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包括你么

    郑夫郎虽是欣慰郑清音的孝顺,但也不能让郑清音一直跟着他们,那么这辈子可能就在清乡村了。既家里现今有这个条件去县城里看看,过上好日子,何苦要困在这里。

    “清音,我们这不需要你们,没准儿等来年开春,我跟你爹也一同去新奉县了。你跟山成、林哥儿等秋收完了就一并过去。清音性子弱,山成你到了新奉县要跟山辞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清音好好的相看人家,要么就让清音在他那好好待几年,现下才十四岁,过年了才满十五,还不着急。”

    郑山成应声:“爹,阿爹你们果真不去?”

    郑父:“等明年我们再看看,冬日就懒得挪动了。山辞科举时,经常不在家过年,你们过去也能陪着他过个好年。还有你的腿,冬日里夜里总是有寒症,你的腿总痛,以前舍不得去镇上看病,只有让村子里的赤脚大夫灌几副草药。现下去了县城,好好找个大夫看看你的腿。”

    家里是把所有的银钱都贴给郑山辞,供他去读书。郑山成身为家中老大,压力很大,他还是任劳任怨的,郑父跟郑夫郎都看在眼里,都是自家的儿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特别是郑山成当年去给镇上的大户人家做小厮,还被冤枉打断了腿,郑夫郎差点眼睛都哭瞎了。

    他的大儿子是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一看就是镇上的人狗仗人势,不知怎地惹到了那里的管事,把郑山成撵出去了。

    若是单单撵出去还好,这是还要打出去,心肠太狠毒了。

    林哥儿听见这话心中一动。他整日同郑山成睡一起,知晓他冬日的伤腿总是发痛,疼得郑山成冷汗直冒。他们成亲后一起去镇上看过大夫,大夫说郑山成的腿还有感知,没准还能治,让他的腿更松快一些,只是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

    他心中更加坚定要去新奉县了。

    一个县城总比一个镇好,而且郑山辞还是县令,能请来更好的大夫。

    郑山成听见郑父提到自己的腿,他反而笑得爽朗起来:“没事的,爹,我已经习惯了。谁身上没点小毛病,让爹跟阿爹为我担心,我这心里才不好受。”

    “大哥跟大嫂去吧,我就留在村子里,我不适应县城的生活,只想待在这里。”郑清音出声说道。

    林哥儿立马抢话:“清音说哪里的话,你还没去过县城,怎地就知道不适应县城的生活了。你只去过镇上几趟,不知道县城里多繁华嘞。各种商贩走街串巷、商铺一步就一处。还有好看的衣裳跟首饰,风景也是好看的,到时候到了那边,还住县衙里。你二哥是县令,整个县里的人谁敢欺负你了,这怕是不敢活了。你在县城可以横着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哥儿见郑清音的神色有些意动,忙不迭趁热打铁:“到时候开个铺子,自己做布料生意,赚点钱自己花,这不是很好么?”

    “再不济,以后绣了帕子跟荷包,还用做牛车去镇上卖么,一出门就把物件卖出去了。”林哥儿呸呸几声,眉开眼笑:“那时候,清音也不用绣帕子跟荷包了。”

    郑夫郎听着畅想起来,笑道:“你大嫂说的好。你姑且不必担心我们两个老的,我们郑家世代在清乡村,亲戚又多,家中的人忙不迭还要照顾我们,你自己去县城里见识见识。”

    郑父点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郑山成想了想,郑清音跟着去也好,小弟这些年也是一直勤俭节约,还没过什么好日子。再说了,这个婚嫁也是一个问题,条件好了,眼光也要往上面的人选挑一挑。

    “清音,等秋收完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山辞那,什么怕不怕的,有大哥跟二哥在,你有甚好怕的。”

    林哥儿:“还有大嫂也在。”

    郑清音眼中有些泪意,他抓了抓自己的衣裳,又松开了。大嫂说了,到了县城,二哥是县令,没有人敢欺负他,若是二哥不喜欢他,他自己就去县城里找个活计,自己赚些钱傍身。这般想着,郑清音心中竟有些期待起来。他的脑子又想到何田的话,身子瑟缩了一下,等他从清乡村逃了,何田就找不到他了。他想去外边看一看。还有大哥跟大嫂陪着一起去,在路上也不是很危险,这样郑清音心里有些安心了。

    他点点头。

    “这就对了,不然我跟你大哥绑也要把你绑着去。”林哥儿喜笑颜开。

    这顿晚饭把家里何时去新奉县定下来了,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哥儿了。郑山成跟林哥儿洗漱完,双双躺在被褥里,林哥儿在黑暗中还在嘿嘿的笑。

    “有这么高兴么?”郑山成疑声问道。

    林哥儿:“我怎么不高兴了,去大地方了。你是山辞的大哥,他不顾我,还能不顾你么?”

    郑山成这辈子没去过县城,心下也有些期待。还有他好久没有看见郑山辞了,他心里有些想念。

    “就是不知二夫郎好不好相处?”林哥儿乐观的想:“我不去惹他就成了。”

    ……

    明早郑山成跟林哥儿吃了一张家里的面饼就去镇上了,林哥儿把郑清音也拉上了。

    “清音,你不是有帕子跟荷包要卖么?我们一起做牛车去镇上。”

    “大嫂等等,我先去屋子里拿。”

    三个人一起到了村口的牛车那,一个人给三文钱,三个人郑山成给了九文钱。赶车的老汉见郑清音也出门,笑眯眯的说:“你们今儿这是去镇上赶集么,清音也出门了。”

    郑山成:“这不冬日要到了,我们去镇上买些棉花和布料制棉衣。”

    “你们今年预备得真早,我们家等秋收忙完了再去镇上看看。”

    牛车要等人到齐了才坐着走,郑山成跟老汉多说几句,都是谈的田里的收成,没一会儿老汉就谈起郑山辞来了。郑山成都习惯了,这方圆十里的村子、镇上的人谁不知道他们老郑家出了一个当官的。

    老汉说:“县令老爷嘞,从我们村里出来的,我在外边走路都带风。有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县令老爷,我啊小时候还抱过山辞啊。”

    林哥儿拿着郑清音的篮子看了看,郑清音的针线功夫好,每回去镇上帕子跟荷包都能卖一个好价钱。

    “清音,我之前不是瞧见你还绣了一个鸳鸯的荷包么?那鸳鸯交颈跟活了一样,要是那荷包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不少钱。”

    郑清音有些羞赧:“那是给二嫂绣的。”

    “我想着若是我不去新奉县,大哥大嫂可以把荷包带去,我去的话,我就亲自交给二嫂,还不知道二嫂会不会嫌弃?”

    林哥儿拍了拍郑清音的后背:“怎地会嫌弃,这都是你的心意。”

    郑清音太懂事了,惹人怜惜。

    郑清音抿着唇笑了一下。他心里还是忐忑的,到了镇上,郑山成跟林哥儿要去别处买棉衣,他要去卖帕子跟荷包,他们约定了汇合的地点。

    郑清音寻了自己熟悉的店铺,铺子里的老板娘见了他就笑:“清音又来卖帕子了呀。”

    “这是我这段日子绣的帕子跟荷包,请姐姐帮忙看看。”

    “你的手艺我还不放心嘛。”老板娘看都没看,接了过来。郑清音的针线功夫好,一条帕子八文钱,一共有八条帕子。荷包是十五文钱一个,一共有三个荷包,拢共算下来一百零九文钱,老板娘给了一钱十文。若是别人来卖还不值这个价,郑清音绣工好。

    “以后你就不用绣这些,听说你以后就是官家哥儿,这是天大的好事。”老板娘拍了拍郑清音的手:“可怜见的,你这么小的一个哥儿,七八岁就开始绣帕子跟荷包补贴家用了,我们家那个哥儿却是懒的,什么都不会,还是你这样的哥儿招人喜欢。”

    郑清音明白老板娘只是说笑的,老板娘最疼爱家里的哥儿了。他低头笑了笑:“我也没那么招人喜欢,我觉得姐姐家的哥儿很幸福。”

    郑清音从店铺里出来,外边吹来一阵冷风,郑清音打了一个寒颤,把衣服拢了拢。

    “清音,我们在这儿!”郑山成的背篓里装了棉花,林哥儿笑着喊道。

    郑清音加快了脚步上前去。别人家的幸福值得羡慕,他家里也不差。

    “瞧你是有些冷吧,这是新出笼的鲜肉包,你尝尝。”林哥儿跟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了油纸包出来递给郑清音。

    “大嫂,这太费钱了。”

    “买都买了,你尽吃去。”林哥儿高兴:“当官可有不少钱,再说现今不用供二弟科举了。”

    林哥儿被郑山成瞪了一眼,他闭上嘴巴。

    郑清音拿了鲜肉包吃,刚出炉的鲜肉包还有汤汁在,香的很。肉剁得很碎,料很足,香味直冲鼻尖。他许久不曾吃过鲜肉包了,还是这般好吃。

    那时还是小时候,郑父跟郑夫郎带着他们三个小孩来镇上卖菜,原是他们三个小孩子饿了,郑夫郎给郑山成钱,让他带着两个小的去买包子吃。

    郑山成买了三个包子,郑山成说不饿,把两个包子给二哥吃,他吃了一个包子。

    “清音,我们去这家店铺里看一看。”林哥儿拉着郑清音去了一家首饰铺子里,店里的老板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我们自己看。”林哥儿熟练的说。

    郑清音有些紧张无措、他扯着林哥儿的袖子,低声说:“大嫂,这里的东西太贵了,要是买了太费钱了。”

    郑山成跟上来,林哥儿笑道:“别怕,让你大哥付钱。”

    林哥儿拿了一支簪子来给郑清音试,林哥儿露出满意的神色,把郑清音推到铜镜面前。

    郑清音还有些脸红,想把簪子从头发取下来。在铜镜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愣了愣。

    “很好看,相公去付钱。”

    郑山成应了一声找了老板付钱,速度很快,郑清音还来不及阻止。

    一钱银子就消失不见了。郑清音着急起来:“大哥,我自己有钱,我来付。”

    “大哥在这,还能让你给钱了。”郑山成虎着一张脸。

    林哥儿拉着郑清音说道:“届时,我们上新奉县那,你头上总要有点饰品。”

    郑清音坐上牛车时,还愣愣的摸着头上的簪子,十分珍惜的样子。

    回到家里,郑清音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拿着小镜子看头上的簪子。这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簪子,样式有一个小一点的花,郑清音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村子里爱俏的哥儿跟姐儿都有不同花式的簪子,他一支也没有。今天突然就戴上了,哪怕隔着了那么久,郑清音心里还是欢喜的。

    前段日子,林哥儿找郑清音说话了,觉得郑清音对自己相貌不自信,林哥儿就跟郑山成说了要给郑清音买一支簪子,郑山成当然同意了。

    自己的亲弟弟,这些年他也看在眼里,买一支簪子,两夫夫攒点钱给清音买一支。

    ……

    郑山辞在这边把土地考察了,同时也把新奉县的商业摸了一遍。新奉县的商业萧瑟,基本百姓产出的物品都是卖给本县的人,没有流出去,大抵就是交通不方便。还有在沙地种植的种类不多,比不上平原的作物丰富。

    郑山辞打算明日问一问大燕朝有什么作物,能在沙漠种植的都要花价钱买过来,另外百姓散着把作物卖太不值当了,要是能做出产业链那么赚的钱就多了。

    这里的操作还需要县衙的配合,只是如今最重要的仍是秋收,秋收收税也是县令政绩的一部分。而且县衙要是带头做商业这事,首先是士农工商的等级,还有县城中的大户怕要把他恨得牙痒痒了。

    他手里没什么银钱,府邸的开支目前是虞澜意的嫁妆跟长阳侯府给虞澜意的零花钱撑着,他总不能让虞澜意出大头。他一个月的俸禄是七两银子,若是父亲跟阿爹,还有大哥跟大嫂、小弟过来,这部分开支郑山辞要出。

    他心里还是有些急迫,需要有银钱傍身。

    虞澜意这辈子都没短缺过银钱,不知郑山辞心中的急迫。他休息几日,虽有些生无可恋,心里也明白自己现今是回不去了,只能在这里给自己找些乐子。

    院子里的石榴树正是成熟的时候,虞澜意找人找了梯子去接石榴吃。

    侍从搬来了梯子,两个人掌着梯子生怕虞澜意掉下来了,金云也说让旁人去接,少爷只管吃。

    虞澜意却说:“那有什么意思,我就要自己摘下来。”

    院子里的石榴色泽鲜艳、外皮光滑。虞澜意爬上梯子,整个院子的人都担心着。

    他伸手接了一个石榴,触手圆润有弹性,虞澜意低头用手敲了敲,石榴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个好石榴!

    虞澜意把摘下来的石榴扔进金云举着的篮子里。他觉得有些新鲜,一连摘了好几个。

    金云苦着脸说:“少爷,够了够吃了。”

    虞澜意站在梯子上正打算从梯子里爬下来,郑山辞从外边回来,提了绿豆糕。他一看虞澜意爬那么高,心惊肉跳,声音又不敢放太大:“你在做甚?”

    “我摘石榴。”

    虞澜意说着从梯子上滑下来,跟坐滑滑梯一样。

    郑山辞:“……”

    郑山辞心脏狂跳,生怕虞澜意从上面摔下来了。

    虞澜意瞥见郑山辞手里拿着油纸包也不见外,从郑山辞手上接过来打开就拿起来吃了一块绿豆糕。刚出炉的绿豆糕很香,虞澜意吃得眯着眼睛,一副被安抚到的神色。

    “少爷,石榴打算用来先做石榴水晶糕、石榴饼、还有榨汁喝,您觉得怎么样?”厨子从金云手里接过这一筐石榴。

    “都听你的,好吃就成,我又不懂这些。”虞澜意摆摆手。

    郑山辞正要轻斥一下虞澜意,听了虞澜意的话,他突然把目光看向了厨子。

    厨子有点害羞。

    “大人、这般看着我做甚?”

    厨子是一个身宽体胖的男人,被郑山辞看着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会做很多菜么?”郑山辞问。

    “回禀大人,什么菜色我都会点,其中最精通家常菜、和做宴席。每次侯府要宴请客人,都是我跟我爹在厨房里做菜。就算是不会的菜,只要有菜谱,我就能做,我们家世代都是厨子。”

    郑山辞肃然起敬:“原来家学渊博。”

    虞澜意眼中疑惑,只见郑山辞抓了厨子的手,一副热切的模样,跟着厨子火热的聊起来。

    虞澜意抱胸:“郑山辞这是怎么了?莫不成是想撬走我阿爹给我的厨子?”

    这次还真是虞澜意说的这般,郑山辞想在县城开一家食肆,什么都缺,现今有个厨子就薅住。

    郑山辞脑子里有不少菜谱,打算今晚紧赶着把菜谱写出去。

    虞澜意已经躺在躺椅上喝着石榴汁了。

    这日子,真叫人羡慕。

    郑山辞还要去轻斥一下虞澜意,这关乎性命的事不能不说。他心里酝酿一番说道:“以后别去爬梯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是一家之主,不能这样轻狂。”

    虞澜意:“?”

    我成一家之主了?

    虞澜意本有怒气,打算给郑山辞一个铁头功。

    结果被郑山辞这么一说,心里懵了。

    “咳咳,我知道了。就是觉着无聊,才去摘石榴的,再说我练过武,没那么脆弱。”虞澜意跟寻常的哥儿不一样。寻常的哥儿总会困于银钱跟家里的孩子、婆媳。但他没这个必要,他只需要顾自己的快乐就好了。

    两个人用了晚膳,郑山辞寻了笔墨开始写几个菜谱,他的字迹板正,比起原主更多了一份沉稳。原主想来在读书途上已然算是厉害的了,从寒门考中三甲进士,每届科举进士才三百个人。历来的状元很少有是寒门子弟,因为这本就不易,跟上边的真正的书香门第差太远了。

    原主是人品不好。

    郑山辞写完几张菜谱,自己又把在新奉县的见闻写下来做成工作笔记。把一些关于新奉县未来的畅想记下来,一一去实现。

    虞澜意拿着话本子,想着郑山辞到这儿来了,还没什么钱,他把自己倒卖首饰的钱拿了过来。余下钱都在账房先生手里,不让他花那么多的钱。

    给郑山辞点钱花花吧。

    郑山辞从书房过来,洗漱后,他说道:“明晚是程家长孙成亲的日子,我们一并去吃席。”

    “我知道了,一定配合你。”虞澜意的眼睛圆溜溜的转。

    “郑山辞,你身上还有没有钱,你打点县衙里的衙役需要使银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好歹也是侯府里的哥儿,这官场上的条条道道,我还是知道点的。你不给他们银子使,他们就轻视你,不听你的话,以后你的日子就难过了。”

    “若是在京城,有父亲跟哥哥在,他们自然不敢如何放肆,现今这里只你一个人,父亲跟哥哥管不到这里。”虞澜意分析了这里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

    郑山辞喉咙哽了一下。

    虞澜意竟也知道这些。

    “你的钱留着自己用,我还有钱。”郑山辞推辞。还剩五十文钱,马上就见底了,幸好膳堂包饭。

    虞澜意把一张银票塞进郑山辞的手里,面值五十两。

    郑山辞的手在颤抖。

    “拿着用吧,两只烤鸭的钱。”虞澜意发言。

    “……”

    人啊,走过一座高山又是一座高山。

    壕无人性。

    郑山辞说:“我想开个食肆,赚点钱。”

    虞澜意拍拍手:“我出钱!”

    他还什么都没说。

    “算你入股。”郑山辞拿了纸张过来,在床上写自己大致的想法,跟上台讲ppt说自己的创业一样,只是他现在面对的人不是很多商人,而是一个跟他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人。

    虞澜意的眼睛亮晶晶的:“郑山辞你说的我听不懂,但我觉得你说的很好,我给你钱开食肆。”

    郑山辞没见过这样的,他看着虞澜意心想,以前他怎么会想到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的。或者是孤独终老,或者是找一个精明的伴侣,但没想过虞澜意这样的。

    可是这样也不错。

    他笑了笑:“澜意,要是开食肆遇见你这样大方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捧着你。”

    虞澜意:“为什么啊。”

    “因为……”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头:“你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任何人都会喜欢你的。”

    可可爱爱,没烦恼。唯一的烦恼大抵就是他这个相公了,郑山辞想着又笑了。

    虞澜意红着脸,问道:“包括你么?”

    郑山辞脸红了。

    第32章 食肆

    郑山辞看向虞澜意,这次他没有躲避虞澜意的眼神。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洗漱完,各自躺进被褥里,两个人都是平躺着,虞澜意试探性的靠近,郑山辞没有反应。他又一点点的挪动,把头靠在了郑山辞的肩膀上。

    虞澜意的头发把郑山辞弄得脖颈有些痒意,郑山辞的心里也痒痒的。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在这张床上主动靠得这么近。

    不过……郑山辞把虞澜意的脑袋挪到了枕头上,他说:“小心落枕。”

    虞澜意:“……”

    他气得半死。

    虞澜意背过身去。

    郑山辞见他好像在生气,他转过身犹豫着把一只手放在虞澜意的腰间,他抱住了虞澜意的腰。他靠近虞澜意铺洒的热气在他的脖颈。

    郑山辞的嘴唇带着热意,落在了虞澜意的后颈。他的亲吻并无凶狠,带着如沐春风的轻柔,然后用牙齿厮磨。说实话,这比撕咬更叫人受不了。

    在另一侧的虞澜意身体僵硬了几瞬,然后渐渐放松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这么亲近过,在新婚之夜也是迫于外面有人看的威胁,假装亲密,这并非出自本心,而这次他们的靠近是双方秘而不宣的心理。

    腰间掌心的炽热一直都在,虞澜意的耳垂都红了起来。他的脑海里漫无边际的想着、什么都想,想父亲想阿爹,想大哥,想吕锦,最后都会绕不过去想郑山辞。

    他跟吕锦刚满年纪可以议亲时,其实虞澜意议过几次亲。因为虞夫郎的经历,所以虞澜意对另一半有很高的要求。他想让未来的相公只他一个人,如果在两个人中再加入陌生人,那么那就不是一个家了,而且也会不止是一个陌生人,会有很多陌生人。

    他议亲的人有很多勋贵子弟,每当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时,他们总是一脸不可置信、不耐烦的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需要开枝散叶,整日守着一个人,这根本就不可能。

    虞澜意在京城中的名声差也有这个原因。

    他对郑山辞现今很满意,而且郑山辞答应了父亲三十岁之前不纳妾的,他跟郑山辞相处这般久了,知道郑山辞的正派不是装出来,他答应的事就会做到。虞澜意想到这里,心情又雀跃起来。

    这般想着,只要郑山辞在任期不犯错,让家里人使使劲,他就可以回京城了。家里有钱有房,给郑山辞寻一个闲职做着,这般又落了一个清闲。

    虞澜意畅想着,心情美滋滋的。

    ……

    翌日,郑山辞醒过来时,虞澜意睡在他怀里,面色红润,还在熟睡中。郑山辞还是没有打扰虞澜意的睡眠,自己轻手轻脚下床后去县衙了。

    大燕朝施行的是五日休沐。郑山辞到了县衙,让旺福找来了戚县丞。

    戚县丞没到一会儿就过来了,他首先见礼道:“郑大人找下官何事?”

    “秋收之际已经到了,这方面一般是戚大人负责,所以想问问戚大人。朝廷规定下来用统一的模具来装稻米称量,这模具我看了,同朝廷要求的标准是一样的。只是我听闻秋收称量的漏洞极大,有时衙役一个手抖,或是故意刁难总会让百姓受累。”

    戚县丞还以为是何事,这都是县衙里默认的事。这去乡里征收粮食还是一个美差,衙役们都抢着去,可见这是有油水可捞的。水至清则无鱼,总要给衙役一些甜头,不然以后谁还会跟着你好好办事。

    戚县丞道:“大人我会好好的警告衙役,让他们收敛手脚。”

    郑山辞一听这话哂笑:“你警告一番,他们就会老实么?我已有办法,他们去时我会让人搜身,回来时同样也会搜身,若是被我发现拿了百姓的东西,我就把他们打了板子遣回去。脱下这身官袍,任百姓谁还会怕。”

    戚县丞倒吸一口凉气,听口气便知郑山辞是认真的。这新来的县令果真是硬气,动不动就是打板子、遣送回去。

    新奉县到底是换了天。前任县令是个不管事的,只要每月领着俸禄、再加上城中的大户每年都有孝敬,他便做起了甩手掌柜。现今郑山辞既要又要,什么都想抓到手心里。

    戚县丞:“郑大人这般说,我便如实相告。”

    郑山辞摆手让戚县丞退下。

    他自是知道新奉县的这些衙役懒散惯了,到了秋收之际能去乡间捞油水,自是满心期待,这被他搅和警告了,心里非要骂死他。

    可这事本就不对,不是默认的事就是对的。郑山辞知晓抑制不了这样的情况,但他不能不管不顾。

    戚县丞把郑山辞的一席话传出去,衙役们果真炸开了锅。

    “郑大人刚来就要断了我们的财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郑大人太狠了。”

    “只要小心些就不碍事,不能太放肆了。”

    一些人愤愤不平,总还是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骂郑山辞,只是在心里痛骂着。胆小的衙役不敢再做这事,胆大的衙役有心打算收敛手段,私下拿些过路钱。

    郑山辞又寻了江主簿问清了在大燕存在的作物能在沙土种植的。江主簿倒是说了几样出来,郑山辞记下。

    万事开头难,只要一步一步的去做,总能把事情做好。

    衙役们不敢跟郑山辞反抗,郑山辞在第一天就敢跟大户夏家主对着干,他们心里发虚。只能搜查的全身再去乡里办差事。

    郑山辞把公务处理好后,现下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了,他喊旺福进来说道:“你去县里找找,有没有好的铺面,用来做食肆的。”

    旺福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郑山辞初次选定了几种作物大规模让镇上的人种植,这般不用散着种。辣椒、花生、山楂、枸杞、甘草、大豆。种植杨树、柳树、枣树、梨树这四类树,既能防沙固土,结的果实还能卖出去。辣椒可以做成辣酱兜售出去,花生和大豆榨油来卖,至于山楂、枸杞、甘草都可以入药,卖给药贩子。

    郑山辞想总不能强制要求百姓种植这些东西,只能引导他们去种植。郑山辞想了想,县衙负责收取辣椒、花生、山楂……

    市面上一斤辣椒是两文。辣椒并非是大燕本地的作物,反而是从外邦传来的。以往还没有多少人在种植,只有吃了辣椒的味道后,百姓们才大着胆子种植辣椒。

    辣酱的话,郑山辞打算定价十二文,在收市面上的辣椒时,郑山辞收三文一斤。先用食肆赚的钱,再开辣酱铺子,招伙计。

    其余的作物,郑山辞打算县衙都多比市面上多收一文,这个价格短时间内不会变。现今不是种植这类作物的时候,要等明年才行,在此之前,他要先拢好本金。

    县衙里的卷宗都分门别类送了一部分棘手的案子到郑山辞手上,不重要或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戚县丞跟江主簿可以处理,他们通常也不会处理这类事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处理。

    县令的职责之一还有审判案子,郑山辞揉了揉眉心。做一个一县之长,县衙里也有这么些人,但郑山辞总觉得自己身兼多职。

    正七品的社畜罢了。

    郑山辞想着还是沉下心思看卷宗。

    ……

    虞澜意昨晚睡得好,日上三竿才起床,郑山辞果然不在家里了。金云进来伺候他,虞澜意想到昨日郑山辞说了今晚要去参加程家长孙的婚宴,他竟不知道在这里成亲是晚上才成亲的。新奉县的风俗与京城不相同。他要给程家送礼。

    “库房里有甚拿得出手又不会显得太过贵重的物件?”

    金云想了想:“少爷十六岁生辰时,我记得朝中有位大人送了一颗白珍珠,成色好、圆润饱满,正好适合送礼。”

    虞澜意不爱珍珠,他更喜欢金首饰。虞长行每回得了武明帝的赏赐,多半就给虞澜意,不然就是随手放在库房里堆着。

    “那就包起来吧。”

    虞澜意今日在梳妆台耽误的时辰有些久,他左看右看,问道:“你看我今日怎么样?”

    金云心中疑惑,还是说道:“少爷今日容光焕发,姿色雍贵。”

    “咳咳咳,这便是了。跟着郑山辞去送礼,总要郑重一些。”虞澜意站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金云也是认可虞澜意的想法的,直到他看见虞澜意连连换了几件衣服,金云傻眼了。少爷就算再看重这次婚宴,也不至于连连换这么几件衣服吧。在他看来,连宫宴虞澜意都没有这么郑重过。

    虞澜意换了许久,寻了一件青色外袍,他把玄衣穿好,又寻了玉冠。水土不服的症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虞澜意再喝了一碗药汤,皱着脸吃块蜜饯。

    “好了,我觉得我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吃药了。”虞澜意厌烦的说。

    “少爷,你身上还有红疹未消。”金云说道。

    果然虞澜意一听这话就老实了,他说道:“那我还要吃药。”

    他一想昨日他脸上还有未消的红疹跟郑山辞说话,他就想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

    京城

    虞时言见了忠义伯府的戴二公子,此人飞扬跋扈,轻狂浪荡,言语之间对虞时言有挑逗之意。虞时言冷下脸:“戴公子若是无事,我便离开了。”

    戴二公子瞧上了虞时言的好颜色,虞时言越是对他冷若冰霜,他便越有劲儿:“你是侯府庶子,我是伯府嫡次子,还有官职在身。你的身世我也有所了解,你嫁给我做正夫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只是有侍妾跟通房,外边还需要置外室,给你正夫应有的体面这还不好么?”

    戴二公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允许让虞时言做自己的正夫已是宽宏大量。他们中有的人还不给自己正夫体面,他愿意给虞时言体面,这府邸里还是要有一个当家主夫管着院子,若是虞时言生下儿子,那就是嫡子。他深知后院里的腌臜事,他是不会让庶子越过嫡子去的。

    有些人只是为了满足私欲和新鲜感,比不得家宅安宁。

    他明明白白的跟虞时言说清楚自己的私欲,要是他接受,两个人就这么过一辈子,要是不接受,京城中长相貌美的哥儿不止他一个。

    戴二公子把自己对于嫡子的想法告知虞时言。

    “若是百年后,我先死了。你儿子就继承我的财产了,届时你跟你儿子一起住宅院里,我也管不到你,你想怎么就怎么。”

    虞时言听这话气笑了,戴二公子的意思是他在他死后可以找情夫了。

    虞时言有些接受不了,好似他们成亲就是为了生孩子,或是找个可靠的人为他生儿育女。

    “多谢戴公子的好意,我先离开了。”

    虞时言没犹豫直接离开了。

    戴二公子次日就跟另一家的哥儿结亲了,虞时言把他当成备选,他同样也把虞时言当做是备选。

    一日戴二公子跟好友喝酒时笑着说:“我当虞澜意才有这个毛病,没想到虞时言一个庶子也是挑剔起来。他啊,还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么,他当他是虞澜意啊。”

    虞澜意备受宠爱,有长阳侯府跟英国公府作为他的后盾,还有一个天子近臣的嫡亲哥哥。

    他们叫虞长行通常不会叫长阳侯世子,都是叫虞大人,因为虞大人的分量可比长阳侯世子重多了。

    虞时言还不知戴二公子的话,虞时言寻夫婿的事被叶云初得知了,他心里酸涩,又去求了镇南王妃,想让镇南王妃去帮他向长阳侯府提亲。

    镇南王妃冷声:“可以去替你求娶,但只能从侧门进门。”

    叶云初还来不及高兴,听见镇南王妃的后半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母妃,你这是要让他做侧室?!”

    镇南王妃见自己优秀的儿子这般憔悴的样子,心中对虞时言更加不喜:“他这个身份做王府世子的侧君已经算是抬举了,难不成他还想做世子少君不成,想得美。”

    “要我去提亲,只能是侧君。”

    叶云初心中发冷。虞时言绝对不会想当他的偏房,但若他先妥协一二,让时言当他的偏房,他又不会去娶其他人,那么时言跟正房又有甚区别。

    再者,身为勋贵子弟哪个男儿不是三妻四妾,他只虞时言一人,虞时言应当能理解他。

    叶云初得知施家同意了跟虞时言成亲时,他忍不住去找了施玄。

    施府的人领他去了书房,施玄正在抄写佛经。叶云初本带着怒气而来,一看施玄呆呆的样子,心里有气也不知如何发泄。

    等施玄抄写完后,他抬起头才跟叶云初见礼。他与叶云初并没有交集,不知道叶云初找他何事。

    他便请叶云初坐下谈事。

    叶云初开门见山:“听说三公子与虞时言定亲了?”

    施玄听见叶云初直呼虞时言的名字,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家母为我定下的,我觉得对虞三少爷不讨厌,便也没拒绝。”

    总归跟谁在一起不是在一起,只要不干扰他礼佛就好了。

    施玄的情感很淡漠。

    叶云初从施玄的脸上没有看见对虞时言的震动,他心中松一口气,语气便真切起来:“三公子既不是非虞三少爷不可,那就不要跟虞三少爷定亲。”

    施玄:“虽说我对虞三少爷没有感情,但叶世子太冒昧了些。”施玄做出送客的姿态。

    叶云初欲言又止,只能抱歉的拱手,眼底有些歉意。

    施家次日一早就把婚退了。

    施玄不想惹麻烦,再者叶云初来找他,定然是跟虞时言有关系,还未出嫁就跟叶云初有了感情,叶云初还找到他头上来了,施玄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大度。

    有人问他为何会退亲。

    施玄只说不合适。

    虞夫郎给虞时言找的两门亲事都黄了,虞夫郎这段日子便没再帮着虞时言找了。忠义伯府的夫人还找他抱怨,虞时言的要求高,看不上自己的二儿子。

    虞夫郎表面上安慰着忠义伯府的夫人,实则心里也是一阵冷笑。

    虞时言这等身份还想攀高枝不成,若是真的知情知趣便知道他找伯府夫人耗的是他的人情,是他牵线搭桥的,这般不管不顾,伤了伯府的脸面,还不是牵累到他头上来了。

    长阳侯得知这事,脸色大变特意给虞时言骂了一顿。

    虞时言神色隐忍:“若是这般,请侯爷准我自主婚姻。”

    长阳侯心中一惊,怒火冲天:“好好好,以后你的婚嫁事我不管了。”

    长阳侯带着一肚子火走了。

    “三少爷,那您怎么办?您怎么跟侯爷对着干。”侍从担心道。

    虞时言苍白着脸摇头:“我不能受制于人。至于施家只当他们是不讲道义了,明明已经谈好了,结果反手就悔婚。”

    虞时言夜里发了高烧,又是折腾了一番。

    ……

    郑山辞下午得了旺福的信儿,旺福找了一个铺子,一年的租金是八两银子,因是商铺地段还好,所以价格比寻常的商铺要贵一些,但跟京城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虞夫郎给虞澜意的铺面,虞澜意租一家铺子,一年就能收租近一百两银子,他还有好些铺面、庄子。

    郑山辞下值后便去看了铺面,这地方就在新奉县的繁华地段,周围都是商铺、还有书院在。郑山辞很满意,书院的书生最爱打牙祭,靠近书院这地方就有固定的客源了。

    “先定下来吧。”郑山辞说。

    旺福拿了银子同老板交接了。郑山辞回到家中,虞澜意出去逛了,还未回来。郑山辞便把自己写的菜谱递给厨子。

    厨子名叫金长,他从郑山辞手中接过菜谱,一眼看过去眼中便有惊异。这菜谱写得太详尽了,连几勺盐、清水用多少都写得清清白白,要是菜谱都这般详尽,一般的人都可以做菜了,味道也不至太难吃。

    这份菜谱的菜色有些繁琐,金长便问:“大人把菜谱给我是想做什么?”

    郑山辞:“我想开一家食肆,便想请你主厨。不需要做这些多的菜,先是预备着,若是卖得好,便多添些菜色。”

    金长:“我是夫郎送给少爷,这事还需少爷同意。”

    “我明白,等澜意回来我便请他过来。”

    金长手中有两张菜谱,只有一张记录了一些小吃的做法。金长感兴趣的请教:“大人,这上面写的烤肠,我改日想做给您跟少爷吃。”

    郑山辞:“若是你有空,这烤肠也能摆在店铺外面卖钱。一根烤肠卖三文钱。”

    金长想着还有些意动,主要是他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作为一个厨子,心中猎奇。

    “大人是从哪里来的菜谱?有些我听都没有听说过,有些菜色虽一样,但做法却不同。”金长请教。

    郑山辞只道:“我是从古籍中找到的,现在那本古籍已经不知在何处了,这也是我心中的遗憾。”

    金长面露失落不过也没再纠结。

    等虞澜意回来时,郑山辞就同虞澜意说了这话,虞澜意同意让金长去做食肆的主厨。

    “那家里的菜谁来做?”虞澜意赶紧问道。

    金长:“我带了几个徒弟皆跟来了,随时都可以给少爷做饭。”

    厨艺也是一门手艺,金长厨艺好,跟着他身后的小徒弟不少。皆是等学好了厨艺去富贵人家家里做厨子,再不济有了厨艺去寻一酒楼或是小饭馆也有活路在。厨艺在,他们就有了吃饭的本领。

    虞澜意今遭出门去买了糕点来,除却昨日郑山辞带来的绿豆糕,他还买了桂花糕、驴打滚、茯苓饼,手上还拿了一个糖画。

    桂花糕是以糯米粉、糖、桂花蜜制成的糕点,吃进口里香酥松软,大老远就闻到了桂花的香气。卖这些糕点的是一个清秀的哥儿同他的相公一起摆摊,虞澜意先让金云买了几块尝尝,没想越吃越好吃,难怪那小摊排了很多的人。

    虞澜意见那小哥儿心灵手巧的模样,渐渐也有了心思想去厨房里试一试。以前在家时,虞夫郎也不会做汤,他只去厨房用勺子把炖好的鸡汤舀了舀,端到长阳侯面前便说是他亲手做的。

    虞澜意不想做什么大菜,只想做糕点。

    郑山辞:“澜意,你吃些糕点垫垫肚子也好,到了程府要说许多话,你若应付不来,尽数推给我。”

    “你别小瞧人。”虞澜意不满的嘟囔。

    到了时辰,虞澜意让金云带了礼品,见郑山辞一脸愣神,他得意的说:“去参加婚宴怎地不带礼品去,家里这样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且有我应付着。”

    郑山辞笑了笑,坐上马车伸出手把虞澜意唇角的糕点渣擦掉:“怎地吃个糕点还把嘴弄脏了?”

    虞澜意不说话,脸红着。以前郑山辞对他都没有这么亲密过,现今却这样对他。虞澜意心中怦怦直跳。他们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要有感情,也是定亲之后会让定亲的两个人接触一二。

    马车还在街道上驾着,虞澜意给马车的四角都买了风铃挂上,随着风吹过来,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马车里只他们两个人,郑山辞看了看虞澜意,心中一动,把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在耳朵后面,伸出手磨挲了一下虞澜意红红的耳垂。

    他说:“澜意,你好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郑山辞没有避讳其他的词,这说话说得让人浮想联翩。

    “大人,程府到了。”

    “知道了。”

    郑山辞同虞澜意一起下了马车,郑山辞借着宽大的衣袍牵住了虞澜意的手。虞澜意的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有人来同郑山辞见礼。

    郑山辞同样一本正经的见礼,只是牵着虞澜意的手却是没放。

    有人瞧见了郑山辞牵着夫郎的手,有些心思便歇下了。虞澜意挣开了,瞪了郑山辞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么些人在,你犯浑了?”

    “仔细晚些收拾你。”虞澜意说道。

    郑山辞听了愣了一下,他只想让人见到他已经有夫郎,他与夫郎伉俪情深,不需要再在房中添人了。被虞澜意这般认真的说,他觉得有些好笑,心里面也是柔软的。

    “好。”

    程家三代同堂,程儒以前是巡抚,现今已是白丁了。他见了郑山辞要来拜见,郑山辞扶着程儒不让他行礼。

    “程老折煞我了,程老德高望重,我一个小辈怎好受您的礼。你且坐下,合该是我给您行礼才对。”

    程儒坚持见礼,他面慈目善说道:“为今我已退下来,怎地还能倚老卖老让郑大人难做,一介白身费不上大人尊敬。郑大人给我几分薄面,便是郑大人的涵养好。”

    第33章 秋收

    程儒迎着郑山辞落座了,虞澜意坐在他旁边。程儒看见虞澜意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玉冠,目光闪了闪。

    “这就是令夫郎吧。”

    “我夫郎,虞澜意。”郑山辞并无太多介绍。

    程儒知晓虞澜意身上的缎子好,周身的气度也不像寻常人家家的哥儿,程儒是一个谨慎的人,现在心里更对郑山辞多了几分警惕。

    “郑大人携夫郎大驾光临,让我们程府蓬荜生辉。”程儒说着漂亮话。

    高家主、夏家主跟戚家主也一并来了。夏家主在看见郑山辞时还有些不自在,他在三人中率先向郑山辞见了礼。

    郑山辞态度温和,神色并无异样。

    夏家主的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面上也带了笑。

    戚县丞跟江主簿还有朱典史也来了,可见程家的面子是有多大,新奉县的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都来了。

    朱典史坐在席面只顾喝酒夹菜吃,有人向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看似匪气,实则还是拿捏着分寸。郑山辞知晓典史没入流,但朱典史掌着新奉县的牢狱跟治安,几乎是掌握了新奉县的武力。

    “新郎跟新夫郎来了!”

    ……

    有侍从在门口喊道,敲锣打鼓的声音便传来了。虞澜意伸出一个脑袋看着门口,他倒是极为好奇新郎跟新夫郎。以往在京城时,他也最爱凑这般热闹。临到自己嫁人了,却是全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现在又有了看热闹的心。

    程家的长孙看着也是高兴的样子,牵着红绸另一端的新夫郎意气风发。

    等新人入洞房后,程家长孙开始跟人喝酒,郑山辞这样的身份不需要上赶着给程家长孙喝酒,他坐在主桌上,周围除了朱典史和虞澜以外,周围的人平均年龄有四十多岁。

    “郑大人刚上任,若是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我们一定好好配合,一起让新奉县变得越来越好。”程儒说道。

    “程老这般顾全大局,我敬程老一杯。”郑山辞端着酒杯同程儒喝了一杯。

    虞澜意夹了一个鸡爪啃着吃,他没吃饭,只用筷子夹了菜吃,吃了一会儿就喝了一碗鸡汤。郑山辞见他不吃问道:“你不吃饭,肚子饱了么?”

    “饱了。”虞澜意点头。

    郑山辞来参加婚宴没吃多少东西,尽数喝酒去了,听别人说话时才夹了几根青菜吃,虞澜意看不过眼,把桌子上的一个鸡腿夹来放进郑山辞碗里。

    郑山辞低头把鸡腿吃了,胃里果真好一些了。

    徐家主带着徐哥儿前来跟程家主说话。徐家在新奉县也是一方豪强,只是他们很低调,只做生意,连田产都没有置办多少,只有一处庄子供给家里的人自己吃喝。

    徐哥儿瞧见了虞澜意抿嘴笑了笑。

    虞澜意也看见徐哥儿,他身侧并没有年轻的郎子,看来是他想错了,徐哥儿还并未嫁人。虞澜意只轻轻的略过徐哥儿,微微颔首。

    席面上一股酒气,虞澜意吩咐旺福看着郑山辞,自己离席去花园透透气。他刚去了花园里,竟遇上了徐哥儿。

    徐哥儿温润的笑了笑,碧色的眼睛很好看,“见过县令夫郎。”

    虞澜意摆手:“这都是虚礼。”

    在京城,要是谁家中开了宴会,递来了请柬。虽说刚开始见面会客套一番,其余时候就不会这般一会儿见礼一会儿又见礼的。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人,谁还不知道谁的熊样了。

    莫说是盛京最贤惠的首辅家哥儿,名声好着呢,实则是一个暴躁狂。

    “我早就认出你来了,曾经想引起你的注意没曾想让你见笑了。”徐哥儿笑着。

    “你想同我做朋友,还是想我给郑山辞说些好话?”

    徐哥儿:“……”

    好、好直白。

    徐哥儿含蓄的笑道:“我们家比不上夏家、程家、高家和戚家,只是在新奉县的房子很多,若是郑大人有什么需要的话,找我父亲不方便,可以让夫郎来找我。”

    虞澜意听了这话问道:“这个家里你能做主?”

    徐哥儿笑道:“我正是徐家的少东家。”

    虞澜意听明白了,徐家的房子很多,因为身份地位不如新奉县的这几家,所以想找郑山辞合作。徐哥儿的身份不适合单独找郑山辞,便找到他头上来了。

    他还没有接触过生意,家里的大小事都是虞夫郎在管,这是虞澜意头一次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有些不方便的交易或者说话,要是说给需要办事的夫人或夫郎听,这可能比直接找办事的人效果更好。

    虞澜意矜持的点点头:“要是需要的话,我便会让身边的金云来找你。”

    徐哥儿福身:“那就多谢虞少爷了。”

    徐哥儿想要投其所好,自然打听了郑府的人是怎么称呼虞澜意。徐哥儿听见不是叫的郑夫郎,反而是虞少爷时,心中有些讶然。

    府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叫虞澜意是少爷,而且郑山辞对此习以为常,说明虞澜意的身份可能比郑山辞的身份还要贵重,不然府邸不会单单叫虞澜意少爷,而是冠上夫姓。

    虞澜意回到席面上,郑山辞已经没喝酒了,只是在吃菜。他刚回来没多久,郑山辞就向程儒告辞了:“家中还有要事,程老,我就先行一步了。”

    程儒站起身拱手:“郑大人慢走,若是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尽管吩咐。”

    郑山辞虚与委蛇:“若真有那日,我不会客气的。”

    虞澜意走出程府有些高兴,席面上的贵夫人跟夫郎心里却有些失落。虞澜意一直同郑山辞坐在主桌上,他们连套近乎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虞澜意离席了,又被徐哥儿拉着说话,现下是直接回去了,他们都还没有好好的拉关系。

    程夫人笑道:“我们府邸的秋菊正是开得艳的时候,改日我下请柬请县令夫郎一同来赏菊。”

    程夫人这句话一出,多半的夫人跟夫郎都附和了几句,脸上也带着笑:“敢情好,今晚夜色朦胧,看不清花园里的秋菊,等白日了赏菊才看得清楚。”

    “要不说程夫人是书香门第,年年都要赏菊。”戚夫人调侃道。

    程夫人淡笑不语。

    ……

    虞澜意出了程家就想上马车回家了,郑山辞拉了虞澜意一下说:“我们走着回去,沿途看看夜景。”

    “你不是喝醉了吗?”

    郑山辞笑:“我没有一口闷。”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他虽说没舔但喝得不多。他注意到虞澜意在席面上没有吃多少,心想是他不喜欢这里的吃食,所以打算先离开程家带着虞澜意去逛逛这里的夜市,买点小吃来吃。尽管跟那些人谈话可以摸摸他们的底细,但时日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那我想吃羊肉串!”虞澜意眼睛亮晶晶的说。

    “走吧。”郑山辞笑着说。

    他让马夫先回去,金云跟旺福还跟在他们身后,只是他们都稍稍落后了几步,让虞澜意跟郑山辞可以不必顾及他们。

    新奉县的夜市比白日里热闹多了。白日里其他的商铺还会开着,到了夜里一般只有流动的商贩;还有食肆还开着了。

    “客人,需要什么?”

    “十串羊肉串。”虞澜意点了菜:“多放辣椒。”

    他点完菜正打算跟郑山辞说,这家店的羊肉串很好吃。郑山听着周围的吆喝声,看着这些走街串巷的人,心中颇有些触动。

    “郑山辞吃羊肉串。”虞澜意拿着羊肉串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吃了两串,余下的全进了虞澜意的肚子里。他还买了一碗辣豆花,只有三文钱美滋滋的。新奉县在沙土地上种植豆类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虞澜意在席面上没有吃饭,在这里吃了一碗豆饭,一碗豆饭小碗的只有巴掌那么大,需要四文钱,还有酱汁、盐、醋、一些农家自己做的咸菜切碎,这类小料商贩都用矮小的竹筒装起来,若是客人需要加什么料,拿着竹筒里的木勺就可以自己添加了。

    这里的羊肉串比京城里的羊肉串便宜一些。京城中的人不爱养羊,养羊需要有牧场,京城的土地贵,一般不会做这等营生。再加上京城中人很少吃猪肉,他们最爱吃鸡肉跟鸭肉。养猪在古代的成本高、生长周期长、只有专门养殖猪的养殖场才能赚到钱,不然一般养猪都是为了过年杀了吃个痛快,吃泡汤。

    新奉县这边几乎没人养猪,都是养的羊。羊奶可以用来卖,羊毛也可以到了夏季剪下来卖了或是自己用来绣羊毛袜子跟围巾,也是一份收入,更别说羊肉了。这里的沙土地适应种植牧草,少山林,牧草地却是多着。

    虞澜意还吃了一块柿子饼。柿子的香气扑面迎来,虞澜意凑到商贩面前,买了两块柿子饼,他吃喝没忘记郑山辞。

    郑山辞咬了一口。

    晚上两个人又喝了一碗酸梅汤,而后回到府邸。县令的住所在县衙的后院,所以住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虞澜意让旺福跟金云自己去做事,不用跟在他们身后。

    虞澜意把徐哥儿的事告诉郑山辞。

    郑山辞心中一动,要是以后要开店,确实需要租商铺,跟徐家打好关系也好。

    “澜意,若是以后有事还需要你帮我。”

    虞澜意听着这话扬着下巴,矜持的点点头。

    郑山辞在外面县衙里做事,家里的事他就做主,他本来就是一家之主嘛。

    两个人一并到了屋子里洗漱后,郑山辞有些踌躇,虞澜意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还够开食肆,只是他查了县衙里的账面,他想要买一些作物,还差银钱。若是秋收过年便有钱,正巧江主簿去打听了,有商队秋收会经过这里收取作物,然后到别处去贩卖,到时候或许可以向商队定下,要付定金。

    郑山辞一般不会轻易借钱,如果他借钱了,那么请借给他。

    郑山辞看见虞澜意已经拿着话本垫着枕头开始今天的晚读了。

    他轻咳一声说道:“澜意,你能借我一点钱么?明年还给你。”

    虞澜意:“多少?”

    郑山辞说道:“一百两银子。”

    虞澜意放下话本:“你等着。”

    他爬下床,当着郑山辞的面,从衣柜一件紫色的衣袍里把一个箱子拿了出来,正当他准备打开时,他突然想到虞夫郎跟他说过,自己藏的钱不能给男人看。

    他警惕的四处张望,然后把衣柜门一关,衣柜把他的头跟身形遮住了,他在衣柜里打开盒子,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上去狗狗祟祟的。

    郑山辞:“……”

    其实这样也挺明显的。

    虞澜意把盒子藏好,然后把银票塞进袖子里。回到床上,再从袖子里把银票拿出来递给郑山辞:“这是你要的钱,你要这么多钱做甚?”

    阿爹给他说了,若是男人突然有一大笔的开销,一定要私下观察,看男人是不是在外面有粉头了。

    虞澜意用余光打量着郑山辞,郑山辞长得真好看。脸上也没有露出端倪。

    “我打算用钱向商队定一些明年的作物,数量可能有些多。”

    “好。”虞澜意一听郑山辞没有用钱去做其他的事,他就放心了,继续拿着话本看。

    这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郑山辞提醒道:“澜意,你不要这么轻易的把钱借出去,可能会要不回来的。”

    虞澜意露齿一笑:“我很少给人借钱,要是有人借钱不还,谅他有十个胆子都不敢不还,我大哥会替我教训他,我自己也会为自己出气。”

    说着他得意洋洋的抡起自己的拳头。

    郑山辞:“……”

    胸口突然有些窒息。

    郑山辞不敢吱声。

    虞澜意的拳头,他还能靠着铁片勉强支撑,虞长行的拳头,郑山辞能当场升天。

    虞澜意看完话本,满足的扯着被褥,郑山辞去吹蜡烛。黑暗中虞澜意伸出手小心的捏了捏郑山辞的耳朵,郑山辞耳朵动了动,瞬间就滚烫起来。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虞澜意凑过去,咬了一下对方红通通的耳朵。

    他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臂弯,很满意。

    ……

    翌日一早,郑山辞到了县衙就跟江主簿商量好了,让江主簿出面同商队的人谈,最好把价格谈低一些,毕竟他们手里的预算有限。

    江主簿:“郑大人放心。”

    江主簿这张脸商队的人也认识,郑山辞还让旺福跟着江主簿一起去的,毕竟人心隔着肚皮,江主簿的话也不能尽信。

    戚县丞跟朱典史一直跟郑山辞并无太多交集,戚县丞还时不时要去跟郑山辞交文书,朱典史一般都没往郑山辞跟前凑。

    县衙里的衙役大多很信服朱典史,他们一般都听他。

    秋收来了,麦子黄了。百姓们高高兴兴扎在田地里,把麦子用米袋子装起来,拎起袋子直往里正那处跑,让县衙里的衙役来看小麦的成色、称重,而后运到县城里去。

    “称重了!”

    “把粮食放到秤上。”里正指挥着乡民。

    第34章 户房

    乡民老老实实的听着里正的话。

    衙役们本是抢了这个机会来的,结果被郑山辞警告了一番,要返回衙门时还要搜身,他们心里提不起劲儿,也懒得再去为难这些乡民了。

    按照大燕朝廷的标准,先是看了小麦的颗粒,从中拣出来不符合标准的麦子,再用模具去称,严格按照标准来。

    “三石米,好了,下一个。”衙役摆摆手让下一个乡民赶紧上来。

    一石粮食等于十斗粮食,大燕朝是三十抽一的税。

    乡民愣愣站着像是没有回过神来,手里还捏着二十文钱打算塞进衙役的手里,让衙役不要卡他们家的粮食。结果这次衙役直接没找他要过路费。

    “还愣着做甚,给旁人让路。”衙役不耐烦的说。

    乡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声走了,他边走边回头看衙役。

    下一个乡民也是单单看了看小麦的成色跟饱满,就用模具秤重,没有故意挑剔、找茬。

    “孩子他爹,你怎么还在望那边的大人?”一个村妇说道。

    她对这些衙役可没有什么好感,每次都跟饿狗进村一样,逮着乡民的钱袋子就薅,挑挑拣拣,就是想要钱。

    “这次大人没找我要钱,这二十文钱可以攒下来了。等把家里的粮食买了,我们就去镇上买点棉花制棉衣。”男人高兴起来,兜里揣着二十文钱,美滋滋的。

    “真的没要?!”妇人惊讶的出声,随即脸上就带了笑意:“可算是当了一回人了。”

    男人:“……”

    “说甚话,快回家去。”

    衙役这次没有耽误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收税,还有的衙役就负责把粮食运到县城去,这秋收的日子还是他们最忙碌的日子。

    这边算账的事都是交给户房的人来做。

    县衙有六房。吏房负责掌官吏的任免、考绩、升降;户房掌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礼房掌典礼、科举、学校;兵房掌军政;刑房掌刑法;工房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俨然是各类人员都很齐全,所以有些大族也喜欢让自己本家有出息的子弟到地方去历练一番。他们的历练与寻常人不同,他们身侧会有长辈引导,一步一步引着他成为合格的县令。

    户房的人在县衙里忙着算账,戚县丞也管征税这事,见他们忙着不停,吩咐身边的小吏:“让膳堂的人熬点鸡汤晚点给他们端来。”

    “是,戚大人。”

    江主簿也没听着,户房的人核算了赋税,他要跟着户房的人合一合户籍人口,若是合不上还要交给朱典史去做。这县衙里的活平日里看着清闲,实则到要忙的时候跟陀螺一样。明明有些地方不该自己管的,稀里糊涂就被叫过去做了一趟的活,然后又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郑山辞把卷宗看完了,打算明日把一些疑案处理一下。他刚出屋子,见小吏们来去匆匆,手上皆是抱着很厚的文书,郑山辞扫了一眼看见户籍两个字。

    一个小吏手中的文书差点倒下来,郑山辞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郑大人。”小吏连忙道谢。

    郑山辞:“我帮你拿过去。”

    小吏心中惶恐,却也不敢拒绝郑山辞,带着郑山辞一起进入了户房。

    “津兴镇……人口交税……”

    “津兴镇……交税……”

    “津兴镇……”

    户房的胥吏对着账本,算盘打得很快,一走进这个屋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忙碌起来。郑山辞把文书搁在桌子上。他听见了津兴镇的名字,这作为新奉县种小麦的地方,是县衙最重要的收入之一,也是完成每年赋税和粮食的重要来源。

    郑山辞想着津兴镇水土流失严重,却是每年都要种小麦。明年他已不打算让津兴镇的乡民们种小麦,可以想见到时候县衙的反对声会有多大。

    看见户房忙碌的样子,郑山辞想着也去帮忙。他拿了一本还在核算的账本,找来一张白纸开始计算。

    戚县丞吩咐膳堂的人给户房的人炖鸡汤喝,他便离去了。

    郑山辞比户房的计算速度还要快,户房的人本还未信郑山辞,直到一一核算后,发现跟郑山辞算出的数字是一样的,眼神就起了变化。

    郑山辞并未吝啬,只把算式的方法告诉给了他们。户房的人本就是精通算术之人,他们很快就理解了郑山辞的意思,并且付之于行,果真提高了他们算术的速度。

    膳堂的人送来鸡汤时,没想到郑山辞还在这里连忙见礼:“拜见郑大人,这是戚大人让我为诸位备下的鸡汤。”

    郑山辞倒是有些惊讶,他喝了一碗鸡汤,没曾想天色已经不早了。户房的人喝了鸡汤也跟郑山辞告辞回家了,还感激了郑山辞的倾囊相授。

    郑山辞:“我也是从前人的书籍中知道了这些,并不是自身的功绩。”

    “郑大人太过谦虚了。”户房的一个老儒挼着胡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这等事告诉给其他人。”

    算式对于后代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往往会被忽视。到了古代却是他们所渴求的,一个算式便能改变很多事。

    郑山辞郑重拱手:“是我有些轻狂了。”

    老儒哈哈大笑反而向郑山辞拱手说道:“郑大人是君子。”

    郑山辞回到家时,虞澜意正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善。

    这个时辰回家已过了要用晚膳的时辰,他记得让旺福回家报信了。

    “澜意,你吃了么?”

    虞澜意:“我早就吃了,还让厨房给你留了一份,金云去让厨房的人把吃食端过来。”

    一碗鸡汤总不够饱的,郑山辞用了些饭菜肚中才有了饱意。

    虞澜意见郑山辞吃饱了,心中也放心了。在侯府时,父亲有时会很晚回家,也是应酬或是职位有事。虞长行就更不必说,一年到头在皇宫的日子比在家的日子还要久。以往都是虞夫郎想着吩咐厨房的人给父亲留饭,现今他从旺福的口中得知郑山辞今日要晚回来些,他便下意识喊了厨房给郑山辞留饭。县衙的事多了,顾不上吃饭。

    虞澜意突然发现自己好贤惠啊。

    秋收后百姓的赋税交上去了,心里就松快多了。家里的粮食留了自用的,便把多余的粮食背到镇上去卖。卖了粮食把钱留着,等过年再出来买年货,一年到头忙忙碌碌的,只要日子这般安稳些,也总是乐呵。

    今年县衙的衙役也不知怎地,没故意刁难他们,没找他们要过路费,省下不少钱。以往衙役不仅要昧下许多粮食,说他们上缴给衙门的粮食不够好,需要从数量上来补,还要乡民们给钱。现今衙役们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但只要不把手伸进他们的钱兜子里,他们便觉得高兴。

    第35章 食肆开张

    有的村落还是遭了衙役的压榨,不过比去年好多了,这事埋在心里也不敢胡咧咧的说出来。秋收之后,县城的街道也多了很多卖粮食的人,乡民中一般会先把大头卖给在县城里的粮店,若是粮店已经不收了,他们就找个位置摆小摊按斤来卖米,这般也能赚几个钱。

    从外县运过来的米粮是比新奉县的米粮要好吃一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米的口感有要求,以至新奉县本县的米粮在县城里还有竞争力。

    有好些人家就是等着吃今年刚出来的新米,他们出手大方,一般把一年的粮食或是半年的粮食都买足了,心里囤了粮食总是不慌的。

    有的是大户人家府邸的管事,他们采买粮食,给主人家买的粮食是外县的,给府邸的侍从买的陈米参杂少量的新米。新米一出来,陈米的价格就会下跌。

    新米的价格在一斤八文钱,陈米的价格就是六文钱,粮食在新奉县本就珍贵,以至陈米的价格也不会跌到哪去。

    秋收结束后,乡民们腾出手来便可以去镇上寻些活计、或是把家中的菜带到镇上去卖、还有的直接在镇上卖起了吃食。

    一张葱花饼卖四文钱一张,一碗豆花三文到五文钱,这般算下来也不吃亏。镇上跟县城里的人多起来,朱典史便忙得脚不沾地。

    历来人多就会生出摩擦,个个又是斗气的时候,这就需要县衙里的人出面去平息。

    郑山辞今日打算审理一些疑案,江主簿带着笑向郑山辞见礼。

    “郑大人我已同商队的领队谈好了,他们这支商队时常在青州走动,是有信誉保障的,本家就在青州。他们本要五十两定金,我便谈了一下,把定金的价格谈到了四十两,明年等货到了再付尾款。”

    郑山辞:“这事你做得不错。”

    在青州行走的商人,若是明年做的辣酱味道好可以卖给商队把名声打出去,药材这些卖给这类商队也有信誉保障。

    这般想着郑山辞心中更是松快,明年接了货,他要亲自跟这支商队的领队谈生意。

    郑山辞指着卷宗问道:“这桩案子,你还有印象么?”

    江主簿从郑山辞手里接过卷宗:“这事我知道,财产纠纷。”

    “这是城中沈老板的案子,沈老板在本县开了一家衣坊,身价比寻常人要多,所以家中也有一妻两妾。沈老板偏宠庶子,临终前就把家中的财产给三儿子分了六成,二儿子两成,大儿子两成。大儿子是嫡子,余下的二子跟三子都是妾生子。因有遗嘱在,故而在大儿子提出诉讼时,便还是按照沈老板的遗嘱施行的。”

    这事在新奉县也引起了风波,毕竟是妾生子和嫡长子对于财产的纠葛,百姓们喜欢听,大户们喜欢看,看了若是出事了方才知道怎么办。

    上任县令嫌麻烦便还是按遗嘱维持了三个儿子的财产划分。毕竟大燕律是允许遗嘱继承。

    郑山辞说道:“大儿子是嫡长子,按照惯例,大燕是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同时妾生子也会获得财产,但妾生子的财产不能超过嫡长子拥有的财产。”

    江主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点头说道:“大燕律也有这一条,这便是要看郑大人怎么想了,两个条例出现冲突时,则其一而选其二。”

    “嫡长子继承从周朝开始本就实行,读孔孟之道,自然是维护嫡长子继承制。”

    郑山辞:“传唤沈家三个儿子,我要重审此案。”

    ……

    沈家自打家中财产被三儿子继承半数多去,大儿子跟他的母亲便被赶走了,他们只能去县城里偏僻的地方暂时住下来,说来是分两成的家产给他,连两成的家产都尚未给他,给他五十两银子便打发里。府邸里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他现今连沈府的家门都进不去。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他的母亲沈夫人生病了,银子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看病,他只好去外边寻一些活计做。

    衙役来提人时,沈大公子正在灶房里煎药。

    “沈大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大公子冷着脸:“我没有犯事,你们抓我做甚?”

    沈夫人撑着病容下床,捂着嘴咳嗽,脸上苍白如雪:“你们抓我儿子做甚,我们没有得罪人,府上也并无钱财!”

    “郑大人看见了沈家财产纠纷的卷宗,他要重审此案。”

    沈夫人跟沈大公子皆是一愣,重审此案?这就是意味着他们能多得一些财产了,不然他一个嫡长子只分了两成的家产说出去也是丢人,难不成重审此案,他还能比两成还少么?

    “我这便去。娘,你在家里,我快去快回。”沈大公子不需要衙役压着自己,脚步飞快的跟着衙役,巴不得现今就去公堂上诉说自己的委屈,也想再看看自己的那个三弟弟。

    沈三公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沈大公子是一脸的愤愤不平,郑山辞压了一下惊堂木。

    由文书宣判上一次结案的结果。

    好久没升起的公堂,这时传来威武的声音,百姓们闻风而动,一股脑的跑来看热闹。

    “是沈大公子跟三公子,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听说新县令要重审他们继承财产的案子,郑大人瞧着真年轻啊。”

    不少府邸的夫人们派了丫鬟侍从去县衙里打听,还有夫人或夫郎更是大胆,直接乔装后到县衙门口去听,这关乎到他们以后的日子会怎么过。

    郑山辞先是听了沈三公子的话:“家中老父的遗嘱是这般写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大公子有些按耐不住,等郑山辞点了他的名,他才拱手说道:“家中老父偏宠你,便把财产分割给你六成,给我两成,你赶走我时,只给了五十两银子。若我再去沈府,便喊一些人毒打我,沈三,你这是赶尽杀绝。我是家中嫡长子,并无德行上的瑕疵,仅仅分得家产两成,这以后妾生子比嫡长子更尊贵了。不必去求什么名分,只要哄骗家中的老父遗嘱有些偏颇,那么身份地位有何打紧的。”

    沈大公子的话让县衙外边的百姓跟一些夫人跟夫郎思考起来,有些甚至心中已有了恨意。

    郑山辞一拍惊堂木:“按照大燕律法,继承权遵循嫡长子继承制和遗嘱继承制。因沈……偏宠妾室所导致嫡长子继承家产少于妾生子有违嫡长子继承制,若人人如此,那新奉县不就乱套了。故而本官判定财产分配嫡长子得六成,沈三公子得两成,沈二公子得两成。”

    沈三公子急了,这平白无故就少了四成的家产,谁受得了啊。沈大公子倒是一脸喜意,虽说沈三还是得了两成的家产,但他得了六成也满足了。

    “多谢郑大人。”沈大公子郑重行礼。

    郑山辞并未回应,反而拍了惊堂木结案离开了公堂。

    他所做之事皆由礼法所定,并未偏袒任何人。只要有理,他会最大程度的保障经手他的案子是相对公正的。

    郑山辞折身回去办事处了,继续处理余下的文书。这沈家财产案还在县城里传,一传十十传百的,家中有宠妾的老爷听了沈山辞的判案,心中微妙。

    大燕朝崇尚儒学,自古以来后宅安宁都依仗家中的妻子,若是嫡长子同妾生子没有任何区别,甚至骑在嫡长子的头上确实乱了套。

    这一招,让新奉县的人认识到郑山辞是一个守礼法、较真的人,毕竟谁没事把几年前的旧案翻出来审理,吃饱了撑的。

    郑山辞没有停下来,这几日连连审理了好些案子,百姓对他也有几分信赖之意。

    晚间,郑山辞回到家中,虞澜意拿了程夫人给他发的请柬看。

    “程夫人约我明早去赏菊。”虞澜意打了个哈欠觉得没甚意思,但想到自己如今是县令夫郎了,总要出去走动走动,打听一些消息:“明早我要早起了,你上值时记得喊我。”

    郑山辞想到自己的上值的时辰,他疑声道:“你确定?”

    虞澜意肯定的点点头。

    难不成他会起不来。

    郑山辞不说话了。

    “郑山辞听说你还兼了刑部的活,我听说你审案了,外边的人都夸你。”虞澜意眉眼弯弯,捧着郑山辞脸:“你怎地还会这些,读书时要教么?”

    郑山辞笑:“跟你一同来赴任时,自己看的律法。”

    “你这样的,一定有大出息。”虞澜意想到郑山辞能忍受那般枯燥的东西,对郑山辞的信心更足了。他在这新奉县也找了一些乐趣,今日还跟徐哥儿一同去跑马了,这地方的牧场多,养马、养羊或是骆驼都是省得的。近日还有商队跟杂耍的队伍要来,虞澜意心中有些期待,打算去淘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物件。

    这边没有亲朋好友,虞澜意少了串门的乐趣,但每日待着也算尽兴。虞澜意突然想到郑山辞说了郑家的人会来,怎地还没来。

    郑山辞:“他们怕是要等秋收了过来。”

    “那我先吩咐金云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三弟还是十四岁的小哥儿吧,要布置得好看一些,小哥儿最喜欢这些。”虞澜意想着便有些兴奋:“我还未养过比我小的小哥儿。”

    家族中也有小哥儿,但因父母约束太多了,总是放不开。到了这儿,自己的地盘了,还是郑山辞的大哥跟弟弟,虞澜意还有些激动。

    “大哥对我很好,清音是一个乖巧的人。”郑山辞笑道:“有你在,我心里并不担心。”

    听了这话,虞澜意差点拍着胸膛打保证了,这事准儿办得妥妥的。

    “你且放心,我定然让他们好好的。”

    他有银子,也有人。

    两个人同床共枕多日,虞澜意慢慢的挪动过来,郑山辞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抱住了虞澜意的腰,他的脑袋搁置在虞澜意的脖颈处,说道:“你用饭又用得少,腰这般细。”

    虞澜意红着脸,而后翻了一个白眼:“我的胃口本来就小。”

    吃饭的时候胃口小,吃小吃的时候胃口大,随小随大。

    郑山辞总不做那事,仿佛做了就是犯下了天大的罪过。他只亲亲脸,牵牵手,搂搂腰。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脸:“睡吧。”

    虞澜意想飞起给郑山辞一脚。

    他睡了。

    翌日虞澜意模模糊糊中听见了郑山辞的声音。

    “澜意,起床了……”

    虞澜意把枕头掀开,把自己的头埋进去,用枕头遮住脸。

    郑山辞:“……”

    郑山辞不去勉强,虞澜意本就不是一个起早床的主儿,虞澜意把枕头扔给郑山辞,穿上鞋子推开窗户,天刚蒙蒙亮,外边还有些冷意。

    他打了个寒颤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郑山辞心想他能怎么办,正七品社畜罢了。

    虞澜意果断回去睡回笼觉。

    郑山辞羡慕极了。

    虞澜意把被褥一蒙,睡过去了。

    有时候郑山辞每次从这张床醒来还会恍惚一下,因为他底下的这张床他三十年的俸禄也买不上,兜里没钱。

    他享受了超过他俸禄的日子,他太难了。

    户房的人把账本交过来了,经过戚县丞的再三核算,到了郑山辞手中,郑山辞又有强迫症,他又算了一遍才吩咐人把粮食运出去交到青州。

    这般层层把关,错误基本上没有。

    秋收过去后,金长按照郑山辞的吩咐招了一些人手开食肆,拢共找了一个帮厨、一个洗碗工、三个伙计。

    名字金长来问过郑山辞的意思,郑山辞想了想:“就叫郑家食肆吧。”

    金长:“……”

    金长应下来了。

    食肆开店时,郑山辞就跟虞澜意一起去食肆用饭。虞澜意点了四菜一汤,主要是都是自家的厨子,厨艺他也是知道的,点了几个新鲜一点的菜。

    红烧狮子头、番茄土豆炖羊肉、爆炒鱼片、还有一个冬阴汤。

    红烧狮子头选的五花肉,把猪肉剁成肉沫做成肉馅,再加上鸡蛋、莲藕碎、淀粉、酱油等,等锅里的油热了放进肉丸子,炸到金黄捞出来沥油。在锅里留一些油,再加上清水再把丸子放进去大火后至小火慢慢的炖。

    这样的红烧狮子头口感鲜美,一咬就有汤汁爆浆而出。

    虞澜意夹了一颗丸子吃,然后惊为天人。

    他怀疑现在站在厨房里的金长是一个假人,怎地他吃了跟平时金长做的味道不同。

    “郑山辞,这也太好吃了。”虞澜意低头吃饭。

    虞澜意生生吃了两碗米饭,郑山辞用小碗给虞澜意添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慢慢吃,喝点汤。”

    “真好吃,这个汤也好好喝。”虞澜意表示很满意。

    他想把金长要回去单独给他做饭。

    郑山辞见他喜欢,笑道:“这些菜我也会做。”

    君子远庖厨,郑山辞竟会做饭。虞澜意想起来之前他还去京城的小巷子里找过郑山辞,家里就他一个人,他又穷,只能是自己做饭了。

    若是郑山辞没有参加科举,那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厨子,虞澜意这样想着也说出来。

    郑山辞笑起来:“我当不成厨子,只想做饭给自己吃。”他后面又添加了一句:“还有做给你吃。”

    虞澜意听了这话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他正待说些什么。

    朱典史走进这间新开的食肆竟看见了郑山辞,顿时心里一阵后悔,只好拱手给郑山辞见礼:“郑大人。”

    “都已经下值了,不用这么客气。”

    朱典史应了一声是,找伙计要了食单点了六个菜,还有五壶酒,既是郑山辞让他不用客气,他就不客气了,还是打算邀兄弟们喝点小酒快活一阵,这段日子忙得够呛。

    没到一会儿朱典史相熟的几个狱卒皆来了,他们是四个人正好一人坐一方,看见郑山辞在吃饭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去见礼。

    其中有个男子还拿了一串烤肠,一串烤肠四文钱,他闻着味道香就摆在食肆左边的门口。

    朱典史他们本还拘谨,喝酒喝多了便愈发放得开了,但终究脑海里还是绷着一根弦,没把衙门的事漏出来。

    他们以往都是不吃饭菜,只喝酒和吃花生米,如今闻着这食肆的菜忍不住用筷子夹起来吃了几嘴,便停不下筷子了。

    这价格也是实惠的,味道还这般好。朱典史心想以后便来这家店里吃饭喝酒。

    他们正喝酒正酣时,郑山辞跟虞澜意已经吃完了,郑山辞说道:“把那一桌的人记我账上。”

    郑山辞见他们喝得正尽兴也没有上前去多说什么,他跟虞澜意走出食肆。这摆在门口的烤肠有不少人驻立在一旁,排着队买烤肠。吃了烤肠的人对食肆有兴趣了,便上前去吃个新鲜。毕竟是新开的食肆,心里都想着去试一回,要是这一回不好吃,以后不来吃就成了,反正只被宰了一顿。

    书生三三两两的尤为多,都是拉着同伴来吃饭。

    虞澜意意犹未尽:“郑山辞,你这个食肆在京城开的话更能赚钱。”

    “等以后我们回去了,我就给你出钱开酒楼。不用再租铺面了,我有铺面直接用。”

    郑山辞:“……”壕无人性。

    郑山辞问道:“你对这里还适应么?”

    “有些适应了,你对我挺包容的。以前我都没想过自己的相公对我这般包容。”虞澜意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我知道京城中的人都说我脾气不好,还异想天开。我觉得也是,但让我跟一个有别人的相公过一辈子,我还不如一个人一辈子。反正我有疼爱我的亲人、还有钱在。”

    虞澜意抬起头来,秋季的风已有些冷了。

    从街上传来吆喝声——

    “点灯咯!”

    有人举着一个长长的竹竿,把挂在屋檐下的灯笼点上,一盏一盏的灯笼亮了起来。

    虞澜意被风吹得鼻尖有点红,他说:“郑山辞,你会骗我么?你会不会以后也有了其他的人?”

    郑山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两个问题,郑山辞回答了两次。

    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也不想这样做。

    郑山辞拉过虞澜意说:“夜里变冷了,我们赶紧回去。”

    “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之前答应了岳父三十岁之前不纳妾。那我现在答应你,永远不纳妾,不管是三十岁,还是三十岁之后,只有我们。”郑山辞知道从口头上无法取信于人,他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虞澜意眼眶有些红,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伸出手挽着郑山辞的臂弯,想把全身都靠在他身上。

    他太多疑了、一直找郑山辞要肯定,郑山辞一定觉得他烦,可他忍不住。

    到了家门口,两个人一进了府邸门口,虞澜意就抱着郑山辞的腰,把自己的头埋进郑山辞的胸膛里。

    胸膛里瞬间有些湿了,虞澜意闷声大哭。

    “郑山辞,你怎么这么好啊。从来没有人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到底要说他好要说多少遍,郑山辞轻轻的拍着虞澜意的肩膀,眼眸弯了弯,他说:“你值得。”

    看着虞澜意一直不肯起来,郑山辞想到一个表情包,那个表情包就是黄脸委屈的大哭。

    他轻轻的笑了一下。

    然后虞澜意从他怀里跳出来,锤了他一下,“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你可真行。”

    郑山辞胸口一痛。

    ……

    清乡村

    郑家自打郑山辞考上秀才就不用给乡里交税了,在到了秋收的时候,田里的收成都尽归自己的,他们种地也更有劲儿了。在村子里的人都把米装袋去找里正交税时,郑山成跟林哥儿,还有郑父一起背着背篓去镇上把新米卖了。

    他们心里有盼头,做什么事都有劲儿。把新米卖了得了银钱,郑父就揣进兜里,在镇上买了两斤猪肉花了二十四文、又买了猪下水打算回去炒着吃。

    去酒肆里打了一壶浊酒,这日子便美起来。

    一行人回到乡里,还碰到村民们带着米袋去交税,郑父他们没露出什么神色跟平常一样,回到家里也是寻常人的样子。要是在这几天露出快活的日子,那样子就委实有些欠了。

    郑父喊道:“我们买了猪肉回来、还有猪下水,今晚我喝点小酒。”

    到了自己家里,郑父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祖辈一直交税的,到了他们这就免了田地交税,这样一年一年的累积下来要省不少银钱。

    “又去买酒了,家里的钱尽被你花去了!”郑夫郎瞪了郑父一眼,从郑父的手里接过背篓,一看还割了两块好肉,心里也是高兴的,喊了林哥儿跟郑清音一同去灶房里做饭。

    郑父:“再过几日,你就带着林哥儿跟清音去新奉县,应当在十一月中旬能到新奉县,他们两个都是哥儿,你是男子,在外边要多照顾着。”

    郑山成点头:“知道了,爹。你放心,我会把他们两个照顾好的。”

    “路途遥远,这几日让你阿爹做些干粮,你们路上带着吃。”

    郑山成不住的点头:“好。”

    三个哥儿在家把饭做好了,郑父一闻见那个肉味,眼睛都亮了。

    “这段日子一直忙着秋收,好久没吃肉了。”

    郑夫郎把碗筷端来了,郑山成去端菜。

    ……

    那香气一直飘着,飘到了隔壁的领居家。

    隔壁的苗老汉嗅着香气,再一看家里的这些绿油油的东西,顿时没了胃口。要是这青菜清炒得好吃还好,可农家的清炒是真正的清炒,不舍得放盐、放油,真真切切的是用水炒菜。

    “你这婆娘多放点油、盐怎地了?”

    苗婶子冷笑一声:“你给钱啊?”

    “明早把粮食送到镇上去卖不就有钱了。”苗老汉梗着脖子说。

    家里的儿子跟儿媳也不好劝他们,长辈的事他们不好管。

    苗老汉一看儿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就来气:“瞧你这样子,干活下地也不成,读书也不成,跟郑山辞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是人,你怎地生成这样!”

    苗老汉说着夹着青菜就往嘴里塞,闻着从郑家飘过来的香气,心里不住的艳羡。

    “发什么疯。”苗婶子把碗一放,也不去理会苗老汉。

    自打郑山辞考上秀才后,村子里有人盼着他好,大多数都是郑家的亲戚们,因为郑山辞越来越好,那么他们能沾点光。最近郑家好几个后生在村子里说亲都比其他的年轻小伙更有优势,单单是这个月就成了两对年轻夫妻,一对年轻夫夫。有的人就是盼着郑山辞只是昙花一现,直直的落下来,没曾想他们这个小山村里出了一个县令。

    正逢秋收之际,里正家里忙着,脑子也大了。夜里里正正在抽旱烟,何田走了过来。因着秋收忙,儿子又是一个读书的,何田在家插手里不少事。里正一看何田就是有话要说,便问道:“你有什么事就说,还跟你老子闷着么?”

    “爹,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正是说亲的时候。”何田说。

    何老爹一听这话,面容松了松:“你说这事啊,你娘正在给你相看,你看村子里杜家的哥儿跟姐儿怎么样,他们是村子里的富贵人家,杜哥儿跟杜姐儿模样也周正、勤快,跟我儿正配。”

    何田没说话。

    “怎么你还不满意,还有镇上的人家,不过那需要你去做上门女婿,这事我跟你娘是不准的。”何老爹说道。

    在古代赘婿的地位很低,一般是家里条件很差的家庭才会把自己儿子送过去做赘婿。赘婿需要改名换姓、照顾妻族、生下的孩子也随母姓,且在妻家没有任何地位,十分的卑微。

    何老爹好歹是一个里正,哪能让自己儿子去做赘婿,要是真去做了,他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何田说:“我想娶郑清音。”

    何老爹:“?”

    他旱烟也不抽了,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何老爹椅子也不躺了,他从椅子里站起来,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幻听一样,他儿子怎地会这么想。

    “爹,我就是喜欢清音,清音对我也是喜欢的。我们家可以去向郑家提亲,等清音跟我成亲后,我就带着清音去新奉县找份差事做。又不是去镇上做赘婿,是清清白白的成亲,我的地位也并不低。”何田想着自己的愿景露出一丝笑:“届时,我再把你们接过去过好日子。”

    何田这般想着,郑清音不敢反抗他。其实他对郑清音是有好感的,郑清音长得好看,身段也好,而且也是一个好掌控的。既然他读书没有郑山辞在行,那他就借着郑家的风为自己谋些利益,这样才不亏。

    何老爹气得手抖:“你是癫了么?!”

    第36章 辣酱

    郑家现在是什么人家,他们攀得上么?还说什么两情相悦,何老爹又不瞎,郑清音对何田根本就没有意。

    再说了,他儿子是什么香饽饽么?让郑清音抛弃选择官家子弟的机会,而选择一个在村里的人,何老爹气得不轻。

    他指着何田的鼻尖痛骂道:“你这个混账,我以为你最多想找一个镇上的媳妇,结果你真有种啊,看中了郑清音。你自己也不想想,你看得上郑家,郑家看得上你么?!”

    要是何田不说,何老爹还不知道何田心里藏了这心思,他心中一阵后怕。他是清乡村的里正,他这个里正在县令面前算个屁,连品级都没有。再者他们家里也不是富裕人家,怎地敢去攀高枝。

    以前郑家的条件是差些,但从郑山辞考上秀才后就不一般了。若是何田还这么想,迟早要惹出祸事。

    何田:“爹,你也太谨慎了。我们是一个村里长大了,感情还是有的,怎么不能在一起了。再者我们就在村子里把婚事办了,等郑山辞知道的时候,清音已经嫁给我了!”

    哥儿么,只要娶了他,这小哥儿就跟他绑在一起了。

    何老爹一看何田这副想要占郑家好处的样子,把院子里的扫帚拿了过来朝着他打:“我竟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你当郑家的人是傻子么?你什么心思我都看得出来,更何况其他的人!”

    何婶子听见儿子的痛呼声,从灶房里出来,看见何老爹在打何田,肚子里又冒出火了,上前就是一顿痛骂。

    “你怎地是吃饱了,还要打儿子?”

    何家院子里热闹极了。

    ……

    何老爹非要打到何田怕为止,免得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被何婶子这么一拦,何老爹丢下扫帚,冷冷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别把自己脸皮扔在地上任别人踩。”

    县城中的官家子弟还想同郑家结亲,那结的是郑家么,那分明是盯上了郑山辞的岳家。县城、镇上的豪强也是携重礼而来,郑家还不是拒绝了。

    要真让他去郑家给何田求亲,何老爹脸皮发烫,羞的。这根本没什么可比性,还落得一个趋炎附势的名头,他丢不起这个人。

    何老爹说话走了。

    何田被亲爹打了一通,心里还是没把何老爹的话放在心上,他对控制郑清音这件事太有把握了。

    何婶也听出何田是做了什么惹何老爹生气了,便问道:“儿子,你怎地让你爹打你打得这么狠?”

    “我让爹去给我提亲,我爹不愿意。”

    何婶一听就怒了:“怎地,家里早就攒了你成亲的银两,让你爹去给你提亲怎么了,莫不成还要摆他的里正架子不成?你且等着,我去好好同他说一说。孩子的终身大事不放在心上,还说什么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是什么好话么?”

    何田说:“我让爹去郑家向郑清音提亲。”

    何婶脸上的愤怒一僵:“……我觉得你爹说得对。”

    谁都没想过郑清音会嫁给清乡村的人,她家的情况她知道,她儿子连功名也没有,怎地生了这样的妄想。

    ……

    郑家还不知道何家被何田闹得鸡飞狗跳。

    他们秋收完了,今年也不打算去镇上找活干,打算今年好好的歇一会儿。郑山成想着自己过冬没在家里,便天还没亮就去山上捡柴、砍柴去了。多捆几捆柴,留着给爹跟阿爹。

    郑夫郎跟林哥儿把灶台收拾了一下,郑夫郎把肉剁碎,说道:“给你们做些饼子带着路上吃,家里还有腊肉你们也带着去,去新奉县舟车劳顿,还是吃点好的。”

    林哥儿忙不迭应声:“阿爹待我们太好了,我们不用吃太多肉,先吃了几天在路上还是要去买吃食。”

    “是这个理,不能带太多,这食物放久了就坏了。”郑夫郎开始剁猪肉。

    郑清音搬了一个小板凳过来,他手里捏着菜正在洗菜。

    郑夫郎一看郑清音就笑:“看着我觉得清音还未长大一般,以前清音胆大,还经常跟着山成一起去树林里钻,还喜欢吃山上的野果子。他啊,一向孝顺,自己吃了野果子,把野果子捏在手里带过来给我们吃,那野果子因为太用力,已经干瘪下去了。”

    “我们没吃,他只是委屈的低头然后用舌头把野果子的汁水舔干净。”郑夫郎想着眉眼多了一丝忧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音的性子就闷起来了,不爱跟人接触、也不爱说话了。要是这次去新奉县,能让清音快活的玩一玩,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林哥儿心底也是喜欢这个小叔子,他说道:“阿爹,你放心吧,清音到了新奉县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在那边吃好的喝好的,性格自然就开朗了。”

    郑夫郎笑着说:“你啊。”

    郑清音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

    郑山成跟林哥儿送给郑清音的簪子,郑清音现在没有戴,他怕戴坏了。等要去新奉县的时候,他再戴。

    ……

    新奉县

    郑山辞在新奉县的日子还算平稳,把商队的定金给了,等着明年开春后商队返回来,再让衙门发告示,让四个大镇底下的里正领了差事,去给乡民们多说一些话,让他们把这些作物种植出来。

    郑家食肆开张的第一天就食客众多,有大部分食客都是闻到了摆在食肆门口的烤肠气息走过来的。买了一两根烤肠便想进去吃顿饭。因烤肠带着食客们进去吃饭,这也是意外之喜。

    金长忙了几天,深感人手不够,又多招了两个人做帮厨,这些帮厨都是签了协议了,若是把食肆里菜的做法透露出去,是要进牢吃官司的。

    郑家食肆物美价廉、许多三三两两的人便会邀友人来这里吃一顿饭,既不丢面子也不会让自己的钱袋子花太多。

    郑家食肆分为两层,楼下是做大堂的,楼上就是包厢。有些人不喜欢明堂堂的坐在大堂里吃东西,他们喜欢隐蔽一些的包厢,也便于几个友人说话。

    “走,去郑家食肆用饭。”几个书生邀着一起去,他们偶尔去打牙祭,几个人凑一桌,平摊下来的钱就少了。能省就省,几个人一起去吃饭还能多点几个菜换换的吃。

    商贩跟大户人家的管事也爱来这里吃饭,他们兜里有点钱,也乐意用钱去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平常的老百姓,就不会经常来了。他们通常会找一个小摊买点饼吃、要么就是叫一碗面条勉强对付过去,只有家中的人有什么喜事时,带着家里的人喜气洋洋的来下一趟馆子。

    郑山辞在新奉县的时间待得越久,他便越觉得新奉县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改善,这里的沙土地虽说是新奉县的劣势,但也可以转变成优势。

    商队经过新奉县时,把在沙土里养的药材都收走了,他们在这里收的药材价格极低,倒手到其他的城镇一卖,净利润有百来银子。

    有些药材只有在沙土里才生长的好,照料药材是一个精细活,商队把价格压得低,百姓觉得没有赚头,便不会把地用来种植药材。

    商队满载而归。

    郑家食肆的菜都是由信任的人赶早去集市里买的,忙忙碌碌的,有钱赚他们也乐意。

    郑山辞接下来打算开辣酱坊跟榨油坊,这次不会以他私人的名义来看,他打算以县衙的名义来开。县衙账面上的银子大多来源税收。田税、商税、关税等,还有就是土地经营,获得土地租金和收益。县衙里有品阶的官员还有朝廷发的俸禄,像是小吏跟衙役这类人他们没有入流,没有品阶只能靠县衙里的银两来发俸禄,县衙的银子不多,便会给这些人发少量的银钱。

    所以一般他们会通过压榨百姓来谋取利益。

    他以县衙的名义开作坊,这里的银两就由县衙出,赚的钱自然也是县衙的。而后把名声打出去后,商人看见这里有利益可赚,他们就会一哄而上跟着开作坊。

    郑山辞:“旺福,你把戚县丞、江主簿、朱典史叫过来。”

    “是,大人。”

    他们三个过来给郑山辞见了礼。

    郑山辞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三个人听。

    朱典史心中意动。他跟戚县丞、江主簿不同,他未入流,所以他的俸禄有赖于县衙的收入,郑山辞提出让县衙开辣酱坊跟榨油坊,朱典史第一个同意。

    “大人,要是设立了这两个坊,以后就是县衙里的收入之一,等县衙有了银子,以后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要是真让郑山辞赚到钱,郑山辞又把钱分给衙门里的衙役跟小吏,那么别说是他了,县衙里的衙役跟小吏都要对郑山辞心服口服。人历来就是如此,若是你能带着衙门里的兄弟过好日子,那么他们都认你为大哥,有本事。

    戚县丞思忖片刻说道:“这怕被民间说与民争利。”

    戚县丞在新奉县经营多年,他是传统的儒生最注重名声,这个名声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江主簿觉得这是一个好事,他反驳道:“县里的辣酱坊跟榨油坊赚的钱是县衙里的公账,怎地算是与民争利了,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郑山辞:“……”

    郑山辞:“我们少数服从多数。”

    戚县丞想了想开两个坊的钱对县衙没多大开销,由着郑山辞去做。若是成功了,他们都得了好处,若是没成功,跟他也没多大干系。戚县丞默认了这件事。

    县衙里管着土地,这地租的事就不用怕了。找能工巧匠开始建辣酱坊和榨油坊,郑山辞初步想一个坊大约二十个人,人员简单一些。

    郑山辞亲自选了土地,让工房的人去建设。郑山辞把工房的管事找来说道:“用的材料要好,要有窗户,这做成了,以后新奉县的人都可以去坊里干活。”

    “是,郑大人。”

    把这件事落实,郑山辞心里更有把握了。工房的人一年到头都没忙几场,这次被郑山辞指使去建辣酱坊,倒是精神劲儿头起来了。

    这历来的县令到了这里多的是混吃等任期结束,或是平调或是升迁,总之对新奉县的事就是不上心。郑大人折腾好啊,至少表明郑大人是在做事。

    从郑山辞上任后,先是让衙役们秋收无犯,当时就让县衙里正直的人对他很有好感。郑山辞又去审理了卷宗,这下全县的百姓都知道郑山辞重礼法、知礼节。现今新奉县最缺的就是钱粮,郑山辞又提出建辣酱坊和榨油坊,大多数人还是乐意的。

    县衙里有钱了,他们也好办事。

    要下值时,郑山辞正要回去,江主簿见了郑山辞问道:“郑大人,您用了晚膳去钓鱼么?”

    郑山辞有些手痒,他点点头:“江大人也要去么?”

    江主簿心中一喜:“当初说的跟郑大人切磋切磋,现在就有机会了。”

    郑山辞闻言便跟江主簿约好了时辰,届时一同去钓鱼。

    新奉县还是有河流,只是同大河比起来就显得很少了。用了晚膳,郑山辞拿了鱼竿跟鱼篓,还穿了一身笠衣防着下雨。

    虞澜意见他这幅模样,又想到当时在京城骑马时遇见郑山辞在钓鱼的场景,他的目光落在郑山辞脸上说道:“你要去钓鱼?”

    “同江主簿约好了。”

    郑山辞问虞澜意想去么,虞澜意不想去池塘枯坐着,拒绝了。

    晚上郑山辞便走了,虞澜意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他突然觉得这个床变得大起来,他还能在床上打几个滚。

    虞澜意还有些满足。

    郑山辞到了池塘,跟江主簿把鱼钩一放就稳坐泰山,郑山辞的目光落在池塘边上,他觉得这地方都土壤肥沃,可以种些作物。等他自己意识到在想什么时,他自己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怎地看见什么,都想着种田起来。

    他心里迫切的想着商队回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还要徐徐图之。先把辣酱跟榨油坊做好,让众人对他的信任更深一些。

    池塘除却有郑山辞跟江主簿外,还有其余的钓鱼佬也在钓鱼。

    夜色晚了后,郑山辞也不贪婪,带着鱼篓里的七八条小鱼回去。江主簿日日在家苦练钓鱼技术,真到了这里,让他钓了三条小鱼,他提着鱼篓倒也是新鲜。

    两个人满载而归。

    县衙里有了钱,就可以搞水利了,灌溉农田了。还要再修一条路,直通到岚县,让新奉县的作物可以流通到各个县城里。

    郑山辞首先要做的就是辣酱坊和榨油坊的质量。

    翌日一早,虞澜意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了身影。郑山辞什么时辰回来的他都不知道,现下什么时辰去上值的也不知道了。

    郑山辞最近在县衙里瞧着状态挺好的。

    虞澜意今日也不得闲,程夫人让他去赏菊,跟这些人打交道,虞澜意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金云:“少爷,这是用大人昨晚钓上来的鱼做的鱼粥。”

    虞澜意用勺子吃了一口,味道很鲜美。

    “郑山辞钓了几条鱼?”

    金云笑道:“全在粥里面了。”

    虞澜意看着自己的碗沉默了。

    郑山辞的钓鱼不成啊。

    虞澜意去了程府,由侍从引着去了花园赏菊的地方,虞澜意刚一进去,花团锦簇的夫人跟哥儿们,跟花蝴蝶一样嘴里喊着:“县令夫郎您来了呀。”

    各个把他围绕着,像是众星拱月一般。

    虞澜意瞅瞅这个美人,又瞅瞅那个温润的美人,又瞅见一个清冷的美人,这些夫人或夫郎啊,真跟个花一样。

    京城中的美人不少,虞澜意只是没被这么围绕在周围,程夫人笑道:“县令夫郎,您用些茶,这是毛尖,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虞澜意抿了一口茶,余味有些甘甜。

    他便矜持的点点头。

    说来跟京城中的赏花宴差不多,都是夫人之间打听消息用的,或是给家中的子侄牵线搭桥成亲,虞澜意看了那秋日的菊花便觉有些无聊起来。

    “县令夫郎,还不知您在新奉县住不住得惯?”程夫人说道。

    “还成。”虞澜意心想,他又不在这里久待,最近也适应了天气。

    “跟郑大人从京城里出来,您的父母定然还是担心的,儿行母担忧,我见夫郎的年纪不大,心里想到自家的孩子。”

    虞澜意:“还好,我家中还有一个大哥在,大哥本事高强,父亲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我也会拳脚功夫,担心我还不如担心别人。”

    虞澜意来了新奉县是想着长阳侯跟虞夫郎,但不会担心他们。有大哥在呢,府医每七日都要请脉、一月过去后,虞长行还会再请太医院的院正来家里给长阳侯和虞夫郎请脉,这样就算生了病也能及时发现。

    谢绝了程夫人的挽留,虞澜意离开了,他觉得没意思。他进了首饰铺子买首饰,他想给郑山辞弟弟买点首饰当做见面礼。

    金云一听就知道程夫人在打听少爷的身世,结果少爷愣是没懂,当然也没说。

    金云竟有几分欣慰。

    “你看这支簪子送给郑山辞弟弟如何?”

    金光闪闪,很符合少爷的审美。

    金云:“或许大人的弟弟喜欢素净一些的。”

    虞澜意想了想没放下这支金簪,也买了一支素簪。

    “我最近也辛苦了,这支金簪就当犒劳自己了。”说着,他又给郑清音买了手镯,素净的簪子买了五个,各个的样式都不同。

    这般一花销,把虞澜意在账房先生那支出的钱已经用完了,这个月虞澜意已经不能去支钱了。

    唉,少爷用钱太大手大脚了。

    虞澜意美滋滋的回去。

    ……

    郑山辞今日提前回来了,旺福手里还拿了辣椒。他今天回来是为了做辣酱的,虞澜意没在家,自打他知道新奉县有草场后,下午便喜欢去骑骑马,徐哥儿跟他走得很近。

    他打算做蒜蓉辣椒酱。辣椒洗干净晾水,把辣椒蒂去掉了,在案板上用手动的搅拌机打碎,这需要很大的力气。大蒜跟姜剁碎,再加入白醋、白糖、盐等。

    郑山辞喜欢吃辣,所以对辣酱多有研究。找来一个小坛子,郑山辞把这些装进坛子里封盖,等七天之后再打开。

    还有鲜肉辣椒酱,这类酱的价格要定高一些,储存的时间没有蒜蓉辣酱的时间长,还需要豆瓣,所幸家里还有豆瓣。

    郑山辞找来花生、芝麻、料酒……

    虞澜意回来时到了家门口,徐哥儿也跟着一同进来。两个人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气。

    “还未到用饭的时辰,是谁在用厨房?”

    侍从说道:“回少爷的话,是大人在用。”

    徐哥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虞澜意快步走过去。

    郑山辞把一罐蒜蓉辣酱和鲜肉辣酱还有一罐红油辣酱做好了,都封了泥坛,等七日后再打开吃。厨房里还有辣椒的香气。

    “你做什么了?”虞澜意好奇的问道。

    “辣酱,等七日后拿出来给你尝一尝。这位是——”郑山辞看向了徐哥儿。

    徐哥儿连忙福身:“拜见郑大人,我是徐哥儿。”

    “你既是澜意的好友,便是我的朋友了。”郑山辞友善的点点头,他从厨房出来说道:“我先失陪一下,身上还有辣椒的味道,等会儿再来作陪。”

    徐哥儿忙道:“郑大人太客气了。”

    虞澜意松快地朝着正堂里走,他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我让金云吩咐下去。”

    徐哥儿摇摇头:“我不挑食。”

    “好,你先吃些枣子,还有石榴。”

    自有人送来好茶,徐哥儿喝了一口茶便觉得是好茶,一看虞澜意张扬明艳的样子,心中猜测他的身份背景不一般,自是被宠爱长大的。

    他垂下眼眸,郑山辞已是县令了还会下厨,想到之前看见的画面徐哥儿还是觉得有些讶然。

    郑山辞并未来打扰他们说话,他失陪后就当失踪了一样,只有晚膳时才出现了。

    “抱歉,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完,又忙去了。”

    虞澜意:“你就知道忙,都没时间陪我了。”

    郑山辞:“我明日休沐。”

    郑山辞想着确实没陪着虞澜意,连忙给虞澜意承诺。

    晚膳时,郑山辞跟虞澜意并未刻意去接近,只是当他们一个眼神对上时,便会躲躲闪闪起来。瞧着跟刚成亲的新婚夫夫一般。

    程家长孙刚成亲,那孙夫郎都没这般,低眉顺眼的,跟普通的夫郎没甚区别,贤惠、知情懂事。

    徐哥儿心中羡慕虞澜意,他用了晚膳便告辞了。

    “今日多谢澜意跟郑大人的招待了,我先回去了。”

    郑山辞让府邸的马车把徐哥儿送回去。

    虞澜意在外人眼里还装着有些端庄,等徐哥儿一走,他的神经就有些松了:“郑山辞,辣酱我要第一个吃。”

    郑山辞笑着应下来:“好。”

    “郑山辞,你当官当得有模有样的,看着很有真材实料。”虞澜意说着捏了捏郑山辞的臂弯。

    郑山辞:“……”

    虞澜意的眼眸亮晶晶的,他扯着郑山辞到院子里:“你看头上的星星好亮。”

    “阿爹跟我们看的也是同一片夜空。”

    郑山辞听着这话,心头软了一下,想虞澜意是有些想家了。

    “今年过年,我听说边境的将军要回去,岳父同他有交情,你跟他一同回京,过了年再回来,不回来也可以,你总之要小心一些。”

    虞澜意听这话,心里还冒火:“什么叫不回来也可以。你这人真是不会说话!”

    虞澜意看着郑山辞的俊脸,想顶郑山辞的肺。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虞澜意瞪郑山辞,然后低下头咬了一下郑山辞的耳朵。

    郑山辞四处张望,现下没人在院子里,他的脸上涨红:“你、你……”

    “你不会要说有辱斯文吧。”虞澜意挑衅的说:“我打小就不信这些。”

    郑山辞看着虞澜意的样子,屋子里的烛光透了出来,柔和的光照在他们身上,郑山辞抓住了虞澜意的手,把他摁在石榴树上。

    石榴树已经被虞澜意霍霍完了,果实都被摘下来做成了石榴汁。

    他是一个榨汁机。

    石榴树因突然受到的撞击,树叶沙沙沙的响。

    虞澜意的后背没有撞到树上,郑山辞用手垫在了虞澜意的后背上。他的脸清俊,一半落在光阴里,影影绰绰的勾勒出五官的轮廓。

    “

    郑山辞吻了下来,他的唇落在了虞澜意的唇上,他只碰了碰,滚烫的唇落在了虞澜意的脖颈。

    院门外还有小贩的吆喝声、野猫夜里在屋檐行走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刺激、又难为情。

    第37章 休沐

    金云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没看见郑山辞跟虞澜意便自顾回房了,并不知道郑山辞跟虞澜意就在枣树下。郑山辞喘息着放开了虞澜意,虞澜意的双腿有些发软。两个人的呼吸急促,郑山辞一看虞澜意的样子,他移开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无其他的话。

    两个人回到屋子里洗漱后,吹灭了蜡烛,虞澜意把头搁在郑山辞的肩膀上,郑山辞欲言又止,忍了忍,强迫症又犯了。

    他伸手把虞澜意的头托了起来。

    虞澜意突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托起来了,他心里的小火苗直冒,怎么又要说这样靠着他的肩膀会落枕?虞澜意想给郑山辞一个上勾拳,把他打到床顶上,抠都抠不下来。

    郑山辞这次没有说靠着他的肩膀会落枕,反而把他的头放在他的胸膛上,虽然郑山辞的胸膛有些硬,虞澜意却是满意的,至少没有说靠着他的肩膀会落枕这样的话了。

    “这样靠着舒服一点。”

    虞澜意轻轻的应了一声,心里的小火苗唰的一声就熄灭了。虞澜意靠着郑山辞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莫名感到有些雀跃和奇怪,因为他从未这么凑近的听过一个人的心跳。

    郑山辞的心跳声跟他这个人一样,总是慢吞吞的跳着,虞澜意心中咬牙,他的心跳就跳得很快。虞澜意摸着自己的唇,避无可免的害羞起来。

    咳咳,他没有什么渴望的,就是他觉得他们已经成亲这么久了,他还没有开过荤,他心里还是有些好奇。

    看话本上的小哥儿感觉会是舒服的样子。

    而且他还不知道郑山辞那方面如何了,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

    虞澜意戳了一下郑山辞的腰侧。

    看样子不像啊。

    ……

    郑山辞又在县衙里忙起来,他对县衙的事已经上手了,处理这些公务渐渐熟练,效率也高了。把秋收的粮食送到青州的衙役回来了。

    等辣酱开泥封的时候,郑山辞用勺子沾了点给虞澜意吃。

    虞澜意舔了一下,眯着眼睛:“好吃,这个辣酱吃着很香,要是做菜吃一定很下饭。”

    郑山辞再让府上的厨子尝了尝,厨子们的眼睛一亮说道:“这比在集市里买的辣酱好吃多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

    至于榨油这事,郑山辞打算让戚县丞在县城里找一个熟练工来榨油,然后寻找工人来。在古代榨油有摇杆式榨油、脚踏式榨油、轮车式榨油。郑山辞记得《天工开物》中记载了一种方法叫做水煮法,是用来制作芝麻的,这样制出来的芝麻油很香,叫做“小磨香油”,郑山辞打算借鉴一二。另外榨油分为生榨和熟榨,这两种榨油的方法不同,味道也不同。

    手底下有人就是好办事。

    工房的人这段日子就没停下来,修完辣酱坊,而后修榨油坊。同时郑家食肆的名声在新奉县也越来越响。郑家食肆赚得越多,有些商人就越眼红。

    他们雇了无赖去撒泼,无赖刚躺在地上打算哀嚎,朱典史就把人抓进去蹲大牢了。

    他们还使了手段,说郑家的食肆吃了拉肚子,结果也被朱典史识破了,把人以寻衅滋事罪名抓进去跟之前的人一起做狱友。

    一次是偶然,两次就不是偶然了。精明的商人突然想到郑家食肆是突然在新奉县出现的,而刚来的人最近风头大的姓郑的,只有新县令郑大人。

    这般一想,所有的事就联系起来了。朱典史无利不起早,维护一个食肆显得太大材小用,可若是为了讨好郑大人,这就说得通了。

    郑家食肆一时之间无人敢来闹事。

    一月的除去工人的薪资、材料跟铺面的租金,一个月毛利有五十两银子。换算过来就是五万文钱。这还是刚开始,郑山辞拿到账本时,心中感叹,果真还是做生意更赚钱。但在古代若是只有钱财,便犹如稚子拿着金钥匙一般,有了钱还要有保护钱的权利。

    虞澜意给他拿了五十两银子入股,郑山辞打算把这钱平分。一人二十五两银子。虞澜意躺在躺椅上应了一声,他现下还有倒卖首饰的钱,尽管账房先生不给他钱,他的日子还是过得滋润,现在郑山辞又把食肆一半的钱给他。

    虞澜意欢呼:“我又有钱了!”

    还是郑山辞给的。

    郑山辞笑了笑,这钱对于虞澜意来说还很少,但对郑山辞来说就很多了。他的俸禄一个月才七两银子。一家食肆一个月赚的钱,是他的俸禄差不多七倍了。

    等郑父跟郑夫郎他们来了,至少他手上有钱了,不慌张。天色渐渐冷了下来,虞澜意是不会织衣服的,他给郑山辞买了两身厚衣服穿在里面,今年的新品没有他喜欢的,他便没有买新衣服,穿着从京城里带来的衣服。

    他还是最喜欢金衣阁的衣服。且说虞澜意临走之前,还欠了金衣阁一百两银子,这事在虞澜意走后,掌柜低眉顺眼的走进长阳侯府去要账。

    虞夫郎都被自己小儿子气笑了:“曹嬷嬷把银票给他。”

    等金衣阁的掌柜离开了,虞夫郎笑骂:“我还不知他的小心思,这般荒唐,侯府是少了他一百两银子么?这小子要成亲前把家里的亲戚都拜访了一遍,我还不懂他,他是我生下的,什么小心思我门清。”

    曹嬷嬷笑道:“小少爷就是有一股机灵劲儿。”

    “他要是真机灵就好了。”虞夫郎叹气:“长行也贴了不少银子给澜意,这兄弟两个人关系好,我这心里也高兴的。就是长行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我的心落不下来。”

    虞长行回到家里又被催婚了,他想了想说皇宫里还有事,他回到皇宫里睡觉去了。长阳侯跟虞夫郎只能干瞪眼。

    ……

    郑家的人收拾好了,郑山成找了村子里相熟的人,让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帮着照顾一下家里。他们都应下来。

    林哥儿带了一件棉衣,现在的天气多穿两件薄衫还好,等在路上天气冷了,再把棉衣穿上。他们雇了一辆马车,马夫坐在外边。郑清音带着自己的包袱,郑夫郎抓住他的手,细细的说:“你到了那边,要听大哥跟二哥的话,多出去走走,别拘束了。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你是一个乖孩子,我不担心你会惹什么事,只是担心别人欺负你了。”

    郑清音眼中含泪,他有些舍不得郑父跟郑夫郎。

    郑夫郎:“瞧瞧我说这丧气话做甚,你到了新奉县一定好好的,给你的包袱里放了肉脯,在路上记得吃,在路上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就跟你大哥大嫂说。”

    郑清音默默的点点头,他伸出手抱住了郑夫郎,把他自己的脸依恋的靠在郑夫郎身上:“阿爹,我舍不得你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要出去看看。”郑夫郎催着郑清音:“快上马车吧,到了新奉县让山辞写封信回来报信。”

    郑清音踩着小木凳钻进了马车,他掀开车帘看着郑父跟郑夫郎。

    郑父说道:“你们慢慢去,路上小心些。”

    郑父拍了拍郑山成的肩膀,郑山成上了马车。

    林哥儿伸出一个脑袋喊道:“爹,阿爹那我们走了。”

    郑夫郎:“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马夫一扬马鞭,车轮压在地上,压出了痕迹。

    郑父跟郑夫郎一直站在村口看着,直到马车逐渐在他们的眼里变成了一个黑点。郑夫郎若有若无听见了一声阿爹,他怀疑的说:“是不是清音在叫我?”

    “清音刚走,你就想他了。”郑父心里也念着三个孩子。他心里有些惆怅,从小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现在三个孩子都离开家里,家里只剩下自己跟夫郎在了。

    郑夫郎还痴痴的望着,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小黑点都没有了。

    郑清音坐在马车上,他感受到马车的抖动,他掀开车帘已经看不见郑父和郑夫郎了,伸出脑袋看着郑父跟郑夫郎在他的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直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郑清音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阿爹。

    只是距离太远了,不知道郑夫郎有没有听见。

    林哥儿见郑清音还在哭,心中生了怜惜慢慢的拍着他的后背:“头一遭都是这样,你以后就习惯了。还有你大哥跟大嫂在,到了新奉县还能看见二哥跟二嫂。”

    郑清音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他看着车帘外的风景不断的往后倒退,心中澄澈。他闭上眼睛,明白之前在清乡村的有些旧事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不必再被别人桎梏。可每当一想起来,郑清音心里总还是难过。

    他抬起头对上了郑山成关心的眼神,郑清音心中一暖,他还有大哥大嫂在。郑清音再次看倒流的风景,心中添了一份释然,心尖冒出一缕细微的欣喜来。

    “清音,我们这一趟要走许多地方,你可以看看,跟我们清乡村有许多不同呢,风俗也不同。”离开家后,林哥儿伤感了一会儿,立马又被兴奋包裹了。

    “我们可以一道去看看。”林哥儿向往的说。

    郑清音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一点笑。那笑容像是含羞草一般。

    郑山成的脸上带了几分轻松。

    郑清音听见一声飞鸟的叫声,他掀开车帘看见一群大雁南飞,他们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郑清音愣愣的看着那群大雁,直到他们掠过这片天空,目光再也不能追寻,他才收回了眼神。

    ……

    郑夫郎跟郑父从村子里走回去,遇见村民们,苗老汉问道:“你们去干啥了,手上什么都没有。”

    “把山成跟林哥儿还有清音送上马车去新奉县了。”郑父说。

    “你们两个怎地不去哩?”苗老汉心中一时羡慕,疑惑郑父跟郑夫郎为何不去。

    “家里祖祖辈辈都在清乡村,再说了这天马上冷,还要过年了,我们两个老的就免了,若是有心思了,再去吧。”郑夫郎笑着说。

    “确实,山成跟清音可以出门去见见世面。”苗老汉叹道。

    郑山成跟林哥儿、郑清音坐马车去新奉县享福去了,这事一时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何老爹在家里抽旱烟,正打算抽完这根烟,去把田地里的土翻一翻。

    听说村子里妇人在谈郑家的事,何老爹听见了说是郑山成跟郑清音投奔郑山辞去了。

    “哎,郑家真是好命哩,郑山辞太有本事了,县令老爷,这样的,我一辈子都没见过,我只去过县城一次,路过县衙门口,脚都在打颤。县令管着这么大一个县,底下的官都听郑山辞一个人的,这日子我是想都不敢想。”

    何老爹心想谁不想有郑山辞这么一个儿子,谁不想沾点好处,但这人也不是傻子,哪能白白让别人占了便宜。何老爹吸口烟,郑清音走了也好,他儿子的痴想也该断了。

    他好好给何田寻个媳妇,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自打何老爹跟何婶知道何田的心思后就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让他冷静冷静,免得做出出格的事,到时候才不好收场。

    何婶也听说了郑清音已经跟着郑山成去新奉县,她忙不迭把门打开:“儿啊,你可以出来了。”

    何田面皮松了松:“娘,你支持我么?”

    “傻儿,郑清音已经去新奉县了,你就别想了,等我跟你爹给你找个别的媳妇,郑清音这事你就别去瞎琢磨了。等你娶了媳妇,好好去镇上寻一份活干。”

    何田脸色大变,一阵青、一阵紫来回变化,他咬牙切齿:“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告诉我,你们断了我的前程!有你们这样的爹娘,我还怎么有出息!”

    何田心中一阵后悔,更甚还生出了一丝恨意。他去镇上做甚,去给那些铜臭味的商人做小工、对着镇上的人点头哈腰,当郑山辞的弟夫不好么,为什么要阻止他。

    何婶看见何田眼中的恨意,她心中一惊,还是强忍着痛心说道:“儿啊,你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若你是官家公子,你会娶一个村子里的哥儿做夫郎么?”

    何田:“我当然……”不会。

    何婶:“我也不去劝你,你要去找郑清音便自己上新奉县去。”

    何婶没想到自己为何田,何田还要恨她,心里有些被伤了。

    ……

    县衙五日一休,郑山辞答应了虞澜意今天陪着他。虞澜意今早换上了一身骑装,他是想让郑山辞去牧场上骑马。

    郑山辞挑了一个温顺的矮马,他骑马上去,马蹄子踩在地上,郑山辞摸着马的脑袋。

    虞澜意骑的马还是虞长行送给他的,这马一路跟着过来了,对着郑山辞还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郑山辞笑了笑,把牧草抓了一把喂自己的矮马。

    虞澜意翻身上马,看见郑山辞比他矮了一个头,他稀罕的瞅了瞅郑山辞的马,大声笑道:“郑山辞,你怎么挑了这么一匹小马?”

    “它不小,只是矮。”郑山辞纠正道。

    矮马委屈的吃郑山辞手里的牧草。

    虞澜意:“来比赛吧!看谁先爬上那边的山坡。”

    郑山辞应了一声,金云充当裁判。金云喊了一声开始,虞澜意驾着黑马像是一支箭一样飞了出去,反观郑山辞,金云的嘴角抽了抽。

    郑山辞牵着矮马的缰绳,慢吞吞的走着。

    矮马不肯动,驮着郑山辞懒洋洋的,以往坐在它身上的大多是闺阁小姐跟哥儿,矮马早就习惯慢吞吞的走路了,偶尔踢踢踏踏作势跑几步。

    郑山辞哭笑不得。

    虞澜意站在终点不耐烦的等着郑山辞,见郑山辞过来,他翻身下马:“你怎地这么慢?”

    “你骑术高超,我比不上你。”

    虞澜意抱胸,睨看向郑山辞,嘴角上翘:“你知道就好!”

    马儿自顾去一边的池塘里喝水去了,这边都是牧草,只有在池塘周围还有几圈的树木生长着。虞澜意见郑山辞还去摸树的表皮,他撇了一下嘴,拉着郑山辞:“这有甚好玩的,你是来陪我的。”

    “好,你还想做什么?”郑山辞收回心思笑道。

    虞澜意:“我们一起躺在牧地上,这些草软软的。”

    虞澜意说着就倒下去了,郑山辞跟着虞澜意躺在牧地上。郑山辞好像好久就没有看过天了,古代的天空是蓝色的,看着心情都明朗起来。

    郑山辞侧过身看着虞澜意,虞澜意眯着眼睛,风从他身上穿过去,郑山辞闭上眼睛难得享受这悠闲的时刻。

    虞澜意躺够了,他侧过身想找郑山辞说话,郑山辞已经呼吸平稳睡过去了。虞澜意没说话,他悄悄的挪动了一下,小草被压弯了腰。

    虞澜意摸着郑山辞的唇,又摸了摸他的喉结。

    ……

    两个人在牧场里跑了一圈,郑山辞睡过去了,晌午他们去郑家食肆的用饭,虞澜意吃得很香。

    郑山辞低头给虞澜意打了一碗汤,放在他手边。郑山辞意外发现虞澜意不是很挑食,他对味道好的美食都喜欢,没什么忌口的。

    这方面还是很好养的。

    想着郑山辞笑了起来。他看见虞澜意的嘴角有油,站起身给虞澜意擦了擦嘴角的油:“慢点吃。”

    虞澜意本来吃得很好,被郑山辞突然这么一擦嘴角,虞澜意整个人都觉得热起来。他夹了一个红烧茄子塞进嘴里。

    喝了一碗汤虞澜意就满足了。

    郑山辞把辣酱的配方和做法告知给了在辣酱坊的人,让他们签订了保密协议。辣酱的工人有三分之一是熟练工,还有三分之二就是从外边招来的人,郑山辞特意照顾了士兵的遗孀,若是他们前来,可享有一定的优先权。

    榨油坊同样也是跟辣酱坊一样的,三分之一的熟练工,三分之二从外边招来的人。第一批辣酱还未做出来,等出来后打算先卖给郑家食肆,这般先由郑家食肆把辣酱打出名声。

    郑山辞的脑子转得飞快。

    虞澜意吃饱了,他带着郑山辞又去书店里挑话本看。郑山辞正好也想买几本书,他拿的都是一些翰林院列下的书目。虞澜意看了一眼就会失去兴趣。

    “澜意,你吃糖葫芦么?”有一个老汉扛着糖葫芦在卖。这里山楂盛产,糖葫芦也不少。

    虞澜意想吃,但一看周围去买的人都是大人带着小孩,给小孩子买的,他嘴硬说:“我不吃,这是小孩子才喜欢吃的。”

    虞澜意的情绪一直都很好懂,郑山辞说了一声等着,他走过去找商贩说话,随后就拿了两根糖葫芦。

    郑山辞递给虞澜意,而后什么也没说。拿了自己的糖葫芦吃起来,他有些被酸到了,牙齿打了一下颤,又不肯停下来。

    郑山辞提醒:“你慢点吃,还是酸的。”

    虞澜意咬了一口,果然酸到脸都变形了。

    虞澜意是当时水土不服,嘴里没味道的时候才喜欢吃酸的,现在身体好了,吃酸的就不行了。

    他正想把糖葫芦塞给郑山辞,让郑山辞一起解决了。结果郑山辞嘴里还有酸不拉叽的糖葫芦,一边在笑。

    “有那么酸么?”

    虞澜意把糖葫芦塞给郑山辞:“你买的,给你吃完。”

    郑山辞说:“吃太多的糖,我的牙会疼。”

    虞澜意:“牙会疼,那就忍着。”

    郑山辞没想到虞澜意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了一下又笑起来,目光像是春光一样。

    “你不心疼我牙会疼么?”

    “那好吃的都是我的了。”虞澜意心脏一跳说道。

    郑山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虞澜意就想笑,好像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郑山辞,你该买一个玉冠了,等你休沐的时候就可以戴着。”虞澜意比划了一下,郑山辞的模样并不差,气质也好,所以戴上玉冠一定很好看。

    “好,你帮我挑一个。”郑山辞羞赧起来说道:“我对这些事不精通。”

    他买的衣服都是随手买的。

    虞澜意的心情好起来,他说道:“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你不行,我给你挑个好看的。”

    第38章 福气真好

    虞澜意带着郑山辞走进一个玉器店,玉器店的人不多,大多是穿着华贵一些的人。马蹄形玉冠、莲瓣纹玉冠、透雕玉冠还有三叉玉冠等,郑山辞看着这些玉冠,他没看出有什么区别,眼睛都要看花了。他宁愿随便用一根发带把头发绑起来,这样就省事了。

    玉器的伙计引着他们去看,看样子还想介绍,虞澜意摆手:“我们自己看。”

    虞澜意对这类饰品很上心,他很会品鉴,不需要身侧还跟着一个人。

    郑山辞亦步亦趋的跟着虞澜意。

    虞澜意神色愉快他挑了一个莲瓣纹玉冠。莲花象征出淤泥而不染、品阶高洁,喻君子之性。这还是虞长行告诉他的。

    京城的官家子弟和官员大多戴莲瓣纹玉冠。附庸风雅、且想着自己是品德高尚之人。虞澜意觉得郑山辞适应莲瓣纹玉冠,他在虞澜意看来是一个君子。

    郑山辞戴上玉冠,面如冠玉,眉眼如漆。

    “我瞧着挺好看的。”虞澜意夸道,他知道郑山辞长得好看,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这身行头,郑山辞更显俊容了。

    “这个玉冠也试一试。”虞澜意又拿了一个玉冠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依言试了试。

    虞澜意满意的去结账,他是把这个月的月例用完了,但他还有私房钱。

    “戴着这么好看,以后要多戴。”虞澜意叮嘱道。

    这边的掌柜一看是虞澜意来付钱,还说了这样的话,看向郑山辞的目光有些微妙。

    郑山辞有点无奈,他的声音带着笑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一起走出玉店,虞澜意让金云带着黑马去溜达一圈,主人不去溜马,反而跟男主人一起走了。

    郑山辞跟着虞澜意在街上逛,他还未这般轻松过。

    朱典史摁了一个人在地上,凶神恶煞的说:“老实点。”

    朱典史看见郑山辞,正要拱手见礼,郑山辞摇摇头。朱典史把人交给衙役,等人群散了才走过来见郑山辞。

    “郑大人,这是街头一个混混,经常小偷小摸,刚放出来半个月又犯事进去了。”朱典史生怕郑山辞会误会他,忙不迭解释。

    “我知道了。我记得今日是休沐,你怎地还……”郑山辞正要说什么,一看朱典史没穿官服,跟他一样穿的是常服。

    “正打算来街上买一只鸭子回去,结果便看见这小子在偷东西,所以就管了管。”朱典史的左手果真还拿着一只处理好的鸭子。

    朱典史见无事了,他便向郑山辞和虞澜意告辞。

    虞澜意:“看着这朱典史匪气十足,还是个有责任心的。”

    郑山辞点头:“他人确实不错。”

    两个人回到家里,郑山辞把玉冠放在衣柜里,把新买的书放在床头柜。他还把虞澜意显得有些混乱的话本整理好了。

    他出了院子去寻虞澜意,今日休沐说了陪着虞澜意,郑山辞就不会食言。

    他在走廊里没碰上虞澜意,到了正堂才发现虞澜意不知在跟金云说甚,等郑山辞一来,两个人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郑山辞不动声色并未露出端倪。

    “澜意,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郑山辞,我的字是不是有些不好看?”虞澜意眼巴巴的看向郑山辞。

    郑山辞想到之前还未成亲前,虞澜意给他写的信,他实在是不好违心的说什么好话,他只能委婉的说:“是不太好看。”

    不太好看,这不就是丑么?郑山辞竟然说他的字丑,虞澜意心里又气又委屈,他就不能安慰他说,他写的字还不错,就是还需要继续练么。

    虞澜意怒气冲冲的看着郑山辞。

    郑山辞轻咳一声:“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虞澜意:“父亲、阿爹、还有大哥寄给我的信送过来了。”

    虞澜意跟着郑山辞一起来新奉县,每到一处驿站或是有客栈的地方休息时,他便会给长阳侯和虞夫郎还有虞长行写信,这倒是他一直在坚持的事。有时候他会在驿站的桌子上写信,有时也会趴在床上,拿着毛笔,把信张放在枕头上,轻轻的写,捏着毛笔,皱眉苦脸。有时写到高兴的地方,便会眉飞色舞起来。

    他的表情太丰富了,又是很鲜明的容貌,让郑山辞总忍不住去看他。

    长阳侯的信就是教他,父教子的说教口吻,虞澜意一目十行把老父亲的信不耐烦的看完了。他还知道看完,长阳侯就有够欣慰了。

    虞夫郎的信就是关心他的日常生活同郑山辞的关系怎么样。

    “音问久疏,垂念已深。你在新奉县安否?饮食起居皆适否?郑儿婿待你善否?你自幼备受宠爱,但我信你能克彼处之难。……若有要事,切记书信告我。我们居京城,你无需挂念。”

    虞澜意看着虞夫郎的信想到自己的阿爹,鼻尖有些红。

    他再拆开虞长行的信,虞长行的信一板一眼的,这封信上让他暂且在新奉县待上一段时间,他会想办法的,若是受了委屈就写信。还有一张信纸,虞澜意心里还有些奇怪,大哥上一张信张明明已经写结尾了。结果这底下的这张信张是他寄虞长行的。

    虞长行把他写错的字给圈了出来,还有模糊不清看得像是奇形怪状的字圈出来。

    最后落笔:让弟夫教你。

    虞长行想过虞澜意的字迹糟糕,又不爱读书写信,没想到糟糕成这样,虞长行皱着眉头把虞澜意的信纸也放进信封里一并寄过去。

    虞澜意看到虞长行的信,这才问了郑山辞这样的话。

    当然他跟郑山辞不能这么说,虞澜意矜持的说:“我突然发现我的字还需要再练练,就请你教我写字吧。”

    他这次还严谨的加上了一个请字。

    郑山辞笑着说:“好,每日下值,我就去书房教你写字。”

    虞澜意顿时觉得有郑山辞这个良师在,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字写好。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郑山辞,你虽是三甲进士,但比我有学问。”虞澜意肯定的点点头。

    “你挺厉害的。”

    怎么还换了一副面孔,郑山辞想到了以前的事。

    “当然你还是我们家族里官位最小的人。”虞澜意皱了皱眉:“我大哥是武状元,二表哥是二甲进士,堂弟是偏将。”

    郑山辞:“……”

    学也学不过,打也打不过,我不活得了。

    虞澜意眼睛里带着笑:“当然了,我相信你的啦。”

    郑山辞对上虞澜意的眼眸,忍不住也笑了一下。他跟虞澜意在一起的日子,太爱笑了。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虞澜意捶了一下郑山辞的肩膀。

    郑山辞:“……当然。”

    ……

    虞澜意把信件放在小箱子里,他拿出纸张自己随意写了几个字,看起来确实歪歪斜斜的,不像在家上过私塾的人。他尴尬的挠了挠脸,以前教他读书的先生经常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听先生说话就想打瞌睡,然后就会不由自主的睡过去。虞澜想着自己不能丢人,还是要把字好好的练一遍,至少看上去是端正的。

    他有了事做,每日郑山辞上值,他在家都会练三篇大字,然后有时间再约徐哥儿一起去玩。

    辣酱坊第一次做出来的辣酱已经开坛了,衙役拿了一罐辣酱过来,让戚县丞、江主簿和朱典史尝一尝。戚县丞拿着勺子吃了一点,眼睛一亮:“这辣酱吃得很香,比起我之前吃的辣酱味道更好,虽是有些辣,但吃了一次还想再吃。”

    江主簿尝了一下确实不错,朱典史更是赞同认可。

    辣酱这事就定下来了,郑山辞让郑家食肆的人拿了辣酱去食肆里做调料打出名声。郑山辞把有些文书给了戚县丞跟江主簿处理。

    戚县丞还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郑大人,这些文书给我处理,万一出了什么事,怕是会牵连大人。”

    “戚大人,你是县丞本就需要负责县衙里的一部分文书,我身为县令,总归只一个人,不能大包大揽。”

    戚县丞心里对郑山辞还有忌惮和敌意,可他的心里也不禁佩服起郑山辞来,当放则放,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样的。

    江主簿没言语,只领了自己的那份文书。

    朝廷发了一些令下来,县令作为基层官员总要执行朝廷的令。郑山辞看了一眼,是让他们注重水利和农田。郑山辞想了想让旺福给江主簿带话写一篇告示贴在县衙外边供百姓读阅,写一些勉励水利跟注重农田的话。郑山辞早有想法,水利是一定需要的,只巧妇无米之炊,县衙里还需要钱。

    现下把手里的文书分给了戚县丞跟江主簿,郑山辞松快多了。他处理好公务,便去院子里寻了一土壤来仔细的看,要想快速恢复土壤的肥力,还需要用肥料。郑山辞读的书多,对肥料的记忆有些模糊,便只能自己试着配方。

    郑山辞并不觉得泥土脏,或是染了他的官袍,他低下头认真的观察。

    ……

    郑家食肆推出了新的菜品,皆是与辣有关。不管是鸡、鱼、鸭掌都是辣的,他们越吃越很有劲儿,郑家食肆还推出了凉茶。喝点凉茶味道很好,吃过的食客心心念念的就这一口。

    郑家食肆轻而易举就把辣酱的名声打出去了。

    朱典史喜欢在郑家食肆用饭,他也点了辣菜,吃了便觉浑身舒畅,更为高兴。新奉县的人这么喜欢吃这类菜,他们的辣酱就能卖得更好了。

    “辣酱在一个铺子里卖,十二文一罐,我们买了去,在家里做菜能吃许久。这不单单是只吃一顿,划算。”食客们有的人心思活络盘算起来。

    不能时常去郑家食肆吃的食客也把心思放在辣酱身上,辣酱总之是要吃的,为何不吃自己喜欢的。再说辣酱的价格与其他辣酱的价格没什么两样。

    辣酱坊设在郊外,辣酱的铺子设在最繁华的街道,任谁都能看见。毕竟县衙掌管土地和租金,腾出一个好的地方还是很容易。

    伙计刚把辣酱下活,便有人前来买辣酱了。

    “你们这的辣酱跟郑家食肆的辣酱是一个味道么?”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是的,老爷,我们这有些辣酱是可以试吃的。”

    中年男人也不客气,试尝了一下,面露惊喜:“果真是跟郑家食肆一样的味道。”

    中年男人大包大揽,买了二十罐辣酱,他给了一个小孩子五文钱,让他去铺子里告信,让伙计来搬辣酱。原来中年男人也是开食肆的,这朝被郑家食肆抢走了不少生意,听说这里有和郑家食肆一样的辣菜,便动了心思前来买。

    他们铺子的味道虽不如郑家食肆,但放上辣酱,味道也会好许多,届时打出跟郑家食肆一样的味道,也能吸引不少食客。

    他们却是不敢跟郑家食肆耍心眼的,不然真成了缺心眼。

    掌柜的人让伙计帮着中年男人把辣酱搬到小推车上,掌柜的笑着说:“还送你一罐辣酱,你是我们铺子里第一位客人。”

    中年男人心虚一笑。

    不久后,零零散散的食客也来铺子里买辣酱的,开头第一天是好的,蒋掌柜心里还是乐呵的,他们背后有县衙做底气,做生意不惧怕任何人,盈亏也是由着县衙的。

    能赚自然是好的,他们也能多拿些钱,没得赚也不怕,县衙撑着。所以这样好的条件,蒋掌柜立马就来这家铺子做掌柜。

    辣酱多数卖给了酒楼和做食肆的朋友,还有一些商人,他们订下辣酱,打算到附近的县城去卖,赚一个差价,辣酱坊开了一个好头。

    虞澜意跟徐哥儿逛着街,瞧着辣酱坊还排着队,徐哥儿垂下眼眸说道:“自打郑大人来后,新奉县变得很不一样了。”

    郑山辞把一些疑案处理了,新奉县的百姓对他更信服了。

    虞澜意说道:“有好吃的了。”

    徐哥儿听见虞澜意说的这话,笑了笑。

    虞澜意带徐哥儿去吃了郑家食肆。

    给自家揽生意,不让自己的银子变成别人的银子。

    “澜意,你同郑大人成亲多久了?我总觉得你们像是新婚夫夫一样。”

    虞澜意抬起头来,他想了想:“快要半年了。”

    原来他们成亲已经快要半年了,在路上都走了两月有余。

    “是在郑大人上任前成亲的?”

    虞澜意唔了一声,他继续吃饭。想着他同郑山辞都成亲这么久了,竟还不知话本上的哥儿是何滋味。

    徐哥儿点头:“你的福气真好。”

    郑山辞回到家里,虞澜意已经在书房里等他了,郑山辞换了官袍便过来教虞澜意写字。

    第39章 仍会跳动

    虞澜意在书房,书房里的茶点和水果已经摆好了,还有一壶热茶。郑山辞走过来时,虞澜意已经临摹着名家字帖写了一张,看着有模有样的。

    郑山辞走到他身后,弯腰靠近,温热的手指落在了虞澜意的手背上。郑山辞纠正虞澜意握笔的姿势,他低着头,带着虞澜意的手写字。

    明明没什么,虞澜意还是有些心跳加速,他看着纸张上的字,脑子发昏。郑山辞带着虞澜意的手,练了几个字,他还说了写字的技巧。

    这些话都没有入虞澜意的耳,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郑山辞的手指上,感到了一阵心慌脸热。

    “……好了,你现在再自己写几个字。”

    郑山辞松开了虞澜意的手,让他自力更生。

    虞澜意轻咳一声,拿着笔写了几个字,跟之前的字并无差别,而且郑山辞发现他还会偷偷的变化握笔的姿势,变成了原来的姿势。

    这是成习惯了,还要慢慢的改。

    郑山辞又教了教虞澜意,他瞧见虞澜意的耳垂全红了,这样的天气下,后颈还有汗珠。他诧异道:“澜意,你是热了么?”

    虞澜意握着笔不好挣脱郑山辞的手,他只说热。

    郑山辞拉开了距离。

    “你先自己练一练。”

    虞澜意心想他自己写也写不出什么名堂。他只好听郑山辞的话,又写了几个字。让郑山辞教他写字,还不如找个老先生来。不然他总是走神的,根本就学不好,就被他的男色勾搭走了。

    郑山辞看了一眼,语气带着无奈:“澜意,你一点也不专心。”

    虞澜意:“我一定专心。”

    在书房里待在晚上,虞澜意还是有点进步。他觉得不能让郑山辞来教他写字,不然他这辈子都不能进步了。

    回到屋子里虞澜意就这么说了。

    郑山辞:“好的。”

    “你不觉得奇怪么?我突然就不要你教了?”

    郑山辞拿了一本书看,他说:“你的状态心不在焉的,我看得出来。若是为了练字,不管怎么样,我是不敢出来打扰你。如果我是干扰你的来源,那我应该主动的避开你。”

    虞澜意听了郑山辞的话:“……”

    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嘴巴跟失声一样。

    他是一个木头么?!!!

    虞澜意气闷的躺在一侧,把被褥一卷,变成了春卷。

    郑山辞身上一凉,他看着身边的那一团,把书放下,戳了戳虞澜意。

    虞澜意哼哼唧唧一句话没说。

    “我会生病的。”郑山辞一本正经的说。

    虞澜意:“你去别处睡。”

    郑山辞:“没别处的窝。”

    虞澜意听见这话嘴角上扬,嘴巴还是得理不饶人:“郑大人还怕没有窝么?”

    郑山辞的力气没有虞澜意的力气大,不过郑山辞成功把春卷打开了,他钻了进来。

    冷手冷脚的去碰虞澜意的脚尖,虞澜意一个激灵,飞快侧身,使出一个招式,锁喉。

    郑山辞:“……”

    真的要窒息了。

    “下意识的反应。”虞澜意立马放开了郑山辞,心虚的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的脖颈有点红,用手肘撑着身子,去看他的喉结。

    他吹了吹。

    小时候他贪玩把手磕破了,哇哇大哭,府医又要给他外敷药。虞夫郎便是这样捏着他的手不让他动,边给他涂药边吹。

    郑山辞没想到虞澜意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神色怔然,目光愣愣的看着虞澜意。心里不知怎么酸胀起来,好似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清澈的河流缓缓的流淌过荒野。

    那样的惊喜、不知所措、茫然、还有藏在心尖的柔软。

    郑山辞自幼都是优秀的,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掌控自己的生活,他只想做自己的事情,不受约束的生活着。

    家庭关系因为父母的感情破裂,所以他从小就学会了独立。爱情,当他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他发现好友们都已经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而他还是独行踽踽的在这个世界上。他无牵无挂,二三好友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似乎所有人都无法困住他。

    他有自己的目标和活法。

    他曾经以为他不管在哪也只能自己一人独行,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直到他遇见了虞澜意,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是仍然在渴求着,他的心仍然能为另一个人跳动。

    虞澜意又吹了吹,他的神色有点担心:“郑山辞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山辞一把抱住了他。虞澜意埋进了郑山辞的胸膛里,面容落在柔软的衣服里。郑山辞把他抱得很紧,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他的眼睛深深沉沉,有什么东西浮上来了,又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这时虞澜意安静的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作为小辈中最受宠爱的人,虞澜意在某种程度上很会审时度势,他的嘴巴又甜,当然这个嘴巴甜仅仅限于他有事求人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还是一副矜贵样子。

    所有身份不够的郎君在他面前都不够格,抬不起头。

    “郑山辞,你的喉咙还痛不痛?”虞澜意小声的说。

    郑山辞放开虞澜意,笑着说:“你说呢。”

    虞澜意听着心里更愧疚了:“以后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力度,不让你受伤。”

    还有以后啊。

    郑山辞亲了亲虞澜意的耳朵,虞澜意的呼吸一顿,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眼睛对上郑山辞,心中热了起来。

    “郑山辞,你想做甚?”虞澜意早就取下了发冠,现在是散着头发的,发尾扫过了郑山辞那张清俊的脸。

    郑山辞呼吸一窒,他慢慢的把把手指跟虞澜意交错在一起,他的唇落在虞澜意的唇上,他先是轻柔的一下一下的亲着。

    虞澜意被他亲得有些痒。

    他便躲避郑山辞的唇,心中暗想,磨磨蹭蹭的在做甚。

    吃嘴巴都吃不明白,郑山辞还有什么是明白的,这个小呆子。

    郑山辞撬开了虞澜意的唇,进去扫荡了一番,他亲吻着虞澜意,直到两个人呼吸不过来,郑山辞才退了出去,嘴角还有水痕。

    虞澜意全身发软,直觉得坠入了云端,他见郑山辞又低下头来想吃他的嘴巴,虞澜意像是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再亲嘴巴要肿了。”

    郑山辞:“不会的。”

    怎么会肿。

    郑山辞心尖有一团火,他闭上眼睛克制了一下,躺回去说道:“我不亲了,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没有,只是郑山辞你想把我的舌头都吞了。”虞澜意摇摇头:“你怎地这么贪婪。”

    他贪婪?好吧,他贪婪。

    “我贪婪,你善良。”

    郑山辞把书放好去吹了蜡烛,爬上床这般说道。

    “我当然善良了,我还长得好看,还身份尊贵。”虞澜意嘴角翘起,扬着下巴得意洋洋的。

    郑山辞真想瞧见虞澜意现在的模样,只看他羞不羞。

    郑山辞想到自己到了新奉县已有快三个月了,冬至马上也来了,今年过年他便在新奉县过了。虞澜意心里念着家人,郑山辞是想让他随着驻守在边境的士兵一起回去。长阳侯是武将,军中定有叔伯会保护好虞澜意。他要是回京城,动辄来返就需要五个月余,只能等任期三年后,看是任何职,再回京城。

    两地相隔不好受,郑山辞心想虞澜意是该生活在盛京。

    虞澜意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把头搁在郑山辞的胸膛上,手指攥着郑山辞的长发,仰面躺着呼呼大睡。

    真的好像猫儿啊。

    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头。

    ……

    郑山成他们越往新奉县走,天越冷。林哥儿已经把棉衣穿上了,郑山成和郑清音也穿上了。他们没有像郑山辞那样把路程估算好,所以时不时还会在荒野里度过,这个时候郑山成守上半夜,林哥儿、郑清音守下半夜。马夫虽说是镇上忠厚老实的人,郑山成跟林哥儿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郑清音的胆子小,林哥儿便说两个哥儿一同守下半夜,明早赶路时再到马车里补觉。

    他们已经把路上把郑夫郎给他们备好的大饼跟肉脯吃完了,他们到了一处城镇就会去买些大饼跟肉脯备着,以防连续几日都是到了荒郊野外。

    郑清音觉得风吹着有些冷,但他还是掀开了一点车帘,露出一只眼睛去看外边的景色,他高兴着眯着眼睛。

    “清音,别看外边了,多冷。”林哥儿打了一个寒颤。

    郑清音应了一声把车帘扯上了,他们这次出来花了不少银两,林哥儿的心在滴血。这走个亲戚,这般还是费银钱的。

    不过林哥儿一想到郑山辞是县令了,心里就觉得这没什么了。

    第40章 达到

    郑山成啃着馒头,想着在远处的郑山辞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

    他们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新奉县了,正好是在新年的前半个月,到了新奉县可以和郑山辞一起过一个好年。

    郑清音越在路途中越觉得自己的视野更加开阔,他看见了许多不同人和不同的风景,郑清音笑了笑。

    今天运气不错,他们晚上到达了一个客栈。郑清音单独一个屋子,郑山成跟林哥儿睡一起的。林哥儿洗漱后高兴的哼着水调,面上总是带着笑。

    郑山成说道:“你这一路上一点脾气都没发,真是怪见。”

    林哥儿躺在枕头上,舒服的扯上被褥:“你懂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县令的分量嘞,我们以后就是县令的亲戚了,还是最近的那种。以前我们在向家做侍从时,只能低头看脚下的鞋子,向家的公子还想强迫于我,当时所有人都没有理会我的求救,只有你冲了过来得罪了向公子。”

    就因为郑山成破坏了向公子的好事,所以向公子就指使人冤枉郑山成偷东西,把郑山成的腿给打断了。

    郑山成叹气:“谈这些做甚,一切都过去了。”

    “你说过去了,我还没过去。若不是你拦着我,我非要去向家讨要一个公道。你啊你,我知道你不想给郑山辞惹麻烦,但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怎地了,我们又没有仗势欺人,只是顺势而为。”

    郑山成:“你是不是在秋收我去集市卖粮食的时候,又去看戏文了。”

    林哥儿嘟囔一句,他拿被褥捂住郑山成的头:“不看白不看。”

    “睡了睡了。”林哥儿说。

    林哥儿长相并不是看一眼就会觉得惊艳的,他的长相清秀,身段极好,越看越耐看,眼睛很大,嘴唇薄薄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虎牙。

    郑山成第一次去向家做小厮在花园里看见林哥儿在裁剪枝桠,他便有些脸热,只有低着头跟着管事的人走了。

    想到两个人第一次初见,郑山成抱紧了林哥儿。

    ……

    郑家食肆还在赚钱,辣酱跟榨油坊也迈入了正轨。天气冷起来了,田地的土壤变成了冻土,郑山辞在县衙处理完公务,就会去抓一把泥土过来。

    县衙里的人去交接文书时,还能看见郑山辞在抓泥土,县衙里不时就传出了郑大人偏爱泥土。他测了测冬日的土壤水分,今年冬日雪多,对新奉县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已经把肥料的配方配出来了。在古代可以使用沤制草肥。这类肥料在是收集杂草,将其堆肥放在一个大桶里,压实一点,大概放过三分之二左右,之前郑山辞做实验放的太多了,差点没有从里面渗出来,等发酵后差点没让郑山辞变成落汤鸡。

    水,最好要是养鱼的水,要在太阳下晒三到四天,然后再把水加入桶中。水的位置占到桶的五分之四或者五分之二即可。然后就可以把桶压严实,郑山辞让朱典史找了一个厚重的木盖,然后凿出一个小洞作为排气孔。

    让几个衙役把木盖压上去。

    发酵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温度要在二十七度以上才行,四个星期左右就能成功。这样做出来的化肥是液态肥,需要兑水才能使用。这样的化肥用来浇灌幼苗。

    这类化肥制作比较简单,而且成本极低,浇灌幼苗最为合适。但想要更大的肥力还需要大粪。这个天气不适合再制作化肥了,等来年开春郑山辞打算试一试粪丹,这应该算是一种速效肥。

    把草肥做好了,郑山辞没有立马拿去使用,搁在县衙的院子里,走过的衙役都看见了那个大缸,他们目不斜视,觉得郑山辞现在做什么,他们都不稀奇了。

    这位大人把公务处理得很好,简短精炼,经常使用四个字就把问题概括了。郑山辞真的非常嫌弃汇报问题,还要在前面引据经典,然后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最后才提出问题跟自己的建议。在郑山辞的规定下,新奉县的官员们都下意识缩减了自己的字数,尽量以精简的文字写公文。

    郑山辞走出县衙,大街上已有卖棉衣的人了,郑山辞让人在一处空地制了一块告示栏,这个告示栏可以招租、招伙计,贴在上面的人需要经过县衙的调查,不管是找人的,还是想去做工的,这样双方都权益便有了保障。

    若是出现问题,他们也可在县衙里找人处理,在县衙的人员眼皮下定契书,县衙抽取一部分作为费用,全程有纠纷问题可以找县衙解决。

    此条例一出,朱典史想的是应当没有多少人会来这里定契书,结果来的人虽说没有很多,但每天都有人来写契书。朱典史想着他们这样又赚了一笔钱,郑大人果真对于敛财精通。

    郑山辞在街上看见朱典史,朱典史立马上前见礼。

    “你陪我去榨油坊看看。”

    朱典史应了一声,心里还有些欣喜。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郑大人是一个有本事的,被郑大人看重,朱典史心中也是受宠若惊。

    他忙不迭跟上郑山辞的步子。工房的人按照郑山辞的要求,把榨油坊修得又大又敞亮,看着就不压抑。榨油坊的人大多也是士兵遗孀跟农村百姓,榨油坊阔了一阔,大约有四十个人,除却工人的薪水和材料的开支,一个月一般能赚三十两银子。

    一个农户人家,一年到头顶多只能赚个三四两银子,开这个榨油坊,一个月的毛利有三十两银子,郑山辞已是满意。等天气好了,再把新奉县的花生油和大豆油卖到其他县城去,那么又能赚一笔钱。郑山辞对油的质量还是有信心的。

    郑山辞见有工人还是穿着单衫,心里留了一个心眼,走出去问管事:“你去问问,他为何只穿单衣?”

    他知道若是他过去问,百姓大抵是拘谨的,管事是他们相熟之人,这样过去问效果更好。

    很快管事的就过来说道:“郑大人,他们家里有九口人,舍不得用钱制棉衣。”

    郑山辞应了一声。他查看了新奉县的户籍知晓他们这里一户人家有很多人。一般情况下众人都不会选择分家,有言说选择分家就是家族衰弱的象征,一家人在一起才有力量,互帮互助,这也是在乡间通常里正跟乡老拥有极高的威严的原因之一。

    常年在同一个地方扎根,势力早就错综复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郑山辞想着棉衣的事,想着让人去买多件,给工人们都发两件,这样拿的货量大,商家也会便宜一些。郑山辞思忖着便没说话。他向来是把事情做好前不会声张。朱典史瞅了一眼郑山辞,不知道郑山辞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明天让工人们把下午的时辰空出来。”

    这是县衙开办的辣酱坊跟榨油坊,所以由县衙的钱来买。郑山辞说道:“我最近看了新奉县这里的地痞流氓基本上不会太猖狂,这都是你的功劳。”

    朱典史拱手:“大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好好干。”郑山辞拍了拍朱典史的肩膀。

    朱典史把郑山辞送回去,他觉得他跟郑大人更亲近了。郑大人看着还是很温和的嘛,朱典史的内心有些偏向郑山辞了。

    今晚城中的大户高家找他去喝酒,朱典史拒绝了。高家有一门亲戚犯事了,落在县衙手中。这是带了礼来找他说情来了,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大的事,朱典史还打算去的。结果走到半路上,他想到郑山辞今天突然找他一起去榨油坊,还对他说了那样的话,是不是别有用心。

    朱典史这般想着惊起一身冷汗,他连忙回去让人去告诉高家的人自己不去了,把高家给他带到礼也退回去了。

    这事郑山辞不曾知晓。

    翌日作为县衙的一把手,这事郑山辞一早告知了戚县丞,戚县丞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有些惊讶。

    “郑大人,还能注意到工人的这些事,郑大人太细心了。”戚县丞斟酌着字句说。

    郑山辞来多时,对他们的影响不是很大,郑山辞目前做的都是辣酱坊跟榨油坊这样的蝇头小利,对他们来说虽会损失,但不致命,就当是给新县令的礼。

    只要郑山辞不碰土地和私下贩卖盐这类事,他们的容忍很高,甚至乐于配合郑山辞。

    戚县丞老实的下去了,郑山辞喊江主簿过来:“最近来新奉县的人会多起来,你记得把关好通关文牒,若是身份有问题的人,千万不能放。”

    “下官明白了,郑大人。”

    把这些事情吩咐下去,郑山辞想马上就要过年了,郑家的人还会过来么,郑山辞没有收到从清乡村寄过来的信。

    ……

    榨油坊

    下午管事的人喊所有工人停下来,站成一排。工人们老实的站成一排,有几个人拿着软尺进来了,一个一个的量尺寸,把工人弄得怪不自在的。

    等把尺寸量完了,裁缝们记下每个人的尺寸,跟管事说了几声就离开了。

    “管事,这是做甚么?我怎地感觉自己像是过年杀猪一样,怎地要被宰了。”

    工人们哈哈大笑,管事的面容松了松,轻斥道:“说什么糊涂话!这是郑大人看你们穿的衣服太单薄了,让人量你们的尺寸去做棉衣。你们啊,就偷着乐吧,来这里做工不仅比外边的条件好,还有保障,现在又要白白领两身棉衣回去,郑大人昨天才过来在榨油坊看了,没有声张。瞧见你们有些人没穿棉衣,这就记挂上了。”

    工人们本来就是心里感激郑山辞的,管事的说了这样的话,他们心中更加感激了。这里大多的是士兵的遗孀,男的、女的跟哥儿做了分隔。他们各做各的事,还有管事的在,没什么问题。要是能赚钱补贴家用,甭管是不是出门抛头露面,再说在榨油坊里也没抛头露面,还是跟县衙里做事呢,对于家里的人来说是一种值得炫耀的事。

    有的男的来榨油坊,他们大多是早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身体不行了,脚跛了,搬不了重物,早年去参军就是为了给家里拿点军粮跟银子,现在退下来了生活都很辛苦。你去找活时,谁会管你是怎么跛的,只知道你手脚不便,就不能做这样的活。不管说什么好话都没用。

    所以当穿着官服的小吏敲响了他家的门时,王全的心里就惧怕的,他们好多年都没有跟县衙里的人打交道了,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就算他是上过战场的,在面对县衙的人时,还是有一种天生的害怕。

    小吏喊了他的名字说:“最近县衙要开一家榨油坊,郑大人说了优先给选你们这些身上有残疾的士兵、和士兵遗孀,我们好久就贴了告示。郑大人怕你们不识字,所以让我们一一找上来问一问你们的意思。”

    王全听了这话张了张口,他的父母跟媳妇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有些局促,脸上还带着茫然。

    “我、我是一个跛子,我也能去么?”

    小吏打量了一下王全,他说:“你走走看看。”

    王全觉得有些窘迫,在这样强烈的视线下来展示自己的缺点,他心里羞耻又觉得自尊心有些受挫,但他还是在小吏的目光下走了几步,那几步走得王全满头大汗,仿佛走了大半辈子。

    小吏:“可以,还能走路就能干活。”

    “那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王全全然忘记了之前复杂的心情,他飞快的点点头,心里涌现出喜悦。

    小吏记下王全的名字,他说他的大哥也是早年上战场手被砍断了,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了。

    王全听了这话心里最后一丝别扭也没有了。

    他把这事告诉了家里的人,家里的人都为他高兴。

    管事:“好了,都去做事吧。”

    管事的声音把王全拉了回来,想到这位还没有见过的县令,王全突然意识到当时让小吏去告诉他们这些事,特意选了家中有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所以这样的人更能体谅、理解他们。

    是这样么?

    王全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郑大人会是一个温柔的人。

    ……

    郑山辞把明年开春需要做的事情列好了,明年开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心中也充满了期待。郑山辞在这边勤勤恳恳的办公,虞澜意又出门了。

    他跟徐哥儿在一起,虞澜意最近一直在书房里练字,好久没有出来了。天气愈发的冷了,虞澜意用披风把自己包裹好才敢出门。

    新奉县的冬天比京城的冬天要冷,虞澜意出门后走了一段距离,发觉自己的脚有些发冷,他心想应该穿两双羊毛袜子。

    虞澜意出了门,跟徐哥儿约在一个茶馆里。

    今天徐哥儿约他出来打叶子牌,虞澜意本不想出门的,他怕冷。但是他转念一想,他晌午用了午膳出门,到茶馆里打打叶子牌,到了时辰就去县衙里接郑山辞。

    郑山辞一定没想到。虞澜意踩在雪地上,他眯着眼睛,带着明亮的笑。

    程文跟着同窗刚从书店里出来,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明日书院放假,难得有时间可以休息了,他们约好了,明早去亭子里赏一赏雪景。

    “程兄,你的文章精彩极了,三年后在考场上定能取得一个好成绩。”同窗这般赞道。程文家世又好,祖父曾是巡抚。程文要是考上了进士,程老还有些人脉可以在朝廷中使,这便比寻常的子弟路走得更顺一些。

    程文正要谦虚,他看见了虞澜意。他是程家二孙子,之前程家长孙成亲时,他还在外跟着师长游历,这段日子才回来,他没有见过虞澜意。

    虞澜意今天穿着大红色的披风,皮肤雪白,面容明亮,是街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很少有人会把红色的披风穿着这样好看,而且他真的长得好好看。

    程文心中想,注意到虞澜意跟徐哥儿走进了茶馆,他认得徐哥儿,虞澜意却是不认识。他想等明日去找徐哥儿打探一下消息。

    程文还未娶亲,他一直以来就是在读书,现在看见虞澜意心中一动,有一种想要接触到想法。除了大哥外,他是程家最受宠的小辈,看虞澜意身上的料子也不像是和他们程家不匹配的身份,程文心中一定。

    他这样的身份,婚事还是在长辈手里捏着,娶什么样的人,家族都有思量。

    虞澜意到了茶馆,徐哥儿还喊了两个哥儿一起来打牌。一位是程惠,他是程家还未嫁出去的小哥儿,模样好看,看见虞澜意便叫了一声虞哥哥。

    还有一位就是夏家长子刚娶的夏夫郎,这位夫郎是从徐州嫁过来了,家中跟夏家历来就是联姻,所以一直延续至今。

    夏夫郎也很年轻,捂着嘴笑:“虞少爷来了,快坐呀,我们叫了大红袍,不知虞少爷想喝什么?”

    虞澜意叫了绿茶。

    四个人各自坐在一方,开始打叶子牌。虞澜意在京城过年的时候陪着亲戚们一起打叶子牌从来没有赢过,这次来到新奉县,他觉得自己可以赢。

    虞澜意对此自信满满。

    结果现实把虞澜意打击了,坐在这里的三个人都是人精,还给虞澜意喂了不少牌,虞澜意总体上还是输了。

    夏夫郎的嘴角抽了抽,他从未没有遇见过牌技这么差的人。都放了水了,他感觉虞澜意还在海里扑腾。

    虞澜意打出了脾气,跟着三个人有来有往,最终还是输了二十两银子,虞澜意的天塌下来了。

    他这个月的月例已经花完了,他还输了钱,现在身上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他有些懊悔起来,不该打叶子牌,现在手里没钱了,要是再花倒卖首饰的钱,被郑山辞发现了,虞澜意怕郑山辞说他。

    虞澜意这般想着就没打了。

    徐哥儿看出他的异样说道:“澜意,怎地了,是不是不好玩,若是你不喜欢我们以后可以不玩了。”

    “这不是好玩不好玩,而是郑山辞要是知道我玩叶子牌,我觉得他不会同意的。”

    徐哥儿笑道:“你还怕郑大人?”

    徐哥儿跟虞澜意接触久了,知道虞澜意的行事作风,对他这么说有些好笑。

    虞澜意小声:“嘿,我觉得他一定不同意。”

    “我先走了,郑山辞下值了,我去接他。”

    徐哥儿第一次听见虞澜意直呼郑山辞的名字也有些讶然,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他小心的思忖,看来虞澜意的身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在郑山辞带着虞澜意来新奉县后,徐家主跟徐哥儿就注意到虞澜意的身份不简单,虞澜意不经常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虞澜意穿的东西太引人注目了。

    所以他们就托人去打听了,路途遥远,这消息也要等来年开春才能收到。

    郑山辞准时下值了,遇见郑山辞周围的人都避让了一下喊了一声好。郑山辞就住在县衙的后院,这县衙里的后院也不单单是在他们办公的后院,是要走出县衙穿过一条街才能回去。

    他抬步刚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在一旁等着。

    郑山辞快步走过去,一看果真是虞澜意。虞澜意看见郑山辞还有些心虚,他说道:“你还挺早的。”

    “跟平常一样的,你怎地来了?”

    “我想着在家没事就来看看你。”虞澜意说道。

    他心里藏着事,郑山辞正高兴还未发现,只是牵了他的手说道:“今晚天气好,我们用了晚膳出来看看。”

    虞澜意点点头。

    天气还冷着,郑山辞在官袍里面穿了很多,看上去有些圆润起来,倒是一张脸还是好看的。冬天夜里冷了,他就喜欢郑山辞抱着他睡,这样暖和多了。

    “是不是太冷了,等明日我就喊工人来做个暖炕,这些晚上睡觉就不必点炭了。”

    虞澜意踢了踢路边的雪堆:“哎呀,你多抱着我,给我暖暖就好了。”

    郑山辞听了这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家里的诸多事宜不需要虞澜意去经手,但他现今在账房先生跟金云的指点下正在学管账的事,以后郑山辞的家业大了,这份家产交给外人打理终究还是有些不妥的,便让虞澜意学着点。学便学,只是有银子看得见摸得着,却不能用。他心里气闷,一想自己不能坐山吃空,这个词是这么说的吧,虞澜意有些记不得了。

    他想挣钱。

    郑山辞听了虞澜意说自己想挣钱,他沉默了良久。

    一言不发。

    虞澜意:“……”

    “郑山辞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虞澜意仰着头不满的看向郑山辞。

    郑山辞想了想说道:“其实你只要省着点花钱就是赚钱了。”

    虞澜意在京城还有铺子,每年都有在收租,还有庄子在,一到京城就更有钱了。再者,郑山辞是真心认为只要虞澜意少花点钱就是挣钱了,他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虞澜意抱胸,睨看向郑山辞:“你觉得我花得多?”

    郑山辞:“我是觉得你本身已经很好看,衣服买回来只穿几次就没有什么价值了。这些衣服根本衬托不出你的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虞澜意默默松开了自己的拳头:“你知道就好。咳咳,我会尽量省一点,攒点钱给阿爹买礼品,顺便当然给你买双靴子。”

    郑山辞:“啊?”

    “买双厚靴子,你穿这个靴子不冷么?!”虞澜意炸毛一样说道:“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个靴子防寒么?”

    其实还好,他穿了三双袜子。

    郑山辞聪明的没有说出这句话。

    到了屋子用了晚膳,这小两口就撑着伞出门去了,也不让侍从们跟着。金云等他们走后心里嘀咕着,这么冷的天,大人跟少爷这是出去吹冷风么?

    郑山辞给撑着伞,外边有卖烧玉米和烧土豆的,这玉米三文钱一个,用柴火烧出来的,这个天吃着正好。这烤土豆只是顺带的,一个烤土豆一文钱。

    郑山辞买了一个烤玉米扳成两个,一人一半,两个人刚吃完饭,吃过烧玉米就是尝尝鲜。郑山辞直接就下嘴了,虞澜意瞅了一眼郑山辞,他伸手拍了拍烧玉米上的灰尘,这才矜持的吃起来。

    两个人逛夜市没怎么逛,新奉县都这么大的地方,两个人都逛完了,回去时吃了一碗银耳汤,身体暖和了正打算回去,结果撞见了戚家主跟高家主。

    两个家主上来给郑山辞见礼。

    “好久没看见郑大人,郑大人的郑家食肆,还有衙门里的辣酱跟榨油坊我也听说了,还喊侍从去买了尝一尝,郑大人果然是有真材实料,这下给县衙多赚了多少银子。”戚家主笑呵呵的拍马屁。

    “都是小事,以后可能还要找两位家主合作。”

    高家主哈哈大笑:“郑大人若是来找我们,是我们两个人的荣幸。”

    郑山辞又客套了几句,便两厢相互离开了。

    这两个老油条,郑山辞看了县衙的卷宗,有不少案子都跟城中的大户相干系,现今还未抓住这几个家族的把柄,等抓住了就送进大牢吃牢饭。

    “你刚来新奉县的时候,好多人来送礼,我都没接受。”虞澜意表情得意:“我知道,你这个位置是不能收礼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是收了礼品显得你很好说话,是个能用钱银、美色收买的人,这个形象就在众人心里扎下根了。”

    郑山辞刮了刮虞澜意的鼻子:“你说得太对了,不愧是长阳侯府的嫡哥儿。”

    虞澜意一听这话,下巴扬得高高的,冷哼一声:“这些人我都司空见惯,耳濡目染了。”

    郑山辞想笑,一听虞澜意说四个字词就觉得很有意思。

    “好,你太厉害了。”

    虞澜意踩在雪地里,眼睛亮晶晶的。

    跟得了乖一样。

    脚步飞快。

    郑山辞还追不上他了,郑山辞瞬间觉得他是不是该找个会拳脚的师傅锻炼一下身体。

    回到屋子里,晚上还是玩尽兴了。两个人躲在被窝里互相取暖,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锁骨,说实话挺紧张的,虞澜意有点瘦,但该有的还是有。

    虞澜意抱住郑山辞的腰:“干嘛,好痒。”

    冬天穿的里衣里面有棉,穿着很暖和,虞澜意懒洋洋的不想动。他察觉到郑山辞的手指在他的腰间流连。

    一只手拉住了衣带。

    ——

    虞澜意嫌弃太冷了,还要去洗漱,所以他仰着头只让郑山辞摸了摸,亲了亲,其余的都没让。郑山辞喘着气,吐出的热气让虞澜意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自己的皮肤都有些发烫起来。

    他本是想着话本上哥儿快活的样子,结果一看郑山辞的物件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这么冷,还是算了。

    他把被褥压下来,让四个角都不漏风,趴在郑山辞的胸膛上睡觉。

    郑山辞欲壑难填,所幸他是一个很克制的人,只能自己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他平复好后,虞澜意已经睡熟了。郑山辞摸了摸他的脖颈,还能摸到他留下的牙齿印。虞澜意很白,但并不瘦弱,反而是有很力量的身体。可能是因为从小跟着虞长行一起野大的,又有拳脚功夫在,他还有六块腹肌,流畅又漂亮。漂亮的肩胛骨,后背的肌理看着也很有张力。

    郑山辞摸过,虞澜意会下意识抖一下。

    身上还带着暖气。

    郑山辞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帮着又把被褥捻了捻,不让被褥漏风。

    他还是睡吧,不能再想七想八了,免得人心浮动。

    ……

    天气越发的冷了。郑山成和林哥儿、郑清音他们不得不在路上多买三件棉衣,郑清音掀开车帘,冷冷的风吹进来,他打了一个哆嗦,立马把车窗关上。

    郑山成想着在路上走了这么些日子,这几天应该要到了才对。

    “车夫,这里到新奉县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时辰了,你们坐好,这段路雪太厚了,有点打滑,不好走。”

    郑山成应声:“好,你慢些走,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不着急。”

    马夫心里也得吊着胆子的,要不是这趟郑家人给的银钱多,他也不会这么跑一趟。到了半路上,车轮子卡在一个大雪坑里了。

    马车不动了。

    “车轮卡住了,我先拿铲子铲铲雪。”马夫拿了工具下车去铲雪。

    郑山成见状说道:“你们待在上面,我去帮着马夫铲雪。”

    郑山成跳下马车,马夫痛快的拿了一个铲子给他,两个人的速度总比一个人来厉害些。他们两个铲会儿雪就搓搓手,手指有些僵硬,等把车轮弄出来,郑山成觉得脸都有些僵硬了。

    他爬上马车,把车关上,不让冷风吹进来。林哥儿连忙抓住他的手搓了搓,对着他的手掌哈气。

    “瞧你冷成啥样了。”林哥儿说着,语气有责备的意思。

    郑清音看着郑山成跟林哥儿这样的,嘴角带着一丝笑。

    马车继续往前走,郑山成缓过来了:“这里的冬天比我们那冷多了,要再看不见火,我要冷出冻疮来了。”

    林哥儿倒是不在意什么冻疮不冻疮了,这冷天郑山成的腿才是最打紧的。昨日在客栈,郑山成的腿又痛了起来。

    马夫在前面坐着,也是冷的很。他看见一座城池,停下马车,遇见一个背着包袱的人便问道:“老人家,这里是新奉县么?”

    “这里就是新奉县。”

    “多谢多谢。”马夫松了一口气,他也终于可以松快松快了。

    “郑公子到新奉县了!”

    郑山成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公子的,他听见新奉县到了,心中松口气,终于到了。他扶着林哥儿下马车,又扶了郑清音下来。

    林哥儿看了看这的大雪天说道:“你干脆在这多留片刻,这雪天太大了,我们先去寻了山辞,再来拿行李,届时钱少不了你的。”

    马夫答应得很爽快,谁都知道郑家发达了,这地还是郑山辞做县令,甭管怎样都找得着人。要是见到郑山辞了,他还能回去吹会儿牛逼,他也是见过县令的人。

    郑山成走进城池,给守门的士兵看了通关文牒,士兵们把通关文牒还给他们说道:“赶紧走。”

    一行人走进城里,这城里人来人往的,在林哥儿看来热热闹闹的,还是繁华的。舞榭歌台、茶馆里的清唱声、各色的商铺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我先去问问去县衙的路。”郑山成到县城里来还有些拘谨,去寻了一个年轻的男人问路。

    “这里直走,再往右拐,直走就到了。”年轻男人打量了一下郑山成,目光落在他穿着的棉衣上,“这么冷的天,你们风尘仆仆的过来,这是要在这里找工么?这个时令可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