侯府居住的,我与殿下之间男女有别,实在……”
谢珩低笑着伸出手,将食指抵在她的唇上:“若再含糊其词,孤就罚你了。”
姜令檀急眼角沁出了一滴泪水,说话的声音过于紧张变得磕磕绊绊:“没有,臣……臣女只是觉……觉得玉京是非多,不能坏了殿下的清誉。”
“是么?”
他垂下眼皮,俊雅的面容上有种不留余地的从容:“善善,这些都是借口。”
“如此不知好歹。”
“你说,该不该罚?”
第107章 第 107 章 君子一诺
罚?
他又想罚她?
姜令檀气得双颊绯红, 偏生又怕极了他近来愈发越矩的手段,只得笨拙地摇了摇头:“不罚。”
“啧。”谢珩低笑一声,俯下身来盯着她眼睛, 视线慢慢往下巡过她雪白的颈。轻滑如同绸缎的肌肤上,全都是一个压着一个的齿痕,泛着诱人的红, 连成一片。
光看一眼, 就能让人生出隐秘的欢愉, 更何况这些都是他亲自留下的。
谢珩吁出一口气,语调嘶哑且认真朝她耳语:“可怜死了。”
才不可怜。
姜令檀第一时间想反驳, 却偏偏没生出这样大的胆子, 眸光闪动无措地咬住唇角, 只管闭着眼睛往大氅下缩。
谢珩闷笑了声,只觉得她大多时候还是小孩子脾气,就算可劲儿的闹性子,落在他眼中只会显得分外娇俏可人。
“不罚就不罚吧。”
“总归镇北侯府你不许去常住, 陆听澜再怎么说也是嫁了人的,你与她一起哪有孤在的东阁安全。”
姜令檀只觉得后颈肌肤被他视线瞧得发烫,缩在大氅下手脚都是软的,这样一丝不苟同她讲理的太子殿下,反倒让她觉得十分危险。
“那平日我能出东阁吗?”姜令檀小声呢喃问。
谢珩望着她,目光毫不避讳:“孤何时说过不许你出东阁了?”
“平日赏花、宴会,或者是哪里有热闹你都尽管去瞧,只有一个要求, 但凡出去必须带上丫鬟,还有东阁里面的侍卫一同。”
姜令檀这才轻轻舒了口气,从大氅下面探出头来, 胆子也渐大:“那能在外头留宿么?”
她到底还是不死心,在暗戳戳试探他的底线。
谢珩狭长凤眸微眯,眼底幽色深深一凝:“那善善准备如何报答我?”
姜令檀怔了怔,她现在别说是银子,连身上盖着的大氅都是他的,她有什么能报答太子,什么都没有。
谢珩眼底滑过隐晦不明的神色,哄骗似地问:“好好想想,孤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姜令檀眨了眨眼睫,目光往一旁避开。
“那就好好想。”
“什么时候想到,就什么时候告诉孤。”
“你若是想不出来,就连带着上回你给陆听澜求的恩泽,孤也一同收回。”谢危唇畔浮出一丝冷笑。
“这!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姜令檀闻言陡然仰起脑袋,再也维系不住面上的沉静,声音焦急。
“怎么不算?”谢珩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声音低似呢喃。
姜令檀顿时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男人浓墨一样的瞳孔凝着些许锐利的审视。
她不敢明着反抗他,也不敢去触碰他的底线。加上隐隐觉得自己势必要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不然定会被他教训得很惨,可真要出一个具体的原因,绞尽脑汁去想,也很难说出一个理所当然来。
只得讪讪一笑,毫无底气吹捧道:“殿下居心仁爱,待人宽容,帮忙对您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举手之劳的小事。”
“嗯?”谢珩看着她,静候以待下文。
“像您这样菩萨心肠,心怀慈悲的君子,如今更是少见,就如您当初救下臣女,便知您宽厚仁爱,更是……更是……”最后一句话她实在说不出口,要是之前还好,毕竟她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
谢珩勾唇笑了,嗓音低低问:“更是什么
呢?”
“呜……更是……”姜令檀在心底哀嚎一声,只能老老实实继续吹捧,“您更是重规矩礼教的端方君子,仁者爱人,更爱苍生。”
“殿下,行行好。”
“求您。”
谢珩饶有兴味看她许久:“心里话?”
姜令檀猛一阵点头,亮晶晶的一双兔眼黑白分明,一副绝对不会骗人的模样:“全都是肺腑之言。”
谢珩虽然不信她花言巧语的鬼话,但心里却是十分受用,抬手轻轻在她眉心间揉了揉,无奈叹了口气:“孤暂且信你一回。”
姜令檀听了终于松口气,伸出手小心握住他受伤的掌心,不敢用力:“殿下,君子不立于危墙。”
“若有下回,臣女希望殿下不要再以身犯险。”
“不值当的。”
谢珩面色不变,心却沉了沉:“莫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姜令檀掌心微微一颤,小声争辩。
这一刹那,谢珩目光忽然冰冷朝她重重压下:“如何不值得,这天底下除孤以外,谁也别妄想欺负你,折辱你。”
“对你来说什么叫以身犯险,什么才觉得值当呢?”他一张俊逸的脸绷得冷戾。
姜令檀咬住唇,被他突然变得森冷的语气吓到,整个人一抖,眼中尽是茫然。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才惹得他这般生气。
他身份尊贵是朝臣期许以众望的储君,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更别说她甚有自知之明,从不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有那样重要,到了连自身都不顾的程度。
“对臣女而言,殿下受伤就是以身犯险,臣女遇险有暗卫相救,殿下金尊玉贵就是不值当。”
谢珩略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拂过她面颊,冷肃的嗓音透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善善果然是好一张伶牙俐齿,总能换着法子气人。”
姜令檀心跳剧烈一跳,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道:“臣女不敢。”
谢珩冷笑:“孤看你敢得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令檀哪里还有胆子反驳,她下意识咬了一下唇,双手掌心攥紧了大氅,一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
谢珩垂眸,皱了一下眉。
感觉自己真要计较起来,他根本就计较不完,给她那样珍贵的‘莹玉’她能赏给丫鬟,为了陆听澜回玉京不被寿安暗害,她就胡说八道用好话哄他,也要替人求一道他亲口承诺的保命符。
原本他留吉喜一命,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至于陆听澜那边,就算他不出面应淮序也定不会放任寿安肆无忌惮下去。
她操心的事那么多,唯独就忘了他。
谢珩觉得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凤眸敛着冷色深不见底。
姜令檀缩在大氅下偷偷打量他,良久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谢珩瞥她一眼。
姜令檀掌心发凉紧紧握住他的指尖,想到他身上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痕没忍住鼻子一酸,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殿下,受伤很痛。”
“以后都万事小心不受伤好不好,因为臣女也希望您事事无恙啊。”
谢珩眼中有来不及收起的错愕,他没料到她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善善。”
“你让孤拿你如何是好。”
谢珩急喘一声,伸手从后边紧紧搂住她。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仿佛在微微颤抖,一想克制得很好的情绪,满到几欲要从他平和的眸底溢出来,胸膛起伏,更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随时能把她吃掉。
“孤,后悔了。”他滚烫鼻息擦过她耳廓,声音又哑又沉。
姜令檀眼中有不解,望着他:“啊?”
谢珩却难得没有看她的眼睛,俊秀的眉目间染上一层浓郁的隐忍,薄薄的唇勾出极深的暗影。
他再次开口,声音平平:“善善回到玉京想做什么就做吧,想凑什么热闹都行,万事有孤给你兜底。”
“就算是寿安回来,你若看她不顺眼,让东阁的侍卫把她捆起来打一顿,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举动,宫里不会有人说什么。”
“啊?”姜令檀眨了眨眼睛,神色懵得更加厉害。
“打一顿,寿安?”
她狐疑看着他,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明显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想把心思藏好的,可是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最好是套麻袋那种,就像当年陆听澜打二皇子那样,还能嫁祸给三皇子殿下。
“嗯,想怎么样都行。”他从后面抱紧她,低声说。
“那、那行吧。”姜令檀勉为其难点头。
她看似不在意,心底的雀跃都快飞出来,脑子已经开始谋算等回到玉京要怎么告诉陆听澜这个好消息,到底是套麻袋呢,还是趁着月黑风高直接在宫外把人堵了,明目张胆揍一顿。
反正太子殿下不是一言九鼎许诺,万事有他兜着。
若是可以,最好再把司馥嫣也抓来揍一顿,还有长宁侯府的大夫人和她那位十姐姐。
姜令檀一个个人头数着,想了许多有的没的事,紧绷一整夜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很快睡着了。
谢珩看她全无防备在他怀里睡着,无言笑了一下,小心抬手,慢慢握住她单薄的肩膀,万分小心往怀里颠了颠。
马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山林间风声簌簌带着寒凉拂起车帘一角,隐隐可见外边白雪松林青绿如横卧在羊脂白玉上的碧色翡翠。
谢珩道:“来人。”
伯仁上前:“主子。”
他抬手挑起车帘,目光不着痕迹往外扫过:“院子都烧了,不要留下证据。”
伯仁背脊发寒,连忙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若是姜令檀醒着,她会发现马车看似绕着山林走了许久的路,其实不过是在雁荡山脚下一直绕路而已,她根本就没有离开雍州,而夜里囚禁她的松林小院在层层叠叠的雪松的遮掩下,朦胧隐在皑皑白雪深处,能窥见一角。
不多时,前方火光冲天,周围的雪好似被那温度灼得都化了。
姜令檀乖乖缩在他怀里依旧睡得香甜,也不知道梦到什么美好的东西,嘤咛一声,探出手紧紧攥住他衣襟,嫣红的唇看着还有些红肿,像是熟透的樱桃,分外诱人。
第108章 第 108 章 我见皎月,升于孤山。……
翌日, 天刚亮没多久。
谢珩从外面回来,姜令檀缩在衾被里依旧睡得很沉。
今早落了雪,风声簌簌, 屋里倒是暖和得很。
谢珩站在一旁看了她一会儿,直到身上的冷气散得差不多了,才伸出手, 用手背贴着她额头。
姜令檀许是感觉到了, 下意识往下缩了缩, 嘴里嘟囔说:“不要。”
“不要什么?”谢珩笑问。
“冷。”
“上药,不要了。”姜令檀翻了个身, 手心无意识攥紧被子一角, 一截青丝如瀑散在雪腻白皙的脖颈后, 如同皎月被乌云遮蔽大半,让人忍不住想要拨浓云窥探月亮。
谢珩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大掌拨开泼墨一样的乌发,粗粝的指腹捏住她后脖颈一节脊骨反复摩挲。
……
姜令檀醒了, 有些迷糊的目光对上太子幽深不见底的漆瞳,不禁狠狠打了个哆嗦,眼睛慢慢睁圆,怔怔与他对视。
“殿下?”她声音沙哑。
谢珩转身倒了桌上的茶水亲自递到她唇边:“先将就喝点。”
姜令檀伸手要接,被他不动声色避开,指尖触到他手腕肌肤,只觉一股子寒意。
“再不喝,就凉了。”谢珩声音淡淡。
姜令檀无法, 只得垂眸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喝杯子里的茶水,水是温热的只是没有添加蜂蜜,不是她喜欢的, 难怪太子要她将就。
只喝了小半杯,她就喝不下了,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一丝,朝他摇头。
“用过早膳,我们继续赶路。”谢珩把杯盏搁在小桌上,看着她说。
“好。”姜令檀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之前不愿回玉京是觉得雍州有更好的去处,后来因为齐氏的冤屈她心底已经动摇,正准备和陆听澜商量一起回去,结果半路被神秘的嗜血魔鬼掠走。
现在就更没什么借口好闹性子瞎折腾了,太子愿意“顺路”带她回玉京,没有计较她之前不识好歹的各种不留情面的拒绝,已经算是心胸谦和的君子。
当然,这必须除去太子把她从嗜血魔鬼手中救回那日,他亲自给她上药,还不忘惩戒她的那些不同寻常举动。
姜令檀暂且把那次“惩戒”归为太子在气头上。
早膳简单,不过是特地添了枸杞红枣的小米粥,配了锅里刚蒸出来的花卷和馒头,还有一盘冬日里少见的凉拌青瓜、一盘油煎豆腐,还有一条红烧的鳊鱼。
姜令檀手里捏着一个花卷,配米粥吃。
桌上青瓜不算新鲜,她尝一口后就不碰了,油煎豆腐吃了一小块,倒是鳊鱼肉质嫩滑,味道鲜美,她吃得多些。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谢珩起身朝拿过松木衣架上挂着的大氅抖开,一言不发把姜令檀给包进去,玄色大氅把她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能闻到上面全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迦楠香。
姜令檀不过是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就乖巧不动了,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红润的脸颊贴着男人结实滚烫的胸膛,还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脏跳有力的声音。
自从她遇险的这些天里,他们之间僭越的事做了不知有多少,就连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里里外外,包括一些私密的贴身衣物都是他的。
衣袖、裤腿长了就用剪子剪掉,至于贴身穿的小衣裤,也是用他的亵衣改的。
姜令檀一开始是不愿的,可是毕竟在荒郊野岭他们一行人又不入城,就算客栈里能买的到干净的料子,也都是些寻常麻布,这样的东西若贴身穿,只会磨伤她养得娇气的肌肤。
权衡之后,太子殿下又这样大方,她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等换上衣裳,然后把满头青丝学着太子的模样,只用玉簪简简单单团成一个髻。
一眼看过去像秀气俊俏的小郎君,但凡多看几眼,就像山林里漂亮得没有男女之分的精怪,被“仙人”抓住箍在怀里,一辈子都不可能跑掉了。
姜令檀咬着唇晃了晃思绪混乱的脑袋,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竟有朝一日能与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样的亲密,指尖微僵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这股莫名其妙的害怕,究竟源于哪里。
“善善在想什么?”谢珩俯下身,小心抱着她迈进车厢里。
姜令檀眼睫轻颤,有些局促避开他的视线:“殿下,我什么时候能有衣裳?”
谢珩轻轻垂下眼帘,半晌才开口:“再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是几日?”姜令檀问。
谢珩把她放下,又从马车暗格里翻了一罐子蜜饯递给她,指腹碰了碰她眉心,半开玩笑说:“春寒料峭又是荒山野岭,许是要月余时间。”
“月余?”姜令檀鼻子一皱,记得音色听着都像在颤抖。
谢珩看着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但又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其实她的衣裳早在夜里由吉喜连夜送过来。
吉喜跪在客栈门外求他,想留下来伺候,他恨不得藏起来的姑娘,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丫鬟要亲近他心里也不太愿意,就像之前的常妈妈和那个叫做冬夏的丫鬟,幸好他有足够的耐心,把碍眼的东西一个个从她身旁清理干净。
“过些日就送来了。”谢珩低眸,声音平淡说。
姜令檀还是有些犹疑:“真的吗?”
“善善觉得呢?”他哑声反问。
“你说过些日,那就过些日吧。”姜令檀捻了一块梅干塞进嘴里,舌尖下意识抵住用力吸了吸。
“那过三日能到吗?”她斟酌着问。
谢珩看着大氅下不经意露出的那一抹玉色,声音低哑:“过来。”
车厢内空间就算再大,也是一伸手就能碰得到对方的程度,姜令檀紧紧抱着怀了的蜜饯罐子,有些防备望向他。
在他耐心耗尽前,终于是慢吞吞往前如同小蝉蛹一样朝他挪了挪。
他无奈伸手搂过她,胸腔里满满都是又酸又涩的嫉妒,但是细想又觉得十分荒谬,他怎么会嫉妒呢,大抵是错觉吧。
“能。”谢珩认真朝她颔首。
姜令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尚逢早春,山林还未化雪,河面水道也都还冻着,只要不入城,无论是驿站还是客栈几乎见不着人影。
一行人顺着官道,大多数时候就算入夜后也没有扎营休息。
姜令檀基本上十二时辰都缩在马车里,时日久了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些侍卫的身份,他们就像是不知疲惫,不需要休息,和她在长宁侯府见过的护卫一点都不一样。
有一回她没忍住小声问了,太子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善善还是不知道好。”
那一瞬,她从他眼底看到了冷厉的凝肃,不是针对她,而像是生来骨子就带着的漠然。这一刻薄淡的烛光落进他眼底,一闪而逝,如同碎星拖尾而出的寒芒,快到眨眼就没了。
“为什么?”她控制不住好奇心。
谢珩唇边勾着一抹笑,目光稍稍一偏看向窗外,马车压过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被他用长指挑开的车帘外是暗沉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春夜。
“善善。”
“因为那些太脏、太血腥。”
“像吉喜那样的身份吗?”姜令檀道。
谢珩轻笑一声:“算是吧,但也不太一样。”
灯芒被风吹得摇曳,两人淡薄的影子轻轻一漾交织在一起。
姜令檀缩在大氅下湿漉漉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忽然出声问:“那殿下呢?殿下小时候也同他们一样吗?”
“对吗?”她竭力仰起头,一双眼睛明亮又干净,很认真看着他。
谢珩沉默良久,忽然抬手用力把她揽进怀里:“母后薨天后,孤有去过几年。”
“在哪里,和所有人一起同吃同睡以及同样的训练,只是谁也不知孤的真实身份。”
他声音顿了顿,轻描淡写说:“在那个地方的几年,的确有些辛苦。”
在话音落在的瞬间,宽敞的马车顿时变得阴暗逼仄,沉冷压抑连呼吸都好似被窗子外的夜风冻住,可想而知他口中的“辛苦”有多么的危险。
姜令檀睁圆眼睛望着他,身子不受控制轻轻发抖:“那会死吗?”
谢珩安静许久,声音格外温和说“会啊,不好好活着,就会死掉。”
“孤的命只有一条,可父皇却有很多的儿子。”
“孤不想死,也不敢死,只能拼命往前挣扎,后来连回头看看都成了奢望。”
姜令檀咬紧了唇,眼前一片模糊,她极力把情绪压下去,害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哽咽出声,她一贯是软弱的。
“善善怎么不说话?”见她沉默,谢珩低下头,反而迫切想知道她心里的如何想的,是心疼吗,还是同情,或者觉得他可怜?
他瞳孔冷缩,眼底神色再也隐忍不住,涌上来的全都是变态的偏执。
“殿下……”姜令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缓缓蜷紧掌心,沉闷仿佛夜风撩过的音色,听不出同情,也不像觉得他可怜。
在她开口前。
谢珩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是在怕我?”
他甚至慢慢闭上了眼睛,就怕从她眼中看出掩藏不了的厌恶,或是别的什么。
然而那个柔软的声音轻轻说:“怎么会呢。”
谢珩猛地睁开眼睛。
姜令檀努力想朝他扬起一个笑容,可惜失败了,眼泪不受控制淌下来,眼尾泛着湿答答的红:“怎么会怕殿下呢,不会的。”
“臣女一直觉得殿下是非常骄傲且了不起的人,如同我见皎月,升于孤山,撑起了人间的风与月。”
第109章 第 109 章 白玉京
马车内, 许久无动静。
谢珩望着她,感觉湿湿的泪淌在手心里,欲念在料峭的春夜悄无声息绽放, 滚烫如同壶里沸腾的水,脑中仅剩的理智越绷越紧,他被逼至进退两难境地。
“不哭了。”他轻轻道了一声。
姜令檀虽然点头, 眼眶里的泪水却越积越多。
“善善。”谢珩轻轻喘了口气, 语调哑得不成样子, 只觉得胸膛里仿佛置着一团燃烧的火焰,若不做点什么, 他就快被烧透了, 至于那端庄皓洁的皮囊, 不要也罢。
所谓谦谦君子,端方圣人,不过都是狗屁!
这一刻,他只想得到她, 就算煞费苦心,不择手段。
低头一笑,用两指托起她的下颌,就这样毫无预兆深深吻了下去。
“呜呜……殿下。”姜令檀是震惊的,她能感觉到他身上过于浓烈的情绪,那样炽热的呼吸落在她侧颈肌肤上,触碰之下有了感觉,她素来是敏感的。
缩在大氅下的身体, 一点点绷紧变得僵硬。
她伸出手想推开他,他却俯下身,更用力压住她。
“不要拒绝我。”
谢珩重重吞咽一下, 滚烫的舌强势探了进去,勾着她的,发狠地用力吮吸。
姜令檀摇着头说不出话,但感觉到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身体一下子热起来,心跳如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他都没有要彻底放过她的意思,步步紧逼。
“芸芸众生,孤只想当你一人的月亮。”谢珩垂眸凝视着她,粗粝指尖摩挲在那微有些红肿的唇上。
下一瞬,抵开她的唇轻探进去,漆眸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情欲,长指慢条斯理轻轻一勾。
姜令檀思绪被动作惊得震颤,感觉三魂七魄都要离身而去,喉咙里溢出细软的抽气声。
脑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她觉得身上哪里都在烧,用舌尖去推他手,他却变本加厉往更深处探去,牙齿不敢用力咬下,只能仰着脖颈轻轻地呼吸,偏偏他手臂力气惊人,把她禁锢在怀里半点也挣动不得。
“善善,我们相处试试,若你若依旧不愿,孤就送你回雍州。”最后几个字,谢珩说得艰难,微微下压的尾音透着点那么不情不愿的滋味。
“唔……”姜令檀呜咽一声,眼睫轻轻颤抖,也听不出究竟是同意还是反对。
“你……先、先出去。”她盯着他,口齿不清艰难道。
谢珩静静看她许久,然后用那种又低又哑的嗓音,对着她耳廓呵气:“善善,孤的手都被你|含|得都湿透了。”
姜令檀耳根被他口中薄热的气息撩拨,红得诱人,略略睁圆的眼眸里全都是羞耻。
“谢珩,你……”她急得语无伦次喊他名字,肩膀细微地颤抖。
谢珩注视着她,低声一笑:“善善,春寒料峭,白玉蝉就算再暖终究是死物,哪比得上孤的手温暖。”
姜令檀只觉得他看她的目光,沉得如同有了重量,偏偏那样难以启齿的话从他唇齿间说出来,轻佻孟浪变成了理所当然。
她紧张得连足尖都绷得紧紧的,所有反驳的字句,被她一点一点咽回喉咙里。
春夜的风冰凉刺骨,她被炙热、滚烫的暧昧缠得死紧,下意识放轻的呼吸都是他身上的迦楠香。
足足有三刻钟,他才算真正意义上的饶过她。
姜令檀身上连同力气都恍然随着他的长指一同抽离,手脚都是酥软的,她张口欲想反驳之前的话,可一对上他漆沉无光的视线,那点胆量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你不说话,孤就当你答应了。”谢珩回望她,似笑非笑。
姜令檀气极了,清澈的眼瞳里,那点湿答答的泪意变成了羞恼。她气鼓鼓闭上眼睛不打算理他,而他占尽便宜,就更显得明目张胆,时不时用唇碰一碰她的眉心,或者不经意扫过她的微烫的脸颊。
他一次次不知疲倦地僭越,就像儿时她阿娘养在瑶镜台的大白猫,非得在她身上蹭满了气息,才能暂且善罢甘休片刻。
姜令檀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她头靠着他胸膛,挣扎着想努力保持清醒。
“睡吧。”谢珩看着她,只稍稍用力便将她带进怀里。
她之前的拒绝,他如何会猜不透,今日在他主动又强势地戳破这层关系后,她可能会对他反而比过去更警惕些,但这也正常。
若是前些年,他就算惹得她不喜,也不排除会用一些更为强势的手段得到她,可真走到算计她回玉京这一步,他反而是不太愿意这样对她。
物极必反,他应该掌握一个合适的度。
就像她对丫鬟婆子能那样信任,对他就算再敬重也是防范心多过亲昵,不外乎她出生所处的环境让她养成了像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又格外敏感的性子。
他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依赖他多一些,还是因为嗜血庇护的关系需要他,总之他暂时不会去计较,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衡量,而唯一要求只有她必须留在他的身旁,最好寸步不离。
……
春近中旬,杏花开满树。
午后一场牛毛细雨,缠缠绵绵一直下到暮色四合,只剩天穹一抹浅浅的余晖。
姜令檀从瓷罐子里倒了几颗核桃仁出来,“咔嚓咔嚓”塞进嘴里咬碎,双颊鼓鼓的,像冬眠结束出来觅食的兔子。
马车趁着夜幕降临前,暂时停下休整。
伯仁带人去林子打了几只肥美的山鸡,还有一兜子刚挖出来的春笋回来。
烧火做饭,锅碗瓢盆全都是自备的。
姜令檀捧着一碗鲜笋炖鸡汤坐在马车里小口喝着。
谢珩伸手拿过她搁在桌案上的吃空的小瓷罐打开,侧身从马车暗格的匣子里拿出一些还未去壳的山核桃。
他把山核桃一颗颗捏碎,然后再仔细挑出里面的碎壳,所有的核桃仁在装入小瓷罐之前,他极有耐心一点点去掉褐色的核桃衣,只留下白米色的核桃肉。
姜令檀一碗鸡汤喝完,他刚好剥了满满一罐子核桃仁。
“好吃?”谢珩问。
姜令檀不禁伸出舌尖舔了喜爱唇角:“好吃。”
“是吗,那孤尝尝?”他看着她问。
“好。”姜令檀捧着汤碗认真点头,正准备掀开车帘让人再送一碗,却不想,下一瞬男人忽然握紧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呜……殿下。”猝不及防连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姜令檀就仰头跌进他怀中。
他的吻又快又急,舌尖滑过她的唇,不由分撬开贝齿,逼迫她的小舌与他勾缠,那力道像是要把她吃掉。
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嗯。”
“尚可。”谢珩笑了声,又低头吻下去。
姜令檀被他吻得没了力气,手里的汤碗早就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
“善善。”谢珩压着她,低喃的嗓音一声声唤她的名字,把人圈在怀里平复急促的喘息。
他从上次明目张胆吻了她后,就算后面有亲昵也都是止于蜻蜓点水,像现在这样的几欲失控的举动,基本是不可能。
究其原因不过是越与她亲近,反而越不愿回玉京,成为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储君。
坊间都在传言他久病不治,至年末去玉京东郊的温泉庄子静养,冬去春至依旧不见起色,他若是再耽搁不回,朝堂风云变幻必定是要生事。
谢珩抬眸冷冷盯着巍峨耸立在官道尽头的庞然大物,大燕的都城——白玉京。
沉默良久,他朝外吩咐:“回去。”
“是。”伯仁道。
马车驶向官道,熟悉的市井烟火气息吹淡了清凌凌的寒夜。
姜令檀突然觉得有些冷,扯紧肩上大氅把自己裹住。
进城不久,安静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下,车外一道温柔又好听的女声缓缓响起:“太子表哥,听闻表哥病愈归京,特地前来给表哥请安。”
姜令檀愣了一下,若她没听错这女人的声音恐怕是那位司家的嫡女司馥嫣。
只是这司家女也真
是好手段,太子前脚才进城一刻钟不到,她后脚上赶着就堵上了,不知道的人还是以为他们私下早就有书信密切往来,才能这样凑巧。
谢珩没说话,指尖叩了叩桌面。
姜令檀好整以暇看着太子,隐隐期待遇着这样的事他该如何处理。毕竟他一贯是端方君子的风评,又极有教养,再怎么说也不会驳了世家嫡女的面子。
谢珩就好像没有听到马车外的声音,他眼睛一闭,淡声道:“孤有些累,善善帮着揉一揉肩可好?”
司馥嫣站在马车外,倔强盯着纹丝不动的马车车帘,藏在袖中的手都快把绣帕扯烂了。
伯仁面无表情说:“司大姑娘,殿下身体不便,请大姑娘先回。”
司馥嫣为等太子归京,从开春起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她每日从天亮一直等到天黑,自然不甘心这样轻易放弃。
她暗暗咬牙,捂着心口咳嗽:“表哥,请表哥一见,妹妹有事相求。”
姜令檀捻了一颗山核桃丢进嘴里,她想了想,顿时生出一个让她日后十分后悔的馊主意。
“太子表哥~”她故意掐着嗓子,在他耳旁吹气。
下一瞬。
男人紧绷的胸膛重重朝她压下来,没有给她半点反悔的余地,疾风骤雨难以招架。
姜令檀哪里受得住他的手段,软得腿颤,声音断断续续都忘了要收着:“呜……我错了,不……不要了。”
一片死寂中,司馥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惊恐瞪大了眼睛。
谢珩伸手掀开车帘一角,看也没往外看,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滚。”
第110章 第 110 章 归
司馥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就如同被抽了魂魄的人偶。
“殿下……”她强忍着惧意往前迈了一步。
“司大姑娘,还请自重。”伯仁表情漠然抽出刀横在马车前,声音并没有压着, 任谁经过都能听了去。
“……”司馥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颓然往后踉跄一步,心底涌出浓浓的怨恨与不甘。
她出生只比太子晚了数月, 是家中翘首以盼的嫡孙女, 自懂事起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告诫她, 未来她只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正妃,谁都不能取代。
所以比起同族的兄长姐妹, 唯独她一人受尽优待, 就连读书习字这样的琐事都是祖父手把手亲自教的, 在家族里谁也比不过她超然的地位。
可司馥嫣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大庭广众之下被太子这样残酷无情地羞辱。
从小到大别说是在府中,就算是入宫太后和各宫的娘娘们也全都对她和颜悦色,因为明眼的人都能猜到, 她被家族这样倾尽全力培养,又是玉京才德兼备的女子,未来大抵是要嫁入东宫的。
她与太子虽然一直不曾有过婚约,但世家之间早就全然默认她的身份,及笄至今没有谁敢胆大包天上门求娶。
侍卫一抖缰绳停下的马车重新动起来,司府嫣依旧呆愣愣站着,全身血液倒流,手脚冰冷不知反应。
“姑娘小心。”丫鬟大着胆子走上前把她拉开。
司馥嫣身体趔趄一下, 终于回过神,心里没来由一慌,想也未想抬手朝丫鬟脸上狠狠掴了一耳光, 声音冷冷吩咐:“回府。”
“是。”丫鬟瑟瑟发抖站着,连躲都不敢躲。
……
马车擦身而过瞬间,姜令檀伸出手,慢慢挑开车帘一角往外看。
“看什么?”谢珩往后靠在车壁上,哑声咬着她耳朵问。
姜令檀咽了咽喉咙,小声说:“看热闹。”
“好看吗?”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
姜令檀被他捏得受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侧边躲:“不……不、不,也不是很好看。”
她总不能说看到司馥嫣不分青红皂白扇了身旁小丫鬟一耳光,那面目狰狞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外头宣称是才高行洁的女子。
若这样做,倒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索性打定主意才不告诉他这种龌龊。
她以为自己藏得好,可眼底那一点小心思早就显露无遗,谢珩是没有看到马车外发生什么事,但他因自小习武的缘故耳目过人,马车外那点动静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入夜后,街道不及白日热闹,加上细雨飘摇周遭静得只有马车车轮碾压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谢珩抬眸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哑声问:“当真不好看?”
姜令檀往后缩缩,恨不得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好看。”
“那善善觉得什么好看?”他低头,有些认真问。
什么好看?
姜令檀被他问懵了,半晌找不到头绪,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月亮好看?”
谢珩笑了声:“今夜落雨乌云遮月,善善这信口胡诌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姜令檀被他这样注视着觉得有些不安,垂眸想避开他的目光,却被他用两指捏着下颌强势转过脑袋。
“看着孤。”
微弱的烛光下,他们四目相对。
“什么好看?”他突然很想吻她,但很快克制住,放柔了语气问。
姜令檀依旧一副迷茫的模样,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好在谢珩对她有足够的耐心,循循善诱:“那现在善善看到了什么?”
姜令檀觉他语气轻的就像是在哄小孩,愣了一愣:“看到殿下。”
谢珩神情不置可否,俯下身靠向她:“那孤好看吗?”
他从未问过她这样直白的话,姜令檀明显被他惊着了,长睫一抖双颊顿时滚烫一片。
这样羞人的问题,叫她如何回答。
“好看吗?”谢珩追着她问,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好看。”她眼尾羞得泛起了红潮。
谢珩终于满意,低头去吻她的眼皮,但是并没有打算轻易饶过她之前胆大包天的捉弄,轻轻哼了声:“你方才叫孤什么?”
姜令檀哪里还有胆子敢学着再叫一遍,之前他吻得她喊出声来的教训足够她好好长一次记性,推了推他落在她后腰的大手,心虚道:“我不敢了。”
“真的?”谢珩拇指沿着少女雪腻的下颌抚上花瓣一样的唇,很轻地摩挲两下。
姜令檀敏感得要命,身体忍不住紧紧一绷,用细碎的声音朝他认错:“真的不敢了。”
谢珩轻笑着,掌心沿着那柔软的腰线往下捏了捏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怎么就不敢了呢,表哥哪有哥哥来得亲密。”
“乖~叫哥哥。”
他眯着眼睛看她,目光如同有了重量,滚烫的呼吸湿了她侧颈的肌肤,仿佛要把那些柔软给烫坏了。
姜令檀抿紧了唇,浑身都在抖,男人浓重的欲念没有任何收敛渗透在她四肢百骸,太过羞耻,根本就喊不出口。
“叫。”他看着她,落在她侧腰上的手实在坏得厉害。
“太……太子,呜呜,太子哥哥~”姜令檀软在他怀里,连带秀气的指尖都攥得泛红,终于是被他逼到绝路,软软的声音细碎溢出来。
“啧,真乖。”谢珩低头,用唇碰了碰她的眉心,眼底藏着只有他自己清楚的病态心思。
他不禁想,她若哭着这般喊他,他恐怕会克制不住。
*
马车停在东阁门前。
伯仁垂手立在外边:“主子。”
吉喜早已经撑伞等候在宅子外。
谢珩用大氅把昏昏欲睡的姜令檀裹紧后抱下马车,大步朝里面走:“姑娘回府要用的东西可准备妥当?”
吉喜举着伞,小跑跟在身后:“回主子,都准备好了。”
姜令檀隐约听见吉喜的声音,伸手扯了扯大氅想扒开一丝缝隙朝外头看。
“风大。”谢珩眉心一拧,把胡乱挣扎的人往怀里一摁。
姜令檀顿时不敢再乱动。
亮堂堂的屋子十分的暖和,除了吉喜外还站着
四个有些面生的小丫鬟,朝她行礼。
姜令檀坐在床榻上,身子依旧缩在大氅里只露出脑袋,不解地问:“之前的小丫鬟呢?”
谢珩自然不会告诉她之前那些人除了吉喜外,都是寻常伺候的丫鬟,但眼下归京,加上她上回在雍州有差点被掠走的经历,他肯定不会放心,所以趁此机会把东阁内近身伺候她的人全部换成了暗卫营的死士。
“换了别的差事。”谢珩只笑了一下。
姜令檀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东阁全都是他的地方,他要怎么安排人总而言之都由他说了算。
这时候,谢珩朝屋外扫一眼,冷声吩咐:“进来给你的新主子请安。”
“是。”
有脚步声响起,伴着清冷的女声。
姜令檀不明所以朝声音处望过去。
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玄衣的丫鬟,恭恭敬敬走到她身前跪下磕头:“姑娘万安。”
这个有些面熟的丫鬟姜令檀算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之前在雍州吉喜被罚时,那栋隐在杜仲林后面的小楼,眼前丫鬟就是守门的婢女。
她清楚记得丫鬟名唤“吹笙”,很是好听。
姜令檀对吹笙印象并不好,这会见她跪在榻前便有些抗拒朝谢珩摇头:“我不喜欢她。”
她这样拒绝,一半是因为吉喜当初受罚的原因,另一半总觉在雍州之前,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吹笙,但就是一直想不起来。
谢珩听了这话,挑眉看向吹笙目光锐利。
吹笙浑身不由一抖,以额触地,瑟瑟发抖一字不敢辩解。
“既然不喜欢,那便换一个喜欢的吧。”谢珩嗓音幽幽,眼睛里带起森然的冷意。
吉喜站在一旁听着,顿时脸色就变了,她狠狠一咬舌尖抵着威压朝姜令檀跪下去:“姑娘上次小楼惩戒是奴婢护主不力,与吹笙无关。”
“求……求姑娘收下吹笙。”
姜令她看着跪在地上求她的吉喜,又看向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喝茶的太子。
气氛有些怪,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莫名压着一股寒意,露在大氅外的指尖发凉。
虽然不解吉喜的紧张和害怕,但她向来心软。
“好吧,也不算很不喜欢。”姜令檀轻轻嘟囔一声,“你们先起,这样跪着倒是我成了恶人。”
吉喜和吹笙依旧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谢珩勾了勾唇,不紧不慢站起来,他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丫鬟,反而端起新泡的茶递过去:“善善,尝尝。”
姜令檀没注意到这个杯盏原先是他用过的,伸手接过托在手心浅浅抿一口,很浓的茶香,是洞庭碧螺春,尝着应该是今年的新茶。
“如何?”谢珩唇畔浮出一分淡笑。
姜令檀点头:“好喝。”
“明日孤让人再包一些送来。”谢珩俯下身,伸手端走她喝剩下的半杯茶,仰头饮尽。
玉白色茶盏被他搁在黄花梨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男人微抬的眼眸闪过一抹极深的戾气,似笑非笑问:“还不起来,难不成要你们主子请不成?”
“是、是。”吉喜和吹笙只觉得太子冷厉视线从她们身上一扫而过的瞬间,如同有千斤重,咬牙强撑着站起来,垂手退到一旁。
姜令檀轻轻咬了一下唇,想说什么见太子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小声提醒:“殿下,夜深了。”
谢珩静默半晌:“好。”
姜令檀仰着头看他,一副明明答应了,怎么还不走的神态。
谢珩嘴角弯起一点微隐的笑,忽然想吓一吓她:“今夜孤留下来,与你同榻而眠。”
“啊?这、这、这,这是万万不妥的。”姜令檀果然被吓到,磕磕绊绊不知所措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