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事端

    祭孔要在孔庙进行祀典,包含迎神、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还要有人跳祭祀之舞、奏轩悬之乐。这是一件大事,郑山辞也必须郑重以待。

    刘教谕见郑山辞来了忙不迭见礼道:“郑大人三日后要祭孔,还请郑大人那日移驾孔庙,带着县学的学生们一起祭孔。”

    “好,此事我应下了。”

    刘教谕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职位上,郑山辞对这种一向安静不犯事的官员向来也是好声好气的。莫说刘教谕将新奉县的文教还做得不错。

    三日后去参加祭孔,他还要去买一身衣服。

    虞澜意跟徐哥儿在一起,他想找些事做。徐哥儿笑说做生意赚点银子花,虞澜意的眼睛一亮。

    “我有本钱,就是不知道做何生意。”

    徐哥儿指点说:“你瞧瞧哪些人离不开的物件和东西,就可以做这方面的买卖。虽是没多少利润,但安稳。”

    盐铁这是不能碰的,碰了就要掉脑袋,犯不着。

    虞澜意想到郑山辞说要给虞二爷送酒,他说道:“我开个酒肆,回到京城了也能开个酒馆。”

    徐哥儿:“酒也是能赚钱的生意。在新奉县就更能赚钱了,新奉县的粮食不易,所以制酒要用到外面的粮食,酒的价格就会比其他的地方高一些。一小斗高粱酒要十二文,再添两文钱就能买一斤猪肉了。”

    虞澜意心里有了想法,徐哥儿告诉他,若是他真想好了,新奉县有好的地界,他给虞澜意留着。

    “好,我回去同郑山辞说说。我也不是什么一直花钱的主,还会赚钱。”

    虞澜意想到郑山辞等会惊讶的表情,就心里止不住的乐。他起身回去,今天他没有上马车,反而走在新奉县的街道上。他买了一根烤肠,吃着去了郑山成他们那的小吃铺子。

    小吃铺子是卖的凉面、豆腐脑、青团、手抓饼、钵钵鸡。林哥儿见虞澜意来了,忙让他进来,让厨子给他做了手抓饼。

    “你快坐,这里还有刚泡好的茶。”林哥儿坐下来。

    这小吃铺子也很大,里面还有桌椅,这时还有三四桌的人在吃凉面跟豆腐脑、钵钵鸡,要吃青团的,就是让人用油纸包着,拿着便走了,一边走一边吃。

    钵钵鸡的香味一直飘在虞澜意鼻尖,林哥儿见他嘴馋,去拿了几串过来放在盘子里。

    “山辞还说了让你少吃些。”

    虞澜意:“他就是自己吃不成,还要限制我吃。我又吃不胖。”

    他不管怎么吃都吃不胖。

    小吃铺子开的时候火热过一段日子。任谁闻到了香气都要来看看。又是打着郑家的名头,他们便来试一试,结果一试就停不下来了。

    这里的钵钵鸡,调料太香了,其他的商人来吃过几回都还没摸清钵钵鸡的调料,反而更加喜欢吃了。这郑大人开的两家食肆,都打开了新奉县百姓的胃口。一串肉串三文钱,一串素的一文钱。闲暇时买几串边吃边走,喷香喷香的,还有的就是拿着串下饭吃,还能吃两碗大白饭。

    钵钵鸡的调料最重要,料汁是灵魂。必备的调料是辣椒油、花椒粉、芝麻酱、姜蒜末搅拌均匀,而后把需要吃的菜煮熟串起来备用。做鸡用的是三黄鸡,也是新鲜的鸡肉,撕成细条,串起来给客人们选吃。

    虞澜意最爱这一口。

    林哥儿说道:“生意还是多,现今还没到饭点,到了饭点人多,晚上人就更多了。幸亏是雇了人来,不然我跟相公根本忙不过来。”

    家里开了食肆跟小吃铺子,虞澜意就能去蹭吃蹭喝了。他回到家里,晚上郑山辞回来用晚膳时,虞澜意只吃了一小碗,便只喝了一碗白菜豆腐汤就搁下筷子了。

    他心中了悟,看来又是下午去吃好的去了。

    吃完了两个人去外边走一走,虞澜意看见一家酒肆走过去叫了老板。郑山辞跟过去心中疑惑,不知虞澜意怎地对酒感兴趣了。

    “这位夫郎要打什么酒?”老板见他们穿着富贵,忙不迭上前招待。这家酒肆还未打烊,大燕不禁夜市,有时晚上的生意比白日里还要好。这般开着能多赚几个钱,有衙役在巡逻,出什么事就大喊一声,再说敢在夜里做酒肆生意的,身上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你这有什么酒?”

    老板介绍:“青梅酒、米酒、黄酒、女儿红、高粱酒、羊羔美酒。”老板特意说道:“这个羊羔美酒是用嫩羊肉、鲜果跟一些名贵药材陈酿而成,我们店里这酒要么卖一坛,要么有客人来就买一杯。”

    虞澜意感兴趣的要了两杯,老板说:“两杯就是二两银子。”

    郑山辞听了都觉得贵,他俸禄才七两银子,喝两杯酒就去了二两银子。他脑子里满是抢钱的念头。可惜家里的夫郎却不这么想,他痛快的从郑山辞的荷包里拿了二两银子出来递给老板。

    郑山辞:“……”好无助啊。

    虞澜意把羊羔美酒递了一杯给郑山辞。郑山辞喝了一口,奶香、果香,酸甜适度,风味独特,确实喝着挺好的。他把这一杯喝完了,就算难喝他也要喝完,这可是一两银子。

    虞澜意一饮而尽,虽说味道不错,但虞澜意不怎么喜欢。他又买了一斗高粱酒、女儿红、青梅酒,单是装酒的葫芦都花了十五文钱。

    “我们这的酒最好了,夫郎这样的哥儿喝点青梅酒最好了还有这个米酒也是顶好的,都是用上等的好米酿造而成,许多大户人家都会来我们这边买酒喝。”老板热情的说。

    “新奉县的酒肆多么?”虞澜意问道。

    “拢共有四五家酒肆,这粮食的价格贵,酿的酒就贵了,一般就是浊酒卖得俏,都是卖给乡民的,黄酒也不错,喝着比浊酒好,酒味重一些。有钱家的老爷就是买羊羔美酒,上个月的程家的管事才来买了二十坛。这一坛就要五十两银子。”

    郑山辞闻言眉头紧皱。

    虞澜意听了算了算,这程家喝酒就要花一千两银子,这真奢侈了。他们住在京城里,长阳侯是一个好酒的,他只喝烈酒,每个月喝酒也没花这么多的银子。虞长行倒是常常得了皇宫里的赏赐,什么外邦的佳酿,带回来全进了长阳侯的肚子里。

    虞长行也喝酒,但他只是在军营中有需要应酬的时候去陪,酒量还好。

    郑山辞好像不怎么喝酒,他不会特意去喝酒,也是应酬时会喝点。

    “你想做甚?”郑山辞抱着三个葫芦,轻轻的问道。让虞澜意抱着酒葫芦,郑山辞就没想过这事。他通常还是犯懒的,巴不得什么事都不做,只打着空手跟着郑山辞。

    虞澜意:“我想做点生意。”

    郑山辞听了跟猜想的一样,他心里想了想烈酒的制作方法,心里有了谱。他便说:“好,想开便开,只是要把金云带在身边,他在你身边我放心一些。”

    虞澜意诧异的看了郑山辞一眼,打心眼里还是高兴的:“我知道的。”

    他还以为郑山辞不让他开酒肆,还要同他讲大道理,没曾想这般轻易就应下来了。

    他们还未回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周围的人顿时乱成一团麻,人群像是蚂蚁一样都往一处地方挤。

    “那是怎么回事?”

    “云家的哥儿跳河自杀了。”有妇人说道。

    郑山辞面色一沉,带着虞澜意连忙挤进去,他到了桥上,只众人围成一片,看见一个哥儿披着黑色的披风,整个人还在哆嗦,脸上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整个人苍白着脸、全身簌簌的发抖。

    第52章 县令之责

    周围的百姓还在对着云哥儿指指点点,说着不清不楚的话。纵然跳河被救了还要承受众人的指点,而会游泳的哥儿跟姑娘很少,只能是一个男人在水中把他救起,而这个男人把披风披在云哥儿身上,钻进水中又消失不见了,没人瞧见他的模样。

    “是云家的哥儿,这怎么想不开啊,不是说要嫁到程家做妾室么?”

    云家在新奉县是一个富商,云哥儿年满十八岁了,长相小家碧玉的,云老爷还在为他挑选相公,结果前几天去酒楼里用饭,被恰巧经过的程儒看见了,觉得云哥儿的长相同亡夫有几分相似,就借机向云家求娶纳为妾室。云老爷他们家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怎么跟程家作对,哪怕程儒的年纪大得能做云哥儿的爷爷,他们也是欢喜的应下。

    谈起这一桩婚事,众人唏嘘不已。要说富贵,他们也是想的,可这年龄相差太大了,再加上程儒自打退下来后,后院里塞了不少人,以至新奉县的百姓终于从程巡抚表面的光鲜亮丽中窥探到内里的贪婪、好色。还有程家这几年大开大合,兼并土地,狂揽钱财,也至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只能沦为程家的佃农。

    程家这些年还捐钱给县衙修缮县学,给县学中的贫寒子弟提供金银援助,发大水还设了粥铺,看着也是一个大善人,在本地有很高的地位。

    虞澜意见这么多人围着云哥儿,小哥儿全身发抖,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河里的水,混合在一起,把整张脸变得很狼狈。

    他上前扶着云哥儿。

    郑山辞身边没有随从,虞澜意太打眼了,他这么上前扶着云哥儿,他们的视线落在云哥儿身上,转而又落在了郑山辞身上。现今新奉县的百姓已经认识了这位县令,主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先送去医馆。”郑山辞说。

    一行人来到医馆,云哥儿在虞澜意怀里发抖,似乎怕极了。

    “郑山辞,你去催催宋大夫,你去给你家少爷带一身干净的衣裳过来。”虞澜意说道。

    郑山辞去寻了宋大夫,宋大夫掀开帘子带了药箱进来。

    云哥儿的侍从应声离开了,他不仅是去拿干净的衣裳,更是回府把这件事告诉给云老爷。出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小侍从不知所措。少爷这样不仅嫁不得人,本是就把自己的前途毁了,现今被县令跟县令夫郎救了,还不知道以后如何。

    宋大夫见云哥儿有些抗拒,伸出手为他把脉,沉吟道:“有些发热,先吃一副药再看看,另外身上的伤,我让药童给这位少爷敷药。”

    郑山辞他跟着宋大夫一起出门,宋大夫让另一个药童去熬药。他见郑山辞才说道:“不知郑大人跟这位少爷是甚关系,我看这位少爷的穿着应该还是未出阁的哥儿,现今他已经破了身,身上还发热。”

    宋大夫:“这是丑事,所以我没说出来。现今告诉郑大人,是让郑大人有所分辨。”

    郑山辞:“我明白了。”

    宋大夫背着药箱本想离开,又想起几桩事,他咬咬牙,还是转身过来说道:“郑大人,现今有空么?”

    “自然是有的。”郑山辞让人去把金云跟旺福叫过来,虞澜意一个人在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医馆分为外院跟内院,现今郑山辞他们就是在内院,宋大夫带郑山辞去亭子里喝茶谈事,一杯热茶下肚,宋大夫也打开了话匣子。

    “郑大人知道的,老夫在新奉县行医多年,在新奉县也有几分薄面跟名声,百姓都信任我的医术,愿意让我去给他们诊治。”宋大夫说:“我在程家也为程老跟程家主他们这些人号过脉,总之这两位尊贵的人都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我曾隐晦的提醒过程老,程老表面上笑眯眯的应下,实则变本加厉。”

    “郑大人知道的,这种世家是不想把自己的身体状况交给我们这种他们不信任的人手上,程家寻了一个新的府医,便没让我上门诊治过了。只是我在医馆诊治时遇见过许多的丫鬟跟侍从,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伤痕,都是来自程家。”

    宋大夫说着这话,想起什么,后背仿佛被蛇爬过一样,后背汗津津的,他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以前有个丫鬟在我这里来治病,我给了她药膏,她时常来,过了几天没来了。我没放在心上,以为程老已经放过她了。”

    “医馆里还有事,我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直到有一天说是有一对贫穷夫妇去程家闹,说是程府害死了他们的女儿,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死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程家陆陆续续失踪了许多的人,这类失踪的案子,又是家中的家仆,根本就没人去在乎。”

    签了卖身契,生死不由人,一生都被主人拿捏着,要是主人家虐待了,或是杀了便也是无处可寻。

    郑山辞点点头:“宋大夫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宋大夫摇头说道:“只是看郑大人同前几任的大人不同,便想说给郑大人听,郑大人就当听故事一样听了吧。”

    郑山辞回到屋子里,便听见了争吵的声音,估计是云老爷跟云夫人来了。

    “多谢虞少爷,我们这便把云哥儿带走了,给您跟郑大人添麻烦了。”云夫人捏着云哥儿的肩膀,目光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云老爷:“明日有大礼送给郑大人,现今我们先把他带回家,回到家里总比在医馆里好。”

    虞澜意皱着眉头,对上了云哥儿哀求的目光。他虽说心里也认同回到家里比在医馆里好,但云哥儿好像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说道:“我看他不想跟你们走,就在医馆里先治病吧。”

    云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虞少爷,云哥儿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哥儿,一直在医馆里不好。他这次跳河本就对他名声不好,要是一直在医馆里对他的名声就更不好了。一个不健康的哥儿,又是一个没了名声的哥儿,作为母亲都忧心他的前程了。”

    虞澜意:“有病要治,不应该就在医馆么?”

    金云闻言神色淡淡的说:“云老爷云夫人,既是我们少爷这般说了,你们也要带着云少爷么?这会惹我们少爷不高兴的。我们少爷也是喜欢云少爷,才想多留片刻,这点小事,你们也要搅和不成?”

    云老爷跟云夫人闻言脸色一变,他们喏喏应声忙道不敢不敢。

    郑山辞走进来说道:“夫郎喜欢云哥儿就多留几日,你们先回去吧。”

    云老爷:“这……”

    他们不敢多说,只能憋屈的退下去了,云老爷暗暗的警惕云哥儿让他不要乱说话。哎,偏偏程老看中了这个孽子,不然家里那么多美貌的儿子,哪一个不是听话的人。云哥儿也挺听话的一个人,怎地就是多去了几趟程府就变了,要死要活的,没有半点贤惠安静的样子。现今还攀上县令夫郎,要跟他们作对。

    想着云哥儿跳河的事,云老爷出了药馆还在叹气。这事闹得这么大,还牵扯到县令了,不知程家还要不要云哥儿,这小哥儿真会惹事。

    云老爷只觉自己倒霉,跟着云夫人一起回去了。果然程家也知道这件事了,派了侍从过来传话。云老爷亲自去见的侍从,首先就给了银锭。

    侍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分量说道:“一切照旧。不管是郑大人还是别的谁,程老想娶的人就会娶,你们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得了程老的青眼,是你们云家的福气。你们府上的云哥儿,记得好好管教,我们程家也是大户人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今天这出还是有些丢人现眼了。等云哥儿嫁进来,自有嬷嬷教他规矩。”

    “人啊,这辈子都没享过荣华富贵了,现今有这个机会,还不知道好好珍惜,真真是个蠢笨的。”侍从似乎已经见惯了这些小老爷的嘴脸,拿了银子警告一番便扬长而去。

    云老爷赔着小心,等那程家的侍从一走,便直起脊背来:“等云哥儿回来了,你好好管教管教他,太不像话了。”

    云夫人低眉顺眼的应下了。

    虞澜意是要回去的,云哥儿的侍从留下来了,帮着他清理身体。

    “我知晓是你去告了爹娘,我不怪你。但我确实不想再回去了,那地方是地狱,我不想再回去了,我要是回去便只能去上吊了。”

    “我不想活了。”云哥儿啜泣。

    虞澜意还在医馆外边,他跟郑山辞说着话:“要让人在这看着。”

    “这事我吩咐人去办,我们先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郑山辞带着虞澜意回到府邸。

    “明日我去县衙里查查卷宗,我在县衙里没看见这失踪人口的卷宗,可能被有心人藏起来了。”

    依照程府的胆子,郑山辞可不信他们只对家里的家仆出手了,应当对良家姑娘跟哥儿也出手了。

    郑山辞拍着虞澜意的肩膀把他哄睡了。

    ……

    晚上出了这事,新奉县的百姓还是津津乐道的。都在说程家跟云家的事,又说云家哥儿落水了,还不知道被哪个野男人救了,现今被县令夫郎带着走了。

    “要我说云哥儿定是不乐意,一个正值年轻貌美的哥儿怎地愿意去陪程老了,他比程孙少爷的年纪还要小,这般说起来也不太适宜。”一个妇人瘪嘴说道。

    “也不看看程家家大业大,这跟寻常的家里又不一样,再说了,不想拒了就成,现今答应了,又去跳河这样反复无常,才是没有私德。”一个男人嚷道。

    “你知道是人家云哥儿答应的!”

    百姓谈着这桩八卦事,以往没这样的事,云哥儿这一跳就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来了。他们说着话,一下子就把程家推到前面了。

    ……

    翌日一早,郑山辞便亲自去了放置卷宗的地方,他在这里果真没有找到关于人口失踪的案子。郑山辞冷笑一声,说道:“去把戚县丞跟朱典史叫来,我有话要问。”

    旺福领命下去了。

    朱典史倒是没什么意外立马就到了郑山辞面前,戚县丞也是沉稳的同郑山辞见了礼。

    “说说这卷宗的事吧,听老人说,有段日子县城里总有年轻的哥儿跟姑娘失踪,现今我怎地没找到卷宗?”

    朱典史回道:“是有这件事,我记得当时每年都五六桩失踪的案子,自打郑大人去年秋收上任后,便没什么案子了。以前我还带衙役们查过,不过都是不了了之。不是受害人家属不愿意查了突然就中断了,要么就是没有一点痕迹。”

    戚县丞说道:“郑大人上任前,放置卷宗的屋子里走水,有些卷宗就被烧毁了,可能那些卷宗就这般消失了。郑大人放心,我已经把看守卷宗的衙役处置了,他已经没在新奉县了。”

    郑山辞看向戚县丞,戚县丞平静以对。

    朱典史挠了挠头,“郑大人需要这些卷宗么?”

    郑山辞:“需要。”

    “我有。”朱典史说。

    戚县丞神色一变,死死的盯着朱典史。

    朱典史:“郑大人知道的,我主管抓捕、治安、和管理狱囚的。我们也需要查案子,进出卷宗都需要县令、县丞、主簿,还有我自己签字才能去取卷宗,这样太麻烦了。遇见一些难缠的案子,我就会让人把卷宗抄下来。”

    “我这里还有卷宗。”

    戚县丞没忍住,脸色铁青。

    程家再神通广大总有处理不干净的时候,有戚县丞这个内应在县衙这几年一直都是安稳的,现今郑山辞要查这些事,戚县丞看样子,郑山辞这次要一口咬住不放手了。

    “那就麻烦朱典史了。”郑山辞笑着说。

    朱典史点点头下去了。郑山辞看着戚县丞,话锋一转,“我记得戚家也有几桩案子没了结,明日我传话到公堂上,戚县丞记得喊戚家主上公堂,明日我在公堂上没看见戚家主,就要治一个藐视公堂的罪名,痛打二十大板。”

    戚县丞脸皮一抽,只能应声。

    郑山辞摆手让他退下了。

    昨晚的风波还在,新奉县的百姓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子,路修了有五分之一了,百姓们看着自己修的路还有些自豪。田地里的药材经了一场春雨,看着嫩绿。清晨家里有要去纺织坊的哥儿跟姐儿拿了家里的馍馍,要么是一个饼就美滋滋去纺织坊做工了。郑清音也去纺织坊了,他跟着管事的算账,把账算明白了,又出了新的花色。

    管事忙夸道:“小少爷做得很好,要是郑大人知晓了定然也会高兴。小少爷已经能独自开个铺子了。”

    郑清音心头高兴,还是谦虚的说:“还要多依仗管事了,我还要跟着你好好的学。”

    郑清音没有仗着身份做出一些不适宜的事,又是这般谦逊,纺织坊的工人们对郑清音也有好感。

    郑大人开了纺织坊,让他们有了容身之所,总不能一直在田地里种地了,给家里拿了银子,家里待他们也客气些。终究还是要看银子说话的,想买甚也不必去找婆婆、丈夫要了,自己赚了钱,自己花。

    郑清音把账本整理好了回到家中,看见一个哥儿正要向二嫂下跪,郑清音惊住了。

    “有甚事就说。”虞澜意让金云把云哥儿扶起来。

    虞澜意向郑清音招了招手,郑清音走过来,瞅向云哥儿。

    “二嫂,这是怎么了?”

    虞澜意便说云哥儿三个字,郑清音听说了这件事。

    “你有甚诉求便说。”金云说道。

    云哥儿巴巴的看着,他也是个争气的,若是寻常的哥儿碰见这事要么就忍下了,害怕累及家族,他跳下河没死,反而激起他想活的念头,心里的恨也是止不住。

    “虞少爷,我要状告程老。程府就是一个淫窝,程家主抓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跟哥儿供给程老,要是这些人受不住,便抬到井里抛尸扔下。这其中不止有程家的家仆更有一些良家妇女,都是遭了他们的毒手。”

    虞澜意一听正待要生气,金云看了少爷一眼。虞澜意轻咳一声,并未说话。

    金云问道:“你可愿上公堂指认程家?”

    云哥儿便是为了这个来的,他咬着唇瓣,捏紧了衣袖说道:“我知郑大人也想对付程家,只要郑大人答应给我银子和通关文牒,让我隐姓埋名,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我愿意上公堂指认程家。”

    虞澜意忙道:“我答应了。”

    云哥儿给虞澜意磕头:“多谢虞少爷。”

    金云:“……”

    郑清音把云哥儿扶起来,让他先坐下。这厢虞澜意找了一个证人,郑山辞又从朱典史处找到了卷宗,他便让朱典史照着卷宗去找报官的人。

    “去找找,有些百姓撤了状子,你去问问看他们还会不会来,若是他们不愿意便也不要强求。”郑山辞手中还有程家别的把柄。只是还是想给这些无辜的人讨要一个公道,他既已经到了这里,身为新奉县的父母官,不管这事过去多久了,是多少年前的旧案,既已经撞到他手上来,他就要把事处理妥当。

    朱典史领命下去。

    朱典史带了自己的亲信按照卷宗上的人去找,在好几家门前都吃了闭门羹。他们的日子富贵多了,估计是拿了程家给的封口费。

    “我们已经记不得这件事了。”一对老夫妻摇摇头,府上还有两个小儿在玩耍,他们关上了大门。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便不想再往后去看了。哪怕这是错的,他们也拿到了补偿,过上了好日子,这般再折腾反而得不偿失。

    朱典史走了十几户人家,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妇人愿意再递上状子。她的老伴已经死了,儿子去了岚县生活,一直想把她接过去,她一直不肯走。

    朱典史留了衙役在这里守着,怕程家的人对她不利。

    程家确实有些火烧眉毛,特别是听说夏家那个叛徒又去找郑山辞了,心里更不安了。程老起身写了一封信:“听说李御史最近在青州视察,他同我有旧,快让人去寻他,让他来新奉县。”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是御史这般要命的职位。程儒现今不求能让所有人都脱身,只想留着子嗣跟一些家产过日子。程儒心下便有些后悔,自己让一个小哥儿抓了错处。

    “现今只能看李御史能不能让郑山辞放我一马了。”

    旧案要翻,夏大郎带了一本账本给郑山辞,里面其余三家的账本。夏大郎说道:“我们认罚,这些是我们家留着保命的手段,现今尽数交给郑大人,我们夏家唯郑大人马首是瞻。”

    郑山辞轻轻的笑道:“你们自家的账本倒是藏得好。”

    夏大郎:“我愿意交给郑大人,只盼郑大人从轻处罚。”

    郑山辞扶着夏大郎:“你们配合我,按照律法也会对你们网开一面,至于家中的子侄,我也会照顾一二。”

    夏大郎心中一喜,忙不迭道:“多谢郑大人。”

    坐牢便坐牢,家产散尽了留了性命在,还有子侄在,不怕家族起不来了。再说让郑大人对他们有了关照,这比什么都好。

    夏大郎回到家中便把这事告诉给夏家主了,夏家主本还有侥幸的心理,现在彻底没了指望。

    “只要能保住家中的子嗣,这也是值得的。”夏家主叹息道:“本是为了保命的账本,现在交给郑大人了,也给郑大人卖了一个好,我们夏家能不能保住就在郑大人的一念之间了。”

    “你要记得,让以后的子侄好好读书。”夏家主拍了拍大儿子的后背。

    夏大郎忙应道:“父亲,你放心吧。”

    翌日一早,郑山辞便把戚家主叫到公堂上,证据确凿把人关进大牢,秋后问斩。戚县丞铁青着脸,却不知做甚。

    百姓看着公堂上的惊堂木响起,戚家主身子一软就被拖下去了。

    郑山辞这是狠狠在打他的脸,戚县丞甩袖从公堂上离开。

    戚县丞直接没回县衙。要说戚家犯了什么错,自是侵占田地和贩卖私盐的重罪,还有佛门哥儿的证词在,戚家只能认栽。

    百姓们听了戚家的罪责瞠目结舌,还不知道戚家藏了这么多脏事。百姓们真真是开了眼,一听戚家的事就咬牙切齿起来,有的百姓被戚家压榨后的更是大快人心。

    郑山辞这几日忙着,常常晚上才回到家里。虞澜意看他这么累,也是心疼他。

    “当官真累啊。”虞澜意玩着郑山辞的头发,他看着郑山辞眼中闪着光。

    郑山辞:“最近是累些,把事情处理好了就不累了。”到底还是在新奉县扎根良久的大户,戚家的尾巴很好找,程家的却是藏得深。

    “你给叔父找的烈酒备好了么?”虞澜意问道。

    郑山辞:“备好了,等叔父过来直接就可以用马车拉走。”

    他虽说忙,但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所以已经备好了。虞澜意抱着郑山辞的胳膊睡觉,郑山辞的胳膊很有力。

    又过了半旬,百姓们修路又修了五分之一,一眼望过去,道路宽宽的,有乡民在上面走了走,觉得很平坦,又不像泥土路一样踩下去是软的。

    “这路修得好。”一个汉子哈哈大笑,他手里拿着饭碗,棚子里的乡民也是拿着饭碗在吃饭,听了汉子的话也发出一声笑。

    “看能不能攒点钱,不说买头牛,买个驴子也好在田地里干活。这驴子还能租给别人用,又能赚一笔钱。”

    “我算算,这修路还要修大概半年吧,嘿,没准真能攒一个买驴子的钱。”

    这般一说,乡民的热情更高涨了。他们做梦都想买头驴子,本是想买牛的,但牛的价格太贵了,退而其次就想买一头驴子。这以后等驴子生了崽,还能留给自己的儿子。

    “等路修好了,我便和家里的婆娘凑一凑银子,买个驴子。”

    田地里的药材发出了清香,新奉县的商人在纺织坊下了订单,他们之前把新奉县的辣酱卖到青州,备受欢迎,如今回来了,他们便又来辣酱坊下了大订单。这一单下来毛利就有五百两银子,辣酱坊的工人更加卖力了。

    新奉县的人都是欢笑着的,他们吃完饭继续修路,修路修了,早上便去伺候庄稼,有空了就来修路,还能蹭到一顿午饭。正逢他们吃午饭时,有人喊道。

    “郑大人提了程老爷上公堂!”

    “郑大人提了程老爷上公堂!”

    众人瞬间议论起来:“还是冲着程家去了,程家还侵占了我的地,这挨千刀的,还要扮成大善人的模样。”

    “赶紧去公堂看热闹!”

    “当时没看见戚家的热闹,这次定不能错过了!”

    ……

    百姓们纷纷跟过年似的,蜂拥而至到了县衙公堂,看着程儒站在公堂之上,他们纷纷指指点点的。

    “这不是程老么?怎么还抓了他。”

    “不知道啊,程老不是还修桥,还给县学捐了银子,怎么把他抓来了。”

    程儒还有进士出身,在公堂之上可以不跪拜县令。

    郑山辞一拍惊堂木:“程儒,你可认罪?!”

    “郑大人,你莫开玩笑了,我们程家没做犯法的事,郑大人抓了我这样的良民,我心中苦闷。”程儒丝毫不慌,气定神怡。

    金云:“少爷,大人要审程家了!”

    虞澜意立马飞奔出去了,金云拿了毡帽忙不迭追上去。

    郑山辞:“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传证人。”

    云哥儿走上公堂,他跪在地上说出了程儒的真面目,包括程儒将他强暴,他说出了程家那口枯井下的尸首。

    众人传来一片喧哗之声。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死了。”

    “幸好我的孩子没去程家做丫鬟。”

    ……

    郑山辞一拍惊堂木:“已经在枯井下找出十八具尸体,程儒你有何要说的!”

    “郑大人,不能说在程家枯井种发现的尸体就是我们我害的吧。”程儒笑道:“至于云哥儿,他本就该成为我的妾室,是他勾引了我,现在在公堂之上却做出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把大家都蒙骗了。”

    “这账本之事你又作何解释!”郑山辞步步紧逼:“武明元年,你逼死城口李姓一家,用低价购买了李家五十亩良田;武明六年,蒋家全家六十口人被杀死,在之前程家想要蒋家做豆腐的手艺,他们没有答应就遭遇了灭顶之灾;武明七年,药铺姚家一百亩地突然全数划到了程家名下,还要我继续念下去么?!”

    程儒的面皮一抖,他捡起地上的账本,还看见了程家贩卖私盐的证据。他心中叹口气,想吃了夏家的心都有了。他们单知道夏家胆小儿,没想到夏家还留了这样要命的证据。

    程儒面露沉痛,郑山辞心中一沉。

    “这都是我儿子做的事,我一概不知情。我只是好色,宠幸了几个下人,至于郑大人说的良家妇女跟哥儿我都不知道,都是我儿子找给我的。我竟不知我儿子做了这么多错事,都是我管教不严。”程儒说着老泪纵横,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乡亲们,对不起生他养他的地方。

    虞澜意气得想给这个老匹夫几拳:“这个老不死的。”

    百姓们有的露出同情之色。

    程家主背着荆条,在公堂上跪下,他说道;"都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的错,不关我父亲的事。郑大人,我错了,你把我抓起来吧。"

    “儿子,儿子啊,你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程儒悲痛万分。

    郑山辞看着这出闹剧,心中暗骂。

    “此事跟……”郑山辞正要反驳。

    “我听闻这里有一桩案子在审,不知我能不能听一听。”李御史穿着红色官袍上前来。郑山辞一看李御史的红色官袍,知晓这是五品及以上的官员。他眼皮一跳,让人给他搬来了椅子。

    李御史正色道:“我是朝廷派下来的监察御史,正在新奉县巡视。在堂下听了郑大人的审判,此案已经明了了,都是程老的儿子所做,郑大人难道要随意攀咬程老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程儒已是挺直了脊背。见了自己的靠山来,程儒心中便有底了,他也不要家产了,只想保住一条命。

    郑山辞丝毫不慌,他说道:“李大人,怎能算随意攀咬,板上钉钉的证据。这么大的事,程家主还没这个胆子?!”

    李御史觉得自己被冒犯,面色一沉:“放肆!”

    一个小小的正七品县令,还敢这么跟他说话。

    虞澜意心中轻哼,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监察御史,也敢在他们侯府面前嚣张。

    江主簿见御史都来了,心里发抖。这惹了李御史,郑大人的官位不保啊。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

    郑山辞说道:“这是新奉县,县令有职办案诉讼,还请李大人不要多加干涉。”

    李御史:“……”倒反天罡了!

    郑山辞又传了在程儒身边伺候的几个证人来分说。一直追责追到程儒身上,郑山辞这次非要把程家打下马。

    “郑大人这般判案子真真是好样的,郑大人你可还能保住这一身官袍?”李大人阴阳怪气的说,皮笑肉不笑。

    监察御史的职责是监察百官、巡视州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只要李御史给朝廷写一道折子,郑山辞的官职生涯很可能就会断送。监察御史位卑权重,所有人都会尽量不跟监察御史对着干,因为怕丢了官位。

    郑山辞拱手以对,不卑不亢道:“不劳李大人担忧。”

    第53章 给气受

    郑山辞让衙役把程儒跟程家主一起拖下去了。程儒面色一片灰暗,他看向李御史,又转眼看向郑山辞露出哀求之色:“这都是我儿子做的,我这么大的年纪了。在职也为百姓做了许多事,郑大人就不能宽宥半分么?”

    程家主一听这话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听了程儒的话还是很心寒。

    郑山辞并未说话,摆手让衙役快点把他带走,免得看着心烦。李御史站起身,见郑山辞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对程儒没有丝毫留情,他的面色颇为难看,重重的冷哼一声:“好一个新奉县郑大人!”

    他甩袖离开。

    郑山辞拱手恭敬的目送李御史离开,礼数周到,任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他回到内堂,江主簿连忙跟上来,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喏喏道:“郑大人,您得罪了李大人这对您的官途不好,这般程家已算废了,您给李大人一点面子,对程老松一松,反正程老也没几年好活了,得一个两厢情愿。”

    郑山辞坐在椅子上,把卷宗递给江主簿:“不是我不想放过他,是他自己造的孽太多了,我想轻放也不得。”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是同样讲人情世故。程家盘旋在新奉县久已,目中无人,又造成了这么些杀孽,要真放了,才是良心不安。两厢情愿,只是程儒一厢情愿。

    江主簿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打动郑山辞,郑山辞只摆手道:“你不必再劝我了,我明白后果。你带户房的人去把程家的家产查封了。”

    江主簿领命退下。这次的案子郑山辞还要写折子递给刑部,另外戚县丞的罪行他也写了折子递给吏部,让吏部重新派一个县丞过来。他虽是县令,县丞的位置也不是由他来定。戚家、程家的田产、铺子、人口这些都还要处理。

    至于高家只要他们安分识趣,他大抵也能放过一些,把他们打一个半残。毕竟一下子把城中四个大户打穿,不利于新奉县接下来的发展,有些事还需要交代他们去办。

    一压一拉,郑山辞运用得炉火纯青。

    江主簿去查封程家的家产,他带着朱典史一起去的,他们打开程家的库房,一旁的妻儿老小还在哭泣。

    金闪闪的一片,打开箱子皆是珍贵的字画、珠宝,金银些许,一车一车的运到县衙。

    这要是说没贪,怎么这么多的钱财。百姓们还有的心中有质疑,一看程家的家产心中的质疑消去大半。

    “程家这么多金银,怎地可能。”

    “多半是在位贪了。”

    “不贪个屁啊,你也不看看程家在我们县里有多少田地,光是田租都够他们生活富裕了,再加上那么多铺子、庄子。你们还说程老好,好个屁,强抢民女,欺压平民,惯会装老好人。”

    一个妇人笑道:“怎地之前不说,现在来说这些了?”

    “这不是以前这话不敢说啊,得罪了程家在县里要不要混了。”

    百姓们看着从程家运出来的箱子,看得眼馋。

    这次县衙查封了程家不知要得多少银子。

    李御史住在驿站里,他带着侍从看见郑山辞已经把程家给查封了,见程家众人巴巴的在站在门口看着,还有稚子在哭,心中不忍。

    “这郑山辞真是可恶至极,铁石心肠,待我回京定要好好的参他一本!”

    侍从跟着李御史多年了,知道自家主子一惯傲气,还是提醒道:“大人,这新奉县的郑大人敢这般跟你顶撞,又敢查办了程老,怕是有所依仗。”

    “都到新奉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他还有什么依仗!”李御史气不过,一想自己被一个县令顶嘴了,恨不得把郑山辞打入天牢,扒了他那一身官袍。

    “我知道年轻的官员有傲气,那就要为自己的傲气负责。”李御史这般说。

    ……

    本是大快人心的场面,虞澜意却是生了一肚子的气:“什么官,什么人也敢在郑山辞面前摆出这等嘴脸。”

    “若他是个好的,便是敬一敬也无妨,偏偏跑到这儿来充胖子了。”虞澜意越想越气,什么监察御史,到了京城只要手底不干净,非把他的皮扒下来。

    “少爷别气,我已派人去打听这位李大人一有消息就告诉少爷。”

    郑山辞晚间才回来,他还是有些疲惫,虞澜意见了他迎上来,捏了捏他的手臂:“怎地还累着,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莫把身子白白熬坏了。”

    虞澜意就是喜欢捏他的手臂,郑山辞早已习惯了。他回到屋子里,正好厨房把燕窝送过来了,郑山辞坐下来吃燕窝,没有浪费虞澜意的好意。

    “郑山辞,我去看了你审程儒,也看见了那个李御史,你不要怕,我给你做主。”虞澜意扬着下巴说道。

    他在京城里还没受过什么委屈,到了新奉县,郑山辞是一县之长,没有不长眼的来惹他。现今出现了一个李御史非要撞到他面前来。

    “多谢夫郎。”郑山辞笑着应下。

    作为正七品的县令,要是没有岳家撑着,郑山辞还真不敢这般硬气。在官场上举步维艰,尤其是遇见这样的老油条,一时不察就要被摘了官帽。

    吃了燕窝,侍从把东西收走了。他洗漱后,虞澜意抱着郑山辞,把头埋在他胸口。

    “以后遇见这样的人,直接报长阳侯府的名头,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想上去给那个老匹夫几拳。”虞澜意仰着头捏了捏郑山辞的脸:“你只能我欺负。”

    “不想你被别人欺负。”

    郑山辞搂着虞澜意的腰,用鼻尖蹭了蹭虞澜意,手指在腰间摩挲,“你要怎么欺负我。”

    只要不挨打都行。

    软饭真好吃,郑山辞感叹道。难怪那么多人想吃软饭,吃了都觉好。

    两个人只亲了亲,虞澜意便觉困了,他睡梦中还扯着郑山辞的里衣,睡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

    程家涉事的人都被抓走了,只有孙辈的人没有遭罪。程夫人看着这后宅里莺莺燕燕的一群人,在江主簿带人来查封时,有不少丫鬟侍从偷拿了府邸的东西逃难去了,不少的妾室姨娘也是收拾细软跑了,现今还有二十几个女子同哥儿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等着程夫人做主。

    程夫人斥责一声:“现今哭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

    此言一出,他们好歹收了声。程家长孙扯着他的夫郎麻木的站在程夫人身后,程文也从县学回来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能下场科考了,一切都成了一场空。程文不禁心中不甘,他学富五车,在夫子眼里是最有出息的学生,还没等到下场就经历了这样的惨事,他对郑山辞平白生出了恨意。

    若是他能下场也能得一个进士出身,这般哪能让郑山辞对他们生杀予夺。

    程夫人压了心中那股气,说道:"你们的卖身契都在这,家中困难,我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你们拿着卖身契离开吧。"

    后宅的人听了程夫人的话,纷纷拜谢去拿了自己的卖身契,拿了一两银子离开了程府。

    程夫人这样已算周到。有的人在家里困难时还会把家中的妾室跟丫鬟卖给人牙子换几个钱,反正卖身契捏在手心里,不管怎么发卖都是合乎情理的。

    她是想给家中的儿子的积德。程家在新奉县惹怒的人够多了,平白再去得罪一些人,万一有个好歹,这就得不偿失了。程夫人打算带着两个亲生儿子去徐州投奔娘家。

    散一些钱,稳稳当当的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程夫人见后宅的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只有有儿女的几个姨娘还留着,其中一人喏喏道:“夫人,一两银子不够我们娘俩生活。”

    程夫人:“你也是一个明白人,程府已经没银子了。我这是要回娘家,临走前主持一下公道,已是发了善心。至于你跟你儿子,你们要怎么活,只能自己找出路了。我便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也难保。”

    姨娘们听了这话,只能向程夫人道谢后,离开了。偶尔撒泼的人,程夫人皱眉让身边的侍从拖出去了,连着卖身契也收回来。

    程夫人淡淡道:“这样的人也不知感恩,发卖出去吧。”

    想撒泼拿银子的人也歇了心思,等人全走光了。程夫人说道:“大郎你跟我一起去客栈住,这府邸今晚便不能住了。二郎你的科举路,出了这事也没指望了,你去找找李大人,他同你祖父是挚友,你去问问有什么门路能让你走一走,毕竟你读了那么些年的书。”说起程文,程夫人心中越发遗憾了。怎地没等程文下场后,再来祸事。

    现今程家还有什么俊才,全是猴子捞月一场空。

    程文低头应声:“儿这便去找李大人。”

    程大郎是没了心气,他的夫郎还是郑山辞刚来时嫁过来的,现在也是一副麻木的模样。程大郎没学程家主的花心,只是性子懦弱。程夫人拍了拍程大郎的手携着去客栈。

    程文在街上已是不敢抬头了,以前心气有多高,现在便把头低得有多低。他快步到了驿站,给驿丞说了要找李御史。

    “这,县令夫郎正在上面。”驿丞说道。

    程文心中一跳,他记得虞澜意。那时他从书院里回来看见他,便向徐哥儿问了他的身份,得知是县令夫郎便死了心。他来找李大人做甚,程文也听说了郑山辞在公堂上丝毫没有给李大人面子。

    他心中冷笑,怎么郑山辞自己拉不下面子,便让自己的夫郎来找李大人说情了。当时在公堂上那般硬气,现今又要来低头,伪君子一个。

    他道:“我先上去看看。”

    程文拾阶而上,听见了茶杯砸碎在地上的声音,他心头一惊。李御史好歹是朝廷命官,难不成这点气量也没有,他加快了脚步。

    李大人的随身侍从在门外守着,表情有些微妙。

    房间又传出来花瓶砸碎的声音。

    程文心中有了急迫,忙上前道:“我是程家的二孙子,今儿是来寻李大人的,可容我进去。”

    侍从打量程文一番道:“此间大人正和县……虞少爷在说话,你先等着吧。”

    门中又传来桌椅摔打的声音。

    程文心中一紧,喏喏说道:“县令夫郎好歹是一个哥儿,李大人就算对郑大人心中有气也不能撒在一个哥儿身上,这般有失风度。冤有头债有主,若是李大人生气该去寻郑大人,何必为难一个无辜的小哥儿。”

    侍从听了这话没了言语。

    谁为难谁啊。

    第54章 事毕

    虞澜意知道李御史的落脚之处后便按捺不住来寻他。

    门中还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程文面容隐忍,心里越发对郑山辞不耻了,明知道自己得罪了李大人,还让自家夫郎来这里受作践。

    屋内传来李御史的声音,“虞少爷,您随便砸,别气坏了身子。我不知晓郑大人是您的夫婿,竟是冲撞了。该打该打,程家自作孽不可活,郑大人是替天行道,是一个好官。我回京后写一道折子递呈给内阁,郑大人治下严谨,不畏强权。”

    程文听见里面的小哥儿冷哼一声,“要你来写折子,其他的人不会给陛下写折子不成。”

    “我本不想来说这一通的,怕你回京胡说八道才来的。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腌臜事,不然我给父兄写一封信,托刑部的人查一查你,你看如何啊?”

    虞澜意砸累了,坐在椅子上。李御史还不敢坐下,只是站着,面上布满了汗水。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怎地没腌臜事了,都藏着的,谁也经不住查啊。他心中已然后悔了,本来青州视察,青州太守也给他几分薄面,要归京去了。结果收到了程儒的一封信,便想去为程儒撑腰,这一去就跟郑山辞对上了。

    任谁知道这么一个芝麻小的官,他的夫郎还是长阳侯府的哥儿,还是大名鼎鼎的虞澜意。该是他一直在朝外视察,并未收到朝中的消息,生生的把自己给害了。

    这程儒真真是要害死我。

    “虞少爷,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这不是还不知道郑大人是长阳侯的儿婿,您就大人有大人原谅则个。”李御史全然没了傲气,只有低声下气,他脑子灵光一闪说道:“我去同郑大人告歉,备上厚礼给郑大人赔礼道歉。”

    在门外的程文听了李大人低声下气的声音时,心里已是波涛汹涌了,听见长阳侯的儿婿时,程文的手指刺进了掌心里。他没曾想到郑山辞的来头这般大,这次为什么非要来新奉县不可。他低下头,也不想郑山辞为何让夫郎来找李大人了。这侯府的哥儿谁不敬让三分。

    虞澜意摆手:“郑山辞他不收礼,你那礼品我们也不稀罕。你去给郑山辞赔礼道歉,让他心里好受些。他胆儿小,要是知道你还要回京参他一本,我怕他睡不着。”

    李御史忙不迭应道:“好,我下午就去找郑大人赔礼道歉。”

    大门打开了,屋子里一片狼藉,虞澜意轻轻的挑眉:“这驿站的东西是新奉县的,李大人摔坏的东西记得赔偿。”

    李御史忙说:“是我摔坏的,我赔,我赔!”

    “虞少爷,您慢走。”李御史跟在虞澜意身后,殷勤的送他离开。

    等虞澜意坐上马车后,李御史才收了笑脸,一脸愁苦。他身上红色的官袍也不如昨天耀眼了,整个人臊眉耷眼的。他上楼去,让驿站的人先把屋子里摔烂的茶杯、花瓶、锤烂的桌子、缺腿的椅子换了。

    驿丞见了这惨状,瞠目结舌。

    “把这些东西换了,一块银锭拿好。”李御史心灰意冷的塞给驿丞一块银锭。

    “大人,这太……”驿丞的话还未说完,李御史便摆摆手不想再听了,让他下去。他正打算找另外一地自己待着,程文出声提醒。

    “李大人,家母让我来找你。”

    李御史这才把目光落在程文身上,他见了程文还有些不明所以,根本没把这个小辈想起来。程文便只好羞耻的爆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程文,是程家的二孙子。”

    “啊……”李御史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祖父曾经给我说过。你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他还想看你科举下场取个好功名,让程家更上一层楼。”

    见程文黯淡的目光,李御史自知失言,“不提这些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我如今是科考不成了,想找李大人想法子寻个差事做,只要能养家糊口便成了,我已不去想其他的了。"程文谦逊道。

    李御史今年四十来岁同程儒是忘年之交,交情很深,这是在程儒还是巡抚的时候。程儒退下来后,他还有些人脉,李御史同程儒便还在书信交谈,关系还是处着的。现今程儒成了阶下囚,还得罪了长阳侯府,李御史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你是个好孩子,我如今也没什么好去处。你跟着你娘仔细找找,终究是读过书的人,找个私塾去做个私塾先生也是省得的,要么做个账房先生也能让你温饱可足。”

    科举不仅要学诗书,还要懂算术,所以认字懂算术又怎地会找不到出路。李御史也是人精,他想这程夫人是想他带着程文回京,寻个好去处。唉,这怎么可能。

    程文被李御史说得心中羞愧,依着礼数行礼后道一声谢,“多谢李大人指点,晚辈先回去了。”

    “你且去吧。你在门外也听见了,你们家的事是无可挽回了,此后好自为之。”

    程文脚步顿了顿,应了一声。

    他回了客栈,见了程夫人,把李御史的话告诉她。

    程夫人捏着帕子叹息:“树倒猢狲散啊,也罢了。只要你跟你大哥好好的,我这辈子便好了。咱娘仨相依为命。”

    程文心不在焉,把郑山辞是长阳侯儿婿的事告诉给程夫人。程夫人凝眉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难怪夏家倒戈这么快,这么果断,我猜他们是查到了郑大人的身份。”程夫人苦笑,“算了,别去想这些了,你今天也累了,便去睡吧。”

    “要是家里不拖着你跟徐哥儿的婚事,如今也有岳家可以靠一靠,不至于跟我一起去投奔娘家,我那娘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程文去客栈睡觉了。

    ……

    郑山辞还在县衙里忙,根本不知道自家夫郎去给他出气去了。戚家跟程家的金银够修路了,高家跟夏家也主动投诚,郑山辞把涉事的人都抓了,能交赎金的,两家的人都交了赎金救出来。不能救出来的,他们就送断头饭,没有闹出什么事。

    “郑大人这是三日后午时处斩的名单,请您过目。”朱典史把一张写了名字的纸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拿着朱笔,在上面的名字上都打上了勾,这意味着这些人都会在三日后处斩,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郑大人,下官先退下了。”

    郑山辞颔首。

    朱典史走出县衙,把纸张递给自己的心腹。他看见云老爷跟云夫人还堵住了云哥儿在说什么,云老爷伸出手想扇云哥儿巴掌。

    朱典史抓住了云老爷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云老爷这般样子可不好看。”

    “朱大人,我管教自己的儿子,这跟县衙无关吧。”云老爷也是气急了,这般同朱典史冲撞起来。他说了这话,云夫人忙扯了云老爷的袖子,赔笑道:“朱大人别介意,我家老爷是急性子,并没有对朱大人不敬。”

    云哥儿刚从医馆出来想去郑府寻县令夫郎,结果一出医馆就被云老爷跟云夫人撞见了,这要带回去。他是家里的庶子,一看他们的架势,心都凉了一半。他记得之前府邸有位哥哥被云老爷叫去侍宴,就是在宴席上做玩物的,结果肚子大了,云家为了不出家丑,便把他在大冬天生生赶出家门,该是死了。

    他这样上公堂指认程儒,众人都知道他已经失了身子,他要是被他们抓回去,应该过段日子就能听到他病逝的消息了。他还不想死。

    云哥儿向朱典史求救,“朱大人,我想去寻县令夫郎,您帮帮我。”

    朱典史颔首,带着云哥儿走。云老爷跟云夫人也不敢说什么。

    云哥儿松口气,“还未感谢朱典史的救命之恩,当初多谢朱典史从河里把我救起来,今天又救了我一命。”

    “不必言谢。这是我该做的,典史的职责所在。”朱典史低着头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县令夫郎应了我的请求,给我通关文牒和银子,我去寻个地界独自生活。虽说是苦了点,但总比在家里任人拿捏好。我敢去公堂作证,也是不想在这里待了。”

    朱典史应了一声。

    “如今海内清平,但还是有匪徒做乱,你要小心。”朱典史说。

    云哥儿身形瑟缩了一下,他坚定的点点头,“多谢朱大人提醒。”

    到了郑府,云哥儿正打算再向朱典史道谢,结果朱典史说陪他一起进去,云哥儿愣了愣只好点头。

    虞澜意从驿站回来,整个人心情很好,听了云哥儿的话,让金云把准备的东西递给云哥儿:“你打算去哪儿了,要去的话往北走吧。”

    云哥儿拿着通关文牒跟银子笑着应下:“好,多谢虞少爷。”

    朱典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拳说:“要不你别走了,我可以娶你。我不在乎这些,我是逃难来的,在路上活都活不下去,我不在乎什么贞洁,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的。”

    云哥儿有些惊讶,他脸红了,但他还是摇摇头,“谢谢朱大人垂爱,我们只见过两面,不管朱大人出于什么心思,我都没这个心思了,是我福薄。愿朱大人找到一个自己心爱的姑娘或哥儿。”

    朱典史握了握拳,他欲言又止,嘴巴笨,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虞澜意看在眼里,觉得朱典史这个人很不错,但云哥儿确实没这个心思,他也没劝说。

    “我让家里的壮仆送你离开。”

    云哥儿感激的说:“多谢虞少爷。”

    ……

    郑山辞晌午在膳堂用了饭,正打算睡一个午觉。旺福前来说:“大人,李大人来了。”

    李御史没有带礼来,看见了郑山辞,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仪表堂堂的样子,便夸他芝兰玉树,扶着郑山辞不让他行礼。

    “郑大人不用见礼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我昨日在公堂太莽撞了,还不知缘由就给程儒说话,这事是郑大人做得对。昨日我的那些话,郑大人就当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口出狂言。”李御史的态度跟昨日完全不同了,低声下气的。

    旺福在门外听着,露出一个笑。

    郑山辞忙扶起李御史:“李大人哪里的话,是小子无状冲撞了李大人,李大人说这样话折煞我了。”

    李御史一急,“不折煞,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郑大人是侯府贵婿……”

    李御史还在着急的说什么,郑山辞已是有些听不清了。

    半晌李御史离开了县衙。

    他赶紧去到驿站让侍从收拾物件,他再也不想来新奉县了。

    夜里,郑山辞回到家中,虞澜意躺在榻上看话本,旁边的小桌子上搁着橘子,吃橘子正好,他边看边吃。

    郑山辞脱下官袍去洗漱,脱官袍时,郑山辞察觉到虞澜意翻书的速度放缓了,目光还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郑山辞当做没发现,拿了里衣去洗漱。

    虞澜意光明正大的看,都成亲了,他还不能看看嘛。

    等郑山辞出来了,他周身还有氤氲的水汽,长发披在身后,他去了床榻上说:“今天累了,想早点睡了。”

    虞澜意哦了一声有点失望,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郎君突然萎了一样。他把自己看的话本放到床头柜里,看见床头柜那本没有封面的书,轻轻的叹口气。

    可惜了。

    他轻便的吹了蜡烛正要翻过去睡在床里面,被人一把搂住了腰,直直的坐在郑山辞的腹肌上。郑山辞已是解了衣带,虞澜意下意识就把手放在郑山辞的身上了,摸到了他光滑的皮肤,泛着温凉,耳根骤然就红了。

    黑暗中,郑山辞去拽衣服,呼吸中燥热起来。

    “多谢夫郎为我出气。”

    第55章 生病

    三日后,百姓们在集市看着刽子手把众人的脑袋砍了,程夫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离开了新奉县。戚家跟程家在新奉县彻底落魄下去了,夏家跟高家也是半死不活的,在牢里进去了一半的人,反倒是徐家在这次清洗中显出来了,还接手了不少四家趁乱卖出的商铺。新奉县中的富商们也趁机购买了四家抛出来的田庄,不过这四家的家产大部分还是进了县衙的口袋里。

    程文带着自己的包袱,家里有些家具能卖的,程夫人都着急出手,拢共卖了二十两银子,再加上手里自己的钱,到了徐州还是有安家的钱了。亲戚们都是势利眼,见他们无权无势,手里要还没有银子,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走了,二郎。”程夫人轻喊道。

    昔年同他交好的同窗们一个也没来送他,自打程家出事,不说帮上一把一声问候也不曾。程文听了程夫人的话,他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不管是做生意,种药材,还是修路,县衙里的银子是足够的。大家伙修路的热情越发高涨起来,已经修了三分之一了。

    “这路修到岚县,以后还能娶岚县的媳妇了。”一个汉子打着赤膊笑道。

    “别想有的没的,要是没银子没本事,就是到了岚县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儿跟哥儿愿意嫁。”一个中年男人背着石头,跟几个后生说话。

    “正是这个理儿,我也不求婆娘有多好,两个人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就成。”一个年轻后生加快脚步。

    “这小子老实,还有些修路挣了几个子,全花在窑子里,搂了窑娘了。”

    修路便是一边使劲一边抽空闲聊几句,不然做这活还是枯燥。这来监工的衙役不像之前那样,看见他们是慢了一点,棍子、鞭子都朝身上使了,还是宽宥了他们几分。

    郑山辞踩在水泥路上,心中满意,只等修到岚县去了。

    “郑大人,您看田地里的甘草也长得好。”谭和说道。

    有沤草肥、粪丹在,百姓又得了县衙的托底,不用担心买家只等着收钱,他们心里更有劲儿了。他们不擅长买卖之事,只会埋头种庄稼,这些事由县衙来做,百姓心里也安心。

    从四大家族收了许多宅子、田产。宅子太多,郑山辞挂在市面上挂了一半,还有一半的宅子,他打算要么改成商铺,要么就奖赏给在县衙干活卖力的官员或衙役,给他们一座宅子。田产不能随意出售,郑山辞把一半的田地用作官庄,雇佣一些百姓来种地。官庄不需要缴纳赋税,种出来的食物跟蔬菜可以直接提供给膳堂,这样可以实现膳堂的自给自足。

    另外一半的土地可以让户房的人登记在册,有了流民或是新奉县的百姓年龄到了,还要请户房的人去分田地。

    大燕朝规定,男子成年后在官府分得三十亩地,家中女子跟哥儿成年后,分得十五亩地。一直跟着女子跟哥儿流转。在农家生的子女众多,他们大多是为了抵御家里突发的状况,要养活几个孩子,又不能半路夭折这对家里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农家的孩子七八岁就可以洗衣做饭了,但他们还是更想生几个儿子。

    儿子力气大帮着家里干活,一惯又不分家,男子都是家里的劳动力,稀罕着。女子跟哥儿在家没多久就要嫁出去,顶多能得点彩礼。在大燕颁布法令,给女子跟哥儿分地后,女子跟哥儿的地位这才有了好转。

    说来大燕的法律确实比起前朝更加灵活。女子跟哥儿和离,还能把自己分的土地带走,这土地相当于是到他们死亡前都是跟着他们的,死后就由官府收回来。

    郑山辞见谭和低眉顺眼的跟着他跑上跑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先回去吧。”

    谭和应声目送郑山辞离开后自己才起身回家。

    他是戚县丞的儿婿,戚家垮台后,他跟戚少爷住的房子也被收回了。谭和现今跟着郑山辞,在修路一事上跟户房那边商量着,代郑山辞出面,在县衙的名声更甚。这些年他在县衙里也是小有积蓄,便买了一个小宅子,这小宅子的位置是偏了些,但还带了一个院子。

    他回到家中,神色有些松懈。他回到卧室,戚哥儿躺在床上睡得正熟,手脚皆是被铁锁绑着。他本想舍弃了他,毕竟当初成亲是被迫的,他早就写好了和离书,结果戚哥儿要去刺杀郑大人。谭和没法,这是去找死,他只能先把人绑起来。

    谭和院子里没雇人,他自己去做吃的。

    戚哥儿已经醒过来了,他看见谭和就是想生吃了他。谭和只说:“戚大人是罪有应得,你嫁给我,郑大人免了出嫁子女的罪责,你还要去刺杀郑大人,你就这般想死?”

    “谭和,你这个伪君子,你放开本少爷!你有种就别管我!”戚少爷身上的铁链直响。

    ……

    辣酱坊的辣酱卖得不错,郑山辞是由着管事们管着,会时不时去看一看。家里有两个食肆,也有了进账,虞澜意最近想开酒肆,这般刚跟徐哥儿把商铺定下来了。

    他刚一回来便听见虞澜意摆着手,有些不耐,“怎地又送了帖子来,下次不必跟我说了。”

    金云福了身退下去了:“知道了,少爷。”

    “二嫂,你这个勾错了。”郑清音清软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郑山辞走过去还在想小弟这是在同虞澜意说甚,什么勾错了。他走进院子,侍从福身郑山辞没让他们出声自己走过去。

    虞澜意:“这针线活真不是人绣的,我只想给郑山辞绣个荷包,现今还是算了。”

    他一大早就喊金云把郑清音请来,想郑清音教他绣荷包。结果这绣了一天了,荷包没怎么绣成,倒是把他自己弄得腰酸背痛。他看来还是做不了这精细的活,郑山辞这辈子都戴不上他的荷包了。

    虞澜意心里想通了,把荷包一甩扔进篮子里,清清爽爽的拿着茶杯喝,又拣了一块糕点吃。他见郑山辞走过来了,郑山辞还是一身官袍,清俊挺拔。

    “澜意你同清音在做甚?”他轻声问道。

    “我让小弟教我怎地绣荷包,我绣一天了,绣不好便放弃了。”虞澜意也没顾忌,这般便说出来了。

    郑清音叫了一声二哥,他穿的是紫色的罗衣,头发用银簪别着,双眸如桃杏,眉眼般般入画。与之前刚来新奉县时,已是大不相同。

    郑山辞笑道:“不想绣就不用绣,自己高兴最重要。”

    虞澜意听了这话就高兴,他扯了一下郑山辞的袖子,“清音,你二哥就是对这些事看得淡,我就喜欢这样的。”

    郑山辞跟郑清音听了虞澜意直白的话,两兄弟都红了脸。

    郑清音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他在这儿不好。

    郑清音离了院子,虞澜意便越发没了行径。他歪着头,扯郑山辞坐下来,让郑山辞给他捏捏肩,抱怨的说:“我是真学不会的,在京城被阿爹关在屋子里学也没学会,让清音来教也不会。以后不能绣荷包送你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为了郑山辞,今天受累了,还尝试了自己以前都学不会的刺绣。郑山辞失笑,捏着虞澜意的肩膀。

    “辛苦了。你这样就好了,不需要去改变。”

    虞澜意听了郑山辞的话,他心里滚烫起来。他就说了,郑山辞不在乎这些。以前不管是教他的嬷嬷还是夫子都觉得读《男诫》这些是天大的事,刺绣、做饭也是。他们都是侯府了,这些事本就不需要他去做,他就懒得学,也懒得去伺候人。

    “叔父要回来了,应该是明天。我们早上一同去。”虞澜意推开郑山辞,让他先去换了衣裳。

    他今日突发奇想来绣荷包也是因着吕锦在京城给他寄信说是家里在给他相看人了。之前他们还说好了,嫁人之后还要来往,生下孩子定个娃娃亲,将来做亲家。

    京城中的好男儿还是有的,只是虞澜意还是担忧着。郑山辞换了衣裳看虞澜意在发呆,便问,“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吕锦说他父亲在给他相看人家。”

    郑山辞记得吕锦,他笑道:“他是聪明人,吕大人朝中地位稳固,也是一个人精,不会出什么差错。”

    虞澜意:“今年我回京过年便要去见吕锦的相公。”

    从京城到新奉县的信,估计这会儿吕锦多半已经成亲了。

    郑山辞笑着点点头。

    “你不是说想开酒肆么?我这有一张酿酒的方子。”郑山辞这张方子在蒸馏方面做了改进,让酿的酒更加醇厚。新奉县的土地所限,水果这类并不丰富,只是做烈酒的话还好,还有就是枸杞这类的药酒这般的效益更好。等水泥路修好了,水果跟粮食可以从岚县买,费的时间也不多。

    虞澜意看了一眼方子没放在心上,他只想做掌柜。去铺子里监工,要么就是张开嘴巴笑哈哈的数钱。

    县衙里有银子,郑山辞加派了人手修路,大概在今年六旬就能把到岚县的路修好了。药材跟作物的成熟期不同。比如枸杞便是在每年的六月到十月成熟,甘草在八月到十月成熟,大都是在夏秋这两个季节。

    澜意寻些事去做也成,免得在家里待久了就嫌无聊了。他这段日子忙完了,现今已是松快了。等休沐便可和澜意去跑跑马,干脆就在郊外睡上一宿也是可以的。

    虞澜意怏怏的,晚上用饭吃得少些,林哥儿还过问了,“澜意,怎地了?”

    “可能天气不太好,只觉浑身没劲儿。”

    郑山辞说道:“让人去请宋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我没事。”虞澜意吃完饭就回床上窝着了。

    “二弟,你去看看。”郑山成说。

    郑山辞起身告罪就去房里寻虞澜意。

    郑山成跟郑清音用了饭后,林哥儿找郑清音一块出门走一走。走出府邸,外面宽广多了,他们买了三个香囊,闻着是桂花香,可以放在衣柜里熏衣,也能挂在腰间当个饰品。

    “清音,你说我跟你大哥都成亲这么久了,我们身上也没隐疾,怎地还没有孩子?”林哥儿想着还有些叹息。

    “大嫂,可能是缘分还没到。你们都还年轻,以后一定会有的。”郑清音急忙安慰林哥儿。

    “我说说你听听就过去了。”林哥儿爽朗的笑了笑,“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郑清音:“好。”

    另一处,郑山辞还未进屋子喊了旺福还去请宋大夫过来看看,虽说虞澜意说没事,他心里还是不放心。旺福领命下去了郑山辞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多添了许些物件,梳妆台上满满当当的一片,郑山辞还瞧见了几个一模一样的用来装珍珠粉的小盒子。虞澜意涂完了,没把盒子扔了,反而放在梳妆台上,让它们排排站好。

    郑山辞掀了床帘,让金云先下去了。虞澜意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郑山辞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感受到热度心里松口气,见他正睡着也没去打扰。

    等宋大夫来时,虞澜意模模糊糊听见了什么食欲不佳、身子发虚。他睁开眼睛,胃口还有些难受,眼中有闪光在跳一般,看见郑山辞穿了一身青衣在同宋大夫说话。

    “该是受寒了,现今有些发热,先吃一剂药。看今晚会发烧么,发烧用温热的毛巾擦一擦,不严重,郑大人放心。”

    虞澜意听着这些话又昏睡过去了。他是受寒了么,虞澜意想着自己也没这么吹风,怎地就受寒了。

    金云把熬好的药送过来,郑山辞把虞澜意扶起来给他喂了药才让他睡下去。

    虞澜意只觉得嘴巴里苦意,他喝了几勺便别开了脸,有一只手轻柔的扳开了他的唇,语气温和轻轻的哄着,“先把药喝下去,等你把药喝完了,就吃蜜饯。”

    郑山辞给虞澜意喂药,有些汤汁撒在他身上,他也没有不耐烦,用帕子给虞澜意擦了擦,等药喝完了,他把蜜饯喂给虞澜意。

    金云端着空了的药碗默默的退下去了。

    他把托盘端到厨房,心中暗叹,大人对少爷还真是好的,这满眼的疼惜,还有亲自喂药,没有一点不耐烦。以前少爷还没嫁人时,金云也在想未来的姑爷是怎么样的。

    现今想来,像大人这般就好了。

    半夜,虞澜意惊醒,他后背冷汗津津,他的腰间传来束缚感,郑山辞抱着他睡得正香,似乎被他的动作影响了,郑山辞模模糊糊的伸出手摸了摸虞澜意的额头。

    不烫。

    “怎么了?”郑山辞说话还带着沙哑,未醒似醒的。

    “你睡吧。”虞澜意蹭了蹭郑山辞的胸膛,抱住郑山辞。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郑山辞应了一声好,把被褥捻了捻,让四个角不漏风,免得受凉了。

    ……

    翌日一早,虞澜意喝了粥,把药也喝了。郑山辞收拾好了,他说:“你今天还是在家休息,我去接叔父他们。”

    虞澜意也不说话巴巴的看着郑山辞。

    郑山辞叹口气,“那你坐在马车里一起去。”

    虞二爷他们是从京城回来的,他们一般三年回一趟京,还要是武明帝下了旨意才能回去,不然身为戍边的将领无召是不能回京的。再说来回就是五个月余的时间,要是年年都回去,这对边疆的安宁有害。

    虞二爷到了新奉县,看见郑山辞在那等着,他让马车这些都停下来了,自己下马去。

    “叔父。”郑山辞礼数周到。

    “叔父。”虞澜意掀开车帘看虞二爷。

    虞二爷一眼就瞧出来,虞澜意的身子有些虚,脸还是苍白的,他目光一沉,“澜意,你这是怎么了?”

    虞澜意:“我受寒了,小毛病。”

    虞二爷一听心放进肚子里了,这还是小事。郑山辞把自己准备的烈酒让旺福拖了过来,“叔父,这些酒您拿到军中去也有作用,就当是小侄跟澜意的心意,还请你不要拒绝。”

    郑山辞送礼送到心坎上去了。虞二爷行伍出身,自身也是侯府的人,什么金银珠宝都见识过了,对这些不太看重。别人送的礼都是府里的夫人跟管家在管,没什么特别的。每年对着姓名回赠价格差不多的礼品就够了。

    这一车的烈酒的价格比不上金银珠宝,但这份心虞二爷是领悟到的,只有自家人才会这般考虑,觉得这礼对你有没有用,旁人就是想着面子跟好看去了。

    虞二爷拍了拍郑山辞的肩,“好,你这一车好酒我就收下了。”

    郑山辞忍痛含笑:“……叔父喜欢就好。”

    武将的力气都是这般大的么。

    虞二爷见虞澜意还伸出脑袋在张望,他训了一句,“还露出脑袋来吹风,自己安心在马车上待着。”

    虞澜意:“……”

    好久没有被长辈的训斥了,虞澜意有点不习惯。

    “我们赶着回边疆,今天就不在这里停留了,这里有大哥大嫂,长行,还有英国公府……捎带到礼品。”虞二爷真的嫌麻烦懒得带,他是去边疆戍边的,又不是去玩的,带这么多东西去,像什么话。

    结果他刚一表露出这样的死样,就被长阳侯训了,“境内没甚危险,你就是嫌麻烦。你不是去玩的,澜意是去玩的。看什么看,我还说错了么。”

    虞二爷:“……”

    被长兄的血脉压制了,他忍了这一口气。

    虞二爷把京城的礼品带到了,他也不寒暄了,“你们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郑山辞:“叔父慢走。”

    虞二爷一扬鞭,骑马而去。

    虞澜意掀开车帘看着他们走远。

    “澜意,先回去吧。”

    虞澜意失落的点点头,靠在马车上,他的鼻尖红红的,脸上也带了点嫣红。郑山辞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

    虞二爷走了,虞夫人叹道:“你怎地不跟他们多寒暄几句。”

    “澜意生病了,我还寒暄呢。早点去边疆才是正事,到了京城整天面对那些笑面虎,老子浑身不舒坦,只想去边疆跑跑马。”

    他们一回京,到处都是应酬,有的还不能不去,哪里是回去过年的,分明是回去应酬的。每天都是大小宴会,认不得的谁谁谁,虞二爷一脑门的官司,巴不得马上回了边疆。

    现今离了新奉县,虞二爷就越发想念边疆了。

    “还没瞧见虞澜意呢,他那身子还会生病?”崔哥儿嘀嘀咕咕的说话。

    虞征骑马随行在马车旁,听了崔哥儿的话,沉声道:“谁都会生病,到了这边他的身子难免不适应。等郑山辞任期到了,也别在这地方待了。”

    崔哥儿:“好好好,你们都是为他好。我说说都不行了,虞征你真是好样的。”

    崔哥儿把车帘一拉,给虞征一个没脸。

    虞征:“……”

    还说没在他面前装,没成亲前装得温温柔柔的,笑不露齿,走路步步生莲,让他见了都是小心翼翼的。成亲了,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装都不装了。

    虞宇看见大哥大嫂在拌嘴,他自己默默的守着夫郎的马车,不去争嘴。卫哥儿见虞宇骑马辛苦,掀开车帘说道:“相公要不你进来坐一坐,休息一阵。你骑马的日子还多着不必急于一时。”

    “我不碍事。”虞宇见夫郎心疼的样子,还是美滋滋的下了马:“那我陪你一起坐。”

    虞征:“……”

    该死的老二。

    ……

    虞澜意这一病,病了三天终于大好了,他把家里给的东西都入库了,只有虞长行给的弹弓还留着,时不时把玩几下。郑山辞下值回来后,瞧见虞澜意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笑了起来。

    这几日虞澜意一直没闹腾,郑山辞还有些不习惯,如今好了,他也安心了。

    在朝廷派的县丞还没有来时,县衙的文书都是他跟江主簿在做,少了一个人还是明显感受到文书的繁多,郑山辞处理公务花了不少时间,剩余还有时间便去乡里看药材跟水泥路。

    第56章 修路成

    新奉县的发展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商人们卖到岚县的辣酱倒是很受欢迎,一出市就被抢空了。从新奉县来的绸缎也是极好的,上面的花纹跟针法看着就是用了心,在岚县有不少的女子跟哥儿都喜欢。

    岚县比新奉县好上太多,它也是小县城,但它土地肥沃,良田众多,而且是跟青州接壤的,可以直接做马车,走水路半个月就能到青州。这里的人也是热热闹闹的,没什么愁苦。总之比起他们那个远到天边的邻居新奉县,这日子是过得太美了。

    寅时,天还没怎么亮,最近天气渐热,只有早上感受到了凉意,岚县的城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着进城了,有的是来贩卖小物件的商贩,还有的是推着推车来卖蔬菜的乡民。就是在岚县赶集的时候也有不少镇上、乡里的人赶着进城。

    乡与乡之间的交易还有物与物之间的交易,哪家推的豆腐,其他的乡民想吃豆腐便可以用家里的豆子或是种植的水果去交换,另外每隔一段日子会有货郎挑着担子来乡里走动,那时乡民可以去货郎处挑自己想要的东西,平素里,这些货郎最受孩子的喜欢。

    县城比乡镇大,店铺也是齐全的,有些物件只有在县城里才能买到。守城门的官兵还在检查一个乡民放在推车里的寒瓜。他们突然听见了沙土的声音,还有吹号子的声音。

    在城门口等待进城的人皆有些无言,他们转身好奇的往后面望,还有雾气氤氲,看不清身后的情况。有的好奇的人还是进了岚县,等到雾气吹散了,守城门的士兵才看见几个人影在雾气里挥舞着锄头。

    “这是怎么回事?”

    “那条路是不是通往新奉县的路?”

    新奉县修路快要修到岚县城门口了,这么大的动静让岚县的人都惊住了。

    “快去禀报方大人!”

    守城的一个士兵连忙折身去找岚县的县令。

    方县令在县衙里刚逗弄了自己笼子里的鹦鹉,他是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多年,早就没想着升迁了,只想把自己的本分做好。他讲究的是清静无为,当一个糊涂官。能做的,他便做做。不能做的,他也不去碰。要说他没使劲儿,他还是做了,只是没效果,跟他有什么关系。

    “乖乖,今天有好好的喝水。”方县令摸了摸鹦鹉光亮的毛。

    “方大人,新奉县的人在修路,已经快要修到我们县城门口了!”士兵吞咽着唾沫急急忙忙道。

    方县令面色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都是一直安安分分,修什么路?我去瞧瞧。”

    他听这话没去逗鸟了,带着长随就去城门口。城门口吵吵闹闹的,不少百姓还在那看热闹。方县令给士兵使了一个眼神。

    “看甚看,还不快进城!”士兵吼道。

    方县令看了老远,果真是在修路啊,这新奉县的县令怎地也不说一声,不声不响的都要把路修到他们家门口了,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老弟,一点也不懂事。

    谭和骑马过来,下马看见方县令身上的穿的官袍,忙不迭去见礼。

    “免了,你说说你们县里头在做甚,修路修我们这儿来了?”方县令摆摆手问道。

    “方大人,这是我们郑大人给您写的信。”谭和把怀里的一封信给方县令,随即拱手说道:“我们开春便在修路,因新奉县到岚县的路太烂了,影响了两县之间的来往,郑大人觉得不妥,就先把路修了,这样两县之间的来往也多了。”

    方县令老神在了,什么影响了两县的来往。他们岚县的人压根就没想过去新奉县,只是影响了新奉县的人来岚县。

    撕开信条,方县令看完郑山辞写过来的信,大致说了自己修路打扰了岚县百姓一段日子,再云云寒暄一番,改日上门拜访。方县令把信给长随,暗自赞叹了郑山辞的字漂亮。

    “这条路已经修到这儿了,郑大人既喜欢修路那便修吧。”

    “多谢方大人谅解。”谭和拱手恭敬道。

    方县令乐呵呵的摆手,折身又回县衙去了。反正这事也不费他什么事,管这个郑大人怎么做的,只要不影响他就成了。真是的,都到新奉县了,还要折腾。这么折腾下去也升不了官啊,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个县令老爷。

    县城里小是小了点,但作为县令就是老大,什么貌美小妾、乡绅富商的都要巴结着,折腾个什么劲儿。方县令心中叹气,做得再好也升不了官,没人看见啊。新奉县的官是新来的,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等多待几年他就懂了。

    “大人,我们不管?”县丞问道

    “管甚,没给我们造成影响,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成了,且让他们折腾去。”

    方县令坐在椅子上,不想再费神在这事上了。

    他是不想费神了,岚县的百姓看着新奉县的人修路,真真从风沙的地界修到他们这来了,多少年了,他们还能看见这场景,有些爱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凑了过去。

    “天啊……这真是从风沙里修过来的路。”一个百姓出了城门,看见这一条隐在风沙中的灰色水泥路,心中不由一震。这真是人力所能为吗?

    其他的百姓瞧见了也是纷纷被这场景震住了,蜿蜒的水泥路,像是盘曲在风沙中的龙,一路延伸下去直到风沙吹过,迷了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这路有多长!”一个人指着这水泥路说道。

    “新奉县到岚县的距离还是远的,听说是新奉县新任的县令修的路,这般有魄力,这路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岚县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新奉县修路的乡民修到一半的时候便不能回家了,县衙发了帐篷来,他们也能理解,县衙还给他们加了钱,这就更稳妥了,他们巴不得修路修一辈子。如今修路修到岚县门口了,他们心里也激动,跟自己养的孩子马上要成才了一样,个中心情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以后来岚县就大大的快了,还怕甚风沙。”

    “郑大人这路修对了,我以后要娶岚县的哥儿,听说跟水做的似的。”

    一个汉子笑道:“还惦记着岚县的哥儿,怎地新奉县的哥儿就不好了?”

    一个小伙子尴尬的摸着头,他把石子放下,高声说道:“岚县的哥儿跟姐儿是水做的,我们县的哥儿跟姐儿是泥做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起来。

    ……

    郑山辞还在处理公务,现今修路已经修到岚县去了,有些生意也可以到岚县去做。郑山辞打算开一家郑家食肆到岚县去赚钱,他不贪心一惯只是赚小钱,剩余的商机要让给新奉县本地的商人。

    自打四大家落魄后,郑山辞还未答应过这些乡绅跟富商递来的帖子,如今是要请他们一同来府邸缓和一下关系了。

    郑山辞寻着夏日家中也没甚可以庆祝的日子,便喊了旺福来想法子。

    旺福说:“大人何须麻烦,只说是少爷请他们夫人来喝茶赏月,让他们携了相公一同来,他们就会过来。”

    现今县城里的人都想来郑府,只要给个理由,他们就会巴巴的前来了。

    郑山辞笑道:“是我不如你。”

    旺福忙不迭弯腰说不敢。

    郑山辞便让人写了请柬,给新奉县的乡绅、富商送过去。路修好了,了却了郑山辞心中的一件大事。有些药材到了这个节气也能收获了,这般真是双喜临门了。

    新奉县的药铺子还要放一放,不能用药价给他们压垮了,不然对新奉县的发展不利。自古以来,供不应求,价格上涨。供大于求,价格下跌。新奉县的药材多了,这以后吃药看病,这价格就要低一些。郑山辞哂笑,他不会让药铺的收益太低,但想再高一截也不成了。

    江主簿把文书递到郑山辞的案桌上,郑山辞压了心思,看着这些文书叹口气继续拿着笔批阅。

    县衙里为了这修路的事,各个都忙着。现今药材成熟了,户房的人又又得忙了。百姓拿着药材来卖,他们就要去清点入库,然后再给银子。分明是县衙里的小吏,如今变成了收药材的伙计了。

    乡民们背着自己从田地里割来的药材,在县衙一处小摊子前排队,心里还有些忐忑。看见排在前面的人,拿了银子他们的安心了不少,心里又有忐忑又有期待。

    “这草药的成色可以,但这一部分不好,算你一两银子。”户房的人找了辨别药材的老手来看。

    “一两银子?!”一个黝黑的汉子惊讶的重复一遍,看着穿着官服的人把碎银在秤上称了称,然后把碎银递给他,在众人的眼皮子这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汉子拿着一两银子傻乎乎的用牙齿咬了一下,是真的?他真用草药换到了银子,还是一两,这可比种其他的作物划算多了。他今天只带了一背篓来,家里还有些没有收割,他回去后就立马叫媳妇跟儿子一起去地里把草药割了。

    这一两银子先去集市上买两斤肉回去,两斤肉最多花了二十几文钱,汉子乐呵呵的背着空背篓走了。

    还有给家里的小宝买件一衣裳,一直都是穿别人不要的衣裳,买件新的。

    “成色不好,色泽黯淡,半吊钱。”

    一个乡民也拿了钱,但他知道成色好的药材赚的钱更多,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的种植药材,反而偷懒了,拿着半吊钱走,他心中想着要好好的种药材,药材真能赚很多钱。

    户房的人把一笔一笔的钱记下来,方便以后对账本。放在这里的钱已经换完了,百姓们伸着脑袋看着箱子里的铜钱跟银子被换完了。看药材的人也有些累了,摆手:“先等一等。”

    百姓们看着箱子里的银子已经没了,有些躁动。没等一会儿几个衙役就抬来了新的铜钱跟银子,足足四个箱子,把空箱子又抬走了。

    “县衙里有钱!”一个百姓高兴的说。

    “怎地没钱,戚家跟程家老有钱了,他们有钱,县衙就有钱。”一个百姓笑道:“郑大人也不图这些钱财,全是充了县衙的库房。”

    等时辰到了,看药材的人继续挑拣药材。他还有些吃不消,等下值后让人回了郑大人,再请一个人来,两个人轮流来看,这般松快一些。

    到了下值的时辰,他们才摆手让百姓们回去明日再来。郑大人就是下值准时,这点他们县衙的人都高兴着。百姓们是陆陆续续的来的,见了箱子里的银子只能想着明早点来。

    拿了银子的百姓就高兴多了,想着家里还有几片地种了药材,心里顿时不慌了。一想家里好久不见荤腥,家里的婆娘没制新衣了,买几身好料子回家去。

    家里的人吵着闹着让他别浪费这个钱,实则心里都是欢喜的。他还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了,有钱了把日子还是要过好。

    他从集市买了东西回去,一回家,家里的孩子就冲了过来。

    “闻到糖的味道啦!”

    ……

    郑山辞临走前让膳堂给户房的人炖了一碗鸡汤,让他们喝了再回去。现今范平的商队还未来,他都是在青州地界,郑山辞一个月之前写了信,其余的一些药材,他也可以卖到岚县去。不过已经说好了,还是等范平那边的来信再说。

    回到府邸,郑山辞告知明日请县城里的乡绅、富商来家里。

    虞澜意眼睛一亮,“现今我是当家主夫了,这种宴会合该我来安排。”

    以前只看见阿爹跟祖母安排这些宴会,他只顾着吃便好了,现今由他来安排,虞澜意心里有很多想法。由他来安排宴席,请人到家里来,最重要的不就是吃么。

    郑山辞:“都交给你了。”

    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郑山辞心想。

    虞澜意现今把郑山辞给他的方子给了得力的人,酿造出来的酒很醇厚,徐哥儿给他寻了铺子,他就请了一个掌柜跟两个伙计把铺子开起来了。

    郑山辞让郑家食肆跟小吃铺子售卖酒肆里的酒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去买酒。

    新奉县的人喜欢喝烈酒,喝了全身痛快。虞澜意开的酒肆就是烈得厉害,一口下去呛人,辛辣、刺激,再喝下去便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酒味很浓,其他的酒跟这酒根本没法比。喝了这里的酒,就喝不下其他的烈酒了。

    酒肆里的梅子酒又是适合女子跟哥儿喝的,绵绵的、带着甜香。由着徐哥儿请了几个小宴,让新奉县的小姐跟哥儿都尝了这酒,心里便有了念想,找徐哥儿要了酒肆的位置,让家里的下人去买来喝一喝,解解乏。

    虞澜意从徐哥儿家带了一盆菊花来,养在院子里,他有空便要去浇水。这时他正给花浇水,跟里间的郑山辞说着话,“我想着让厨子做几个硬菜,再由着金云去小吃铺子买些钵钵鸡、手抓饼放在桌子上。也不全当是晚膳,还有别的要做,只当是开胃的。”

    郑山辞从里间走出来,坐下喝了一口茶,“可以,只要不失礼数就好。”

    虞澜意雀跃:“你还不信我,我是最知礼数的。”

    郑山辞差点被茶水呛住了。

    他最近学了看账的本事,浇了水便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本账本在瞧。酒肆的账本瞧着比府里的账本繁琐多了,府邸的开销多半都是他的开销,其余的便是下人的月例,还有人情往来跟后勤,余下小小的一块就是郑山辞的开销。

    第57章 政绩

    虞澜意跟着虞夫郎也学过看账本,他边看,郑山辞就凑过来了,“看得如何?”

    那温和的嗓音还是平素里的样子,可虞澜意就能从中听出郑山辞对他的不信任,他便心里有了气,“看得正好。”

    郑山辞见虞澜意字正腔圆愣了一下只说了一声好,还说可以让他来算。

    虞澜意睨看向他,一挑眉,把账本一收,整个人躺在椅子上,懒散中含着笑意,“这账本给男人看了那还了得。”这是我私房钱。

    郑山辞:“……”

    他瞅了虞澜意一眼,自己拿了水壶给那菊花又浇了一通水。

    虞澜意心中一跳,见郑山辞浇水浇个不停,轻咳一声,“再浇水要浇死了。”

    郑山辞把水壶一放,不见气了。去寻了一本书过来陪着虞澜意。哎,没他陪着,虞澜意看账本也不仔细。

    说着家里要操办宴会这时,林哥儿跟郑清音总要来帮忙。他们比虞澜意有经验,每年过年的时候,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要来,他们都要招待着,男人们嘛,自去喝酒吹牛去了,这些事都是他们这些哥儿跟姑娘来吆喝。

    虞澜意身边还有金云、邓雪在,一个县城里的宴会不在话下。虞澜意过了一把瘾,只等明天那些乡绅、富商上门了。他还特意让人准备了小孩喜欢喝的果浆和羊奶糕。

    一进屋郑山辞还在床榻上看书,虞澜意一瞥,还是《论语》,他自去洗漱后爬上床,扯着郑山辞,“明儿你不上值了?”

    郑山辞唔了一声,默默的关上了书本,他去脱身上的里衣。自打虞澜意生病好了,他们还没有亲热过。

    虞澜意喘了一下气,颤抖的说:“蜡烛……蜡烛还没吹……”

    以往都是瞎灯摸黑,现今蜡烛的光还亮着,吐出火星子。虞澜意的手虚虚的搭在郑山辞的肩上,郑山辞让他在上面。

    这少爷一直嚣张着,只如今才有了点脆弱,那也不是脆弱,瞧着更让人想入非非的。

    郑县令不得章法,只管使劲。

    ……

    乡绅富商们得了郑府的请柬,都是心中存了期待,盛装出席,什么绫罗绸缎都是穿着,带着妻儿一同去郑府。

    “到了郑大人府邸,万万要小心说话。”乡绅叮嘱道。

    “知道了,父亲。”

    莫说是这些乡绅,县学里的学生都来了不少,他们有些人本来就是乡绅之子,从小就被抓读书,去了县学不足为奇。郑山辞是唯一一个进士,他们有些乡绅也是想找郑大人讨教一二,让自己的子侄后年下场时,心里有几分把握。

    进士,那可是进过集英殿,见过皇帝的英才。

    “郑大人好。”

    “郑大人好。”

    这县令夫郎身份也不简单,那李御史从新奉县临走时还来县衙找郑山辞,又是一番热情的模样,在之前虞澜意又去找过李御史,这不禁就让他们联想起来,待郑山辞跟虞澜意越发恭敬起来。

    邓雪把礼品一一登记在册,乡绅跟富商们便落座了,一看席面上的珍馐,他们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身上,都是想着郑大人请他们来是做甚的。

    虞澜意怏怏不乐的吃了一块糕点,怎地就不看看这宴会有多好,只顾着跟郑山辞说话去了。对了,还有同他说话。

    “您腰上的金穗子真好看。”一位年轻的夫人注意到虞澜意腰间的饰品,眼中一亮。她还未见过这么精致的穗子,还是金的,这带着腰上散开泛着点点的光泽,漂亮极了。

    虞澜意把金穗子取下来给这位夫人,“这是我大哥送给我的,是很漂亮。”

    以前大哥还不会给他送这些呢,等等,以前大哥不会送,现今怎么会送了?

    他们传着虞澜意的金穗子,纷纷发出赞叹。虞澜意的心思却没在这儿了。

    郑山辞同乡绅、富商们说了修路的事,“岚县的路已经通了,来回估摸只需要两日,要是脚程快的只需一日,我知道你们手里有些闲钱,如今把这钱拿去岚县多开几个铺子也省得。”

    乡绅、富商们本就心动,只有心里还有疑惑,“郑大人,我们拿了银子去岚县开铺子,这税也交不到您手上啊。”

    “你们去开铺子,多雇佣一些本县的伙计就成了,我怎能让你们不去岚县开铺子,以后我们两县联系的地方多着。”郑山辞笑道,“今日就是给你们通通气,还有看看你们家中的子侄。”

    乡绅们一听这话心中一喜,忙不迭叫家里的儿子跟看好的小辈前来拜见郑山辞。

    几个青葱少年穿着长袍盈盈的向郑山辞见礼。

    说来他如今二十二岁,比这些少年也大不了多少。郑山辞好生问了一下课业,有几个少年谈吐不凡,郑山辞点点头,待他们下场时,他正好是任期第三年,这政绩也包括学政。

    郑山辞便出了几个题考考他们,等他们回答上来便夸了几句。

    “郑大人是进士出身,得蒙郑大人的教诲,都是他们的福气。”一个岳姓乡绅说道。

    “都是有灵气的,稍加点拨,后年下场有望取得功名。”

    众人皆是一副喜滋滋的样子。要说郑大人也没让他们做甚,反而让他们心里更大胆了,想着去岚县做生意了。再说了,他们去开铺子赚些钱回来也是花在了新奉县。有些实木庄就不去掺和这事,新奉县的客人可他们吃了,做的桌椅还要订单的,把技术提升好了,再把桌椅卖到岚县去。

    郑山辞确实也不怕众人去岚县安家了,古代对人的籍贯这些管得很严,不会轻易让人改了籍贯。他们去岚县做了生意,以后受益的还是新奉县。

    众人纷纷满意的离开了郑府,得了县令的话,他们就安心回去了。女客那边还在谈论虞澜意身上的衣服跟首饰。

    “真没见过,看着就华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捂着嘴笑,“看来是外边的东西,应该是京城的。”

    “我去青州最有名的首饰阁楼里都没见过,那缎子也是,摸着就很滑,水润润的,夏天穿着不知道有多舒服。”一个哥儿也说道。

    宁哥儿笑了笑,“听说县令夫郎是长阳侯府家的嫡哥儿。”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道了,问宁哥儿是哪儿来的消息。

    宁哥儿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他有些脸红说道,“我之前从驿站路过,李大人走时嘟囔了几句被我听见了。”

    “难怪,李大人在公堂上对郑大人还在挑刺、甩脸子,第二天就那般热情去县衙寻了郑大人。”

    “徐哥儿,料想你早就知晓了,还一味的瞒着。”一个小姐冷哼一声去抓徐哥儿的手,那力度不算大,带着点调侃。

    “好姐姐,我是见虞少爷的姿态和常人不同才派了人去查,怕他们是有意瞒着身份故而不敢多言。”徐哥儿讨饶。

    他们心照不宣,也知道得了消息不会告知其他人,这样的消息留着自己独享。看如今徐哥儿就成了虞澜意的好友,这般徐家也沾了不少好处。哼,这商人出身的哥儿就是精于算计,这般好手段。可惜,身份还是低贱的。

    众人一路回去了。

    ……

    虞澜意拿了果子吃,他说:“真没人注意到这席面有多讲究么?”

    林哥儿听了一笑,“看出你用心了,没挑出什么错处就成。你也累了,还不如好好休息。”

    虞澜意把自己埋在林哥儿的怀里,扯着他的袖子说:“大嫂,也不说说话哄哄我。”

    “你啊可哄不了,得让二弟来。”

    虞澜意气恼,心里又有些羞赧,自己去寻郑山辞。

    席面自有侍从打扫,有些东西看着着实浪费,林哥儿便让人把这些剩下的东西拿去送给乞丐吃,免得浪费了。这每一次办席面都是浪费,不像他们在清乡村。要是在村子里办个席面,家家户户都拿了碗筷跟椅子去吃饭,根本就剩不下什么东西,有剩下的村民们就用自己的碗装回去。办席还有啥剩下的东西都是第二天热了吃了。

    林哥儿想起在清乡村的日子还有些感叹。

    虞澜意今日被新奉县的夫人跟夫郎们围着,还有未出阁的小姐跟哥儿,没一个长得不好看的,都是真真的美人。虞澜意自认是个大美人。

    想着美人,虞澜意下意识攥着腰间的金穗子。

    ……

    京城

    虞长行一直在皇宫当值,武明帝刚考究完大皇子跟二皇子的功课,招人喊了虞长行过来,他眯着眼睛看了虞长行一眼道,“朕都两个儿子了,你怎还没成亲,你的样子也没隐疾。”

    武明帝笑道:“你一日不成亲,京城的小姐跟哥儿的目光就看着你,让大燕的好男儿如何是好。”

    虞长行没想到还被皇帝催婚了,他皇宫也待不下去了。

    回到家里,虞夫郎就找了几个画像让他挑,因着虞家兄弟都是喜欢哥儿的,所以给虞长行的画像也是哥儿多一些。他们是武将,哥儿更受得住他们,而且满身的风沙、血腥,劲又大,大概其他柔弱的名门姑娘也不喜。

    崔哥儿当时嫁给大堂兄时,次日一早直接就没起来去见礼。

    “现今侯府就你没成亲了,弟弟都赶你前面去了,你多瞧瞧,哪怕是身份低一点也无妨,可总要在伯府、侯府、国公府里寻人。”

    虞夫郎看得清,等以后长行承袭了爵位,陛下定还要给他升一升,毕竟从龙之功陛下记在心里的。比起其他的皇亲国戚、勋贵,长行的官还没怎么升。

    到时候什么长阳侯府,该变成国公府了。

    虞长行让侍从拿了画像回屋了。

    虞夫郎:“总算是拿了画像了,这孩子还是不太省心。”

    曹嬷嬷:“夫郎,大公子已是京城多少人想要的女婿,这些还不是任他挑选。”

    虞夫郎笑了笑,眼底有自豪。

    侍从把画像搁在桌子上了,虞长行的屋子很简单,他有一个烧钱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兵器。虞夫郎给虞澜意准备了铺子、庄子。虞长行自然也有,这些分红和租金每年都会到他的手上,他要么就是放在库房,要么就是买兵器。他还有一间屋子,专门放兵器的。

    虞长行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剑,他屋子里一片墙上全是剑。虞长行把剑搁置好,吹了蜡烛打算睡觉了。

    他发现自己的枕头放歪了,他起身把枕头同床的缝隙对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睡下去了。澜意也嫁人了,他是该成亲了。

    免得一直被催,就算是他也总会烦的。

    第58章 骤雨

    新奉县的路修到了岚县,这是实打实的,修完路,乡民们还有些唏嘘。以后就没这个地方挣钱,谭和让后勤的厨子去买了一些好酒好菜,用来犒劳,也是散伙饭。

    鸡鸭鱼肉管够,烈酒这些都是去酒肆买了喝着。厨子的手艺不错,把每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桌子摆了好几桌,晚上用柴火烧着,架子上还烤了一只新鲜的羊。

    “谭大人,我敬您。”一个衙役给谭和举杯。

    谭和爽快的喝了酒。

    “谭大人,我们还能修路么?”汉子吃了菜,又喝了酒,正敞开了胸膛散热。一时之间胆子大起来,向谭和打听消息。哎,他们实在舍不得修路赚的钱,还想多赚点攒起来。他估摸一算,修这条路,他已经赚了有十五两银子了。

    这是种田的话,要种个五六年可能还没有啊。这活又包吃包住,就是费点劲。

    “郑大人说了,到时候还要修从镇上到县里的路,所以应该还能修。”谭和笑着说。

    这般一说,这些汉子心就放在肚子里了,他们还有机会赚钱。要是再多修几条路,在自己的乡里盖一座青瓦大房,不知道要惹得多少人羡慕。

    汉子们都大着胆子给谭和敬酒,谭和来者不拒也喝了许多酒。汉子们喝多了就唱着家乡的小调,风沙还吹着,晚上只有这一点火星。

    厨子又端来一盆肉让他们吃。

    谭和正要说话,沙子吹到他嘴巴里来了,他呸呸几声,看着这条路还有些恍惚。他一个弱质的读书人跟着这些大老粗,也变得不那么文雅了。

    谭和低骂一声,不文雅就不文雅吧,这儿又没人看见。

    ……

    郑山辞得了范平的来信,说是三日后就能到新奉县。郑山辞心中有底了,等范平看了新奉县的水泥路后,应该会多派商队来这里走走,还能吸引不少人来新奉县办厂子。

    新奉县没什么支撑性的产业,家具铺子、绸缎、杂货这些都有,就是没有大一点厂子产生持久的效益。这样的厂子生产的东西源源不断的,不能只供本县,必然是要卖到外面去的。药材这是他们因着土壤结构做出的调整,厂子这事,郑山辞还在想做什么买卖。

    户房的人拿了账本脚步轻快的进来,“郑大人,这是这个月的账面,您看看。”

    “放这吧。”

    郑山辞看了账面都是支出的银子,百姓的药材还在库房里没动,等范平来了才知道能赚多少。他先把账本搁着,自己又去处理公务去了。新奉县的案子最近有几起偷盗案,郑山辞让朱典史去办了,余下没什么要紧的。郑山辞每月都要看账面,有些人总是想着钻空隙,贪点银子,郑山辞发现后就让人打了二十大板,给扔出去衙门了。

    这样的风气郑山辞绝不姑息。

    他打算这几日要去乡里走一走,估计是要驻村的,下基层。下了基层有什么问题的就解决了,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还要去县学走一遭。刚把路修好了,药材也收了些,事情又多起来。

    他出门去只带了旺福出门,听见有人在说他,郑山辞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

    “郑大人让我们都种了辣椒、大豆、药材……以后粮食怎么办?”

    “不是说了去岚县买回来么?”

    “那以后闹了灾荒,别的县还给我们粮食啊,那时候有价无市。”

    男人摆手不耐烦,“你担心这么多做甚,以后的事情以后说。我只知道郑大人确实带着我们赚钱了,现今卖了药材,这价格是粮食的三倍,你要是还想在你家沙土地上种小麦,你就自己种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我这个人就是担心过头了。”

    两个人说着话离开了。

    郑山辞想过这件事,只是还没有实现。他是想在郊外修一个大粮仓,然后让每个镇也修个粮仓。粮食收成好,多的时候他们去岚县买来就储存着,要是真有危机就用这些储存的粮食。每家每户是要有储存的概念,他自己就喜欢囤一些东西。

    比如笔墨纸砚,郑山辞想起来了,就要囤三个月的量。他发现虞澜意也会囤东西,他是喜欢囤珍珠粉,一次囤四盒。

    好像囤货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

    郑山辞听了这话,心想是要把这粮仓的事也办起来了,“你让江大人找找在郊外有哪片地,县衙可以用。”

    旺福应了一声。

    郑山辞这边在找地,虞澜意也在郊外找地做成酒肆的仓库。他带着金云正在跟人谈价格,这个老板要价是一年五两银子,金云觉得还可以磨一磨。

    虞澜意自己当家做主了,心里想着多省点钱,可以买更多的东西,他非常支持金云砍价。他就不行了,他只会一招。

    金云:“在郊外现在还有谁会租你的仓库,我们租了一年下一年还会租,要是你不同意,那我家少爷这就走。”

    虞澜意心想对极了,租了一年还租一年,三年满了,他们就回京了。

    虞澜意会的一招,作势就走。

    老板:“……”

    他看着两个人真要走,心里一急,咬牙道:“四两五钱,只能这么少了,不能再少了。”

    虞澜意心中得意,他转过身还是平淡没有波澜,金云同样脸上没喜意,让老板签了契书,把四两五钱给了老板。

    老板唉声叹气,“这是我做过最亏本的生意。”

    虞澜意跟这些商人打了一阵交道,他心中轻哼,什么亏本,有你亏本的时候么

    他拿着契书,绝不惯着说:“那我们不签了。”

    老板忙劝着虞澜意又回来,真是个祖宗。

    这地方做酒库好,虞澜意省了五钱的银子,他拿去买糕点吃,花了两钱,还有三钱,他打算攒起来。

    他瞅了一眼金云,金云还在吃糕点,虞澜意看他。

    “我要一个箱子攒钱。”

    金云手上的糕点掉桌子上了。

    虞澜意皱着眉:“多浪费啊。”

    金云结结巴巴:“少爷,您不是有很多箱子么?”

    “可那些都装了别的东西,我攒的钱要单独放着。”虞澜意明媚的说:“等攒多了钱,我就在京城给自己买一座宅子。”

    金云:“……”那还是别了吧,攒一辈子都不可能。

    毕竟少爷说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人在铺子里吃糕点,天半阴不阴的,立马就下起了点,下雨了。

    没带伞,他们就坐在这吃糕点随便躲雨,想着雨总会小的,结果越下越大。

    伙计给客人们添了一碗茶,“这雨怕是今天不停了,夏天的雨一般都是暴雨,而且集中着下。”

    天边的黑云滚滚,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窗户上跟厨房里油榨了冒出来一样,一道白光从街道上闪过,一阵轰隆隆的雷震耳欲聋。

    虞澜意他们坐在窗边,他连忙把窗户拉上,一阵凉意带着土腥味钻到鼻尖来了,他有些不适,想吐。点心铺子里的人坐下来,叫了一壶好茶,打算就这么坐着,看雨停不停。

    屋子里的窗户关了,很黑,黑蒙蒙的,每个人的脸好像都有墨点一样。虞澜意怕打雷,他很容易收到惊吓,搓了搓自己的身子,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铺子的人多,瞧着有人气,不然让他一个人待着,他就不行了。他们开始聊闲起来,哪家大户纳妾、哪家公子好看、哪地的膳食最好吃。

    最爱的还是八卦一下城中的大户,他们接触不到,心里念着听着他们的故事。

    “听说没,王老爷在家突然离奇暴毙了,听说是有鬼在做乱。”

    “怎么没听说,前几年王老爷身体不行了,本来都要下葬了,结果不知是从哪请来一个江湖术士把王老爷救了,这就又活了几年,现今死了。”这事是城里的大事他们对这些诡谲的事很感兴趣。

    虞澜意听了只觉一股寒气入体。

    “王老爷还是死了,是在睡梦中安详死去了,这是王家少爷说的,我们也不知道真假。有人说是王家貌美小妾同王少爷偷情,然后被王老爷发现,他们就把人抓了。”

    “要不就是府上的侍从被王老爷羞辱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把王老爷下毒杀死。”

    “……”

    若是仔细思量就知道这几种可能站不住脚,可现今屋子里黑蒙蒙的,所有的人都没怎么出声,一个人慢悠悠的讲王家的故事,虞澜意汗毛竖起。

    伙计提着茶壶也听得痴了,这比说书先生讲得还要好。

    虞澜意手抖,一看金云,金云也是伸着脑袋在听。

    窗外传来唢呐的声音,还有呜呜的哭声,整齐的脚步声。

    讲故事穿着灰色袍子的男人眼睛一转,“来了。”

    话一说完,灰衣男子打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夹着寒雨吹来,他们透过那扇窗户看见了众人穿着丧服,在雨中抬着棺材,唢呐的声音尖锐刺耳,不时有人在边上哭,虞澜意望着这一幕,精神已经恍惚了。

    “说到这王老爷同他青梅的事,他们是无奈才分开,等王老爷功成名就,青梅已经嫁人还丧夫了。两个人暗生情愫,在破庙里幽会欲行苟且之事。”

    要是有个拍书板,这灰衣男子就要拍一拍,他停顿一瞬把众人的口味钓起来——

    虞澜意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两个人相拥,互相亲吻着,去扯对方的衣服。”

    青梅:“你吃我的舌头。”

    王老爷:“吃了吃了。”

    青梅:“我也要吃你的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青梅把王老爷的舌头咬下去吞咽下去,发出铃铛般的笑声。”

    虞澜意想尖叫,他的额头泛着汗水,唇瓣也变得白起来,他怀疑他晚上会做噩梦。

    糕点铺子里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还央了灰衣男子再说。

    灰衣男子兴致勃勃喝了一口茶又说了一个鬼故事。

    ……

    雨下得越发大了,郑山辞打外边回来,旺福给他撑着伞到了县衙。他回到屋子里拍了拍肩膀上的水,膳堂里熬了姜汤送过来。

    “旺福,你也喝一碗。”

    旺福应声,一碗姜汤下肚,胃里暖暖的。郑山辞看着这雨,还在闪电打雷,他说道:“这雨下得及时,应该是急雨。”

    郑山辞的公务处理完了,他找了一本判案子的书来看,听着雨声,喝着茶看书正好。

    江主簿撑着伞,踩在水洼里,他用左手还掀着自己的袍子,到了屋檐下才放下袍子去给郑山辞见礼。

    “郑大人,县里有座桥断开了,死了八个人,现今朱典史带衙役去看了。”

    郑山辞起身,心中一惊,“这雨是有些大,但也不至于就断开了。边走边说。”

    江主簿哎了一声连忙跟上。

    这桥面还是在县城的一处湍急的河流上方,桥硬生生像是被劈开了一样,中间是空白的,郑山辞倒吸一口凉气。

    “百姓见雨势大了,他们家就在桥对面,就想跑回家躲雨,不然一直下个没完没了,他们走到路中间,突然耳边响起撕裂的声音,几个人就从这里掉下去了。”

    郑山辞可以想象那样的凶险,直接从高空往下坠落,还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甚至石桥上的石头还会重重的砸在身上,又是下暴雨的天气,人落进水里便没了声响。左右喊人救命,谁又敢下这湍急的河流。

    雨声跟哭声、叫骂声混合在一起,空气中重重的潮湿,寒风吹着,郑山辞也觉浑身充满了冷意。

    几个妇人跟哥儿哭喊着,衙役把断桥边隔了出来。现今是不敢下去打捞尸体的,只有等雨势小了,寻几个水性好的去打捞。

    第59章 两个鬼才

    朱典史看见郑山辞就行礼:“郑大人,把这里已经隔开了,没有人会过来。等雨停了会让工房的人来修桥。”

    郑山辞看了在一旁还在哭泣的妇人跟哥儿,问道:“这座桥是哪年修的?每年又是谁去看的,这事要问清楚。”

    江主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他拱手回话,“这是戚大人在位时,在两年前修的桥,工房是谁修的,那边应当有记录。”

    郑山辞顿时头皮发麻,“让人赶紧找找戚县丞还修了什么,都要重新检查一遍。”

    这人偷工减料绝不会只有这一次。

    “是。”

    郑山辞去安慰了一下这八个人的家眷,都是可怜见的,世事无常,只留得一声唏嘘。他说了几句,看了河里的水位,还没过线,晚上雨势小了,对新奉县没什么影响。不然这雨要是下个几天,又回回都是这样的暴雨,田地里的药材都要受影响,在县衙里堆放起来的药材也有发霉的可能。

    旺福给郑山辞撑着伞,他一边走一边想事。远远的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

    郑山辞回过头看见一家铺子里,虞澜意把手伸出窗外大喊道:“郑山辞,快来接我,我没伞!”

    郑山辞:“……”

    魔幻又有点意料之中。

    郑山辞走进糕点铺子,一个人飞快就扑了过来,撞进了郑山辞的怀里,郑山辞的胸膛开始痛起来。

    “……”这头还是太硬了。

    虞澜意抱着他的腰,把自己埋进去,像是受到了惊吓。

    众人早在虞澜意从灰衣男子的窗户旁看见郑山辞,叫了他的名字就有些愣神。没想到郑大人真还过来,他们还未打量虞澜意,如今也不敢去打量了。

    灰衣男子倒是面上一喜,忙不迭走到郑山辞跟前,从包袱拿出自己的任命书,拱手道:“郑大人,我是朝廷任命的新奉县县丞,叫丁宣。”

    虞澜意从郑山辞怀里退出来,瞪了丁宣一眼。堂堂一个县丞,还在糕点铺子里讲鬼故事。

    丁宣摆出无辜的样子。

    郑山辞看了任命书确有吏部的盖章,一看丁宣又是仪表堂堂的样子,郑山辞便说:“你来了怎地不喊守城的士兵通报一声,好让人去接你。丁大人现今已是下值的时辰,明日再去县衙吧。如今我要先回家去了,你要不要去府邸坐一坐?”

    丁宣欣然同意。

    郑山辞愣了一下点点头,“旺福,你去家里让人驾了马车来。”

    旺福领命去府邸寻马车,不然这么多人,一把伞也带不回去。虞澜意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这一听就是客气话,结果这个丁宣顺杆爬,看来又是一个坏东西。

    有了郑山辞在身边,虞澜意的精神劲好多了。旺福回府邸需要时间,郑山辞便坐下来,同丁宣说话。虞澜意给郑山辞拿了一块糕点。

    郑山辞笑着吃下了。

    “我是在京城里,在一家公子家里当私塾先生,因为还是举人的出身嘛,就顺便赚点钱。”

    “为何不返乡?”

    丁宣眉眼俊朗,他摆手道:“我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就是一个孤儿,没甚牵挂。唯一的牵挂收养我的爷爷在我七岁那年就去世了。”

    他拱手说道:“读书这事,我也是靠着在学堂里蹭课的,幸好先生没有赶我走,容我可以在门外可以偷听。”

    郑山辞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你是靠蹭课,考上举人的,你这让别人情何以堪啊。

    丁宣有些窘迫说:“我告知大人是因为我怕我有做得不足的地方,还请郑大人多海涵,我会好好改正,不给郑大人拖后腿。”

    虞澜意出声,“你除了当私塾先生,还做什么养活自己?”

    丁宣不好意思抓了抓脸,笑道:“我还当说书先生。”

    虞澜意瞪他。

    “京城的开销太大了,我在京城攒了些银子还是在租房,打算在大户人家家里多赚点银子返乡了。结果朝廷就来了任命,让我来新奉县做县丞,好歹是个官,能干到老,还有俸禄,好稳当的。”丁宣二话不说收拾好自己简单的包袱就来了。

    因为刚来,他还是有些羞赧就没让守城的士兵知道他的身份,结果他去吃糕点时下雨了,便被困住了。没想到跟郑大人的夫郎在同一家糕点铺子,真是缘分。

    等马车来了,他们回到了府邸,郑山辞让邓雪去给丁宣安排住的地方。他要回屋去换官袍,虞澜意跟着他一起溜达过来了。

    “郑山辞,我怕打雷。”

    郑山辞脱了外袍,在虞澜意面前已经没有羞耻感了,就是被这么直直的盯着还是有些灼热,他叹口气,“你怎地就这么娇气。”

    “我又不是你,皮糙肉厚的。”虞澜意抱住郑山辞的腰,“你晚上哄我睡觉。”

    郑山辞应了一声好,摸了摸虞澜意的头发,还是干燥的,看来是没有淋雨。他拍了拍虞澜意的肩膀,瞥见他白皙的后颈,他轻咳一声移开了眼神。

    虞澜意霸道惯了,现今小鸟依人,这般依赖他。郑山辞心中暗爽。

    晚上丁宣还没有住处,郑山辞留他来吃饭了。郑山成跟郑清音见了他还有些惊讶。丁宣礼数周到的行礼,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只有他们最墨叽。

    一听还是个举人,现今的县丞,郑山成跟郑清音忙不迭见礼。

    丁宣在这里用了晚膳,他终于吃饱了,让侍从带着他下去歇息。有外人在,郑清音鸡腿都不敢夹了,等丁宣走了,郑清音才夹了鸡腿啃。

    “大哥,丁大人只住一晚,明天就让人给他安排宅子住着。”

    郑山成点头,今天下雨林哥儿把腿扭伤了,请了大夫来看,没什么大碍就是还要卧床休息。让厨房的人给他准备了食盒,到屋子里用。

    细雨绵绵,到了清乡村还是艳阳高照。郑父跟郑夫郎迎来了郑山辞派到村子里的人,都是家里忠心耿耿的人,说是要把老两口带着去新奉县。

    郑父忙摆手:“我不去,你让他们在那生活就好了,我们在这生活挺好的,要是真去了,还不习惯。”

    郑夫郎正在给鸡圈里的鸡喂食,听了这话还是笑着的,“有这个心就好了,去了反而不自在。”

    侍从闻言把新奉县的特产带来了,还有郑山辞嘱咐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哎呀,怎地这么多银子?”郑夫郎一看银票,一百两银子,他的脑子发晕,这箱子里还有一些碎银子,郑夫郎数了数,足足有二十两,应该是郑山辞想着让他们打零碎的。

    郑家种了田地的,如今也不需要缴纳赋税,去年收成有四两银子,一年花了二两银子,还有二两银子就是攒起来,留着以后买种种庄稼,要么就是去买一头小猪崽。他们老就眼红村子里的人养了小猪崽,他们也想今年去抱个小猪崽来养着。现在有了这些钱,别说是一个小猪崽了,一个养猪场也是行的。

    郑夫郎跟郑父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欢喜,反而越发的凝重了。

    郑夫郎:“他才当上官,哪来这么多钱……别是贪了吧。”说这话时,郑夫郎还面容惶然的压低了声音。

    侍从:“……”

    侍从是雇了马车来的,他们一行人衣着跟他们不相同,又是去村子里打眼的郑家,正是下午他们又从田地里回来了,正是看热闹的时候。他们现在没去郑家的院子,倒是时不时有人从他们院子里路过。一看马车上还有一个箱子,估计是带的礼品。

    “这有个出息的后生就是好。”

    侍从见郑父跟郑夫郎都看着他,他忙不迭解释:“郑大人在县城里开了食肆,有些银子是食肆里赚点,都是干净的银子。”

    郑父展颜:“那就好,可不能做了贪官。要踏踏实实的。这些银子太多了,我们不要银票,这些碎银子够用了。”

    侍从忙道:“老爷您不要,我们回去不好交差。另外大人还让我们来伺候您。”

    郑父忙摇头:“不用,这里的事,我跟我夫郎都做得好。再说了,在乡下还要丫鬟侍从伺候的,我这张老脸都要臊死了。”

    他会在村子里抬不起头,这是什么老爷做派。

    郑夫郎想着那场面也觉尴尬。

    “那让我们帮二老把房子修缮一番。”侍从退一步说。

    “修成什么样?”郑夫郎还是想修个屋子的,毕竟还要住好久,他也想住好房子。

    侍从微微一笑:“青瓦白墙。”

    郑父跟郑夫郎的眼睛一亮。清乡村只有里正家是青瓦白墙,看着可气派了。瞧着比他们这个院子就好,要是他们能住在青瓦白墙,此生也不枉了。

    “老爷跟老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尽管吩咐我们便是了。”

    郑夫郎想了想,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我想买一头牛。”

    一头牛全身都是宝,还能帮忙耕地,牛粪也能做肥料,来回去镇上也不用去坐牛车了,自家就有牛。一头牛精贵着,要大约差不多十两银子,乡民们都舍不得这十两银子。要是有一头牛,在乡里也是威风凛凛的。

    侍从应声。

    他们先是住在镇上,等请人工人来修房就一同过来。还有郑山辞从新奉县带来的料子跟坚果这类的,他明白给了银子,郑父跟郑夫郎可能不舍得用,这些已经买好了,他们就会留下来好好用。还有一支人参,这支人参不管在哪都是贵重的,郑山辞也没法得到。这是虞澜意送过来的,一支人参可能会救命,世家大族都会多备几份。

    郑父跟郑夫郎看着这些东西,郑父沉默着,郑夫郎却是眼眶里含着泪,他转过身去。

    “老爷,那我们先下去了。这是我们买的肉跟菜,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虞家培养出来的侍从,把人情世故拿捏着,也掌着分寸。

    “这怎么好意思。”

    侍从们福身离开了。

    郑父抽了一口旱烟,“山辞真出息了。”

    晚间清乡村的人吃晚食时都在议论郑家的事,时隔几个月,还是郑家的事最有聊头。家里不知又有多少儿郎要被老父亲教训了,让他们比不上郑山辞。

    何田在家吃完饭,偷摸出去看了一眼郑家,院子是闭着的瞧不见什么。以前还能听听郑清音的声音,现在家里只剩下两个老的了。

    郑清音到了新奉县,还不知道过的什么神仙日子,都怪爹娘拦着他,不然他非要让郑清音把他也带上一起去。

    何老爹给他介绍的哥儿跟姐儿,他是一个也没看上,都拒了。

    见郑家的小院,何田叹口气回去了。

    ……

    新奉县

    晚上郑山辞洗漱完后,虞澜意已经趴在他胸膛上,抱着他的腰,拿着被褥盖着。

    听着窗外打雷的声音,虞澜意抖了抖,双手抱得更紧了。

    郑山辞是没法看书,便把书倒扣着,用手轻轻拍着虞澜意的后背。

    “郑山辞,你怕鬼嘛?”虞澜意幽幽的说。

    郑山辞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为什么大晚上的说这事,他唇角含笑:“不怕。”

    虞澜意安心多了,觉得他男人靠谱。

    郑山辞一想断桥上摔下来的八个人,他立马打住。他想缓解一下心情便把断桥上死了八个人的事告诉了虞澜意。

    虞澜意:“……”

    汗毛竖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也给你说件事。”虞澜意把丁宣讲的鬼故事说了出来,之前那么怕,说起来的时候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把王老爷的棺材在他们面前抬走了这事说了。

    郑山辞咬紧牙关,有点崩溃。

    "都是假的。"郑山辞安慰自己,并且安慰虞澜意。

    “对,都是假的。”虞澜意安慰自己,并且安慰郑山辞。

    听着窗外的打雷声跟雨声,走廊外没有一丝动静,虞澜意急忙抱着郑山辞不放手。郑山辞左右看了屋子一眼,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屋子里怪阴凉的。

    “你这么怕,我们今晚不吹蜡烛了。就点着蜡烛吧。”郑山辞贴心的说。

    虞澜意心中一暖,离了郑山辞,谁还对他这么体贴。他当即点点头,“那就让蜡烛点着吧,反正不费事。”

    郑山辞心中松了一口气。

    虞澜意在郑山辞怀里瑟瑟发抖,可能是因为他在郑山辞怀里的缘故,他觉得郑山辞身上也在抖。哎,都是他害的。

    他想着抬起头看郑山辞,在烛光下郑山辞的容貌显得更俊了,虞澜意情不自禁亲了亲郑山辞的唇。

    郑山辞垂下眼眸,显得有些温和,他反吻过去。

    两个人呼吸急促,虞澜意推了推郑山辞,突然说道,“郑山辞你不会把舌头咬下来吧。”

    郑山辞:“……”

    他的头皮瞬间发麻。全身的热都凉透了。

    第60章 商队来了

    新奉县的大雨在半夜时变小了,房间里的蜡烛燃尽了,郑山辞抱着虞澜意正睡得香。虽说昨晚经历了一些意外,险些没有睡着,但最后太困,两个人撑不住双双闭上了眼睛。

    郑山辞去上值,虞澜意今天抓着他的衣襟抓得特别紧,郑山辞还扯不开。

    郑山辞:“……”

    郑山辞用自己的枕头替自己,虞澜意手指松开,抓住了枕头的左上角,抓出了一个小揪揪。

    郑山辞立马逃了。

    他到了县衙,朱典史带人去打捞尸体了,他前来回禀了郑山辞,“郑大人,雨太大了,我们只打捞了五具尸体,还有三具尸体被冲不见了。”

    郑山辞心想这也是无妄之灾,都是戚县丞的遗留问题。他说:“让县衙出点钱,把死去的人安置了,另外让工房的人把断桥修一修。”

    朱典史拱手离开了。

    丁宣穿上官袍前来拜见郑山辞,郑山辞把他扶起来让他坐下,“你来得正好,这些日子文书都是我跟江大人处理,你来了,就可以处理一部分的文书。”

    丁宣伸手接了文书。

    郑山辞微笑:“另外住宅的话,你找户房的人挑一挑,我们县拎包入住。”

    丁宣瞬间觉着手里的文书不重了。

    “对了,让旺福带你到处转一转,介绍一下,我们膳堂每日是三菜一汤,偶尔要是不可避免会加值,我会让膳堂的人准备夜宵。”

    丁宣激动的抱着文书。包吃包住,还有俸禄拿,郑大人还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上官,丁宣瞬间觉得自己幸福了。

    “多谢郑大人提点。”

    旺福跟着丁宣走出门。郑山辞一看自己案桌上的文书少了很多,心中一叹,果然还是要多个人多份力。他快速的把事务处理完了,这次没有带着江主簿出门,找了丁宣一同出门。

    丁宣换了一身便服,跟在郑山辞身后。

    “郑大人,我们上哪儿去?”

    “就在集市里随便转一转,再去看看水泥路,我估摸着路已经修好了,谭和带着人也应该回来了。”郑山辞看见集市里的人都按照县衙划分的位置在进行摆摊。之前百姓们没有按照划分的位置摆摊,随意乱摆摊,看起来就很乱。郑山辞看见了,就让户房的人做出了规定,给他们特意划分了区域,其他的地方就不允许摆摊了。

    这样看着整整齐齐的,总比东一个西一个的好。朝廷对摊位费、租金跟税费都有要求,只是县令一般不会对这些小事做要求。这样有空隙可钻,不少小吏就靠着这个压榨百姓。所以郑山辞就把摊位费这些全部统一了,还会时不时来看一眼。

    丁宣看见这些蔬菜都是新鲜的,水润润的,想着等下值后他来买些菜回去做饭。县衙只管你的午膳,晚膳一般都是要回去自己吃,只有加值时,才会留顿晚膳、还有夜宵。

    丁宣是从岚县过来的,他看见了从岚县到新奉县的水泥路,心里很震惊。还向马夫打听了,马夫说是新上任的新奉县县令做出来了。

    现在他踩在水泥路上,硬邦邦的水泥路,不像泥土一样,踩在坑里还会把鞋底弄脏,雨水冲刷过的水泥路,越发的干净了。看见水泥路上远远的马车驶过来,这道路平坦顺畅,要是大燕全是这样的水泥路,这将会大大缩短各地之间的距离。

    “郑大人修的路真是鬼斧神工。”丁宣拱手心中佩服。

    “新奉县在沙土之中,要想变得繁荣起来,必须跟岚县相连通。”郑山辞看见郊外还有百姓在田地里挖地,他笑了笑。

    “丁大人难道不想做出一番政绩出来么?”

    丁宣就是向来混吃等死的,如今对上上官的眼神,丁宣心里也生出了一股豪气壮志。儒家讲究修身治国平天下,他们学的是儒家之道,秉持着儒学的精神,积极入世,上官竟是这般有志气,丁宣心里也打足了底气。

    丁宣:“想,郑大人,下官也想做出一番政绩。”

    戚县丞走了,丁宣来了。现在新奉县的县衙已经没有短板了。

    郑山辞看见一个老农给田里挖了一条道,把田地里的水排出去,看见郑山辞也没怕,他看他们一直看着便解释道:“田地里的水多了,容易把药材泡坏,还是先把水排出去。”

    老农带着水囊喝了一口水,心情很好的样子。

    郑山辞问:“我看老人家你们种的是枸杞,你的枸杞已经成熟怎地不拿到县衙去卖?”

    老农看了一眼自家的枸杞,他说:“等再熟一些再卖,好的枸杞呈鲜红色或是暗红色,外观饱满有光泽,我家的枸杞还差点。这药材的品相不好,要少很多文钱。”

    “我们村的一个混子,他家里有几亩地,他听说县衙鼓励我们种植药材,他也跟着去买了点,伺候那几亩地还算尽心,结果给他挣了二两银子,把他高兴坏了。可惜他早年把田地卖了,不然多种几亩地,银子就更多了,还能攒点钱讨个媳妇。”

    “以前老人家种过小麦么?”

    老农邀他们一块去树桩上坐,闻言拍了拍大腿,“当然种过了,我们是津兴镇,都是我们镇的种小麦。小麦也是让县衙收了去做税,上交给朝廷,根本卖不出价。听说郑大人让我们都种药材,我们心里都高兴,说来也奇怪,以前种小麦的时候,天天尽心伺候,这庄稼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用了郑大人说的沤草肥跟粪丹好多了,而且种植药材不费劲,它们长得嫩绿,好似天生就该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老农越说越高兴。

    郑山辞心想是天生就该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因为因地制宜。

    “多亏了郑大人,他还请药农来教我们怎地伺候药材,不然也种不到这么好。郑大人考虑得太周到了,药材给的价格也公道。”老农说起新县令满满的都是赞赏。

    郑山辞别开了脸,轻咳一声,耳朵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村子里士兵的遗孀怎么样?”

    “她们都去纺织坊了,听说郑大人还要扩一扩纺织坊,要不是家里的人不争气,针线活不好,去纺织坊也是一条出路。”

    “听说郑大人还在修住宿院了,这般以后她们以后就可以住在院子里了,以后就是城里的人了。”老农眼中闪着羡慕。

    这住宿的事,郑山辞还忽略了,是郑清音给他说的。郑清音说下午回去的时间太晚了,还要回镇上、乡里,女子跟哥儿一个人单独回去总会怕的。

    收了贪官跟城中大户的钱,县衙里有钱又有地,郑山辞就直接让户房的人跟工房的人商量着修一座院子给她们住。

    工房的人要再加点人手,以后估计用的地方还多着。

    郑山辞回到县衙,江主簿正好来找他,江主簿见了丁宣也是见了礼。丁宣是正八品的县丞,比江主簿的官位高。

    郑山辞又想到了他的岳家,长阳侯府。罢了,不想了。

    “郑大人,昨天已经排查了工房的账本,抓了一些人已经关进大牢了。按照大燕律,他们该处死。”江主簿把一份名单交给郑山辞。

    郑山辞看了工房的小吏足足有十个人,还有工房的工匠有二十余人,郑山辞心中发冷。他初任官职,就抓了几个贪赃枉法的小吏,也在户房抓了人,这次断桥的事又把工房的人牵扯出来。

    “都解决了吧。”郑山辞说道。

    ……

    谭和回来了,他先去拜见了郑山辞,把修路的事汇报后,郑山辞让他下去休息了。郑山辞在想新奉县的产业,药材是他们想要打出的名声,但各地都有药材。郑山辞打算把三个坊都扩一扩,榨油厂、纺织厂、辣酱厂。另外还有一个特色,郑山辞打算让百姓种植鲜花,做香水跟香囊,做一个香水厂。在古代香料是极为珍贵的,一般供给富商跟贵族享受,沙土地可以种植一些不常见的鲜花,做出的香水比香料更方便,这就是走高端的路线。

    这个厂子郑山辞想自己来开,然后交给郑清音跟林哥儿来打理。还有酒肆,郑山辞也想把酒肆做大,毕竟烈酒的味道也是独一份的,只要酿酒的方子在手里就不怕被人超越,说服虞澜意把酒肆开成酒厂。

    另外修路还要继续让谭和修,把县城、镇、乡里的距离缩短。

    郑山辞把自己今后的目标确定下来了,他心里更有底了。

    ……

    虞澜意起床后,他吃了早膳。今天小厨房做的是醪糟汤圆,汤圆是厨房自己包的,软软糯糯的,芝麻在舌尖上像是要融化了一样,醪糟带着丝丝的酒香跟甘甜,虞澜意连带着汤一起喝完了。

    他出门去酒肆,看见酒肆的生意不错,还有人排着队,让伙计打酒喝,都是些汉子要的烈酒,他们也没多要,有的就要一斗,有的是把葫芦装满。酒肆旁边开的是一个饭馆跟包子铺子,包子的香气远远的飘过来,虞澜意发现他又有点想吃了。

    昨晚被吓到了,他根本就没吃多少。虽说一碗汤圆下肚了,但走到这里来他还是费了不少力气。虞澜意说道:“金云,给我买三个包子。”

    金云:“……”

    金云麻木了。

    “少爷,你要什么馅的?”

    “我要酱肉包。”虞澜意语气轻快,他最喜欢吃酱肉包了。

    金云找店家买了三个新鲜出炉的酱肉包用油纸包着,他递给虞澜意。

    虞澜意在酒肆找了一张桌子,开始吃包子。这家的包子铺,开了二十多年了,虞澜意还挺喜欢吃这家铺子的。

    酒肆里的宋掌柜,原先只是一个账房先生,江主簿门清,说宋先生是一个耿直的人,所以被赶出了县衙。郑山辞就请宋先生来酒肆里做掌柜。做掌柜的,只要忠心就成,余下的对他们来说大抵不算重要,能力平常,酒好,这就成了。

    宋掌柜见了虞澜意来,就把账本给虞澜意。

    “东家,这是这个月的账,还请您过目。”

    虞澜意:“……”

    虞澜意并不是那么想看账本。他还是让金云拿着打算带回去看看,这都是他的钱。

    如今百姓的手里有钱了,他们更舍得花钱了,虞澜意觉得今日赶集的人多起来。有不少夫夫跟夫妻都是来集市买肉、糕点,欢欢喜喜的跟过年一样。

    他看着也觉得高兴。

    修路的人跟着谭和回来了,手里都有十多两的银子,在村子里镇上都是大大的长脸,一趟下来十五两银子,不少人盘算着下次修路把自家的儿子也塞进去,这要去挣一趟,这就是五年的钱啊。

    “你们啥时候再招人去啊?”有人忙不迭问道。

    “叔,谭大人说了,要在县衙里贴告示的,说的优先我们这些修过路的人,郑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修路的汉子憨憨一笑。

    这也是这个道理,他们修路已经有经验了,又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许多人叹气,他们听说要修路修到岚县那,心里还是虚的,没想到就错过机会了。以后郑大人真需要人,他们立马第一个上去报名。

    修路的汉子回来,家里又是做了一顿好吃的,把银两交给家中父母,自己还留了银子给自己的小家。在古代不分家,都是要交家用,家里开明一点的父母会让孩子自己留点钱给小家,有的父母则是要所有的钱都留在家里,小家也不能留钱。

    给家里交了十两银子,小家还有五两银子。汉子躺在炕上,他看见妇人在给他整理衣柜,他坐起身把五两银子给她。

    “家里的钱留给你,以后家里缺什么,你自己置办。”

    妇人接了银子笑着点点头,“相公,你也累了,先睡吧。”

    “等等,你过来。”汉子招呼妇人坐过来从自己的鞋底又拿出了一两碎银,说是回来的路上,谭大人给他们多发了一两银子,让他们回去吃顿好的。他今年去修路,赚的银子多,交给父母是应该的,但他还是藏了一两银子。其余几个兄弟今年没赚这么多钱,他给着银子也心疼,足足十两,这够三年的收成了。

    妇人没想到向来老实的相公还藏了一两银子。

    汉子:“你悄悄的留着,明年小宝就到开蒙的年纪了,我想把小宝送到镇上的学堂里学点本事,以后会认字,也不做庄稼汉了,找镇上找个活做。”

    妇人听了相公的话,眼中亮了起来,狠狠的点点头,她笑着说:“我们多攒点钱,让小宝去读书。”

    “等县衙出了告示,我就继续去修路。你给我多缝一件衣裳,要结实一点的。”

    妇人把银子藏好,好声好气的应下来。银子给了,为孩子将来做打算,一切都好说。

    百姓手里有钱了,商铺的人也高兴,东西有人买了,手底下的人手不够就多雇几个。县衙散出去的钱会以税收的方式再次回到县衙的手里。

    ……

    虞澜意拿了一本账本,他跟着掌柜的去集市上选酒米,掌柜的说一般都是岚县来的米,新奉县的米不够饱满。这选米也是一个活。掌柜跑了好几趟,都要把米翻来覆去的看。虞澜意却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色的。

    掌柜:“……”

    宋掌柜教虞澜意自己看酒米的好坏。好的大米有光泽,透明部分大,腹白小,一般是细长形,大小均匀,坚实丰满。粒面光滑、完整。还要看米粒里是不是有结块、发霉、还有虫蛀的痕迹。另外还要闻香气。正常的酒米有香气,没有其他的味道,劣质的米有霉变的气味、酸臭味跟腐败味。还要尝,好的米是微微甜的。

    虞澜意看着宋掌柜拿米生咬了一下。

    虞澜意:“……”

    他觉得他一辈子都做不到这样。

    宋掌柜挑好了酒米,让店老板用推车运到酒肆里。他给了银子,还多买了几个酒桶一并送过去。

    “酒肆的烈酒卖得俏,东家,我们多酿点酒。”

    虞澜意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宋掌柜拱手:“多谢东家夸奖。”

    当时宋掌柜说了很多如何选米,虞澜意听不懂,但他觉得很厉害。心里想把他说的话记下来,但宋掌柜说完后,他发现自己一点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宋掌柜生咬酒米的那一幕。

    虞澜意心想这可不行,他要做一个好东家。

    郑山辞回到家中时,虞澜意还在看账本,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郑山辞偷偷的瞅了虞澜意一眼,见他还坐得端端正正的,心里纳闷。

    “郑山辞,怎样才能快速的对账本?”虞澜意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向郑山辞求助。

    郑山辞给虞澜意列了表格,让他快速的对账。

    虞澜意:“哇。”

    虞澜意这次信心满满,郑山辞见他认真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新奉县的路修好了,范平带着商队从岚县驾着马车过来,人都还是震惊的。这路还真让郑大人修好了,这水泥路不怕雨水了,而且平坦,这是大大的方便了新奉县跟岚县的来往啊,以后新奉县要说缺了什么东西,一天就能到岚县,这脚程根本不算什么事。

    不少岚县的百姓稀奇,更有商人嗅到了商机,准备去新奉县做生意,他们还是没有莽撞,打算先去新奉县探一探底。看新奉县有什么好买卖。

    范平掀开车帘看水泥路,还有风沙在吹,但这风沙已经阻止不了新奉县了,这条路简直是神来之笔。范平对新奉县的药材更加期待了,沙土地本来就适合种植一些药材,现在全县的人都在种药材跟辣椒、大豆、还有梨树这些,这个数量很大。

    而且跟县衙直接合作,对方反悔或是遇见什么不便的地方大大的降低,比较稳定可靠。范平先是到岚客栈,让底下的人休整片刻,他就去县衙,先是找了江主簿,他跟江主簿更熟一些,再让江主簿带他去见郑大人。

    江主簿见了范平也是欣喜的,忙不迭说道:“范东家里面请。”

    范平见了礼跟在江主簿身后。县衙里的人不知怎么还是忙碌的,来来回回在走廊里走着,他看见一个办公的屋子,一个人都没有还有些惊讶。

    江主簿解释说:“是工房的人,他们被郑大人叫去修院子去了,纺织坊要扩建变成纺织厂,需要的人手多,在县衙门口还贴了告示招人呢。”

    范平:“纺织厂?”

    “范东家还是有兴趣,等会可以跟郑大人聊一聊。”江主簿点到为止。

    范平颇为感兴趣应了一声,到了郑山辞门口,旺福先去回禀了,才让他们进去。

    范平给郑山辞见礼,郑山辞虚扶了一把,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茶几上有一壶热茶发出清香。三个人的心思都没在上面。

    “郑大人,您说的让他们来收药材的,我能不能看看药材的成色。”

    郑山辞笑道:“范东家,你先喝茶,我让旺福去把库房的药材取一部分给你瞧瞧,你再看着出价吧。”

    范平暗叹自己性急,他掩饰性的喝了一口茶。

    旺福带了几个人把几捆药材摆上来了。范平站起来看这些药材,夏季在沙土地成熟的药材有防风、枸杞、柴胡、黄芪。范平竟然看见还有知母跟丹参。

    知母跟丹参这都是紧俏的药材,还是贵重的药材。知母味苦,性寒,可清热泻火,生津润燥。丹参是用途广泛,功效主要是活血止痛,除烦安神。《本草纲目》谓:“能破宿血,补新血。”

    黄芪这些药材也珍贵啊。

    而且他现在看见的这些药材品相极佳,更能卖上一个好价格。

    范平心中一狠,不管有多少,要都是这样的品相,他全都要了。

    “郑大人,我看这些品相都是极好的,我可否冒昧的提出一个请求,我想去库房看看。”

    郑山辞面上一笑,“范东家,这边请。我们特意修了一个库房专门放药材的,都是按照药农的说法放置药材。”

    两个守库房的人见了郑山辞见礼,郑山辞让他们把库房打开。

    范平跟着郑山辞一道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