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道别 今日之后,二人便是陌生人,……
明明打算正月十五一早便起的, 可因着头一晚的荒唐,陈末娉愣是等到了日头西斜时才勉强睁开眼。
她先看着拔步床顶发了会儿呆,眼皮实在控制不住地往一块儿钻, 就在她翻身准备再睡时,忽地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然后“腾”地坐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迟了, 赶去衙门会不会来不及啊。”
女子一边嘀咕着,一边往起来爬。
刚一准备爬起来,她就碰到了一块硬实的肌肉。
陈末娉低头一瞧,不是魏珩还能有谁!
她现在看着这死男人就来气, 如果不是他硬生生把自己弄晕过去, 现下她说不定都从衙门往娘家走了!怎么还会耗在这榻上。
越想越气, 陈末娉干脆直接给了他肩膀一下, 愣是把男人打得睁开了眼。
魏珩睁眼的瞬间,身子发力,警醒异常, 当看清眼前人是嘟着嘴气呼呼的陈末娉时,才轻呼了口气, 重新躺了回去。
“怎么?”
“还怎么!”
陈末娉看他这模样, 更来气了, 又给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费那么大功夫, 耽误我去衙门回府?”
“去衙门回府?”
男人似乎怔了一下,仿佛才反应过来:“今日已经正月十五。”
“那不然呢!”
陈末娉又打了他一下:“还不快些起身沐浴,同我一道去衙门办事!”
看来昨日晕过去的不仅是她一个人,这死男人体力比她强多了, 后面估计也疲累,身子都没洗便睡了,甚至也没帮她擦洗。
现在她身上黏糊糊的,真讨厌。
陈末娉抬脚下榻,看见屋内又是满地的狼藉,已经羞都没力气羞了。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最后一次了,之后她也不会再在这定远侯府中丢人了。
女子这么想着,一手扶着自己酸痛的腰,一手扶着墙壁,缓缓抬脚朝浴房去。
她全身酸痛,关键之处更是麻酥酥一片,肯定又肿了,所以没有留意到,今日身子与往日比,有什么不同,也没留意到,地上有几个扔掉的羊肠,从连接缝隙处溢出了什么东西来。
玉琳在外间听见动静,赶忙进屋帮忙。
她进屋瞧见屋中的一切,忍不住还是红了脸,低着头,也不敢乱看,急急忙忙扶着陈末娉进浴房擦洗。
把身子没入浴桶中的瞬间,陈末娉才感觉自己稍稍活过来了一点。
不过也不多就是了,她也不知道那死男人怎么来那么大的劲头,折腾起来都不带停的,仿佛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一般。
唔,仔细想想,确实也算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陈末娉又嘟嘟囔囔骂了几句死男人,等玉琳帮她擦洗完,重新踏出浴桶。
她实在没有一点力气,坐在浴桶边的椅子上由着玉琳给她用棉布帕子擦身,擦完后起身时,本来女子都要往门外走了,又突然转过身来,看了浴桶一眼,然后蹙起了黛眉。
“玉琳,你有没有发现,今日这浴桶的水,好像比往日白了一点点?”
玉琳听见她的话,顺着她的视线去瞧:“好像就是白了点呢。”
不过只有一点点,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怎么回事儿啊,这几日水有问题吗?”
那她可得提醒一下魏珩,这几日不要让魏老太太和魏彦他们用府中的饮用。
“水没问题啊,烧完之后我都看着呢,没什么奇怪的。”
想了想,玉琳迟疑道:“夫人,会不会是您的原因啊?”
“我的原因?”
陈末娉仔细想想,尴尬起来:“哈哈,应该就是吧。”
应当就是两人太荒唐了,所以她比往日更脏,洗完的水比之以前也更浑浊,所以看起来就白了。
她连忙抬脚往出去走:“倒掉倒掉,给侯爷换上新水。”
玉琳应是,扶着陈末娉重新回到卧房时,魏珩刚扣好中衣,缓步往浴房去。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没事嘛,平日都步伐矫健健步如飞的,今日却如此懒散,肯定也是累着了。
陈末娉轻嗤一声,唤人进来收拾屋子,这屋子她真是一刻也看不下去了。
听到主子传唤,外间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入。
小丫鬟们已经经见过这种场景许多次了,不似第一次时羞臊,麻利地和两位主子打过招呼,便把屋中物品换洗扔掉。
魏珩进浴房前,睡房已经被收拾一新,看上去干干净净没什么问题,只有还弥漫在屋中的腥/麝气味,表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陈末娉急忙让人打开窗敞敞气,结结实实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凉气后,才坐在梳妆台前,让玉琳帮她梳妆。
等玉琳梳妆的期间,女子又特意打开妆奁,解开小锁,把放在底层的和离书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很好,这次没有贼人,她的和离书还是完完好好地放在自己手中。
陈末娉特意用了个狭长木匣把和离书装了进去,这时候,玉琳已经帮她梳好了发髻,敷上了水粉。
“我来吧。”
见玉琳要帮自己点胭脂,陈末娉主动接过胭脂盒子:“最后一次坐在这梳妆台前,让我自己动动手。”
这梳妆台还是她当年嫁过来时家里陪嫁的嫁妆呢,不过太重太沉,她已经不打算抬回陈府了。
陈末娉用指尖沾了一点胭脂,轻轻扑到眼下,精致的眉眼宛如点睛一般多了鲜妍韵味,女子满意地瞧了瞧,合上盒子,递给侍女:“行,可以了。”
才递给玉琳,陈末娉就听见了浴房传来声音,是魏珩沐浴完出门来。
他推开门,行到睡房中央,正巧对上刚刚转身的女子视线。
男人漆黑的眸子在女子精致的妆容上盘旋了一圈,低声道:“好看。”
啊?这是在夸她吗?
新婚之夜他都没夸过她好看,今日居然还能张开贵口,夸她一句好看?
果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说魏珩肯定能活得长长久久,但今日二人便要分别,他说点好听话,也在情理之中。
陈末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赞美,然后催促道:“你快些更衣,我们还能赶上。”
现在还没过未时,衙门是申时下值,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肯定能赶上。
陈末娉刚这么想着,脑海中却忍不住闪过了各种自己在话本中看到的意外场景,吓得她赶快晃晃脑子,把这些荒唐想法甩了出去。
不会不会,这些肯定都不会发生,她一定能顺顺利利到达衙门,呈交和离书,然后搬离定远侯府,回到陈家。
“你快些。”
她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话音未落,男人双手扣在衣襟最上面一颗盘扣上转过身子,回应道:“好了,我们走吧。”
魏丁已经套好了马车,因着淑兰院内下不了脚,便停在院外,等着二位主子上车。
虽说已经立春,但天还冷着,外间的雪都没消干净。
陈末娉揣着放和离书的匣子,刚一走出屋内,就被外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她急忙抬起一只手,想唤玉琳给她拿手炉来,还没开口,肩上就结结实实落了一件毛茸茸的披风。
女子抬眼,魏珩正抬起手,准备帮她系披风系带。
她定定地瞧着男人的动作,瞧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细细的系带系成一个好看的结扣,又瞧着那双手往她脑后伸去,帮她戴上了兜帽。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眼神极为专注,直到做完这些,他才察觉到女子在看自己。
男人垂下眼帘,对上她的视线。
“许是最后一次帮你系了。”
他没有旁的多余话语,只轻声道。
听到这话,陈末娉的心好像被细小的鱼刺刺了一下。
创口不大,但是却有尖锐的疼。
她慌忙移开目光,避开男人的视线,缓了缓,才用尽可能轻松的声音回应:“不是许是,一定是最后一次了。不过还是多谢侯爷关心。”
说完,女子转过身,从玉琳手里匆匆拿过手炉,低头走到院外上车。
刚坐定,魏珩便也掀开车帘跟着进来,在她身旁坐下。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在车厢中弥漫开来,淡淡的木质香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其实这木质香气真的很好闻,这段日子,每天夜里闻到时,她都会努力朝男人那边靠近一点,直到鼻腔中都充盈这味道,才满足地闭上眼。
但同样的,这味道,日后大概率不会再闻到了。
今日之后,二人便是陌生人,桥归桥,路归路,她在深宅后院,而他在广阔朝堂,极少有相见的可能。
陈末娉低垂着头,望着面前的地板发呆,不知什么时候,她猛然间发现,自己眼前居然模糊了一片。
怎么回事儿啊陈末娉。
不是很开心吗,不是终于要逃离这座牢笼终于要逃离身边这人了吗,不是马上要做自由自在的陈末娉了吗,怎么还哭了。
一定是因为习惯,毕竟她在这地方呆了三四年的功夫,毕竟她和这男人曾经是最亲密的关系,就算是搬家,就算是离开一只小猫小狗,也会想哭的。
绝对不是她还有依恋,绝对不是。
陈末娉这般告诉自己。
眼泪似乎有流出来的趋势,她想擦,可是因为魏珩在身旁又不敢擦,因为她一点也不想被这死男人知道,她哭了。
多丢人啊,她现在应该笑,而不是哭。
陈末娉想骂自己两句,可她不能出声,一出声就有浓重的鼻音,她只能努力瞪大眼睛,把还没流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但她还没有成功,放在身侧的手便被一只大掌覆上。
男人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这也是最后一次。”
第72章
血染 我能!我能!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宽厚温热, 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她微凉的手中,比火炉更暖。
可是陈末娉知道,这宽厚温热的大掌, 却并不能做她的支撑。
她在定远侯府度过了很多没有他人手掌相伴的岁月,太难过了, 让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不过都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她一定会更好的, 一定会。
女子的情绪缓缓平复了下去,眼前模糊的场景也渐渐清晰起来。
过了片刻,她用另一只手去拿帕子,瓮声瓮气地道:“好像有些风寒。”
话音未落, 她就结结实实擤了下鼻涕, 把鼻酸留下的污浊全部清掉。
微凉的风吹到鼻尖, 鼻腔中瞬间变得清透, 那些涩涨和已经干涸的眼泪一起,彻底消失。
除了她的眼眶还有些酸涩外,陈末娉已经稳住了自己杂乱的心绪。
她轻呼一口气, 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衣衫上并蒂荷花的绣纹。
车厢中沉寂一片, 女子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车前马夫挥动马鞭的声音。
许是难以忍受这长久的寂静, 男人开口问道:“和离书带好了吗?”
陈末娉点头, 从他的大掌中挣脱开来,从衣袖中拿出狭长的木匣:“带了。”
“好。等你我从衙门出来, 我便命魏丁带队,把你的箱笼送回陈府去。”
陈末娉点头,这次她没有应声。
顿了顿,魏珩又接着道:“还有现在被贼人盗走的贵重物品, 等做完佐证,我就立刻让人给你送回。”
陈末娉还是只点头。
男人终于沉默了,应当是他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车厢复又寂静下来,只余二人的呼吸声。
女子轻咬下唇,偏过头,望向车窗外。
锦帘轻晃,将窗外的景象也割裂成了几块,但从这细小而狭窄的缝隙里,女子还是能看得清楚,马车已经行了不短的距离。
马车碾过长街上的青石板,将路边细密的雪压得更碎,车声辚辚,带着碎雪融化的泥水,一路往前。
陈末娉的目光在一家铺面的招牌上停顿了一瞬,心中知晓,再过两个巷口,他们就能到达京兆府。
只要将那匣子的和离书呈交上去,一切都结束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扯出一个上扬的嘴角,确保自己下车时直到进衙门后,都能体面而美丽。
可女子的嘴角刚刚扬起,她甚至还没调整到合适的弧度,就猛地晃了晃身子。
车辕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骏马嘶鸣,人立而起。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陈末娉没能稳住,身子一歪,从软榻上摔了下来,额头险些撞上车壁。
关键时刻,适才一直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及时上前垫在车壁上,护了她一把,才让她免于破相。
“怎么……”
询问的话还没能完全说出口,女子就被男人扣住脖颈向后跌倒,趴在车厢地板上时,她清楚地听见三支羽箭破窗而入的“咻咻”声,然后“叮叮叮”,结结实实钉入了她和魏珩刚刚所坐的位置。
陈末娉僵住,看着那入木三寸的羽箭,后背冷汗涔涔而下。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不是说上次的贼人已经绳之以法了吗,眼前这一切又是什么?
而且和上次贼人只想将她带走不同,这次,明显是起了杀心,要将她和魏珩都置之死地。
“待在车里别动。”
男人说着,随手解开大氅披在女子身上,又将她往车内软榻上一推,反手抽出一把软剑,起身从车内跃出。
陈末娉如何能安心待在车里?可偏生她不会武艺,此时只能稍稍掀开大氅一角,从缝隙中偷瞄外间的场景。
魏珩跃出后便立即有黑影袭来,一阵寒光掠影,两方兵刃相接,陈末娉只听见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不过瞬间功夫,车帘已经被各路刀剑劈成碎片。
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外的男人身影,见他虽然拿得不是自己平日惯使的枪,但也游刃有余,刀光剑影乱成一团也近不了他的身,心下稍安。
不等她松一口气,忽地有人从另一侧的车窗跃入,重重地跌落在车厢内。
陈末娉屏住呼吸,祈求进来之人不要发现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人原地翻身,准备弹起之时,正巧对上了软榻下女子的双眸。
完了。
陈末娉如是想到。
下一刻,来人便扬起手中大刀,重重地朝她劈来。
陈末娉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居然是刚刚离开淑兰院时,魏珩帮她系上披风系带的画面。
果真是最后一次,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意义上的最后一次。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陈末娉慌忙睁眼,正看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从车外跃入,然后用血肉之躯,挡在了这柄本该砍向她的大刀下。
“魏珩!”
女子凄声叫道,她听见利刃入肉的闷响,男人适才在她面前亲手穿上的外袍和里衣,此时已经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身子重重跌倒在她面前,可他仍旧举着软剑,抵挡着前方袭来的刀刃。
“我没事。”
他朝女子道,随即咬牙起身,一边闪身避过袭来的刀锋,一边提起攻势,用剑逼着车内这人下车。
他剑光如虹,又快又急,对面那人似是抵挡不住,只得先行下车,可一下车,陈末娉就看见一堆人上前,再次将他团团围住。
不行,不行,他受了伤,久战必定不利,此处离京兆府极近,只要能再撑一会儿,必定有援军赶来!
女子咬牙从软榻下钻了出来,大氅被她踩在脚下,寒意瞬间袭来,可她现在顾不得许多。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抄起了眼前的茶桌,奋力朝门外围住男人的黑衣蒙面人们扔去。
茶桌份量不轻,被砸到必定会见红,那些黑衣蒙面人都功夫不低,纷纷闪身避开,待茶桌落地后,才回转身子,一半仍旧对着魏珩,另一半却对上了站在车门口的女子。
就在陈末娉往后一缩,抄起落在地上的手炉准备自卫时,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男声朗声斥道:“什么人!”
混战声骤停,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收起刀刃,在援军赶到车前时,迅速离开此处。
他们一走,被围在中央的男人便显露出来。
他浑身是血,额上已经冒出涔涔冷汗,偏生还尽力转过身子,朝车内看了一眼。
见她安然无恙,男人长出一口气,随即扔掉手中软剑,重重坠地。
“不要!”
陈末娉飞身扑出,可还是来不及接住他坠下的身子。
他重重砸在青石板路上,还未完全融化的雪粒溅起,与他身上的污血混在一处,很快便融化掉,又顺着衣衫流回了路上。
她颤抖着爬到男人身边,用手去摸索他适才为自己挡刀的位置。
黏腻的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皮肉翻卷,狠狠灼痛了她的眼。
“没事……没事……”
她用肩膀勉力支撑起男人的身子,腾出一只手来去寻帕子,想帮他先止血。
可她摸遍全身,都没能再寻到一张帕子。
“郎中!郎中!”
她带着哭腔朝赶来的人呼喊,想要去扯自己衣衫的下摆当帕子,却被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
他的手一向是热的,现在怎么这么凉呢。
不等陈末娉想明白,男人便倚靠着她的肩膀,气息微弱道:“别……别哭。”
他抬起另一只手,沾血的指尖笨拙地想拭去女子的泪水。
陈末娉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她哽咽道:“好,我不哭,你要好好的,你不会有事的。”
男人微微颔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女子染了一点点血迹的精致侧脸。
半晌后,他朝她张了张口,虚弱道:“若我无事……你能不能……不要和……”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收了音,然后重重喷出一口血来。
“我能!我能!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陈末娉慌乱无措,直接用衣袖去擦男人嘴角溢出的血。
她已经泪流满面:“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没有回答,他已经合上了眼,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告诉她,他还活着。
赶来的援军见状,行得更快,朝这里飞奔而来。
“夫人,劳烦您让开。”
援兵终于赶到,他们顾不得旁的,侧身将女子推到一旁,然后四人一起,把魏珩飞快抬上了马车。
陈末娉顾不得许多,急忙手脚并用也爬了上去,靠着男人的身子坐下,拿裙摆去铺垫车厢硬实的地面。
她做好这些,又伸出两只手,一边各握一只男人的,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他冰凉的指尖。
魏珩双眼紧闭,没有回应她的动作,唇瓣发白,仿佛有生机从他体内一点一点流逝。
望着男人安静的神色,女子抬起手,将他凌乱的发一点点拢至耳后束好。
“我说过的,什么我都答应你。”
陈末娉喃喃道:“所以,你一定不要有事。”
第73章
救治 我甚至都没和你好好说过话、谈过……
马车飞驰, 不过多时便停在了一处药铺旁,一位年迈的老郎中早早侯着,见马车停下, 颤颤巍巍地行到车前,从车门口往里查看。
“王郎中?”
陈末娉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是先前去府中给侯爷和她诊治的郎中吗。
他擅长外伤,尽管曾给自己看错过妇科, 可现在女子也没心思提起那事,带着哭音急声道:“您快瞧瞧侯爷吧!”
“好好好,您别着急。”
王郎中说着,先让随行的侍卫用春凳将魏珩从车上抬进药铺中。
陈末娉紧跟着下去, 亦步亦趋地跟到了里屋里, 看着男人被人放在整片竹子打磨成的凉席上, 忍不住心尖一颤:“郎中, 这大冬天的……”
王郎中简要道:“这样才不会粘黏伤处。”
说话间的功夫,他已经拿起一把剪子,喷了些酒, 又在火上炙烤一番,去剪男人已经粘连在身上的衣衫。
陈末娉看得紧紧咬住了唇瓣, 可却不敢再问, 只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榻上的男人, 等着王郎中处理伤势。
魏珩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更是冷到极致,他紧紧闭着眼, 眉头无意识地皱起,嘴唇也抿着,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唇色的苍白。
让他平日爱苦着脸吧,这下都昏迷了, 正好一次苦个够。
陈末娉下意识想嘀咕他两句,可看见男人素来整洁的头发上也沾满了血污,俊逸的面容被污渍掩盖了大半,终究没忍住,眼泪再次溢出了眼角。
她咬牙忍住哭声,从屋中寻了块棉帕,一点一点,给他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污。
男人的眉眼重新露了出来,眉头还是皱着,女子抬手,轻轻将他眉心的褶皱抚平。
郎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劳烦您从床头那边托住侯爷的身子。”
原来郎中已经将魏珩下身的衣物都除了干净,只剩肩膀和胸口附近,因为紧挨伤口,所以需得更加小心。
陈末娉急忙应了,把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走到男人身后,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一只手从后面托住他的脊背。
剪刀刀刃锋利,从满是污血的衣衫上划过,几乎要戳到肌肤。
女子提心吊胆地瞧着,看着郎中一点点剪掉伤口周边衣料,又狠下心,把伤口上附着的衣料也除了下来。
刀伤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大片的血肉翻转,边缘处有些地方,已经凝固结痂,因为郎中的动作,又再次被扯开,流下鲜血。
她心中一痛,仿佛扯开血肉的是她自己。
这是为她挡的伤,这是帮她流的血。
郎中忽地停住了动作。
陈末娉还在盯着男人的伤口发呆,见状急忙抬头看向郎中,焦急道:“郎中,怎么了?”
郎中叹了口气,示意她看向胸膛的那块伤:“夫人,这刀砍得太是位置了些,其他部分都不打紧,只是这里紧贴着侯爷心脏,不知伤口深浅,若是贸然处理,就算外伤痊愈,日后也要留下病根的。”
陈末娉一愣,低下头,呆呆地望着他胸口的伤。
看上去确实很深,翻出来的血肉都比旁处多不少。
竟然紧贴上心脏了吗?那他适才,不就是拿他的命,帮她挡了一劫。
他习武多年,老侯爷又是在战中去世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刚刚那一刀的凶险力道。
可他还是挡了。
陈末娉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不是不喜欢她吗,不是一向淡然吗,不是对什么事儿都没情绪吗,那为什么要在最要紧的时候,这么对待她。
这死男人,肯定是因为她提出的和离而怄着气,一定要在别的事上压她一头,比如这样,好让她对他长存愧疚,好让她对他念念不忘。
“你有几成把握?”
吸了吸鼻子,女子稳住情绪,再次看向已经年迈的郎中。
郎中沉吟了片刻,掂量道: “五成吧,剩下五成,要看侯爷自己。”
“那就够了。”
陈末娉收回目光,继续看向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那五成,他一定有把握。”
得了这话,郎中点头应是,放下剪刀,拿起一把更为精巧的小刀,对上了魏珩胸口的伤。
陈末娉全身紧绷,双手虚虚贴在男人两侧胸膛上,防止他因为疼痛而突然挣起,造成更不可挽回的后果。
好在,他晕得很沉,直到郎中满头大汗地除掉伤口的旧痂,敷上药粉扎好绷带,他都没有醒来。
做完一切后,郎中长出一口气,朝陈末娉道:“夫人,伤口处理完后,今夜大概率会有高热,接下来就看侯爷能不能挺过去了。”
“他一定会的。”
见郎中处理完,陈末娉也长松了一口气。
她行到屋中的炭盆旁,一边用铁棍拨弄炭火让烧得更旺,好缓解男人躺在竹片凉席上的冷意,一边坚定道:“我相信他。”
王郎中看着女子垂头拨弄炭盆的身影,又看了眼榻上的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出了屋子,去准备汤药。
等王郎中离开后,陈末娉把炭盆搬到魏珩躺着的床脚下,又去检查屋内的窗子。
窗缝不能太紧,不然炭火味容易熏到人,但也不能太松,不然外面的冷气进来,把本就受伤的男人冻到了,怕是会让他伤情更重。
她刚刚弄好第一个窗子,门闩轻动,两个慌张的身影从外面闯了进来。
“夫人!”
“侯爷!”
魏丁看见自家侯爷正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而玉琳已经扑到陈末娉身边,哭哭啼啼地抱住了她:“夫人,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不应留在府上打理箱笼,应该跟着您一道去衙门的!”
魏丁也喃喃道:“是啊,应该跟着您二位一道去的。”
“事已至此,没必要说这些。”
陈末娉适才也有一瞬间想过,若是魏丁跟上会怎么样,魏丁会些功夫,魏珩是不是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可没有如果,男人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已成事实。
更别说,他们也跟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但贼人实在来得太多太突然,怕是他们也完全没反应过来。
想到此处,陈末娉将最后一个窗缝关到合适的位置,朝魏丁道:“其他几个侍卫呢?若是受了伤,就安排他们尽力医治,若是……”
她顿了顿,接着道:“若是人已经不在,那便尽可能地抚恤他们的家人,不必在乎银钱。”
魏丁从地上爬起,哽咽着应了声是,又打开门出去了。
陈末娉扶起还在哭泣的玉琳,轻声道:“起来,后面我还需要你帮我,做许多事。”
玉琳重重点头。
*
是夜,寒风呼啸。
陈末娉将男人身上盖着的黑熊皮毯往上提了提,确保他的肩膀也不会受到一点凉风,又用棉花蘸了水,去滋润他已经干得起皮的薄唇。
可他的嘴不知怎么干得这么快,刚润完,转个头的功夫就干了。
陈末娉来回几次,见那唇瓣一点没有润湿的痕迹,黛眉一蹙,忽地想起了什么。
她赶忙伸出手去探男人的额头,意识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已经开始烫手,她急忙唤玉琳:“快!拿冰来!”
玉琳赶忙去拿冰,用芭蕉叶包着,敷到男人的额头。
可这还不够。
陈末娉摸着他的掌心,魏珩的掌心也是滚烫。
她忍着刺骨的冷意,用棉帕蘸着冰水,掀开熊皮毯子,去擦拭男人的前心后背。
他的高热来势汹汹,沾水的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装冰的芭蕉叶换了一片又一片,可他的温度还是没有一点要降下来的迹象。
王郎中一直在隔壁的小屋熬药,听到消息,赶快送来了一盏刚熬好的药汤,朝陈末娉道:“夫人,得速速让侯爷服下这药。”
说得容易,但魏珩昏迷着,如何进汤药?就算掰开他的嘴喂进去,下一刻,男人也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陈末娉无法,只能自己饮一口,给男人喂一口,再帮他擦拭掉吐出来的大半口,如此反复多次,终于勉勉强强喂进去了一碗汤药。
折腾来折腾去,天色已经由暗转蓝,再过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可男人一点退热的征兆都没有。
王郎中看了眼天色,叹一口气:“夫人,若是天亮之前还不能退热,那侯爷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一定能退。”
陈末娉说着,没有看向郎中,而是又将已经冰冷的手浸入冰水里,再次捞起帕子,给男人擦洗。
她像是木然了一般,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冰水的凉意,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浸水、拧干、擦洗的动作,期望着掌心下的温度能稍稍下降些许。
但是没有。
窗外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陈末娉忙碌了一整夜,此时摸着仍旧烫手的男人肌肤,终于控制不住,哭出了声。
她不敢靠近男人的伤口,只能握住他的手,泪水一滴滴砸在他身下冰凉的竹席上。
“求求你了,挺过去吧。”
女子捧着那本该很有力量的大掌,贴住自己的脸,任由泪水划过自己的皮肤又划过他的掌心。
“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她喃喃道:“我甚至都没和你好好说过话、谈过心,不是吗?”
话音未落,不知是不是陈末娉的错觉,她觉得自己捧着的这只手,似乎动了动。
女子心神一凛,立时偏过脸,盯着男人的动静。
可魏珩还是先前的样子,一动不动。
她的眼前再次迷糊一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擦都来不及擦。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耳边突然响起了玉琳惊喜的声音:“夫人!您摸摸侯爷额头,好像开始退热了!”
第74章
苏醒 我只要你保证,永远不会再提起此……
真的开始退了。
刚刚就算敷冰之后也滚烫着的额头, 现在终于有了敷冰之后该有的一点凉意。
陈末娉顿时来了精神,不顾玉琳的劝阻,重新换了一盆冰水, 继续给男人擦洗起前心后背来。
她明显感觉到,在她们的照料下, 魏珩的身子在逐渐恢复寻常温度,脸色也由适才的燥红变成了苍白。
这就行了, 这就行了。
感觉到已经不需要擦洗降温后,女子重新把虎皮毯子拉上去,用冰凉的指尖给他掖好四个角。
做好这一切,天光已经大亮。
忙了一个通宵, 陈末娉此时终于感觉到困意袭来。
可她还不敢歇息, 继续靠在床榻边, 观察着男人的动静。
玉琳见她眼睛一眨一眨的, 闭上眼后又猛然惊醒,忙道:“夫人,您休息一会儿吧, 我先在这里看着。”
女子摇摇头:“再等等。”
等到她实在扛不住再说。
这般想着,陈末娉再次俯下身子, 把脸颊靠在男人的掌心上。
然后, 她猛地瞪大了眼。
这下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她明显感觉到,他动了动手!
陈末娉深吸一口气, 缓缓坐直身子,迟疑着要不要转头去看男人的动静。
一方面她很想看到他醒来,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他只是动动手指而已, 根本就还昏迷着,还是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对着她。
就在纠结之时,女子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娉儿?”
声音带着被砂石打磨过的沙哑。
陈末娉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对上了男人那双漆黑的眼。
原来他的眼睛这么好看呀。
尽管一直都知道他生得好,可这是头一次,陈末娉觉得他的眼睛,像星星坠落人间一般耀眼美丽。
她忍不住弯起眼笑了,笑着笑着,感觉到那只还带着凉意的大掌抚上了她的眼角。
“别哭。”
男人声音很轻,轻得很温柔。
“没哭。”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流了眼泪。
女子急忙抬手,想擦掉眼泪,但男人的指尖已经先动一步,细细地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滴揩掉。
那般温柔,令她几乎生出了错觉,仿佛对于他而言,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陈末娉因为他的动作而怔住,直到男人挣扎着起身,想要来抱住她。
“你不准动!”
女子瞬间变了脸色,猛地起身,制止他的动作:“你受了多重的伤你不知道吗?仔细伤口崩开!”
“夫人说得对。”
话音未落,王郎中和玉琳匆匆从外间赶了进来。
王郎中快步行到男人身旁,仔细查验一番后松了口气,朝陈末娉展露笑颜:“夫人,侯爷把最难的一关熬过去了。”
说话间的功夫,王郎中又掀开毯子,看了看伤口的情况,见没有血迹溢出,神色愈发满意:“好好好,侯爷,夫人,接下来的日子,您就好好休养身子,养好伤口就行,应当不会再有昨夜那般凶险的情况发生。”
陈末娉朝王郎中道了谢,听王郎中说要去亲自熬药后,又忙命玉琳跟上打下手。
玉琳领命跟上,离开时,轻轻关上了屋门。
魏珩躺在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一般。
他抬手去摸陈末娉的手:“你可有伤?”
“托你的福,一点口子都没破,全被你挡了。”
他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当时没能判断出来,他会受那么严重的伤,重得差点要丢掉性命。
女子语气不佳,但男人没有在意,反倒“嗯”了一声,对她没有受伤表示满意。
陈末娉看着他这模样,感觉眼眶又要酸了,连忙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把他探出的手又放回毯子下:“不准乱动,你都不知道那刀伤有多长,一动就牵拉到伤口,不利于恢复。”
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语气多像躺着的这男人。
魏珩察觉到了,微微勾唇,不但不在意她的训斥,反倒还按照她说的,乖乖把手摆平放好。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陈末娉的脸上,近乎贪恋的扫视过她的每一处肌肤。
陈末娉没有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她已经重新坐下,压住毯子的一角不让翘起,缓缓靠着榻边。
半晌后,她低声问道:“值得吗。”
为了她丢掉自己的性命,为了她受如此严重的伤。
他甚至还没有世子,若是真有什么差错,对不起的,是整个定远侯府,是整个魏氏家族。
“你说呢。”
魏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盯着她垂下的脑袋,再次从毯子下探出手,牵住她的。
陈末娉瘪了瘪嘴,果然,他还是他,一如既往。
“值得。”
她没有生气,反倒平静地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女子反握住男人的大掌,主动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冰凉的指尖一点点变暖。
她一直觉得,他是根木头,是块石头,怎么暖也暖不热。
可仔细想想,何必要暖热石头呢,反正在危急时刻,它会用那冰凉却坚硬的身躯,结结实实地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承受一丝伤害。
“睡吧。”
陈末娉轻声道:“你刚醒,身子虚弱,再睡一会儿,等喝药的时候我再唤你。”
魏珩微微颔首,依着她的话,缓缓闭上双眼。
不过就算睡了,他的手掌还是牢牢握住女子的。
陈末娉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也俯下身子,趴在榻边,沉沉睡去。
远远瞧过去,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处,又彼此相对,倒像是拥在一起睡着了一般。
*
又喝了几日汤药,王郎中亲自上手换了几次外伤药后,魏珩好了些许。
不过这好只是旁人觉得好了些,在陈末娉眼里,他脸色还差着,伤口还疼着,就不算好。
她愣是按着魏珩又在王郎中这里多待了几日,直到玉琳提醒,说今年约莫有倒春寒时,陈末娉才让魏丁套车,将他从王郎中这边带走,回定远侯府。
当然,男人伤的重,眼下也只是没有了生命危险,但离痊愈还差得远,女子根本算不上放心。
陈末娉只是想着王郎中这边屋子小,又没有地龙,等倒春寒一来不利于养伤,这才把魏珩带回。
魏珩是因为救她才伤成这样的,无论如何她都放心不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男人,自然,人也被安置在了淑兰院中,日日与她同吃同睡,要不是魏珩脾气强硬,如厕时不准她在场,她甚至能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处。
“好好好,不在就不在。”
走出卧房前,陈末娉看向准备上手伺候的魏丁,叮咛道:“你仔细些,不要让他用力,他面子薄,肯定怕给你造成负担,所以得先把他压制住才上手帮忙。”
说完,女子又看向神色越来越无奈的魏珩:“一定要按我说的做,若是我等下回来看到绷带有血,我就,我就!”
她我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毕竟,她现在也不忍心再对男人做出什么惩罚性的举动。
又转身看了好几眼,陈末娉才终于合上门,走了出去。
“夫人也太关心侯爷的身体了。”
魏丁一边协助魏珩,一边感慨:“母亲带孩子,怕都不会叮嘱的这么仔细。”
感觉到男人冰冷的视线,魏丁急忙闭了嘴,专心办事。
等一切了结,魏丁顺手查看了一下男人胸口的绷带,叹了口气。
“侯爷,夫人担心的没错,您还是用力了。”
他拿过新的一点绷带缠上,将渗出点点血迹的旧绷带掩盖在下面,确定看不见后才重新打结。
打完结,魏丁抬眼,望向自家主子,轻声道:“侯爷,值得吗?”
原先那么健壮的身子,如今却受了这般重的伤,重到这么些日子过去,都无法下榻,伤口轻微一动,还会溢出血来。
魏珩瞥他一眼:“她是我的发妻,护着她,自然值得。”
“您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话音未落,男人便沉了脸,冷冰冰地望着他:“不是这个又是什么?”
“是……”
魏丁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男人冷声打断:“够了。”
魏丁住了嘴,听到自家主子继续道:“魏丁,不要僭越。”
这词太重,魏丁连忙俯身准备认罪,却又被男人制止:“不必,我只要你保证,永远不会再提起此事。”
*
“怎么这么慢啊。”
等魏丁打开屋门时,一直等在门口的陈末娉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侯爷说先打开窗子,所以等了等。”
听到这话,陈末娉又好气又好笑,有什么需要打开窗子的,二人是夫妻,这死男人要是连这点污浊都要避讳,那干脆别过日子算了。
呸呸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陈末娉连忙晃晃脑袋,把那个称呼从脑子里赶了出去,还打了自己嘴巴两下。
乱想什么呢,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女子呼一口气,抬起脚,走进屋中。
魏珩正在榻上等她,见她进来,轻扬嘴角。
陈末娉的脚步一顿。
不得不说,他笑得时候,是真真的好看。
第75章
升温 不然你离得太近,我会忍不住。……
自从帮她挡刀之后, 养伤的这段日子,他冷脸几乎看不见了,尽管有时候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不过瞧见她时,总会多多少少给出一点反应, 就像现在这样。
“就是嘛,人还是得多笑, 笑起来就顺顺利利,万病皆消。”
陈末娉重新抬脚,也扬起了笑容,快步走到他身边。
闻言, 男人沉吟道: “嗯, 照你这么说, 卖艺唱戏的应当最长寿。”
这男人, 还真思考上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听不出来她是在说玩笑话吗。
陈末娉瞪他一眼:“那你哭。”
魏珩自然不会哭, 他抿了抿唇,没有接女子的话茬。
不过话说回来, 他笑的模样, 陈末娉已经见过几次了, 但还真没有见过他哭的样子,不知他哭起来, 仍旧是会板着脸呢,还是会像寻常人一样,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哭的见嘴不见眼。
越想越好奇, 女子干脆又给他在身后塞了个靠枕,让他能够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便坐到他身旁,眨巴着眼睛凑近:“侯爷,我还没见你哭过呢,要么你哭一场给我瞧瞧。”
魏珩瞥她一眼:“又犯病了。”
“你才犯……”
她想回怼,又反应过来眼前确实是个病人。
为了避谶,她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头咽了回去:“你就哭一下给我看看嘛,啊?”
她又凑近了些,几乎要碰到男人的肩膀,专属于女子的馥郁香气顺着她的呼吸呼到男人脸上,令人忍不住想要沉迷其中。
魏珩又瞥了她一眼,正色道:“离我远些。”
“啊?”
陈末娉怔住。
怎么,辛辛苦苦照料了他这几日,恨不得都贴他身上了,结果他还要这么和自己说话?
是,他是为救自己受的伤,可于情于理他不都该对自己态度好点吗,更别说这男人刚刚明明对自己笑了,怎么转头又这样。
陈末娉张了张嘴,不等她说话,男人已经再次开口,仍旧是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调:“不然你离得太近,我会忍不住。”
他对上女子的视线,神色平静地像在说今日的天气:“可是现在还不可以,我伤还没好。”
陈末娉终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一瞬间,脸色涨红,羞恼道:“你闭嘴!”
合着他顶着那张冷脸说了半天,居然说的就是这事?
明明是这种羞人的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的,不但不羞,甚至还能一脸淡然,险些又让她误会。
什么忍不住不可以的,他像是忍不住的人吗,怕是全天下最能忍的就是他。
还有伤还没好,伤没好也有伤没好的法子……
呸呸呸,陈末娉你在想什么呢,现在是什么情形,这男人脑子不清醒你也跟着脑子不清醒,都被他带沟里去了。
女子“腾”地一下离他三尺远,几乎要靠上墙时才继续看向他,凶巴巴地道:“不准乱说话!不准想东想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明白了吗?”
魏珩淡淡点头,应道:“明白了。”
他答应地太爽快,也没有因为她命令的语气而有别的表示,反倒显得她欺负伤患一般。
陈末娉“哼”了一声,重新凑到男人身边,说起自己进来的正事:“你天天在这躺着是不是挺没意思的,要不然我给你寻些演义侠志来?”
没想到魏珩偏过脸,皱眉问她:“演义侠志是什么?”
“就是话本子,你们男人喜欢看的话本子。”
陈末娉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从来没看过吧?”
魏珩颔首:“确实,我从未看过。”
“那你……”
一个从来没看过演义小说的人居然直接去看她从书社中买的那些画册和避火图,陈末娉都不敢想象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内心是怎样的震惊。
现在提起避火图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女子又转了话头:“不看便不看吧,那你想做些什么?我寻思寻思你现在身子行不行。”
不然总这般闷着,也不是回事,她才问了郎中,郎中说需得让他舒缓心情,伤口才能愈合地更快。
魏珩定定地看着她:“我想瞧我的卷宗。”
自从受伤后,魏珩的公差全部搁下,其实他醒来后第二日还是第三日便想书信给上司和晋王爷汇报情况,愣是被陈末娉拦住,只让魏丁去通传他的伤势,其余公务,一概不理,由她亲自在一旁盯着,不准魏珩处理任何公事。
当然,影响他恢复的私事也不行。
陈末娉板起脸:“这不行。”
还想看卷宗?那些卷宗一个赛一个的沉,不但累手更累心,不是惹人生气就是费人脑筋,对养病百害而无一利。
“一日就看两个时辰,如何?”
魏珩沉吟片刻,与她继续商量,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服软。
“一个时辰都不行。”
女子柳眉倒竖,一副土霸王的架势。
“那就半个时辰。”
魏珩闻言,当即拍板:“你说的一个时辰不行,没说半个时辰不行,就半个时辰吧。”
“你!”
要不是他现在还伤着,陈末娉气得要挠他:“你曲解我的话!”
她先前怎么没发现,这一板一眼的男人还有这种张口就来的天赋。
她就说她不了解他吧,成婚这三年多来,何曾见过他这般无赖模样!
唔,在床笫之间那种无赖不算。
“没有曲解。”
见她在自己面前张扬舞爪,一张小脸上俱是生气和活泼,男人不由得软了语气,伸手抓住女子的一只柔夷:“娉儿,我就看半个时辰,行不行?”
女子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露出几分温柔之色的男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这么唤自己吧。
娉儿。
为什么同样的称谓,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嘴中说出,能这般惹人心动。
对于一向见惯了男人冷心冷情那一面的陈末娉来说,他偶然的温柔,杀伤力极大,也就只比他为自己挡的那一刀略次一些。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点了头。
“我我刚才懵了,不算不算!”
魏珩见她慌张想反悔,漆黑的眸子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他反握住掌心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轻声道:“君无戏言。”
陈末娉很想说自己不是君子是女子,可对上他眼中的笑意,她想说的话莫名其妙地又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不就一日半个时辰吗,大不了她就当回书童,在一旁伺候笔墨,总不会让他累着身子,影响养伤。
接下来的几日,淑兰院内总是响起女子的娇叱声:“半个时辰到了,快些放下卷宗。”
“都说了我给你举着瞧,你不准自己动手。”
“不准偷偷看!不然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没了。”
院子里的小丫鬟听见,不由咋舌,欲言又止地望向在外面侯着的玉琳还有魏丁。
受伤的明明是侯爷吧,怎么现在看起来,是侯爷包容着夫人呢?一向板着脸的侯爷这么多次都没生气,是不是受伤太重,没力气生气了?
魏丁察觉到这些没成婚的小丫鬟探究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打哈哈过去:“待日后你们成婚时便懂了。”
小丫鬟们打假:“魏丁哥,可侯爷和夫人先前不这样啊。”
是啊,先前确实不这样。
魏丁看向里屋紧关的门,偶然间,还能听到他那一向冷然的主子发出的低声轻笑。
他跟了侯爷这么多年,何时见他如最近这般,轻松愉悦?
“只能说,经历过生死,两人的感情肯定会不一样的吧。”
魏丁沉默下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这一份并不牢靠的感情,会不会有一天被隐藏的箭矢击中,轰然崩塌。
*
“今日还行,真的只看了半个时辰。”
陈末娉从男人手里接过卷宗,看了看桌上燃着的檀香,满意点头:“以后都这样就好了。”
她把看过的卷宗垒到书桌上,出声唤外间侯着的丫鬟们进来摆饭。
魏珩看着丫鬟们一盘盘端进来的菜,剑眉微蹙,这些日子来难得有些不满:“怎么又是肉。”
“因为郎中说了,你得多吃这些,才利于伤口愈合。”
陈末娉一边回答,一边端起一个碟子,把精瘦的牛肉块用筷箸夹起,要给男人喂:“快吃吧,至少是肉,总比前些日子你不能下地时,只能饮流食好吧。”
“这倒是,不过……”
魏珩有些无奈地避开女子伸过来的筷箸:“你也知道,我如今可以下地。既然如此,又为何顿顿喂我?”
前几日他不方便动弹也就罢了,如今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愈合,郎中也说了可以下地,女子却还是坚持,每日喂他用饭。
“因为你自己吃会弯腰啊、伸展啊有很多动作。”
陈末娉理直气壮:“一动作就会拉到伤口。你现在恢复这么快主要就是因为前期我不准你动作,不然你以为你能下地?”
魏珩默然,在女子再次把筷箸怼过来后,默默地接受了她投喂的牛肉块。
“夫人?”
就在陈末娉准备再夹一块喂给男人时,屋门被人敲了敲,魏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夫人,大理寺来人了,需得您去瞧瞧。”
“大理寺?”
陈末娉奇怪地看向还在咀嚼的男人:“大理寺前几日不是来人探望你了吗?寺卿还送来了几只补身子的老山参,怎么今日又来?”
魏珩将口中的牛肉咽下,缓了缓,才道:“应当是送来府上原先丢的东西,年前我让他们做好准备,算算日子,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哦!对!”
她的首饰家当,她的地契财宝,终于!
陈末娉此时也顾不得再喂魏珩用饭,把魏丁唤进来让他伺候,便提起裙子,匆匆忙忙去迎人了。
第76章
好乖 陈末娉伸出手,弯着眼睛去摸男人……
魏丁看着夫人走远, 垂首走到男人榻边,也夹起一筷牛肉,朝魏珩道:“侯爷, 您用。”
“用不着。”
魏珩瞥他一眼,神色恢复一贯的冷然, 低声道:“我自己来。”
“您不要逞强啊。”
魏丁又瞄了一眼门口,看一众小丫鬟都不在, 压低了声音朝男人道:“做戏得做到底啊侯爷,既然夫人要喂,您就踏踏实实让她喂,喂来喂去的, 感情才能更深一步。”
魏珩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贴身小厮, 半晌后终于道:“说得有理, 不过。”
男人望向窗外, 檐角下的铜铃被风吹得盘旋不停。
他的声音似乎也被风吹过,极轻极轻:“能用便是能用,不能便是不能, 我已经不打算再骗她任何事。”
魏丁听见了男人的话,沉默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铜铃晃来晃去, 翻转不停, 也不知要被这过早来临的春风吹到何处。
*
“就是这些箱笼吗?多谢多谢。”
陈末娉见到来人,急忙道谢, 朝玉琳挥了挥手。
玉琳如今已经能够明白大多数自家夫人的意思,连忙上前,朝送东西的人塞出两个荷包。
见状,陈末娉笑道:“多谢二位, 这么些东西,送一趟来不容易。侯爷还在养伤,恕我们招待不周,这点心意,就当是招待二位喝酒了。”
无论是送什么上门,主家肯定都要给些车马钱招待招待,更别说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话音未落,来人就将荷包又塞回了玉琳手里,坚决道:“夫人,这是我们份内之事,怎可再要赏钱?恕我二人难以从命。”
说着,两人竟是转过身子,大踏步便要离开,陈末娉忙唤人上去拉都拉不住,只片刻功夫,他们便出了府门。
玉琳握着没送出去的荷包,看向女子:“夫人,这该如何是好?”
“二位说不要,那便不要吧,许是与侯爷感情甚好呢。”
这种情况尽管少见,但迎来送往的多了,也知道不算稀奇。
陈末娉转身,让府中侍从将箱笼都抬到库房去,等她派人一一点过之后再让人把其他人的东西送回。
做完这些,她又回头,瞧了一眼适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真是怪了,当面瞧不觉得,但看那背影,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陈末娉喃喃自语:“难不成是我去大理寺时见过他们?”
“夫人,怎么了?”
看女子望着出府的方向发呆,玉琳指挥其他人把箱笼都抬走后,出声询问。
“无事,一点小事。”
陈末娉没有细想,把此事抛到脑后:“走,我们先回淑兰院,我好给你寻先前丢失物件的单子。”
主仆二人并肩回到淑兰院,一进院门,就见魏丁出了里屋,准备往出走。
“怎么,侯爷已经用完了吗?”
陈末娉诧异:“我还以为我动作不慢呢,他居然用的这么快。”
魏丁面露难色,没有回答。
看他的样子,女子便猜出来了个大概。
她朝魏丁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等魏丁退下后,陈末娉把手扶在屋门上,然后猛地打开门。
“你真的是!”
如她所料,这男人果然不准旁人喂他用饭,现在正坐在桌旁,自己执着筷箸,从肉汤里面挑几根绿菜吃呢。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男人挑了挑眉,微露诧异,接着,抿了抿唇,放下筷箸:“我刚用完。”
他是觉得她傻吗,连这么明显的谎言都看不出来?
看着女子面上露出的生气之色,魏珩微微蹙眉,平静道:“我真没事,既然能下地,自然能自己进食。”
又是这套话,她都听腻了,说来说去就是觉得她管得多,觉得自己身子好了,可他哪里好了呀。
陈末娉瞪他一眼,大步走到桌前,低头一看,肉还剩了不少。
“你根本就没好好用饭。”
话落,女子蹲下身子,掀起他中衣衣角,去看男人身上的伤。
“伤口也皱一起了!”
陈末娉直起身子,控诉道:“你怎么这么犟,明明身子不好还不按照我说得来,要是恢复不好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女子眼前就闪过了他躺在榻上,面色苍白,身上沐血的样子,鼻子一酸,忍不住瘪了瘪嘴。
魏珩看着陈末娉微红的眼角,好像她眼睛的涩意也传到了他的心里。
他伸手,去握女子的手,又被甩开。
陈末娉气道:“再这样不听我们的话,那我先前答应你的话也不做数。”
魏珩脸色一变。
“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
陈末娉也板起了脸:“对,咱们这些日子还没好好谈一谈你在昏迷前说得那些话。正好,我看如今也没有谈的必要了,现在你自觉身子大好,那些话完全可以不做数,咱俩还是原先约定那般,一拍两散。”
言罢,女子跺了跺脚,转身要走,却被男人拉住手腕,一把拽进怀里。
“不准再说这话。”
魏珩收紧手臂,薄唇在女子耳边低声重复道:“我当时可是清醒的,你既然答应了,就不准反悔。”
陈末娉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才不理他。
他垂下头,下巴抵在女子肩窝中,轻轻摩挲:“你说的,只要我醒来,什么都答应我。”
见女子还没反应,男人腾出一只手来,捧住她的脸,慢慢转向自己。
漆黑的眸子对上那双澄澈的杏眼,男人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我的要求就是,不和离,仍旧做夫妻。”
他说得这般清楚,陈末娉想假装没听到也不行。
她咬了咬唇,望向男人眼中那深邃的海。
曾经她恐惧这海,害怕在其中沉溺,而现在,她似乎有了底气。
“那你说,你其他方面听不听我的,还犟不犟了?”
女子的质问方式有点像对待小孩,魏珩一滞,实在难以启齿回答她的话。
“不说是吧。”
陈末娉作势起身要走。
魏珩结结实实把她搂住,用极低的声音道:“不犟了。”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女子眨巴眨巴眼,好像真的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可她嘴角泄出的一点调皮的笑还是出卖了她。
魏珩盯着那点笑意看了半晌,终于抿了抿唇,合上眼,破罐子破摔:“我不犟了,听你的。”
“这才是嘛。”
都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了,这点小事,本来就该早些同意的。
陈末娉伸出手,弯着眼睛去摸男人的发顶:“好乖。”
这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尽管定远侯为了后宅安宁允了她的作威作福,但眼下这种情形,他还是得支起架势,才能不湮灭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唔……”
女子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放在男人发顶上的手,手腕就被人一把拉住往身后一拽,她整个人被紧紧拥进男人怀中,身子紧贴着他的,呼吸也瞬间无法自主,因为全然被抱着她的男人夺走。
魏珩没有闭眼,漆黑的眸子还牢牢盯着她的,眼中翻滚的情绪的形成了深深的漩涡,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她吞没。
此时,女子看懂了那双眼里的情绪,他的情绪,叫欲/望。
“不行,不行。”
窒息前的瞬间,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放了水,陈末娉总算勉强挣脱出来,大呼了一口气。
“你伤还没好,不可以。”
女子的眼眸水光潋滟,因为适才的亲吻,润得要滴出水来,让人很难不沉醉其间。
“你知道的,可以的。”
等她大口喘完气,男人又重新把她禁锢住,哑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最新看的那册子,就是女子做主导。”
陈末娉瞪大了眼,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所以……”
他含/住女子粉嫩柔软的耳垂,用牙/齿轻轻碾着。
“试一试,嗯?”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诱/哄意味,可陈末娉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双小手,按照他的要求,解开了他身下的中衣。
魏珩是受了伤,可小侯爷却还是那般的生龙活虎,神气活现。
“嗯,对,先轻一些。”
女子顺着男人的指点开始动作,开始时不得章法,惹得他无奈地叹了几次气,去纠正她的动作。
“指尖,要整个都覆盖到。”
魏珩大掌包着她的小手,轻轻划过后,又重重点了几个地方。
陈末娉终于明白了,结合自己曾经看到的册子开始动作,还没过多久,就感觉男人紧紧抱住了她,然后,闷/哼一声。
“这么快。”
女子探查了他身子一番,接着道:“我就说受伤有影响吧,你还不信,你先前可不这样。”
没人能接受这样的控诉。
魏珩深吸一口气,去寻找那两瓣惹人生气的小嘴:“这是因为空了太久。”
陈末娉瘪瘪嘴,才不信。
男人险些气笑,轻咬了下女子两片饱满的唇,低声道:“你且瞧着,我到底如何。”
第77章
迷云 您确定早上去的,是我们大理寺的……
“好了好了, 不闹了。”
陪着他又荒唐了一番,但因为一直惦念着他的伤势,陈末娉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趁着事态无法控制前, 她赶忙刹住车,气喘吁吁地从男人的吻中挣脱出来。
“对了, 我有事儿要问你。”
女子确定他的伤口没有崩裂,给他重新把中衣理好, 一边扣盘扣,一边继续道:“适才你那几个来送东西的下属,我是不是见过?”
男人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直起身子, 眼眸中已是清明一片:“为何这么问?”
“就是感觉眼熟。”
陈末娉想了想:“对, 尤其是那个壮些的, 感觉背影好像印象很深, 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魏珩默然,顿了顿才道:“应当是你之前去大理寺寻我时,曾经见到过吧。”
“唔, 应该是这样。”
陈末娉歪头想了想:“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她怎么会对他一个普通下属的背影有影响啊, 难道是当时她又和魏珩有了龃龉, 所以把怒气迁了他身边的其他人?
“没什么不对, 你本就没怎么去过衙门,除了侯府的侍从之外, 见到我身边的人没两个,对他们印象深刻,也是正常。”
魏珩垂下眸子,敛去眼中情绪, 淡淡开口。
“说得对。”
本来陈末娉也只是和他随口一说,很快就被男人说服。
她站起身子,从男人怀里离开:“肉还是得多用些才行,我去让人给你热热,多少再吃些。”
魏珩看了下桌子上各类肉片,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抿唇应下:“好。”
见他答应,陈末娉高高兴兴让人将菜热了重新端上来,趁男人在一旁用的功夫,她自去寻找先前丢失物件时捋的单子。
“给你。”
尽管搬来搬去弄了好几次箱笼,但这些东西收拾得还很妥帖,陈末娉不多时便找到了,将单子交给玉琳:“带人去点点,咱们的东西留下搬回淑兰院来,老夫人和三房的物件各自拿出来还给她们。”
玉琳应下,带着单子,又在外面点了几个聪慧麻利的小丫鬟,自去库房清点。
等陈末娉安排完事,回头一看,桌上的肉少了不少。
“行啦行啦。”
她连忙道:“可以了。”
她也没有那么不讲理,吃不下了还让他吃。
女子快步行到魏珩身边,从他手里拿走筷箸。
这一刻,陈末娉敢确定,她在男人脸上看见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尽管只有一瞬的功夫,可还是被她收入眼底。
真是,原来他也还是有人的情绪起伏的呀。
女子忍不住偷笑,还没收起嘴角,就感觉脸颊被人捏住。
魏珩看向她,有些无奈:“笑什么。”
“我笑……”
女子也伸出手,去捏他的脸:“我笑你比先前有人气多了!”
说完,趁着男人还没恢复先前板着脸的模样,她忙搀着他起身,把他送回拔步床上:“你闭眼休息片刻,我去库房瞧瞧,看看她们点的怎么样。”
魏珩颔首,不计较她刚刚又打趣自己的话:“去吧。”
库房中。
因着丢的金银珠宝和首饰等物,都是玉琳曾见过的,故而点得很快,地契等物除了陈末娉丢了,魏老夫人和三房那边都没丢,所以清点得也不算慢,等陈末娉过去之时,已经点了个七七八八。
玉琳见她来,抿唇一笑。
就在女子诧异自己的贴身丫鬟为何突然露出这般表情时,玉琳突然从一沓地契的最下方拿出一物,交给她。
陈末娉一瞧,自己也笑了。
是最初时她写下的、又被贼人盗走的那张和离书,上面皱皱巴巴的,不知哪里还残留着自己的眼泪。
想起自己当时写这和离书的场景,女子就觉得好笑又好气,好笑的是她一直把晋王爷当做薛茹淮,误会了魏珩整整三年的功夫,好气的是这男人也不知少了哪根筋,说签和离书就签,也不多问一句。
她不由得想到,若是当时这和离书没有被贼人当地契偷走,那她是不是早就已经将和离书呈交衙门,同魏珩和离了?
女子咬住唇,又细细地将那和离书瞧了一遍,最终折好,收紧了袖筒里。
虽说现在这玩意儿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可倒还有些意思,日后无趣时,还能拿出来瞧瞧。
她刚收好和离书,就听一旁还在清点的小丫鬟道:“夫人,好像少了件东西。”
“少了?”
玉琳首先上前,按照单子查看:“你是说,少了这根玉簪?”
陈末娉听到少了根玉簪,心头微微一紧,探头去瞧,咬住了唇:“怎么是这根。”
要是是她自己后面添置的首饰也就罢了,可少的偏偏是她出嫁前,爹娘给她准备的嫁妆之一,一根凌霄花玉簪。
爹说,他们老家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会栽种凌霄花,虽说这在京中不常见,可给她打这簪子也是为了让她记得,自己是何处来的,无论何时都要坚守本心。
这玉簪不比她旁的首饰贵重,但胜在心意无价。
玉琳见她脸色不对,在一旁问道:“夫人,可需去回禀侯爷,让他派人再去瞧瞧,可是那贼人私自昧下了?”
陈末娉又看了看其他物件:“只少了这一件吗?”
小丫鬟和玉琳一齐点头:“只少了这一件。”
“那就肯定不是贼人昧下的。”
陈末娉道:“这玉簪是我私物,那贼人……那贼人也不是寻常贼人,没有别的贵重物件都返还,却留下这玉簪的道理,应是遗落在了哪里。”
她看向玉琳: “不过是个小事,侯爷刚睡下,便不打扰他了,你同我一道,去大理寺瞧瞧。”
玉琳应下,一边让其他小丫鬟将分出来的物件搬回淑兰院,一边唤人备马套车,好同夫人出门。
偶然有风吹过,不似前段时间的寒冷呼啸,陈末娉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冬季居然要过了。
尽管天还没彻底变暖,但是路两旁的树木已经吐出了点点绿芽,焕发出新的生机。
年味未彻底散去,与这点生机红绿点缀,格外好看,陈末娉忍不住掀开车帘,一直瞧着窗外。
若是她的簪子也能像这树木一般,重新顺利地回到她手里就好了。
女子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大理寺附近。
“行了,就在这停下吧,马车进去,反倒不好。”
前方车夫应是,依言停在附近的巷口。
陈末娉带好帷帽,掀帘下车,朝大理寺内去。
玉琳先朝门吏说明来意,听到来人是少卿定远侯的夫人后,门吏没有多加阻拦,便朝她们指明方向,言说魏珩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原先的案子都交由了一位姓廖的大人办理,陈末娉若是需要,直接去寻那位便可。
玉琳连声道谢,给门吏包了门封后便引着自家夫人朝所指方向去。
至此,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见到接手魏珩先前案子的那位廖大人也很热心,很快就把相关的卷宗翻阅出来,帮女子查阅,是哪个贼人盗了东西,如今羁押何处,好派人前去询问,此人是不是呈交物证过程中有所遗落。
陈末娉安静在旁等待,看着这位廖大人合上卷宗,直起身子,她忙起身上前,关心道:“大人,如何了?”
“奇了怪了。”
廖大人喃喃自语,看向女子,再次确认道:“夫人,您说得是您和薛府大小姐薛茹淮被绑的案子吧。”
陈末娉点头:“没错,我夫君说,他后面查出来,绑我们的贼人,和盗走府上金银财物的贼人,乃是一批。”
“可是口供中并无体现出这些贼人盗走了府上财物啊。”
廖大人又将卷宗打开,再次翻阅一遍:“不但口供没有,卷宗里其他位置也并未出现,所以您府上的财物,应当不是这批人盗的。”
他再次抬眼看向陈末娉:“是不是您听错了侯爷的话?中间产生了什么误会?”
“不应该啊。”
陈末娉努力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未听错,这批贼人盗走了她当时最看重的和离书,她怎么可能记错。
眼看这位廖大人确实查不出来什么,女子也不再耽误人家的功夫,道谢之后便带着玉琳行出了屋门。
“怎么回事啊夫人。”
玉琳迷惑不解:“难不成还有旁人犯了这案子?”
“兴许是吧,也许是因为涉及皇家秘辛,所以不便告知于我。”
想来想去,应当就是这个缘由,尽管魏珩没说,她也没问,可能同时绑了她和薛茹淮,背后之人势力定不会小,最重要的是,最后赶来救人的是晋王爷,那就说明,此事和他关系甚大。
思及此处,陈末娉咬了咬唇,又回转回适才的屋子,再次询问刚刚这位廖大人。
“劳烦,今日早晨,大理寺派人将我们府上丢失的物件送回,也有可能是路上落下了,我想问问,早晨护送的那几位又是何人?我直接去问问他们吧。”
话音刚落,陈末娉就见廖大人略一迟疑,然后皱起了眉。
“是不方便告之吗?”
陈末娉也不欲为难廖大人,行礼又要道别:“若是不方便,就不必了。”
她一会儿回转府上,去问魏珩,也是一样的。
就是又得让他耗费心神,操一次心。
说着,女子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身后的那位大人又道:“倒没有不方便,只是……”
陈末娉偏过头,见廖大人挠着脑袋,面上疑惑极重:“可是据我所知,今日早晨,并无任何人将用完的证物送出啊。”
廖大人对上她的视线,奇怪道:“夫人,您确定早上去的,是我们大理寺的人吗?”
第78章
信任 所以,他究竟有没有,再次骗她。……
从大理寺出来时, 陈末娉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本以为简简单单一件事,现在却成了一团迷雾,横在她的面前。
是误会, 还是……又一次的欺骗?
想到后面的那种可能,女子心头骤然缩紧, 险些站立不稳。
这些日子以来,男人偶然浮现的笑容, 她已经逐渐能看懂情绪的眼眸,还有他拥抱时的温暖,忽地褪色了许多,然后骤然一变, 变成先前的漠然、冷淡还有忽视。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不可能。
她告诉自己, 绝对不可能。
万事都能作假, 可是他为自己挡的那一刀不是假的, 他在最危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护住她不是假的。
什么都能装出来,可是这些装不出来,绝对装不出来。
陈末娉深吸一口气, 稳住情绪。
她不能先自己在心里给男人定了罪,就像薛茹淮的事一样, 莫名其妙误会了许多年, 给自己添了多少无谓的烦恼。
一定要开口说出来, 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琳跟在自家夫人身后, 见她慢吞吞地在前面走着,也不往马车前走,忍不住出声问道:“夫人,咱们回府吗?”
“回。”
陈末娉反应过来, 终于转过身子,朝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我回府问问侯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淑兰院内。
养伤的这段时间,魏珩被陈末娉逼着,养成了中午小憩的习惯,待女子回来时,男人还未苏醒。
但陈末娉知道,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便会准时自己醒来,根本不用唤。
她提前坐到拔步床边,看着睡梦中的男人。
魏珩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病时的苍白,只有嘴唇还有点浅色,显示他还是个病人。
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出类拔萃地俊逸,比陈末娉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偏偏这般好看的人,也会说谎,甚至说谎时,和平时一般,丝毫看不出来。
上次骗自己把和离书呈交给大理寺卿的事,就是例子。
女子抬起手,虚虚点在那线条分明而又说过谎言的薄唇上。
所以,他究竟有没有,再次骗她。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种种表现,是不是他内心所想,真情流露呢?
“不要再说谎骗我。”
女子喃喃道,话音未落,就听见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在说什么?”
陈末娉被吓了一跳,移开手掌,正对上魏珩漆黑的眸子。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抱怨道:“你干什么呀,明明醒来了,怎么不唤我。”
“刚醒来。”
男人说着,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陈末娉翻了个白眼:“都说是自言自语了,让你听见,那还能是自言自语吗。”
“为何我不能听?”
男人抿了抿唇,一脸不悦,见陈末娉懒得搭理他,干脆展开长臂,捧住女子的脸,然后,轻轻揉搓。
“别闹了。”
陈末娉拍掉他作乱的手:“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女子严肃地盯着他:“认认真真的,没有开玩笑。”
她的神色太过肃然,惹得魏珩也不由得正色起来,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道:“发生什么了?”
陈末娉简要把今日去大理寺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期间一直注意着男人的反应。
但魏珩除了蹙眉之外,还是没有旁的表情。
“好了,说说吧。”
陈末娉瞧不出来,只能直接让他回答:“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魏珩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中居然有点点委屈显现。
男人眼中何时有过这般情绪?他一向是冷然超脱的,此时竟然有点像刚刚成婚的青年,而不是在朝堂浸淫多年的侯爵。
陈末娉看着他这眼神,心头一颤。
魏珩继续望着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我在你那,如此没有诚信?”
“不是……”
陈末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开口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忙咬住唇,有些懊悔。
自己差点又被他的引导轻易带着走了,她的目的是查明此事真正的缘由,所有的询问都要依据此事来展开。
她狠了狠心,避开男人的视线,硬是不去看他:“那你以为,之前骗我的也不知道是谁。”
魏珩默然不语,眼帘低垂,敛去眼中所有情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末娉因为偏过脸,所以也不会察觉到他的情绪。
她接着道:“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如实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半晌后,魏珩终于回应。
他重新抬起眼帘,用手捧住女子的脸,让其与自己四目相对。
男人眼神平静,可这份平静与这些日子欢愉的平静不同,让陈末娉看了,心里毛毛的。
他继续说完没说完的话:“只是你走错了地方而已。”
陈末娉怔住:“什么意思?”
魏珩淡淡道:“我前些日子调任,你是不是忘了?”
“记得啊,从京兆府调任大理寺,怎么了?”
听到女子的回话,魏珩仍旧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陈末娉被他盯了半晌,后背都要汗毛倒立时,恍然明白过来:“对了,这案子是你调任之前办的,所以应该在京兆府对吧?”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案子应该在哪儿办,只是算了算日子,记得当时魏珩是在京兆府。
话音未落,魏珩颔首:“正是。”
陈末娉又奇怪了:“可我去大理寺,廖大人那里分明有绑我贼人的卷宗啊,你先前明明告诉过我,这是一批人。”
魏珩还是那般毫无波动的表情:“谁说一批人,就得在一个卷宗上?”
陈末娉瞪大眼,一批人前后脚犯的事不在一个卷宗上?更何况那些人绑她的原因也是因为没有偷到想要的东西,这说来说去,应该是一回事儿啊,怎么可能分开。
他当她三岁小孩儿呢!想骗就骗!
她咬住唇,转过身子,抬脚要走。
可还没等走出一步,就被男人拉住,跌回了拔步床上。
“不等我说完就走?”
魏珩抬手扣住她的腰际,挑了挑眉。
不走等他继续谎话连篇骗自己吗?
陈末娉偏过脸,狠狠咬住下唇,就是不去瞧他。
见女子还是一脸不信,他冷笑一声:“好好好,既然不信我,那我也不说了,你走便是。”
言罢,他又松开手,干脆重新躺下,拉过锦被盖住自己,翻了个身。
他动作幅度不小,锦被被拽得“嘶啦”一声,听得陈末娉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担心他又拉扯到自己的伤口。
偏生魏珩好像还真拉扯到了,他盖上被子翻身的瞬间,陈末娉似乎听见他传来的一声极小的闷哼。
女子咬住唇,顿住了脚步。
无论他在这件事上有没有撒谎,可他给自己挡刀是实实在在的,现在疼痛也都是因为她。
她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迟疑了一瞬,陈末娉回转身子,去拉男人身上的被子,要看他的伤口:“不准拽着,你让我瞧瞧。”
“瞧什么?”
男人继续冷笑:“不是要走吗,走了便是,何必管我。”
他紧紧拉着锦被,不让陈末娉瞧,可越这般,女子越是紧张用力,结果“刺啦”一下,被面被两人硬生生扯烂。
只盖着棉絮,总归是不太妥当。
在魏珩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换被褥的功夫,陈末娉已经抓紧时间拉开了他身上的棉絮,瞧向男人的伤口。
他胸膛上伤得最严重的地方倒是无碍,可是腰腹处怕是因为适才用力,绷带上又有了点点殷红。
“你不是不信我吗?管我作甚?”
魏珩说完狠话,见女子呆呆地望着自己伤处,又软了语气:“那块没什么大事,应当只是震破了一点旧痂。”
趁此机会,他探出手,挽住女子的柔夷,低声道:“听我说完,行不行?”
不等女子回答,男人继续说了下去:“日前我同你说过,我跟随晋王爷做事。”
女子愣愣点头。
见她在听,魏珩接着道:“先前绑你们的贼人,不是旁人,正是其他两位与晋王爷有冲突的王爷,这,就算我不说,你应当也猜出来了。”
陈末娉继续点头。
男人重新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到拔步床上来,一边抚着女子的发,一边轻声道:“但问题就是,三位王爷间的冲突还不能摆在明面上,故而大理寺只能依寻常绑票为此事定安案。而来我们府上盗窃之事,若是再与那绑票案子扯上关系,意义又非同一般。”
陈末娉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听明白了。
她终于再次抬起眼帘,对上男人的视线:“你的意思是,若是混在一处定案,相当于是告知其他人,有人针对你和晋王爷?”
魏珩颔首:“所以,我们府上被盗的东西都放在京兆府,由京兆府定案,廖大人是大理寺的人,自然不知。”
他叹一口气:“你可明白我说你去错了地方的意思?”
第79章
害怕 害怕魏珩其实根本心里没她,只是……
陈末娉颔首, 再次咬住唇,有些不敢看他:“那送物件的人肯定也是京兆府的人而不是大理寺的人了?”
所以廖大人才说他不知大理寺今日有人去送赃物证据,原本就不是从大理寺送的。
“自然。”
魏珩说着, 抬手抚上女子的唇,轻轻揉弄, 让她没办法再继续动作:“不准再咬,都咬破了。”
可不咬唇, 女子也不知该做什么才能缓解自己此时的尴尬。
她垂下眸子,目光聚焦在男人胸膛的绷带之上。
许久后,她声音渐弱:“对不起。”
“又在说什么?”
魏珩抬起她的脸,迫着女子与自己四目相对:“还是自言自语吗?所以不打算让我听到。”
怎么用她的话来回自己啊, 他肯定是故意的!两个人离得这么近, 刚刚怎么可能没听见。
但是自己有错在先, 险些又情绪上头, 平白误会了他,还害得他气愤之下又扯伤了伤口,千错万错, 都是她的错。
陈末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重新说了一遍, 一字一顿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 女子眼眶先红了。
她猛地钻进男人怀抱中,呜咽出声:“对不起对不起, 我又冤枉了你。”
“怎么哭了?”
魏珩用指尖轻柔擦去女子眼角的泪珠:“不过是个小事,做甚如此上心。”
陈末娉重重摇头:“才不是什么小事,都怪我,是我不信任你。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她太害怕了吧, 怕现在的日子是她幻想出来的虚假,怕魏珩还是原先那般冷淡模样,对她并无感情,害怕魏珩其实根本心里没她,只是骗她。
所有她以为她对魏珩的不信任,其实是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陈末娉在男人的肩头擦擦眼泪鼻涕:“我以后真的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努力做到,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她窝在男人胸口,目光所及是男人的胸膛,自然看不见,在听到她带着哭腔的话语后,男人的眼眸中,闪过了多么复杂的情绪。
魏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迟疑半晌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微微低下头,蹭了蹭女子毛茸茸的发顶。
“不怪你。”
他低声道:“是我之前对你不好,总骗你。”
陈末娉重重摇头: “也没有总骗我,仔细想想,就一两次吧。”
只是这一两次太过让人印象深刻,才让她下意识地觉得不敢相信。
她吸了吸鼻子,准备起身:“你快歇着,我让人来给你伤口换药换绷带。”
“不打紧。”
魏珩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那一点点崩开的伤口,说不定一会儿就又长好了,身为男子,并无那些事端。”
在女子开口之前,他又把人往怀里箍了箍,喃喃道:“我刚才确实心里不舒服,就当陪陪我。”
因着他平时都是冷硬面孔,极少出现这般恳求模样,所以陈末娉最受不了的就是魏珩这般行状。
“那等一会儿,咱们起身的时候,一定记得让我看看。”
女子还是不放心,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中,手掌轻放在他胸膛的绷带上,不放心地道。
男人“嗯”了一声,继续将她抱紧。
二人的气息缓缓混杂在一处,呼吸间,都分不清是彼此身上谁的味道。
但是这种情况下,陈末娉却感觉分外安心。
她把魏珩埋在身下的发往他脑后带了带,不让他压着疼,又小声问道:“既然你那么说了,那我寻那根玉簪,是不是要去京兆府寻?”
“不必。”
魏珩的唇贴近她的额头,一张口便是温热的感觉:“京兆府尹与我有龃龉,你去那里寻,并不方便,我安排人寻了之后送来便是。”
“怎么回事?”
应了他之后,陈末娉的注意力又被男人话语里的其他事夺走:“为何与你有龃龉?你公务上尽心职守,这也看不惯吗。”
她鼓起小脸,又生气了:“这人怎么这般讨厌。”
魏珩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嘴角微勾,抬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腮:“无碍,不过是个过客,不必在意。”
“好吧。”
陈末娉想了想,又强调道:“如果因为寻这根玉簪的事他难为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看我给他好看。”
明明他是一家之主,可她的架势,却像是要护在他身前,保护他一般。
魏珩点头应允,收紧双臂,将怀里女子抱得更紧。
陈末娉也回抱住男人,没有注意到,他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一闪而过了浓浓的歉疚。
*
陈末娉不知魏珩是如何向朝廷汇报的,反正他这次受伤,休息了极长一段时间,等他的伤口长出粉色的新肉,已经完全不影响平日行动时,他还没去上值。
自然,陈末娉觉得这日子挺好,总比先前他整日不着府的情况好太多,可总不上值,她也担心,会不会影响他的公务。
终于,她在照料男人喝完一碗补身子的汤药后,没忍住问道:“侯爷,你究竟什么时候去上值?”
魏珩抬眸瞥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心想你上值之后,可能帮我寻簪子会更方便些。”
那玉簪也不知何处去了,魏珩安排人去问,确定路上没掉,那就只能是贼人的问题,可贼人已经押进大牢,不好再问,所以这事一直耽误了下来。
男人脸色稍霁:“我以为是你厌烦了。”
“怎么可能。”
陈末娉白他一眼,可魏珩看见她的反应,反而心情不错。
他低声道:“再过五六日功夫吧,此次事情突然,为造势,晋王爷特意去皇上面前,亲自帮我求的休沐,肯定得日子够了再去。”
五六日功夫?那还早着呢。
陈末娉从碟中抓了一颗蜜饯顺手塞到男人嘴里:“甜甜嘴巴。”
说着,便亲自拿着药碗,行出了屋门。
她将药碗交给玉琳,看了眼天色,吩咐道:“今日天气还好,要么咱们出门去瞧瞧,正好给侯爷买些能做药膳的药材。”
他现在几乎大好了,陈末娉不打算让男人再喝汤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他已经喝了太久,后面这段日子,还是以温养为主。
玉琳应下,让人备马套车后便拿来披风,准备给女子披上。
“不必,今日不算冷。”
已经开了春,路边树枝抽条,又有太阳,似乎已经有了早春的痕迹,基于此,她打心里排斥这象征着冬季的披风。
女子大步迈上马车,就这般坐下,命车夫朝药铺去。
早春的风掀开车帘,温温柔柔地往车里灌,还带着凉意,但这凉意不但不让人觉得寒冷,反倒更加清爽。
待马车停下后,陈末娉提裙下车。
她本来觉得这只是很简单地买个药,说不定半个时辰就能回府,于是也没带帷帽,就这般行到了药铺前。
还没等她走进药铺,就听身后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响起:“定远侯夫人?”
陈末娉回头去看是谁,结果扭了扭身子,脚下没站稳,险些跌跤。
“小心!”
不等一旁的玉琳扶住她,说话的那男人已经出手拉了她一把,等她站稳后,又迅速收回手。
“晋王爷?”
看见和薛茹淮男装打扮一般无二的晋王爷,陈末娉还是有些尴尬,更别说人家刚刚还扶了自己一把。
但一想到人家送她的头面,还有特意给魏珩求情恩准的休沐,她又打心底里感谢晋王爷。
“多谢晋王爷出手相助。”
陈末娉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确实很容易摔跤,让您见笑了。”
晋王爷望着她,含笑道:“我知道。”
“您知道?”
这下陈末娉是真的诧异了,她与晋王爷一共没见过几次面,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爱摔跤?
难不成是魏珩告诉他的?
不应该啊,先不说魏珩那种沉默寡言的性子,自己的事都不愿意同旁人说,更何况是将自己妻子的私密之事告诉给自己的上司呢。
就算这上司非同一般,与他又是发小,可毕竟君臣有别,女子觉得魏珩绝对不是那种会说这种私事的人。
见女子诧异万分,晋王爷轻叹一声,又笑:“其实我多年前便见过你,在你认识魏珩前。”
陈末娉更瞪大了眼睛。
“你夫君对此应当极为清楚。”
男女有别,更何况陈末娉是下属的家眷,此时魏珩不在,晋王爷顾忌身份颜面,自然也不会同女子多说什么。
但他不说魏珩还好,一说,女子着实好奇起来。
难道那男人认识自己比她认识他还早?不然晋王爷为何这么说。
她思索间的功夫,晋王爷已经朝女子摆了摆手,仍旧露出温和如女子一般的笑:“陈夫人回见。”
言罢,男子便抬脚要走。
“等等!晋王爷留步。”
听到她的声音,男子很快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见她匆忙朝自己行了两步,还叮嘱道:“小心,慢一些。”
就两步路,女子自然不会犯刚刚那样的问题,她迅速站定,好奇地朝晋王爷道:“晋王爷,劳烦您透露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您见到我的啊?”
她露出苦恼的神色:“您知道的,我夫君那性子,根本想不起来说这种事,我怕时间太过久远,他自己已经忘了,所以请您提点一二,我也好回去同他说。”
晋王爷颔首:“也是,陈夫人说得有理。”
男子抬眼,没有看她,仿佛短暂地陷入了回忆里。
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重新对上女子的视线。
晋王爷笑了笑:“你回去只需朝他提四个字,东华马场。”
第80章
疑云 谢谢夫君。
东华马场?
那不就是自己被魏珩相救的地方吗?尽管过去了多年, 但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为了避嫌,晋王爷也是点到即止,说完后朝她点了点头, 眼神又在女子挽起的发髻上盘旋了极短的一瞬,便又转身离开。
陈末娉因为那四个字发愣了一会儿, 待她回过神时,晋王爷已经带着下属行得远了。
不过那明明是她同魏珩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啊, 为何晋王爷说在魏珩认识她前便在东华马场见过她呢?
想了想,女子又觉得这不重要,毕竟晋王爷只是外人,时日记得准不准另说, 说不定也根本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何时认识的。
罢了, 反正晋王爷已经告诉她了此事, 等她回去, 正巧问问魏珩,看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自己的。
陈末娉暂时将此事抛到脑后,自带着玉琳去药铺之中选购采买。
待她采买完回到定远侯府, 迈进淑兰院时,却发现魏珩并不在屋中。
“奇怪, 侯爷哪里去了?”
他不是才说过还有五六日的功夫才上值, 而且这些日子他几乎将卷宗都弄来了淑兰院中, 根本没有离开这里的时候,怎么眼下却不见了。
有知道的小丫鬟听见回话:“夫人, 侯爷应是有客人接待,去书房了。”
“哦哦,去书房了呀。”
淑兰院确实不适合接待外人,陈末娉没有多想, 把药材交给玉琳让她送去厨房之后,便自行更衣躺到榻上,翻了本话本子瞧着,准备等男人回来再问问他晋王爷提及的东华马场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门闩轻动,应是男人回来了。
“接待是……”
听到动静,陈末娉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转头去看门口,正要询问是谁时,却先看见了男人手里抱着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画卷。
“干嘛你拿着呀,就算你现在大好了,可伤口还没完全彻底恢复呢,怎么不叫魏丁抱进来。”
女子嘀咕了一句,下榻去接,还没走到男人跟前时,就听见他低声回答:“因为我想亲自同你说。”
陈末娉心念一动,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画卷,不知他要让自己瞧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魏珩将手里的画卷依次码好,把第一卷 平铺到书桌上,然后,缓缓打开。
女子探头去看,不免有些失望:“这是什么呀。”
她刚巧看到话本子里男主角给女主角赠予小像定情之事,看见魏珩抱着这么多画卷,还期待了一下,是他趁着自己不经意,给她临摹的画像之类,没想到根本不是,只是一些房屋的框架一般。
看来只是找她商量,根本不是给她准备的礼物。
男人似是听出来了她的情绪,温声道:“你仔细瞧瞧,再猜一猜。”
有什么好猜的。
陈末娉懒洋洋道:“可是大理寺监牢的施工图纸?”
话音未落,她脑袋上就被男人给了一下,气得她捂着脑袋,瞪着魏珩。
可她的眼神毫无威慑力,男人根本毫无波澜,只淡淡回应:“猜对了一半。”
他又抬手,捏了捏女子的脸颊,然后指着画卷侧面下方的几个小字道:“仔细瞧清楚,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陈末娉撅起嘴,不满他手指挪开地太快,害她都没能及时甩开。
不过她还是顺着男人指的位置看去,“定远侯府暖房……”
女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魏珩的目光:“这可是真的?”
魏珩无语:“不然呢?”
“你竟然真的要在府中建暖房!”
陈末娉先前只当他随意提一嘴,没想到居然真的要开工建吗。
她急忙开口制止:“费这些银子做甚?暖房建的银子便不是一笔小数目,日后还得一直用上好的银丝炭喂着,一日都不能断。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冬季里一点新鲜蔬果?着实没有必要。”
暖房耗费太大,就算是在京城,陈末娉也只听说过宫里有大片暖房,其他几位皇亲国戚得了恩准,最终也只建了小小一片,只能种点小菜,怕是一年收完,连一小捆都没有,何必呢。
而且她看了眼那图纸,魏珩想建的那暖房并不算小,若是真的修好,就是京中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暖房了,要耗费多少银子,她都不敢细算。
魏珩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定定地望着她:“你想不想在冬日用新鲜蔬果?”
“那肯定是想的。”
别说她了,谁不想啊。
“既然想,建便是。”
魏珩展开长臂,将她纳入怀里,下巴顶在女子的发顶上,握住她的手,按住画卷卷起的部分。
“仔细看看,这几块位置,可否满意?”
陈末娉张了张口,还想再劝阻一番,可魏珩却不准她再提:“此事已定,不必多言。”
女子没说完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行吧,不说就不说,反正耗费的是他的银子,他愿意建,就建。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会有人面对府上多一个暖房这种事不心动呢,她尽管嫌弃费银子,可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建时,内心深处也是真的有开心浮现出来的。
女子不再多言,按照他的指点,细细看过所有图纸,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按照你定下的做便是。”
他肯定是提前准备好才让自己瞧的,不然怎么会如此完备,让她挑不出一丝问题来。
“不过有一点!”
陈末娉指了指暖房中央最大的一片位置,任性道:“我要在这块位置种花,这样的话,一年四季,我都有鲜花瞧了。”
魏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她所指的位置,低声道:“可以,只是种如此多的花,到时候,我怕你身子会受不住。”
陈末娉浑不在意地挥挥手:“肯定不是我养啊,不会累着我的。”
“是吗?”
男人意有所指:“可睡房的花便是你养的,开得极艳。”
“睡房什么……”
陈末娉正想问他自己什么时候养了花,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涨红:“你又乱说话!这个坏人!”
魏珩没有应声,只是俯身将她抱起,重新带回榻上,身体力行地告诉女子,他有没有乱说话。
胡天胡地了一晚上,在男人大力的冲击中,陈末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最后自己又哭又喊,他才勉强放过了自己。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完全不记得,要问魏珩什么事。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女子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望着拔步床顶发了会呆,想起了昨日她要问魏珩东华马场的事。
她转过头,好巧不巧,这个时辰,魏珩早就起身,身边的榻都冷了。
又去做什么了呀。
陈末娉抱着锦被,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一早醒来身边没有木质香味的感觉真不好受,再过几日他要是去上值了,她看最不习惯的不是男人,而是她。
刚这般想着,门闩落下,魏珩回来了。
陈末娉立刻翻回身子,看向男人,伸出手,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魏珩瞥她一眼,终于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待男人扶着自己坐直身子后,陈末娉才满意,她看向魏珩,正准备问问东华马场之事,就见男人先低头,从袖筒中拿出一物:“你瞧瞧,是不是这根玉簪?”
陈末娉一看那玉簪上的凌霄花,立刻道:“没错!”
她接过玉簪:“是那贼人招了吗?”
魏珩随意“嗯”了一声,似是不想多答此事。
他在屋内环视一圈,走至梳妆台前,拿起铜镜递给陈末娉:“戴上瞧瞧。”
陈末娉欢喜:“真好看,我原先戴得不多,竟然不知这玉簪如此漂亮。”
她朝魏珩露出一个笑:“谢谢夫君。”
又为她建暖房,又为她寻玉簪,她没什么可以感谢的,还是嘴先甜一甜。
魏珩本来拿起了一杯茶,听到这两个字时,险些被呛到。
他咳嗽了半日,再次看向女子:“再唤一遍。”
陈末娉偏过脸,假装没听到。
一遍就够,谁让他刚刚不仔细听,现在重新让她再唤,她才不唤。
可无奈,魏珩发了狠,必须得听见这一声。
不知不觉间,二人又双双跌倒在拔步床上,继续昨夜没有彻底尽兴的事。
陈末娉也不知自己到底喊了多少声夫君,反正最后她嗓子都喊哑了,让他注意自己刚恢复好的身子,魏珩才终于停手。
再醒来时,又是正午,女子已经无力挣扎,摸了摸榻边的温度,看向听到动静进来伺候的玉琳。
不等她问,玉琳已经开口回答:“夫人,侯爷突然有事,被唤去了衙门,晚上回来。”
“这还没到上值的时候呢,怎么就又去了。”
陈末娉一听就沉了脸,可是这是朝廷的安排,魏珩能去,自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叹一口气。
就在此时,她忽地听见玉琳的一声惊呼:“咦,这不就是夫人的玉簪吗?怎么在这里。”
玉琳俯下身子,从梳妆台底下的缝隙里拾出此物,朝陈末娉举起:“夫人,您瞧。”
果然是她的凌霄花玉簪,可是怎么会在缝隙中?魏珩昨日不是就将那玉簪交于自己手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