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谈生意

    范平进了库房看见满仓库的药材,他上前去摸了摸成品,心中一喜。看样子这都是好药材,这次从新奉县运出去,他要赚多少钱。范平想到这茬,心里更是激动。

    他是一个商人也知道要收敛自己的情绪,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所以他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

    范平:“这些药材我都要,郑大人要多少钱卖与我?”

    郑山辞佯装思忖,他从百姓手里把药材收上来,防风是五十文一斤,枸杞是三十文,黄芪是六十文……再怎么要多涨一半的价格。药材珍贵,范平有商队,也有渠道把这些药材卖一个好价格,郑山辞要价高一些,范平应当也能接受。

    郑山辞卖防风七十文,枸杞五十文,黄芪九十文,丹参二钱,知母一钱,柴胡六十文,这个价格正好卡在范平的心理价位上,范平心中肉痛还是点头应下来。

    买卖做成了,郑山辞的心落在肚子里了,他说:“范东家对我们这儿的辣酱感兴趣么?”

    范平闻言心中一动,“听说郑大人开了辣酱坊、纺织坊,榨油坊我正想去看看。”

    郑山辞引着范平先去了辣酱坊,这边工房的人正在扩建辣酱坊,过段日子就是辣酱厂了。进坊后里面都是红彤彤的一片,空气中都是辣椒的味道,有些呛鼻,闻起来又很香,耳边传来工人剁碎辣椒的声音,每个地方的工人做的活都不一样。清洗、剁碎、研磨都是分了不同的人来做,各司其职。

    郑山辞招了一个管事过来给范平介绍一下辣酱坊的情况。

    大致就是有多少人,每日能生产多少辣酱,工人的休息状况,范平听了心中称奇。这算是一个中型的作坊,一共有差不多两百多个人,一个人能生产辣酱差不多三斤,两百多个人,一天能生产六百斤的辣酱,要是变成辣酱厂了,生产的辣酱就更多了。

    管事:“有商人来这里订货,一单就是十千斤的辣酱,他们把辣酱兜售给青州、还会就近兜售给徐州的百姓,买卖不错,所以又订了单子。”

    范平:“我能尝尝这里的辣酱么?”

    郑山辞颔首。

    范平尝了这里的辣酱,他想也无怪这辣酱会赚钱,吃起来味道比他吃过的辣酱味道都好。范平紧接着又问,辣酱卖多少钱。

    “市面上定价是十二文一罐。”郑山辞说:“这是在我们新奉县的辣酱,范东家若是进货,在哪去卖,定价全随了你。”

    这倒是,一个生产辣酱的地方,辣酱的价格定不高。范平想了想自己能拿多少货,他可以先拿四千斤试一试,要是卖的好,他再来进货。岚县跟新奉县已经有水泥路了,他只需一天的返程时间这对他们这些走商的说不费什么事。从岚县到青州走陆路,脚程快只需七日,再加上他们还有自己的商路,早就把青州的路摸透了,从岚县到青州还有一条近路,要翻一座山,把山翻过去了,只需四日就能到青州。

    范平要了四千斤的货,管事的把钱算好了。卖给这些商人,他们拿进货价,郑山辞给的定价是九文。他们市面上卖十二文,郑山辞本想定价十文的,但转念一想,九文比十文少一文,可是听起来九文像是少了很多一样,他还是把价格定到了九文。

    范平听说是九文,心里更高兴了。

    生意谈好了,还要请范平去吃顿饭。郑山辞把他带到了郑家食肆,订的包厢,让掌柜的把招牌菜都上好。

    范平来这一趟基本上把身上的银子都花个干净了。买了一库房的药材花了他六百两银子,辣酱算做添头,花了差不多四十两,现今他是捉襟见肘了。

    郑家食肆的招牌菜,红烧狮子头、山煮羊肉、闲笋煮鹅、煎羊白肠。喝的汤是桂花汤,清清淡淡的喝着很舒服,范平走了那么多地方,也尝了不少美食,这次是在新奉县也尝到了美食。以前他来新奉县做生意,要是不跟其他的商人一块吃饭,他宁愿去新奉县的小摊上吃一碗馄饨或者吃一笼包子,新奉县酒楼的味道不怎么样,这些小吃跟面食做得很好吃,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在其中。要不是他们仅有一家,又不肯离开新奉县,范平都想招了他们回宅子里做厨师。

    不过这般远着也好。等吃腻了,又没兴趣了。偶尔来新奉县的时候尝尝,就是极好的。

    范平这次在一家食肆竟然尝到了之前从未尝到的味道,舌尖都要融化了,他喝了一口桂花汤,心中舒爽。这红烧狮子头的汁水都要喷出来了,鹅肉里面嫩嫩的,若是喜欢清淡的就这般送进口中,便说唇齿留香。若想吃点有味道,调好的酱汁,吃下来一口辣到底,裹满了红油,吃起来也是痛快的。

    吃饭应酬少不得要喝酒,郑山辞让上的酒就是酒肆里的烈酒,范平喝了一口辣起来,越喝越上瘾,配合这里的菜格外的适宜。这是范平吃得最痛快的一顿,还有买卖做成的欢喜,这样的心情跟美食糅合在一起,范平心里更感慨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走商就成功的人。范家是做生意的,子嗣众多,只要到了年纪就被家族的人赶出来走商,走出本事了,就能获得家族更好的帮持,要是不行,家族给点银子就打发出去了。这些年他也吃了不少苦头,才在青州渐渐有点名气。

    应酬后,一行人走出食肆,范平一看这牌匾,郑家食肆。他问道:“这食肆难不成是郑大人开的?”

    郑山辞没有隐瞒:“正是我开的。家里的开支太大,还是要几个铺子来增加收账。”

    范平点点头并不觉奇怪。要是单单靠着七品的俸禄过日子,这日子只能混一个温饱。范平想着这些菜色不能带走,但他可以问问这酒是在哪儿卖的,他可以把酒带走。

    想着范平就问出来了。

    郑山辞正要带范平去看纺织坊,听了范平的话,江主簿心中暗笑,这范东家还是没有逃过啊。

    郑山辞惊讶的说:“范东家对这儿的酒也感兴趣?”

    范平点头;"还望郑大人告知。"

    郑山辞把酒肆的事告诉了范平。范平听说是县令夫郎开的酒肆,心中苦笑,这顶好的酒也该郑家赚钱了,要是郑山辞不做官了,可以考虑去做一个商人,一定能赚得盆满钵盈。

    范平想着,身上没到那么多的银子,他可以找郑山辞赊账,等下一次商队经过新奉县时,他可以把银子给县令夫郎。

    到了纺织坊,一晃眼全是女子跟哥儿踩着纺织机,屋子里多开了几个窗户,今儿是晴天,透过光线还能看见细微的灰尘在空中飞旋。线在纺织机上一层又一层的覆盖,直到变得密不可缝。女子跟哥儿的手指在其中灵活的穿行,纺织机咔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范平也去其他纺织坊见过,都是嘈杂、阴暗的环境,里面的屋子没有开窗户,整个纺织坊都是死气沉沉的。这里却是安静中带着祥和,空气中还有染料的气息。

    他先是去看了纺织机。这纺织机的速度比他看过寻常的纺织机的速度快一些,范平问了问郑山辞。

    郑山辞:“我只提了几句,都是工房的自己改造的,把脚上使力的劲儿减少了一半,力用对地方,纺织机的速度又快又省力。”

    范平看了一下花色,还是有些新奇。这蓝色的水仙花绣得栩栩如生,摸着针脚很密,但是不刺手。范平看了这里的布料都想买几匹布回去,留给自己的妻儿,还能拿去送礼。

    “这针线真好。”

    郑山辞:“这就不是我的功劳了,家中的小弟喜欢刺绣,这些都是他教的。新奉县还有几个出众的绣娘,我也一并请了过来,一同研究新样式。”

    范平心中赞叹。

    纺织坊旁边还有一个染布的地方,染布一般是露天的。使用大锅、大缸通过浸染的方式上色。染色的好坏除了要看染料的好坏,最重要的还是调色。这调色也是反复尝试,找到一个舒服的配色才好。郑山辞知道什么颜色加什么颜色能变成什么,便把这些写下来交给染布的师傅。他们这里的配色也是订好的。粉色中透着点白看着更娇俏了,蓝色分成了好几种,最受欢迎的是浅蓝色,在夏日穿着这浅蓝色的料子,看着清新又淡雅。

    范平看了一圈,心里又痒了,他想进货。

    郑清音见郑山辞来了,郑山辞笑着给范平介绍了自己的小弟。

    “郑少爷真是年少有为。”范平赞道。

    什么女子跟哥儿不能经商的,在大户人家家里,家里的铺子、庄子这些都是被后院的主人管着的,只不要抛头露面就好了。要是经商经得好,说明这哥儿管理家里的那点账本也是管得住的。娶妻生子,便是为了男主外,女主内,把自己过好。两个人齐心协力,这比什么都重要。

    郑清音被夸了,还有些不自在,福了一下身。

    郑山辞:“清音,你给范东家说说现下卖得最俏的料子。”

    郑清音点点头。

    郑清音口齿清楚,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范平见了心中欢喜,可惜他们家是商户,不然家中的儿子还能跟郑家结个亲家。看郑大人在新奉县大刀阔斧的样子,这是冲着政绩升迁去的,没准儿过几年就飞黄腾达了。

    这以后再给家中的小弟找亲家,那亲家的门第还能更高一些。

    范平歇了心思。

    走出纺织坊后,范平就没去看榨油坊了,这油嘛,他没多大兴趣。对辣酱、纺织、酒这三类是感兴趣了,他想着找郑山辞写了借条,拢共拿了四百两银子的货。这一遭下来,他一共给了一千两银子,这新奉县真是个销金窟。

    郑山辞把借条收好,让手底下的人送范平回客栈了。

    江主簿这一路上都跟着郑山辞,生生看见了赚了一千两银子,哎,这可是一千两银子。他们县衙一惯是穷的,能赚到钱就算好的了。

    看范平还是满意的,郑山辞也满意,以后可以建立长期的合作。

    拿到了钱,郑山辞就让户房入了库,拿了一部分银子出来让膳堂的人去采买,今天可以好好的吃一顿,酒肉管够,只能在晚膳的时候吃。

    有些不回家的都让人回去说了,要在县衙里应酬。去什么酒楼,自家就有膳堂,免得还要点什么舞女、听曲的。

    膳堂接了郑山辞的话,立马就去准备了。郑山辞晚上只在膳堂喝了一杯酒,又象征性的说了一些话,就让他们各自吃喝起来了。

    衙役们跟胥吏端着酒杯,夹着菜,没怎么说话。上官就在隔壁一桌吃饭,他们太过放肆了,显得没头脑,轻浮。

    郑山辞只吃了几口,他就先回去。江主簿跟丁宣同样也没吃多少就走了,只有朱典史还在席面上喝酒吃肉。

    衙役们对朱典史熟悉,朱典史又没有架子,当下就大声说话,谈天说地,快活极了。

    ……

    范平回到客栈,郑山辞就让辣酱坊跟纺织坊,还有酒肆的人拉了货过来,药材这些,打算明天拉过来,他们还要休整一天,明天就启程回去。行商就是来去匆匆,拿了货就要折身回去,多待一天就多费一天的银子。

    这次拿了货回去,花了不少钱,范平也有些肉痛,但一想这些货在他手里卖出去,他的心情就好了,他们走商就是赚中间差价。

    郑山辞回到家里,他把酒肆卖的一百两银子递给虞澜意。

    虞澜意把银子接过来莫名其妙,“你给我这么多银子做甚?”

    郑山辞把范平的事告诉给虞澜意。

    虞澜意眼中闪了闪,他觉得走商很有意思。

    “我打算把酒肆扩成酒厂,多招两百个人。”

    虞澜意一想到多招两百个人,那账本还要他看,他两眼一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虞澜意别开脸,“反正你不知道心疼我。”

    郑山辞伸出手摸了摸虞澜意气鼓鼓的脸,眼中含着笑,“你说说我怎么就不心疼你了,还揽了生意给你。”

    虞澜意自己有一套逻辑,他捂住脸不去看郑山辞,垂下肩膀。

    郑山辞一看心里还有些心惊肉跳,这么点小事,就这么点小事啊。郑山辞试探性的伸出手放在虞澜意的肩膀上。

    虞澜意左右摇摆,甩开他的手,还是捂着脸不见人,肩膀抖了抖。

    “这、这有何好哭的,要是你看不完账本,我帮你看就成了。你别使小性子。”郑山辞放软了语气,轻哄道。

    虞澜意半晌没说话,一开口就带着哭腔:“要是我在京城,才不会看账本。”

    郑山辞苦口婆心:“在京城也要看啊。你不是做了当家主夫了吗?家里的大小事都归你管,你要是不小心点,家里的钱要是落在心怀叵测的人手上,我们家就没钱了。”

    虞澜意凝噎,“我不管。”

    “别人家的相公都是要交俸禄的,你不给我,你的俸禄。你待我一点也不真诚!”虞澜意指责郑山辞。

    郑山辞半晌没话。他一个月俸禄才七两银子,家里的食肆赚的银两也是平分的,怎地还惦记这七两银子了。

    “给你,都是你的,好了吧。”

    小祖宗。

    虞澜意悄悄的分开了指缝,看见郑山辞扶着额。

    “那账本……”

    “你不能一点也不学,我陪你一起看。”郑山辞凑近,他看见虞澜意的指缝,低头吻了吻他的双手。

    虞澜意心中一烫,他通过手指缝隙看见郑山辞的脸,心脏怦怦直跳。郑山辞因是刚回来还未脱下官袍,浑身因是喝了酒,还有淡淡的酒气。以前虞澜意是最不喜欢闻酒气,可郑山辞身上的酒气不重。

    他抖了抖肩膀。

    外边传来郑山辞的声音:“还有什么事,你说,我能做到的都做到。”

    虞澜意松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郑山辞一看虞澜意的两个眼眶一点红都没有,一看就是在骗人。郑山辞生不起气来。

    他抱着虞澜意,亲了亲他的脸。

    虞澜意柳夭桃艳的,雪白的脸上有些嫣红,脖子都变得粉起来。

    郑山辞拉着他坐下,打算给他好好说一说账本的事。

    “郑山辞,有你真好。”虞澜意坐没坐相,想挨着郑山辞坐。

    郑山辞把他的身子扶正,认认真真的教他。

    虞澜意泄了一口气,听着郑山辞说话。

    虞澜意竟然把郑山辞的话听进去了,他觉得账本也没那么难看了。他自己又算了算,发现是对的。立马找郑山辞求表扬。

    第62章 岚县

    小两口在这边日子越过越好,京城那边的虞时言却是过得不如意。

    他嫁给叶云初后,叶云初每日要上值,他要去给镇南王妃请安,王妃本就对他没有好感,自然是要为难他。府邸的人又都是王妃的亲信,他有苦也说不出来。王府的人向来会看眼色,见王爷跟王妃都不待见他,自然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心里窝火,碍着王妃的身份也是日日要去请安伺候的。叶云初不在时,王妃晌午用膳时,还特意喊了他去给他侍宴,就是站在王妃的身后给他布菜。

    这明明就是侍从丫鬟做的事,现今让他来做,就是作践他。

    王妃请了人来赏花了,虞时言心中松口气,自己回了屋子里。他用自己攒的钱买了一个铺子做了点布料的买卖,每个月还有几个钱可以花,不至于要借叶云初的手。他没把受王妃欺负的事告诉叶云初,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熬着。

    “侧君,你先暖暖膝盖吧。”侍夏把暖帕子贴在虞时言的膝盖上,膝盖上青紫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这日子还没有侧君在侯府的日子好过,至少夫郎不会让侧君早上就去立规矩,也没克扣侧君的月例,现今嫁到了王府,这般受人欺负。”

    侍夏抹着眼泪。“以前我瞧叶世子待侧君好,以为侧君嫁给他就好了,反正在侯府也没人在意侧君,如今有个自己的家,想必就更有盼头了。这样的家还不如侧君自己过日子好。”

    虞时言忍着膝盖上的痛,心下也已是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跟叶云初接触了,这般嫁进高门大户,非要受这罪。什么君子温润如玉,虞时言想着京城里对叶云初的评价发出一声冷笑。

    他嫁到王府已是瘦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还有些光。都是狗屁,叶云初分明就是一个孬种,他不信叶云初看不出半分,王妃待他不好。看不出来还是等着他去认错,跟他重归于好。

    这样一个人有甚好的。

    虞时言心中大恨。该是让虞澜意好好看看,他想嫁的是什么人,这样的人他当初就不该阻了虞澜意的路。

    千般万般的苦果都在他身上了。

    虞时言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他受了王妃的作践才知道,他在侯府过得是怎样的好日子,心里是有悔的。他想到虞澜意嫁给郑山辞,去了偏远的地方,他也抬不起头来。

    “侧君到用膳的时辰了,王妃让您去布菜。今儿天气好,您也甭在床上躺着了,别让王妃等久了。”王妃身边的丫鬟说了一通,也不等虞时言回来,自己敷衍的一福身走了。

    侍夏担忧道:“侧君,您的腿,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在,要不今儿告病。”

    虞时言擦了眼泪,把膝盖上卷起来的袍子也放下来,“要是真告病了,她准儿会把府医叫来给我看病,要没病又少不了要罚跪,挨一通骂。”

    “我去给她布菜,不就想作践我么?”

    他换了一身衣裳,把头发用发带扎起来就走了。

    到了正堂,果真是许多光鲜亮丽的哥儿跟小姐都来了,围绕在王妃身边跟花蝴蝶似的。虞时言扫了一眼就认出了几个公侯小姐跟哥儿,他心中了悟,这是来选叶云初的正室来了。

    他一踏进来,屋子里静了静,这安静故意让人难堪。

    虞时言面不改色叫了一声母妃就在王妃身后候着,等她的吩咐,看着也是乖巧懂事的。

    王妃懒懒的指着几个菜,虞时言上前去给她夹菜。

    一位夫人捂着嘴笑,“这不是陛下赐婚给世子的侧君吗?看来不讨王妃的喜欢。”

    “有甚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妾室。”王妃笑了起来,“妾室多着,又不是什么宝贝的东西,正室只有一个。身上一点侯府哥儿的气质都没有,看着就是一副穷酸的样子。”

    另一个夫人笑起来,“听说他阿爹还是爬床的哥儿,世子还未娶正室,就把世子勾过去,也是个狐媚子。”

    虞时言攥紧了筷子,他只是不喜华丽的衣服,在她们面前就是一副穷酸的样子了,王妃又让他夹菜,虞时言忍下来,麻木的任由人去评判他。

    “对了,以后云初娶了正室,你作为侧君可要好好伺候世子跟世子夫人。”王妃装作不经意的提醒道。

    虞时言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乖巧的应下来了。

    王妃是看重长阳侯的家世,但她是一惯不喜欢虞澜意的,这小哥儿太吵闹了,没半点哥儿的样子,这个虞时言又是一个狐媚子。要说长阳侯府,只有虞长行有出息,还是太有出息了。

    王妃意兴阑珊挥手让他退下。

    当天夜里,虞时言就发了高烧,高烧不退。叶云初下值回到家中一直守在虞时言的旁边,虞时言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脸色苍白着。

    叶云初抓住他的手,“我在,时言,我在。”

    侍夏立在一旁,心底也是心疼。他再也不想少爷嫁进高门大户,哪怕是一个寻常百姓家里也不必受这作贱,少爷进来后就是被拿捏着走。而世子要上值,跟少爷作对的是世子的母妃,世子难不成会跟他的母妃作对么。

    叶云初让府医来看,还去请了太医,都说是熬过今晚就好了。叶云初一直陪着虞时言,让心腹去打听了今天发生的事,他沉默片刻抓紧了虞时言的手。

    “世子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让厨房温着粥,等会时言醒了就端来。”叶云初看着虞时言的样子,虚弱苍白,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样子了。他知道虞时言高傲敏感,还让他做了妾室,叶云初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也难受。

    所幸虞时言的烧退了,他去找了母妃,让母妃高抬贵手。王妃面上答应了,心中却是大恨。这狐媚子把他儿子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才让他做了什么就装病起来,真是小家子气。

    虞时言高烧退后,他还是沉默不语。王妃院子里的人来给他敷衍的行了一礼说这几日他病了,王妃就不用他日日去请安了,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不然又变成她的错,伤了她跟世子之间的母子情分。

    听着侍从的话,虞时言一声不吭,扯着被褥自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侍夏把门关上了,闭门谢客,任谁来也不开门。

    ……

    虞长行今日烦扰,虞夫郎又给他拿了几个哥儿的画像。这些人说实话,从小都在一个京城长大的,什么脾性虞长行也知道。

    他喜欢性子安静,温柔的,但他心中知道他又不喜欢那样太过安静温柔了。虞长行的腰间挂着佩剑,他从皇宫里出来,还未放下佩剑。

    他要去武器铺子买一把小巧的匕首,留着等虞澜意回来送给他防身。

    他去时正好撞见了安哥儿也在挑选弓箭,安哥儿见了他盈盈一拜,“虞大人。”

    虞长行颔首同样见礼。

    两个人各自挑选自己需要的武器,虞长行看了一款镶嵌了一块淡绿宝石的匕首,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虞澜意喜欢这唬人的。

    “这把弓箭不适合你,要力气大的人才能拉开。这把弓箭小巧一些,以你的力气可以拉开。”安哥儿正在试图拉一把弓箭,身后传来虞长行低沉的声音。

    安哥儿愣了愣,他脸红的应了一声,说:“多谢虞大人指点。”

    虞长行没再说什么,他拿着匕首离开了。

    安哥儿买了那把需要很大力气的弓箭,又买了一把小巧的弓箭。他今日是来给大哥选弓箭,因为马上就要秋猎了,大哥的那把弓箭坏了。

    哥儿本就不会学弓箭这些,安哥儿拿着一把小巧的弓箭,摸了摸上面的纹路。

    安信侯世子拿到了弟弟给他买的弓箭,他掂量了一下笑着说:“这把弓箭挺好的。”

    这时他看见安哥儿手里还有一把弓箭,目光闪了闪问道:“你也想射箭么?”

    安哥儿点亓亓整理点头。

    “好,我教你。”安信侯世子心情很好,好不容易安哥儿从退亲的阴影走出来,学射箭,这就是小事一桩。

    ……

    新奉县

    范平带着自己的商队离开了,财神爷走了,工房跟户房的人还在忙着把厂子扩建了。范平临走前郑山辞又向范平要了一些鲜花种子,范平应下了,下次来新奉县就可以带过来。

    有了水泥路跟岚县的距离拉近了,马蹄却是受不了。工匠打造了一批马蹄铁,趁机又赚了一笔。岚县跟新奉县的来往密切,有些商人还想去岚县做生意,郑山辞想了想,他要亲自去一趟岚县,跟岚县的县令谈一谈。这还是他从京城到新奉县后,第一次离开新奉县。

    虞澜意从账本里抬起头来,“我也要去。”

    郑山辞想了想去也可以。

    “我跟徐哥儿一起去,他要去岚县谈生意。等你去县衙忙完了再来找我。”虞澜意心想带着郑山辞还有些不方便,还是跟徐哥儿一起去逛好玩。

    郑山辞点点头,他还问了郑清音跟郑山成、林哥儿想去岚县么,铺子的事有忠心的掌柜在,偶尔也可以松快松快。

    郑山成:“我就不去了,我留着守家吧。清音多去瞧瞧。”

    林哥儿:“我也去岚县看看。”

    郑山辞点点头,留郑山成一个人在家。郑山成看了林哥儿一眼,原来夫郎也想去玩了。

    翌日一早,郑山辞只单单带了旺福一个人去,谭和要主持修路的事,他离了县衙,江主簿跟丁宣走不开。

    自己一个人去还要自在一些,旺福好歹还会点拳脚功夫。

    他们一行人坐着马车就走了,四个哥儿坐一块去了,郑山辞一个孤单单的坐一辆马车。虞澜意同郑清音他们坐一块,他跟徐哥儿坐一起是想陪着徐哥儿去看看岚县有没有出色的男儿,抓回徐家做赘婿。

    徐哥儿想好了,要家世清白,贫寒之人。

    到了岚县已经夜晚了,岚县的夜市繁华,他们这一行人是不能住驿站了,定了客栈。定了四间上房,郑山辞跟虞澜意是同一间房。

    岚县的人还很热情,他们用了晚膳就出门去逛街了。

    郑山辞看见岚县的商铺比新奉县多太多,以前他还不会比较,现在暗地里比较一番。

    岚县的人也比他们那多。

    “卖糖葫芦了!”

    各种叫卖声不断,许多人都是喧闹的,郑山辞手上拿着虞澜意买的小玩意,他听见一声卖辣酱的声音。

    “新奉县出产的辣酱,快来买啊!可好吃了。”

    郑山辞不知自己是在等什么,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他立马就转身看向了那个小摊子。

    第63章 好玩的

    摊子很小,立在前面的板子上写着辣酱两个字,摊子前摆了五十瓶辣酱。有一对夫妻过去,尝了尝。

    “这里的辣酱可好吃了,只需要十四文钱一罐,能吃一个月。”商贩极力说道。

    年轻的男人点点头,他喜欢吃这个味道。家里都有辣酱,换一个喜欢吃的口味也好,而且这辣酱确实比他媳妇买的辣酱要便宜一些。

    “买三罐吧。”年轻男人说道。

    “一共四十二文钱。”商贩把三罐辣酱递给年轻男人。

    晚上逛夜市的人多,看见有人围着买辣酱,这便被吸引了注意,也来摊子看一看,尝了味道,有的人觉得不错先买一罐回去吃吃,这个价格对在县城里生活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听说春迟楼出的新菜就是用了新奉县的辣酱,这次我们遇见这摊子了,买几瓶回去,让娘做给我们吃。不然一直去春迟楼,我们也承受不住。”

    郑山辞看见摊子的辣酱已经少了十几瓶,他听见虞澜意来喊他,他加快脚步上前去。

    原是在耍杂耍,虞澜意看得目不转睛,拉着郑山辞跟他一起看。

    还有打铁花的,夜市喧闹,所有人都看着面前的人,砰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夜空中有点点火星,绚丽好看。

    虞澜意看着半空中的火星,伸出手去接。

    郑山辞把他的手抓回来了。

    虞澜意:“不烫的。”

    他低垂着眼眸看着落在地上的火星,唇角上扬。

    郑山辞:“还是小心一些。”

    虞澜意抱胸:“之前上哪去了,半天没跟上来?”

    郑山辞带着虞澜意从这里挤出去,人太多了,郑山辞一直护着虞澜意,让别人不要撞到他。虞澜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山辞。

    等从人潮中出来,郑山辞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才看见有卖辣酱的,不时就有些出神了。”郑山辞解释道。

    “郑山辞,那你应该很高兴吧。”

    人潮还未退去,他们津津有味的说着打铁花的事。

    “这可真好看,比烟花好看,烟花离我们离得太远了。”

    “对啊,以后看还能不能撞见。”

    郑山辞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向虞澜意,他没想到虞澜意会知道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感受是什么。若是旁人也能理解,可虞澜意不一样。什么不一样,身份不一样,虞澜意的身份注定他很难去感同身受,因为很少有人会让他愿意去理解。他的心思,他的一次出神,他一直都暗中在意。

    郑山辞的心暖起来。

    虞澜意锤了他一下,“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我们跟大嫂他们走散了,那我们两个去别处逛逛。”

    郑山辞的心又冷了。

    虞澜意看见什么东西都好奇,他在新奉县憋坏了。出手还是克制了一点,没有太大手大脚,不然郑山辞的两只手拿不下。

    “郑山辞,我要这个炸年糕。”

    “郑山辞,我想吃青团。”

    郑山辞觉得跟虞澜意出来逛街比上值还累,他宁愿上三天的值。

    虞澜意每到一个地方必须要去成衣铺子里看。

    郑山辞寻了一个凳子坐好,看着虞澜意颐指气使让掌柜的、伙计给他拿衣服试。他这样的样貌,周身又是矜贵气息,仿佛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位少爷这边请。”掌柜的把虞澜意送进换衣间。

    虞澜意试了五件衣裳,每一件都问了郑山辞的意见,虽然郑山辞的意见不重要,但还是要问问,他喜欢最重要。好吧,还是有点重要。

    虞澜意:“郑山辞,你也来买件衣裳。”

    郑山辞站起身,身姿修长,芝兰玉树。

    他这样的,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虞澜意给他挑了三件,黑色的也很衬他,但觉得有些暗沉,虞澜意还是没要黑色的那件。郑山辞穿淡色的长袍很有气度,让掌柜的打包起来。虞澜意直接拿银票付钱了,他嫌银两带在身上太重,拿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掌柜的找回来的钱,虞澜意让郑山辞且收着。

    “相公,你拿着。”

    郑山辞便把这银锭子放进自己的荷包。

    有个相公真不错,可以陪着逛街,还能拎东西。虞澜意美滋滋的。

    两个人买了东西便回客栈,林哥儿他们三人也是去岚县看了河灯,又买了一些小饰品。林哥儿买了一只银簪子,郑清音只买了一条蓝色的发带,这发带跟水纹一样,他看了一眼就喜欢。这样用发带扎着头发去干活很方便,而且也不显得廉价,反而在夏日里更清爽了。

    徐哥儿跟着徐父经常来往青州的各个县城做生意,他对岚县的感觉还好,来过多次,新鲜感早就没有了。

    他来岚县是来看商铺的,徐家在岚县有三家商铺,竟然已经把路连通了,徐家主打算在岚县多置办点产业。徐家没碰田产,田产碰了容易止不住,便想越来越多,容易去侵占土地,这被发现了,徐家的家业不保。他教导徐哥儿的时候,便也是让他不要去碰田产,买几处庄子,雇佣一些百姓种地便够了,不能贪多,够自己府上吃些当季新鲜的蔬菜,再不成,还能去集市买。

    这般妥妥当当的累积着,等商人三代之后就可以科考了,给后代子孙提供一个舒心的环境,一举考上,这就改换门楣了。

    官场上的弯弯肠子多着,要是没有银子,又没有背景,在里面是混不开的。

    从新奉县坐马车到岚县,又去夜市上逛了逛,他们也累了,各自回房歇息。虞澜意同郑山辞回了房,店小二提了热水上来让他们洗漱。

    虞澜意先洗了,这客栈就是不方便,浴桶都是直接摆在屋子里,郑山辞避了避,正打算出门到门口守着,虞澜意把他叫住。

    “有什么好出去的,你且就在里面。”虞澜意见客栈的窗户也是被郑山辞关得严实,心中放了一半的心。还有一半的心还悬着,他又想到丁宣说的鬼故事了。

    这次出门他没带金云,郑山辞只带了旺福来。身边没个人伺候,再说了,这鬼可不讲道理的,还是两个人待在一块安全些。

    郑山辞脚步顿了顿,把房门关上,自己坐在床榻上,也不知做什么。只是垂着眼眸看被褥上的花纹。这被褥、床单还是他铺的,虞澜意睡不惯客栈的物件。

    耳边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热气扑面迎来,听见了落水的声响。郑山辞喉结滚动了一下,兀自忍受。

    虞澜意洗完换好里衣了,他便一头栽到床上,让郑山辞去洗。他的脸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肩胛骨漂亮,长发垂在身后也不去管,趴在床上,晃荡着双腿,露出白皙的脚踝,看着心情也不错。

    “郑山辞,你快去啊。”虞澜意催促道。

    郑山辞应了一声好。他去包袱里找里衣,竟觉得跟虞澜意来岚县,有种度蜜月的滋味。他去洗时,虞澜意可就没郑山辞那般含蓄了,他直勾勾的看着郑山辞脱衣,然后下水。

    全身上下他哪没看过。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在冒小火花,黏糊糊的,又不清不楚的移开了眼神。郑山辞穿了里衣就躺在床上去了。

    他吹灭了蜡烛,两个人依偎着。郑山辞轻轻的拍着虞澜意的后背说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怎么过。”

    虞澜意差点就要忘记自己的生辰。往年的生辰都是在家里过的,邀一些亲朋好友、朝廷中其余的大人们也会来,他的生辰实则也是家族应酬。不少的人要给他送礼品,除了家里的人,还有吕锦,他都让金云帮他记着,放着了。

    今年没在京城,过生辰,身边还多了一个相公,虞澜意想着还有些恍神。他总觉自己还是跟在家一样没变,譬如还是没什么人管着他,又用相公的身份来教训他。他过得还挺惬意的。

    听了郑山辞的话,虞澜意双手捧着郑山辞的脸,“你要为我准备生辰礼物,干嘛这事还要问我,你该偷偷的准备,不准来问我。”

    郑山辞就是拿不准才想问虞澜意的意思。

    虞澜意这话说的像是撒娇,郑山辞应了一声好。

    吹了蜡烛,也看不见什么清晰的脸庞,找准了嘴唇,虞澜意亲上去,郑山辞的唇瓣软乎乎的,像是要融化了似的,虞澜意又模糊的想到,什么嘴唇要融化了,是他该融化了。

    郑山辞撑着身子,虞澜意坐他腰上亲他。

    在客栈又不能做甚么,虞澜意还想明日好好的陪徐哥儿在岚县玩,两个人互帮互助了。

    翌日

    郑山辞跟虞澜意下楼,买了早食,油条豆浆。虞澜意喜欢把油条泡在豆浆里,把油条泡烂了吃,一口咬下去,油条的气息跟豆浆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好吃。单单只吃油条就会显得油腻又很干。

    “我先去县衙寻方大人,我让旺福跟着你。”

    虞澜意才不想拖个人盯着他,“徐哥儿带了护卫的,你带着旺福吧。”

    郑山辞看了一眼徐哥儿,徐哥儿忙不迭点头,“郑大人放心,等您回到客栈,澜意一定是好好的。”

    他身后跟着四位壮仆,郑山辞便颔首,“若是遇见什么困难,便去县衙寻衙役。”

    郑山辞又交代了林哥儿跟郑清音,这才带着旺福去县衙。

    林哥儿:“二弟,心还是好的,我们几个出来,他心里还是不放心。”

    虞澜意一扬眉,“他心是好的,我们几个今儿可要高兴,徐哥儿,你不是说岚县有个好地方么?”

    徐哥儿含蓄的笑了笑,“只是去听戏,看你们喜欢听哪出?”

    第64章 京城的折子

    郑山辞去了岚县县衙,让衙役进去通报。

    方县令还在喝茶,摇着扇子,听了衙役的禀报,他放下茶杯,心里还诧异。起身把自己的官袍理了理,斥道:“还不快去请郑大人进来。”

    这郑山辞还来找他,是何事。方县令只觉头疼,但愿不是什么麻烦事,他是不爱管这些的。连郑山辞把路修到岚县城门口了,他也是懒得管。

    不管这郑大人说什么,不要拉着他一起就成了。他只想做个糊涂官,把这辈子混过去。

    方县令心中暗自嘀咕。

    衙役引了郑山辞进来,郑山辞见了方县令,两个县令互相见礼。方县令看了郑山辞吃了一惊,没想到郑山辞真这么年轻,还是一个长相俊美,身姿修长的郎君。

    “郑大人请坐,招待不周,郑大人要来岚县,怎地不先遣人来通报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方县令客气的说。

    “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劳驾方大人,我来岚县只是想说说新奉县的人来岚县做生意的事,这边想先给方大人通个气。”

    “啊……”方县令神色松懈,“这事啊,好说。岚县跟新奉县本就挨得近,以往是觉风沙大,路途遥远才没有什么来往,现今郑大人把路修好了,岚县这边很乐意新奉县的人来开商铺,我待这些商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来岚县开店么,是我们岚县的福气。”

    郑山辞笑道:“有方大人这句话,我这个心就落在肚子里了。新奉县常年独在青州之外,一直是个偏僻的地界,只跟岚县挨着,以后还要方大人多提点我才是。毕竟我才上任一年多而已,方大人却是在官场上沉浮多年了,我还有许多事要跟方大人学。”

    方县令心中妥帖,脸上的笑容真切一些,“老弟说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县令,有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晌午马上到了,我去春迟楼请一桌宴席,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郑山辞唇角含笑,拱手道:“那就劳烦老兄照顾我了。”

    方县令还未见过郑山辞这样的人,说来也是平易近人的,身上的锋芒是温润的,不卑不亢。跟官场上的那些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差了点,但郑山辞在初入仕途,以后有了机遇,没准也成了官场上的老狐狸。哎,我想这些做甚,到了新奉县这个偏僻的地方,还有什么机遇。

    方县令请郑山辞去春迟楼做客,都是春迟楼的招牌菜,郑山辞不挑剔,只是觉得这酒楼没什么特色,跟之前在新奉县吃的千味楼菜色是一模一样的,连味道也是相同的,大抵每个酒楼总是这些菜式。他们来酒楼吃饭,吃的也不是饭,只是来应酬,人情世故往来。

    方县令喝了酒跟郑山辞说了几句话,“郑老弟,到这儿来了,任你再怎么折腾,朝廷心里没我们这些小官,好不容易中了进士,你啊还不如踏踏实实的。”

    郑山辞不反驳笑着应下来了,“方老兄说的是,只是我还年轻,总是不甘于此,先让我试一试,若是不行,我也就死了心,安心在新奉县做一个县令了。”

    方县令心中这般也能理解,看郑山辞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不甘心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都是无用功。

    跟着方县令喝酒说话,郑山辞也窥到方县令性格的一部分了,就是喜欢和稀泥,不喜欢管事,怕麻烦。只要不让他沾事,他什么都乐意。只想在县令的位置混吃等死,家里的妻妾都是岚县本地人的大户人家。方县令来岚县就娶了大户之女,跟城中的大户维持好关系。只想娇妻美妾,不想仕途的事了。也正和了他说的考中了进士,朝廷授官后就可以放纵一番。

    吃了片刻酒,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郑山辞没喝多少酒,回到客栈里,旺福让厨房去煮了醒酒汤。郑山辞喝了醒酒汤好多了。

    “我先躺一躺,你去外边休息吧。”

    旺福应了一声,“大人有事便喊我。”

    郑山辞喝了酒休息去了,虞澜意跟着徐哥儿去了一处梨园。林哥儿喜欢听戏,以往去镇上,只能蹭戏看,现今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喝茶,点着戏折子,这经历还是让他感受兴奋。郑清音只是去庙会时听过几句戏,这都是阔老爷家听的,他没怎么听,那时还为生计发愁,没心思听这戏。

    这戏就是看戏中人的生活,郑清音跟林哥儿都不识字,郑清音看了戏折子,他也想认字了,等回了新奉县就去问问二哥。

    虞澜意便读了戏折子的名字,他越读,心里疑惑便越大。

    “《二龙戏珠》、《一支红杏出墙来》……”他读书是不认真,但也知道这听着不像什么好词。

    找了一个比较正经一点的名字,点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同平民哥儿的故事。这地方只有他们四个哥儿,问徐哥儿怎么回事。

    徐哥儿说包场了。

    好吧,虞澜意安心的嗑瓜子看折戏。

    刚开始看着还挺正常的,台上的两个小生长得也好看,唱腔也是好的,听出来是下了功夫的,特别是这个缠绵劲儿,感觉眼神都有感情在。

    徐哥儿说是个好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虞澜意四岁那年就看戏了,听不懂。每年阿爹生辰,父亲都要请京城有名的梨园来,外祖母也是喜欢听戏。

    他少时便顽劣,不觉听戏有什么好玩的,但听久了还觉有趣味。早上还学着梨园的人,起床吊嗓子。

    被长阳侯一通臭骂,还脱了裤子打了屁股,让他别一大清早鬼哭狼嚎。

    极为没面子。

    林哥儿听着也好,他看得正入迷,看见富家公子跟哥儿终于心意相通了,他擦了擦眼泪,正当要说话,他的眼睛瞪大了。

    他看见台上两个人互相亲吻起来。

    这、这……是什么?

    虞澜意也看傻了。

    郑清音更是满脸通红。

    虞澜意:“行了,这便好了。”

    徐哥儿使了一个眼神就让他们退下了。

    要说京城有没有这戏,那是一定有的,只是虞澜意没接触过。虞澜意面红耳赤,觉得这事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总觉羞赧。

    “徐哥儿,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虞澜意红着脸问。

    徐哥儿便知道他是不喜欢了,向他解释了,再带着他们去了其他地方玩。

    去其他地方玩,虞澜意还在走神,林哥儿跟郑清音也是心不在焉的,徐哥儿心下有些悔,早知道不带他们去看,看把人都看出神了。

    他们回到客栈,林哥儿觉得自己不能再去看戏了。

    虽说只是亲吻,但看着也不好意思。

    虞澜意回到屋子里,郑山辞酒醒了,坐在客栈里喝茶,看见他回来便笑了,“玩得怎么样?”

    虞澜意心虚:“还好。”

    他觉得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比不上郑山辞,虞澜意恍然,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把事情谈妥了,你想在岚县多待几天就待几天,我陪着你。想回去我们便回去。”郑山辞温和的说,看见虞澜意还未喝水,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嘴唇都干了,喝点茶润一润。”

    虞澜意抱住郑山辞不松手,“郑山辞,你待我太好了,以后都离不开你了。”

    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头,声音清朗,“那就不要离开。”

    虞澜意没锤郑山辞。

    “好,你也要一直在我身边,不管是在新奉县,还是在京城,我们一起回去见父亲跟阿爹,还有大哥。你还没把英国公府的人认全,长阳侯府的人也还没认全。”

    亲戚太多了,郑山辞确实还未认全。

    “那就说好了。”郑山辞笑道。

    虞澜意:“郑山辞,如果有一天你位极人臣,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是他从出生就带来的,他未曾惶恐过,并且以此为荣。只是问的时候,总希望这个人只是爱他这个人,而不是其他的。

    郑山辞:“当然了。这目标太大了,我还没有位极人臣的时候,如果真有,那也没什么变化。”

    方县令追求的安稳,可能不是他想要的。他总要让他的虞美人能把他拿出手吧。

    徐哥儿没看上的男儿,这次只能失望而归,只能以后再抓一个回去了。

    回到新奉县,郑山辞还没开始忙,郑清音来书房找郑山辞。

    “二哥,我想学认字。”郑清音抬头看了一眼郑山辞又把头低下去了,他心里还有些忐忑。

    郑山辞笑起来,“好,我向江大人打听打听,有没有认字的女子跟哥儿来教你认字读书。”

    郑清音没忍住露出一丝笑,又不好意思的问,“二哥你不反对?”

    “想学就学,你只要开心就好。认字,多看点书,我心里也是赞同的,打心眼里为你高兴。”郑山辞见郑清音还是呆呆的,恍然间便同他道谢。

    “跟你二哥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郑山辞只当郑清音是孩子,需要宠爱着,他也的确还是孩子。

    郑清音点点头。

    他走出书房时,脚步又轻快了许多。

    ……

    李御史回到京城了,他这路上像是有鬼在撵一样,从新奉县一路回到京城,半点没停歇。回到府邸,还没有等李夫人高兴,李御史径直就去书房写折子去了。

    这折子也没写别的,把郑山辞好好夸了一遍,然后写好折子呈上去,心里的一口气顺了,他直接晕厥过去了。

    李夫人惊慌的叫了一声老爷。

    别叫老爷了,老爷我还没死,只是累了。

    这折子呈到了内阁,又由内阁呈到武明帝的御书房。

    第65章 离开

    武明帝在御书房批折子,大太监冯德弯着腰恭敬道:“陛下,凤君殿下送了燕窝羹来。”

    武明帝捏了捏鼻梁,“让他进来吧。”

    王凤君雍容华贵,面容羽软花柔,走路也是自有仪态,他见了武明帝盈盈一拜,“参见陛下。”

    “起来吧,先坐下。”武明帝从椅子上起来去了一侧的软榻上躺着,手指捏了一串佛珠在转,俊美的脸上有些漫不经心的闲散。

    王凤君把食盒搁在桌子上,把燕窝羹端出来凉一凉,末了端到武明帝身前。

    武明帝拿着勺子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问道:“你来找朕是有何事?”

    王凤君头发上的簪子晃动一下,“只是有些想陛下了,想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奏折,辛苦了。”

    说着他站起身给武明帝捏肩膀,武明帝宽肩窄腰,后背肌理流畅,充满了张力,王凤君垂下眼眸。

    武明帝待王凤君捏了一会儿便让他坐下,“免得把手伤到了,朕找冯德捏。”

    王凤君一笑没再说话。

    武明帝见他这般安静,心里还不习惯,之前王凤君没嫁给他时,还是一个高高兴兴的小哥儿,嫁给他后就变得贤惠娴静起来。在后宫里为他养育皇子,管理整个后宫。

    武明帝:“承儿的功课朕考究了,还是不错的,你有功劳。澹儿,这孩子太顽劣了,整日逗猫惹草的,你要好好的看着他,再怎么也是朕的皇儿,怎地没上进心。”

    王凤君:“臣侍知道了。”

    武明帝看王凤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谢澹就是被这么宠爱坏的,又是一个嘴甜的。谢承也喜欢这个弟弟,帮着他。

    王凤君说了武明帝生辰的事,他来御书房还是真有事,找武明帝商量来了。

    武明帝说一切照旧,王凤君就告退了。

    武明帝继续看折子,他看得快,只有看到什么需要改进、赈灾的地方才会顿了顿,速度放慢了仔细看。大燕朝这些年没多大的天灾,会发生洪涝跟干旱也是局限在一个州里,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就是地方官员这块上,一直是武明帝的心病。

    京城的官员有贪的、不干实事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要收敛几分。那些在地方做官的,离得太远,管不着,只能隔几年就派监察御史代他去地方巡视,也是一种威慑。

    开了几年的科举,进士是有了,但这个人才参差不齐。寒门子弟在朝上还是远远低于世家子弟,这也是难免的,状元么,这也是世家子弟包揽了。再者说,就是寒门子弟考了状元,也不一定能在官场混开,可能一辈子只能在翰林院做个修撰。

    这届状元在翰林院办事还算可以,武明帝知道一些就抛之脑后了,他是天下之主,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关注一个初涉官场的人。

    如果有本事,那就自己走到朕的面前。

    武明帝继续看折子,然后他看到了李御史的折子。

    他记得他是让人去巡视青州,青州临近边疆,虽说无战事,武明帝还是重视的。他打开李御史的折子,看见一个名字饶有兴趣的挑了一下唇角。

    大燕的人太多,官员太多了,能让皇帝记住的人并不多。有很多人想在御前当差,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混一个眼熟。这般譬如有什么职位空缺,皇帝要是能叫出你的名字,把你作为备选,那么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很多人。这也是为什么官员们待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这般客气的原因。

    他们常在御前走动,能揣测皇帝的心思,又知道皇帝的态度,有时提点几句,就能免去一场灾祸。

    郑山辞,武明帝想起来他是跟虞澜意成亲了,然后去了新奉县那个偏远的地方,他早就忘记了。现今还在李御史写的折子里,这还夸得天花乱坠。

    武明帝笑笑就过去了,心里还是起了一丝好奇。按照李御史折子上写的,郑山辞去了第一年就拿城中大户开刀了,这般还是有些莽撞,不过胜在心是好的,肯干实事。

    他抛之脑后,继续看其他的折子。

    看了几个州,又是来哭穷来了。管着那么一个州,还缺什么钱,武明帝冷下脸来。

    ……

    新奉县

    郑山辞还不知道自己在武明帝面前露了一番脸,得了一个年少莽撞,但肯干实事的评价。他这几日回到新奉县,谭和带着人又去修乡里到镇上的路了。鲜花种子的事交给范平了,郑山辞从岚县买了一些鲜花种子,先种在官庄里试一试。

    他现今是跟着郑清音一起去看给纺织厂修建的院子。

    “二哥,这处院子,工房的人分了很多小房间,厕所是公用的,还有一个大膳堂和洗澡的地方,院子里还有很大一块地,可以供他们做其他的事……”郑清音说起这些,侃侃而谈,眼睛在发亮。

    郑山辞颔首,跟在郑清音身后,听着他说话。

    郑清音说完后,口干舌燥,他看向郑山辞,正巧对上了郑山辞赞赏的眼神,郑清音局促的低下头。

    “清音,你说得很好。”郑山辞夸道:“把纺织厂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

    郑清音抿唇没忍住笑起来,“谢谢二哥夸奖。”

    “你到这里来,也多出去转一转,多交一些朋友,不要让自己的精神太紧绷了。”郑山辞见郑清音开朗许多这般说着。之前郑清音刚来郑山辞就发现他对旁人都怀有警惕之心,这是常事,但郑山辞希望郑清音还是可以去交交朋友。

    郑清音抿唇应了一声。

    纺织厂的纺织机还要改造。最开始的纺织机在新石器文化遗存,名叫腰机。原始的腰机没有机架和机台,织布要席地而坐,用腰带把卷布轴固定在腹前,两只脚还得要蹬住绕轻纱棍,用腰部力量来控制经线张力。后来冶铁技术发展,就用投梭和打纬,大大提高了纺织的效率。郑山辞让工房的人在投梭上多下功夫。

    郑山辞还要回县衙,郑清音把他送走了。他回到纺织厂里,众人知道县衙要给他们修院子住,心情高涨着,一看郑清音回来忙问道郑大人是来做甚。

    郑清音只说二哥是来看看院子修得如何了。

    “郑大人还来看这院子,以前的县令都是甩手掌柜。”有胆大的女子说了这句话,说完便懊悔起来捂着嘴。

    余下的人笑起来,“这话可不能上外边说,不然要惹麻烦的。”

    “有了这院子,晚上不用摸黑回去了,也不用家里的男人来接了。我家那口子,自打我在纺织厂赚钱后,对我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也不瞎叨叨了,还说以后让女儿也来纺织厂。”一个哥儿手指灵活的在梭里穿行,说这话眉眼还得带着笑。

    “谁说不是。我家那口子当兵去了,每年就是寄银两回来。家里没什么大人,全靠我一个人撑着,亲戚啊,可劲的欺负。如今到纺织厂来了,我自己带着孩子在县城里也不回村里了,只好好攒钱,供孩子读书,再买一个小院子。”

    他们说着这话,都是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往他们哪还想着这些,想着家里的家务活、相公的冷言冷语、孩子的事。如今做了自己的事,手上有了银子就有底气了,他们有一门手艺可以养活自己了。

    他们没聊什么便继续专心手里的活了,还是手里的活更重要。

    等下值的时辰到了,他们三三两两的一起出去了,这一天就算是度过去了。日子充实又有希望,等院子修好了,他们还能晚上去逛一逛夜市。

    ……

    这段日子他没在县衙,江主簿跟丁宣配合得好。城中的夏家跟高家还是安分守己的,没作什么妖。家家户户都种了树,这梨树、枣树可以结果子拿去卖,又能防风固沙。杨树就是种植在周围改善土壤结构,柳树可用作药材,柳树叶跟枝叶可用于治疗胃炎、腹泻、叶跟花能治疗咳嗽、哮喘跟肺炎。柳树叶还有清热解毒、杀虫止痒的功效,用于湿疹、红肿热痛等症状有良好的缓解效果。

    郑山辞当初就选定了这四种树,杨树能防风固沙,以后多种些还能做木材,余下的三类树就能提供经济价值。百姓把药材卖了,知道这事可以得银子,便会更加卖力的种药材跟树了。新奉县的土壤还是脆弱的,要一年一年的轮作,今年种了药材,明年可以种一些粮食,这般下去才能持久的发展。

    江主簿来求见郑山辞,旺福通报后让他进去了。

    “郑大人,您要我为郑小少爷请先生的事,下官办妥了。”江主簿得了郑山辞的话,心里重视,尽心尽力的找。找一个会读书的女子或哥儿还是难的,他寻了许久找到了寡妇马氏。她的父亲是当地的秀才,跟着家里的兄弟一起读书写字,他父亲去世后,家里的人心就散了。兄弟分家,家里的东西没有给她留下半分,相公又生了重病撒手人寰,只她带着孩子到处谋生计。孩子还小,离不开人。相公那的亲戚也不顶事,不肯来照看。相公是个破落户,家中银两也没有。亲戚只当他们是来打秋风的,不肯援助。

    这给人钱财和照顾,也是要看以后的报答的。这么一家门户有甚出息的,给了钱财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照顾,农户家里都忙着,谁要去替别人照看孩子了。

    马氏学识是有的,教郑清音每天不过两个时辰,她托了邻居帮忙照看孩子,每个月给邻居一些钱做回报。

    郑山辞点头:“明日你让她来郑府。”

    江主簿见郑山辞满意,心中一喜忙不迭应下了。

    他从郑山辞那出了门,心里还是乐呵的。光说郑山辞还未来时,他便同戚县丞不对付,现在戚县丞不在了,丁县丞是个好相处的。以后郑大人任期一到,走了,他同丁县丞守望相助也是不怕这些的。

    新奉县这地如今人人都是鼓着劲儿,只要勤快一些,他们就能赚到银子,这日子更有盼头了。村子里的流氓跟混子看了他们赚了这么些钱,眼睛发直,也是扛着锄头下地种药材去了。这日子让别人瞧见了,是赚钱的营生,他们才会纷纷效仿。

    朱典史带着衙役整治镇乡的小流氓,要是有了错处就抓进牢里吃牢饭。

    朱典史刚摁了两个小偷,看见虞澜意从酒肆里出来,忙不迭见礼。

    “虞少爷。”

    “朱大人啊,你多关照一下我们的酒肆,不要让混混来捣乱。”虞澜意看了一眼两个小偷嘱咐一句。

    “虞少爷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搅了这里的生意。”朱典史抱拳。

    虞澜意最近学着账本的事,越发得心应手了。现下已有些习惯每日来酒肆里巡视一遍,还把酒肆重新装潢了一遍。大概在于他终于把酒肆放在心上,便希望酒肆是好看、引人注目的。

    酒肆的人多了,自打水泥路好了,来往的商人也多了,有的人吃了郑家食肆的酒,便来这里买。这就赶巧了,新奉县其余的酒楼客栈,都来酒肆里订酒来了,都是要这里的烈酒跟青梅酒。

    幸亏招了两百个人在酒厂里忙,不然还不能接下这么多的订单。虽说有的订单在他眼里很小,但虞澜意还是高兴的。他从来都是长阳侯跟虞夫郎,还有虞长行给银子,哪还会自己挣银子。之前在酒肆没什么参与感,现今他每日要来看,还算了账本便觉心里欢喜了。

    “我太厉害了。”虞澜意高兴得想要蹦蹦跳跳。

    在大街上还是不能,再说他这张脸新奉县的百姓已经认得了,是县令夫郎,要是在街上蹦蹦跳跳成何体统。这太没面子了。

    虞澜意走路轻飘飘的,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儿。

    “金云,我要是回到京城,阿爹一定会欣慰我已经会看账本了。”虞澜意想家里了。

    他这几日马上就生辰,第一次没在家里过生辰。

    “少爷,夫郎定是高兴的。大人也有出息,马上就能回京了。”金云安慰道:“大人这样带着少爷衣锦还乡。”

    虞澜意拿着腰间的金穗子看了看,“好吧,等回京再玩了。”

    郑山辞请来的女先生马氏在花园教郑清音认字,虞澜意偷偷扒拉着门看。郑清音脊背挺直,看着自己的书本,有模有样的,马氏长了一张严肃的脸,眼里却是温和的,来教郑清音也教得很用心。

    郑清音先是从千字文开始学的。

    虞澜意又溜回自己的房间,他去看账本,从郑山辞的床头柜里抽了一本《史记》出来,他看了一会儿脑子就发晕,看来他这辈子是不能做一个学识渊博的哥儿了。尝试了,但没成功,虞澜意把书放好,没事以后还有郑山辞。

    虽说郑山辞也只有三甲,但好像比他聪明一点。虞澜意趴在桌子上看账本,看了一会儿,金云心疼他家少爷,让厨房做了他喜欢吃的桂花糕,结果他把桂花糕端到桌子上时,虞澜意说夏家跟他递帖子来,让他去庄子上玩。

    虞澜意拿了桂花糕吃。

    “我算完了,还找出来几个错,我比账房先生还厉害了。”

    金云看了虞澜意还把算错的挑了出来,把他算的写在上面。之前虞澜意嫌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去书房跟着郑山辞学了一段日子,现在这字不算好看,但也不算难看。

    要是夫郎知道了,一定会热泪盈眶的。

    虞澜意带着金云去庄子上玩,这次夏夫郎还带了高家的小哥儿高含,这厢也是一块过来玩的。高家这次去岚县做生意了,安安分分的,没有去惹事。虞澜意一看,就三个人一起玩。夏夫郎拿了弓箭给虞澜意,笑道:“虞少爷喜欢射箭,这山林里有不少兔子,还有野鹿,虞少爷看中什么便射了,好在晚上做个添头。”

    虞澜意:“有兔子便好。”

    之前跟郑山辞来庄子上玩,他还没吃到爆炒兔子,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

    高含轻轻笑了笑,“虞少爷喜欢射箭,我喜欢钓鱼。”

    虞澜意哦了一声,钓鱼就钓鱼吧。他不喜欢钓鱼,他没有那个耐心。

    射了两只兔子,虞澜意抓了一把小野花递给金云。

    金云无奈的接了过来。

    高含钓了几条大鱼上来准备做红烧鱼,虞澜意瞅了一眼,说道:“你好会钓啊。”

    比郑山辞的钓的鱼还要多。

    晚上夏夫郎给他们安排了住所,虞澜意离了郑山辞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睡觉。床大大的,好爽。

    可以在上面打滚了。

    郑山辞下值回到家里才知道虞澜意被邀着去庄子上玩了,他用了晚膳回到屋子里,还看见虞澜意把账本毫无防备的放在桌子上,他心中叹口气,把账本收好。

    今日虞澜意不在家,郑山辞还有些不习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比较喜欢安静,但跟虞澜意成亲后,他刚开始有些不适,渐渐的就习惯了。

    现在虞澜意不在家,他总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郑山辞书也看不下去了,整个人有点寂寞起来。他之前是享受孤独的,现在却有些忍受不了了。他吹灭蜡烛,一个人躺在床上,摸了摸旁边空空的床单,觉得自己像个怨夫。

    翌日一早,郑山辞去用早膳,郑山成跟林哥儿也在。

    郑山辞说:“我这五日要下乡去看看,等澜意回来了,大哥你告诉他一声,免得他去找我。”

    “下乡作甚?”郑山成应下来,还有些疑惑。他知道的县令都没有下过乡,还是待那么长的时间。

    “我去乡里看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困难。”郑山辞说的话都让江主簿写了告示,让小吏告知了镇长,再由镇长通知里正,这样层层传递下去,郑山辞还不知效果。

    他用了早膳就去上值了。

    郑山成的腿好多了,今日正要去找宋大夫换药,这几个月一直用的一个药方,郑山成觉得好很多,可越到后面越没有效果了,所以打算去找宋大夫换一换药方。

    林哥儿陪着他一起去的。

    刚是早晨,宋大夫这里还不忙,见郑山成过来了,把前面的病人诊脉完后,就请他坐下来。宋大夫先是给他诊脉,郑山成脉搏强健,没什么生病的地方。再把他的裤脚卷起来,问道:“郑公子,你的腿还会疼吗?”

    郑山成摇头说,不疼了,泡着宋大夫开的药方脚会微微发烫。

    林哥儿紧张的看着宋大夫,生怕从宋大夫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宋大夫思忖片刻,挼着胡子说:“郑公子的脚还有知觉,我再给郑公子开个药方多泡泡,还要多按摩,等这个药方泡久了,郑公子再来找我,可能郑公子的腿还能纠正过来,就是会很痛。郑公子的腿,里面的骨头现今已经长得差不多了。我要给郑公子纠正过来的话,就会把重新长起来的部分让它断开,比第一次断腿还要疼。”

    “宋大夫,你的意思是我的腿还能治?”郑山成不怕疼,他听了宋大夫的话,神色有些激动。

    “我现在不做保证,但有七成的把握。”

    林哥儿眼中欣喜,“七成已经很高了,哪怕是三成我们也愿意尝试。”

    宋大夫去写方子去了。

    林哥儿看着郑山成的腿,“回去好好的泡脚,把腿给治好。”

    郑山成点点头,腿瘸后,他心里实则还是有些自卑的,现在听说能治好了,至少也有一个念想。他们拿了药包回家,林哥儿觉着这是他来新奉县最高兴的一天。

    郑山成在外人面前都是说没事,好像不在意自己的腿一样,只有林哥儿知道,郑山成还是在意的。现今有机会把腿治好,这便是最好的。以后就能踏踏实实的走路,也不怕什么了。

    虞澜意从庄子上回来,又逮了两只活兔子让金云拎着回来,他回到家里才被侍从告知,郑山辞要离家五日,他的神色就有些恹恹。

    “怎么去那么久,也不等我回来。”虞澜意不满的嘟囔几句。

    第66章 牵挂

    郑山辞是来乡下来了,他跟着老农一起在田地间还干活了,看这里的地势跟土壤,还有听老农们还有什么困难,晚上就在里正家里应付一晚。

    这是吴县的兰龙村,这里的里正姓孟,知道郑山辞要住在他家里时,诚惶诚恐的,让自家婆娘把屋子里收拾干净了,又是铺上了新的被褥跟床单,桌椅擦得干净,生怕惹了郑山辞不高兴。

    孟里正:“快去镇上买些好酒好肉。”

    村子里挨家挨户都还留了一些田种蔬菜,留着自己吃,所以他们家里新鲜的蔬菜倒是不缺。就是普通农家里不经常吃肉,要去镇上去买。

    “里正,这几天叨扰了。”郑山辞从乡间走来,拱手说道。

    里正家里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三个儿子也都娶了媳妇,还有两个小孙子,他们一大家子都是住一起,给郑山辞挪一个屋子已经不易了,所以旺福找了另外一家农户住。

    他这次来也只单带了朱典史跟旺福,朱典史跟旺福住在同一个农户家里,是村子里猎人家里的,猎人上山去了这段日子不在家里住,就爽快说让他们随便住。

    孟里正听了郑山辞话说道:“郑大人哪里的话,里面请。”

    孟婶带着儿媳们在家里弄菜,孟里正找了坚果跟瓜子摆了一盘,又把家里珍藏的茶叶泡了给郑山辞。好歹是里正家里,比寻常的百姓家要富裕一些。

    “郑大人尝尝看,这是新年新采的茶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只胜在新鲜。”

    郑山辞喝了一口点点头,“很不错。”

    孟里正就乐呵呵的,郑山辞就问了一些村子里的事,孟里正本来精神还紧绷着,跟郑山辞聊一会儿就好了,身子也放轻松了一些,但要完全松懈下去是不可能的。县令在平头老百姓眼里是好大的一个官,生杀予夺,住在县衙里的大老爷。

    尽管郑山辞年轻,态度又温和,他们也不会轻视他,当然也不会太过于亲近。孟家的两个孙子还在偷偷的看郑山辞,郑山辞一抬眼过去,他们就跑进屋里去了。

    郑山辞失笑,他把五两银子递给里正,“这些钱算是我在这里的住宿费,你们不要托辞了,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住了。”

    孟里正听了这话接过了郑山辞手中的银子,郑山辞的分寸把握得很好。

    孟大郎把酒肉买回来,一桌农家菜,孟家的一伙人举杯给郑山辞敬酒。郑山辞把酒喝完了,孟家的人还是有些拘束。

    他吃完饭就回屋子里了,免得孟家的人更拘束了。

    孟大郎心中松口气,“郑大人,周身的气度真不凡。”

    “毕竟是县令,看着年纪比我还小。”孟二郎夹一口肉菜。郑山辞在这里吃饭,他连菜都不敢夹,只敢夹手旁边的菜,其余的好菜都是端在郑山辞的身边。他不敢去夹,现在等郑山辞走后,他才敢去夹菜。

    屋子里点着蜡烛,还有些昏暗。郑山辞把窗户打开了,清风吹来,他单手卧在枕头上,躺在手上面,一抹斜斜的月光照下来。

    可能白天还是有些累了,郑山辞躺在床上,扯着被褥就睡过去了。

    这几日郑山辞都是跟着老农在田间,要么就是山林里,还摘点野果子。他本想给虞澜意留点野果子让他也尝尝,可惜离得太远了,要是一直拿着野果子,野果子的水分就干了,不好吃。让他为了让虞澜意吃上野果子,单单喊人去送,他觉得劳烦了。

    以后他们去山林玩时,再给虞澜意摘野果子吃。

    郑山辞想到这里心情轻松起来。

    他路过村子时,看见一个木匠在磨木头,做桌椅。郑山辞这段日子还在想虞澜意的生辰礼物,现今看见木匠在做桌椅他有了想法。

    郑山辞走进院子问道,“请问你会做梳子吗?”

    木匠认得郑山辞忙行礼,他回话道,“我会做,只是做得不那么精细,跟城里的比不得。”

    郑山辞:“只要你知道是怎么做的就行,我想跟你学一学。”

    木匠也不敢问郑山辞要做梳子做甚,只喏喏的应声下来。郑山辞除了在乡间行走,有空就来跟着木匠学怎么做梳子。

    他学得快在临走前已经会把一把简单的梳子打磨出来了。

    郑山辞看着满意,但他打算回了县衙买好的沉香木,然后再练习一下如何刻花纹。他会升齿锯出来梳子的形状,用刀轻轻的修整形状,用砂纸打磨。

    郑山辞带着朱典史跟旺福离开了兰龙村,郑山辞回到县衙让工房去兰龙村帮忙打一口井,还有的乡民住着危房,房子看着就要塌了,这样的房子要修理一阵。郑山辞也考虑到不能助长懒惰的风气,对于有手有脚却不干活的人,不会给多余的帮助。

    乡里还有些小毛病,但郑山辞去时还是看到了好的一面,至少大多数乡民都是勤劳的,要让他们勤劳有价值,这才是县衙该做的事。

    郑山辞回到县衙里,又让江主簿补充了一些告示,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修水利。水利工程是大事,新奉县本就缺水,修水利对他们的好处很大,郑山辞打算修水渠来引水给田间。

    江主簿应声:“是,郑大人。”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郑山辞把堆积起来的公务处理完了,这才出门去买木板。他的公事跟私事分得很清楚,只有在公事忙完后才会去处理私事,郑山辞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县衙。

    郑山辞不在的这几日,虞澜意神色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趴在床上看账本,看了一会儿就去看话本,一点兴致也没有。

    林哥儿还喊他一块去食肆里玩,要么去看看风景。虞澜意摇头,仿佛郑山辞一走,把他的魂也勾走了。

    金云看不下去说:“干脆少爷去找大人。”

    虞澜意犹豫了一瞬,果断的摇摇头,“我一定受不了在乡里,所以我还是不去了。”

    少爷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清楚的。

    虞澜意故作轻松,“男人嘛,没什么大不了。”

    金云:“……”

    那这几天茶饭不思的人是谁?

    郑山辞在寻了木板,拿着木板去县衙里做梳子,低下头认真的升齿,打磨。

    丁宣把文书抱过来时,郑山辞在还打磨,丁宣偷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放这吧。”郑山辞放下手里的活。

    丁宣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梳子。丁宣在唇齿间念了念这两个字,就觉得缠绵又暧昧。送梳子给哥儿或是女子寄托了相思之情,一般梳子是作为定情信物的。送相好的梳子就意味着思念着你,想与你白头偕老。丝丝缕缕,缠缠绵绵。

    丁宣读过《诗经》,没曾想郑山辞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他还没想到郑山辞这般有情调虽说到县衙没多少时间,但丁宣还是能感觉到郑山辞是一个温和有礼、认真负责的人。但跟这些情爱沾点关系,总觉得有些稀罕。

    差点忘记,江主簿跟他说过,郑大人来新奉县的第一天就是因为他的前任县丞请了歌舞,差点直接闹开了。丁宣不会觉得郑山辞是不知好歹、不融人,他只会记下郑山辞的喜好,绝不触了郑山辞的霉头。

    他不去想其他,又回到自己的地方做事去了。

    郑山辞下值时把梳子藏在抽屉里,自己回家去了。

    他刚到门口,一个人就扑过来了,郑山辞这次有了防备,伸出一只手挡在了虞澜意的额头上,摁住了他。

    虞澜意:“……”

    “郑山辞,你干什么?!”虞澜意满心的欣喜化作了满满的怒气。

    怕被你撞飞了。毕竟还助跑了这么长的距离。

    郑山辞心中戚戚然。

    郑山辞揽着他,转移话题,“看你跑步跑累了,这几日在家怎么样?”

    虞澜意果然被郑山辞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抱怨道:“就是自己一个待在家里,没什么兴致出去玩,你怎地不等我回来,再去乡里。我一回来,你人影子就没了。”

    郑山辞:“还没来得及。”

    两个人一起进了府邸,虞澜意直白的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他的目光落在郑山辞脸上,若是郑山辞说没有想他,那么虞澜意可能握住不住自己的拳头,非要给郑山辞一个好看。他不允许只有他在想郑山辞,而郑山辞没有想他。

    “想了。”郑山辞笑了笑,他看着侍从没在,悄悄的牵虞澜意的手,虞澜意的指尖泛着凉意,郑山辞的掌心干燥温暖,他轻轻的拉着虞澜意的手,没有一点羞赧,自然而然的就牵了。

    虞澜意心里的小火苗彻底熄火了,他红着脸任由虞澜意牵手。他的心又怦怦直跳起来,郑山辞这样的温润君子也不错,虞澜意看了一眼郑山辞。

    两个人进了屋子,虞澜意让郑山辞坐下,郑山辞依言坐下。

    “看看你都黑了一圈。”虞澜意故意夸大其词。

    在乡里他也只是把自己洗干净,没注意到自己黑没黑,听了虞澜意的话,郑山辞想去梳妆台照一照,他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还是要白净的。

    虞澜意从梳妆台把自己的珍珠粉拿了过来,“我给你涂,身为男人怎地不好好的保护自己的脸。”

    郑山辞:“……”

    虞澜意抹了珍珠粉用手指捏着郑山辞的下巴,仔细的打量,满意的点点头,矜持的说:“不错,是个容貌俊俏的好郎君。”

    郑山辞顺着虞澜意,虞澜意点着珍珠粉落在郑山辞的额头上,给他揉了揉粉。

    等把珍珠粉涂好了,郑山辞起身去梳妆台看,他没看出自己黑了,倒是从铜镜里面看见虞澜意拉了椅子坐在椅子上面偷偷的笑,笑得珍珠粉都要拿不稳了。

    他还趴在桌子上笑。

    郑山辞有些无奈。

    虞澜意还笑着,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的长袍怎地不见了?”

    他正打算把衣服换下来扔进衣篓里,结果发现衣柜里属于他的衣服一件都没有了。

    虞澜意抬起头,眼眸轻挑,“人都不在了,还要衣服做甚。”

    郑山辞不在的日子,虞澜意一个人气鼓鼓的在床上睡觉。郑山辞不在,虽说有侍从在外边守着,虞澜意还是怕,自己点了蜡烛,不敢熄灭。

    他躺在床上越睡越气,便把郑山辞的衣服扔进床底的箱子里,等他回来让他没有衣服穿。这般泄了气,虞澜意才勉强有了睡意。

    他从床底下把箱子拿出来,“你的衣服在这儿,以后不准不辞而别。”

    郑山辞笑了笑:“好。”

    虞澜意被郑山辞这样应了,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郑山辞寻了一件青色的袍子穿,他去脱官袍,露出修长的腿型和结实的后背,他的脖子长长的,侧脸轮廓清晰,唇角微翘,五官优越,白皙中透着一股冷漠,现今却是带着温和。

    虞澜意想起第一次见到郑山辞,是由于小丫鬟带他去了厢房,他还以为那个人是叶云初。直到郑山辞要水时,他才发觉这个人不是叶云初,但还是有一时的恍神。

    因郑山辞的样貌实在优越。

    他不仅是皮囊长得好看,气质也是出众,这样的气质并非是属于寒门子弟,这样的人瞧着温和有礼,实则疏离众人。身姿修长,行礼时行云流水,说话有条有理,做事有分寸,不谄媚不露出锋芒,让他相处很舒服。

    这样的人,就算他们没被关在厢房,虞澜意想他或许还是会喜欢。

    郑山辞穿好袍子了,他走过来,虞澜意看向他,目光从他的面上一直流连在他腰上。郑山辞的手臂好像更有力了,能一只手把他举起来么?

    虞澜意心思婉转,他挽着郑山辞的手,把自己的头靠在他身上。

    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头。

    ……

    清乡村

    侍从们给郑家买了一头牛来,还抱了三个小猪崽,让郑夫郎笑得合不拢嘴。还请了工人在给他们修缮屋子,修一个青瓦白墙。

    村子里的人都看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羡慕得不行。郑山辞做了县令后,郑山成跟林哥儿,郑清音离开了,他们心里羡慕着,郑山辞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家里的情况。郑父跟郑夫郎没去,他们都身上还没有明显的变化。农家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住的房子,还有到手的产业,现在这般郑家都有了,他们心里才有实感。

    “这郑小子真有出息,看见没,郑家的那头牛肥肥壮壮的,走在乡里老威风了。”

    “我悄悄去问老郑,说这头牛要十两银子。”

    众人一听这个价格,心里更羡慕,巴不得郑山辞是自家养的儿子。看了家里不争气的儿子心里就来气。郑家那边修房子的人也是热火朝天,侍从们想他们早点住在新屋,请了三个队的人来修。这里的请三个修房的队,还不如在京城请一个呢。这侍从也类主,想着要替大人跟少爷长脸,便没有吝啬钱财,再说,少爷身边的金云还给了他们不少银子,够花的。

    “这房子要是修成了真气派。”

    “我都不敢想,我要是住在里面,我该有多高兴。”一个妇人语气中泛着酸气。

    “谁说不是呢,这山成跟清音去了新奉县还不知怎地了,估计也是过着城里少爷公子般的日子。”一个哥儿唉声叹气:“早知道这么回事,我就该让我家的哥儿同郑山成成亲的,不然我们也能沾点好处啊。”

    “说这话做甚,当时山成的腿瘸了,村子里有姑娘跟哥儿的人家哪个把姑娘跟哥儿送过去了,也不能把自家的孩子推进火坑啊。只有林家的哥儿愿意嫁给山成,这遭享福了,也是他应当的。”说这话的人正是跟林家沾亲带故的。

    什么便宜都想占,看见别人有出息了,连带着家里的人也有光了,什么都不想便想去摘桃子哪来这么好的事。要说郑山成当时也是长得好,村子里不少姑娘跟哥儿都喜欢,只是他是家中的老大,老二又要去镇上读书,老大在家只是个老大根本没得半点好处,银两全贴在郑山辞身上了。

    村子里的姑娘跟哥儿们都犹豫着,怕自己生生一辈子都为郑山辞做贡献去了。等郑山成的腿瘸了,这是彻底没人上门说亲事了,跟躲瘟疫一样的躲开。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当时谁知道郑山辞那么有出息,人也长大了,知道接亲人去过好日子,知道孝顺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早知道。

    这人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这些心里泛着酸的妇人跟夫郎心里尴尬,也觉说得有道理,心里的热切冷了冷。

    他们各自散了回去了,回到家里也没说什么郑家的事了。

    说着羡慕,要真让他们无怨无悔的供养一个儿子去读书,每年还要那么些银子,他们还是不舍得的。这些银子要是考不上就当打了水漂,还不如攒起来给儿子娶一房媳妇,然后把儿子留下来在乡里种地,这样安稳一些。

    何里正喝了一杯浊酒,何婶子正在灶房里收拾。何田吃了饭就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想到郑家的牛、猪崽、新房,还有侍从们,他心里就痒痒的。

    他知道郑清音这个年纪,郑山辞还不可能这么快给他定下亲事,至少也要等他十六岁才能嫁出去。所以他想去新奉县,让郑清音向郑山辞开口为他谋一个差事。

    他今天去找侍从打听了,一想要走那么远的路,他还是有些犹豫,再加上还要自己费钱。他想依郑清音的性子,这两年他是一定会回村子里来的,所以他还不急。

    至于对待父母上,何田暂时屈服了,但他还是没有议亲,还是拖着。

    他的梦里都是过上城里的好日子。

    至于郑清音怎么想,谁在乎。

    ……

    郑山辞从乡里回来,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用膳,林哥儿说道:“山辞,你大哥的腿还有救。”

    林哥儿把宋大夫的话告诉给了郑山辞。

    “那就好,吃什么补什么,大哥多吃些鸡腿肉、猪蹄。”

    厨房今晚做了红烧猪蹄。猪蹄上的毛刮得很干净,吃起来很有劲道,色泽红亮,一咬上去猪蹄就跟骨头脱离了,炖得软烂,外皮软糯有弹性。

    在孟家,郑山辞吃得也不差,但还是在乡里,吃得没有在家里的好,而且家里的厨子厨艺也是比不上的。郑山辞就好这口吃的。

    虞澜意今晚也多吃了一碗饭,心情好了。

    郑清音吃完后,他站起身打算去花园走一走,虞澜意薅住一串葡萄递给郑清音,“饭后吃点葡萄。”

    郑清音点点头,也习惯了二嫂的投喂。

    这样的日子郑清音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真能这般过一辈子的话,郑清音都不想嫁人了。他对男人终究还是有些怕。像是何田刚开始对他像哥哥一样,后来就不一样了。

    他有些抗拒。

    他欲言又止想问问虞澜意的想法,二嫂毕竟是京城里的哥儿。虞澜意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在二哥身上,二哥在跟大哥喝酒,说着话,二哥很认真在听大哥说话。

    郑清音看见二嫂这般他便不好意思再说了。二哥跟二嫂今天才团聚,他还是不要去打搅了。

    郑山辞喝了点酒,衣袍上也有点酒气,他喝得不多,没醉。

    虞澜意作势扶着郑山辞,飞快的把他扶着走,“喝这么多酒作甚,快去洗漱。”

    郑山辞的脑子有些混沌,呆呆的任由虞澜意把他带走了。

    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洗,他还想去院子里走一走,喝酒喝了有些热,他想吹吹风。

    郑山辞被虞澜意扶到了屋子里,夜里还未点蜡烛,虞澜意让金云点了蜡烛,又喊人加了热水。

    烛光摇曳起来,郑山辞捏着眉心,把手撑在桌子上。

    热水也好,氤氲着雾气。

    郑山辞进了浴室去洗漱,虞澜意坐在床边。他发现郑山辞忘记拿里衣进去了,他心中一跳。

    这人喝酒还是把脑子喝晕了,不会醉死在浴室里吧,所以他还是要进去看看。

    虞澜意说服了自己。

    第67章 生辰

    郑山辞自己洗漱好了,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了,正打算从浴桶里面起来了。浴室的门打开了,虞澜意拿着白色的里衣进来了。

    郑山辞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自己换洗的里衣进来,虞澜意帮他送进来了,郑山辞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要说两个人都是坦诚相对过了,按理说郑山辞不应该这么在意,可在浴室里又不一样了。

    “你衣服忘记拿了。”虞澜意瞅了郑山辞一眼,看见他上身流畅的曲线,心里有些热。

    郑山辞正打算让虞澜意帮他把里衣挂起来,等虞澜意离开后,他再从浴室里出来去拿里衣穿好,结果虞澜意还没等郑山辞说这话,就自己把他的里衣挂在衣架上了。

    还没等郑山辞感到欣慰,虞澜意说:“要不要一起洗?”

    ……怎么一起洗?

    郑山辞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已洗完,这个浴桶只能装一个人,不然就会变得拥挤起来,水汽也变得热起来。

    浴桶里的水溅落在地,发出水声。

    郑山辞抬手吻上去,指腹往下磨挲。手指间的皮肤带着水的润滑,也有细腻。他的头发也湿透了,从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鼻尖,郑山辞顺着水珠亲,一路往下。

    虞澜意撑着身子,用手轻抚郑山辞的脸。

    ……

    翌日一早,郑山辞今日休沐没有去上值,跟虞澜意睡到了晌午,直接在屋子里用了午膳。虞澜意有时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也会一直睡到晌午,他又懒得起来收拾自己,金云就会在床上支使一个桌子,让厨房的人把饭菜做好端过来。

    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因是从小到大在家养成了习惯,虞澜意很少会睡觉一直睡到晌午,因没有吃早膳的话,会对身子有损害,所以虞夫郎在作息方面对虞澜意很严格。只要把一日三餐都吃了,晌午还可以午睡。

    他是侯府尊贵的嫡哥儿,以后出嫁了,也有侍从丫鬟去处理琐事,他并不会太过操劳。

    “郑山辞,我要去酒肆看看,对了,你给酒肆起个名字吧。”虞澜意想要一个好点的名字。

    郑山辞思忖片刻。“就叫云客渡吧。”

    虞澜意念了两遍,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郑山辞跟着虞澜意去酒肆里看看。酒肆里的宋掌柜见了郑山辞跟虞澜意一起来了,忙不迭上前见礼。

    “你去忙你的吧。”虞澜意摆手让他退下。

    他在酒肆里有一个专门的位置,现今已经放好了刚出炉的糕点,还有一壶热茶。椅子一看价格就不菲,上面还垫了柔软昂贵的垫子,这垫子上面的金线勾勒出财大气粗的富贵,还有一个大靠背,累了,直接躺上去也是舒服的。

    这不比他在县衙里办公更舒服,虞澜意简直把享受表现得明目张胆。

    “我要看账本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坐。”虞澜意睨看了一眼郑山辞。以前都是郑山辞在忙,现在郑山辞是个闲人了,他就是个大忙人。

    郑山辞笑吟吟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虞澜意轻咳一声,开始看账本。

    ……

    京城

    英国公跟英国公夫人正在花园里散步,国公府的花园跟一座宅子似的,里面的花各种各样的,花团锦簇,只两个人的心思都没放在这花上。

    英国公头发半白,五官依稀还能看出俊美的影子,他身姿修长,并未有大肚腩,走起路来还是稳稳当当的。

    “我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这辈老勋贵退下来,让年轻人顶上。”

    昨日武明帝引据经典,说是要让他们这老一辈的勋贵归家养老,这话说得好听,说是养老实则就是夺他们的权。老一辈的人脉关系复杂,小一辈还需要老子在朝廷上撑着,不然白白的顶上去就要吃亏。要是犯下什么错处,别看武明帝总是笑着,他会毫不犹豫的收回勋贵的权利。

    而且在武明帝的制衡下,勋贵们也并非是一块铁板。

    英国公是想退下来,他的儿子英国公世子还算顶事,他并不担心自家儿子会犯糊涂。家里的庶子庶女,已经分家了,以往在家里是安分守己的,分家出去要靠着国公府还算聪明没作什么妖。

    英国公有两门妾室,在大燕已经算少的。一个妾是通房抬上来,还有一个妾是国公夫人主动给他纳的。

    庶子有两个,庶女有三个,庶女都嫁到地方大族去了。

    “公爷的意思是想退下来?”英国公夫人沉吟道。

    他是国公的爵位,这般退下来是对朝中有些震荡,但儿子顶上去也没甚事,只是终究是儿子还是比他弱了一些,这也没办法。一代一代传下去,皇帝怎么还会让勋贵一直厉害下去。

    除非是虞长行那样的从龙之功。

    当初京城里的勋贵子弟都要去任皇子皇女的伴读,当时的武明帝还是皇子,已有些显眼,他就单单挑了虞长行。

    英国公夫人:“公爷要是退了,总不能让勋贵看出来你是顺着陛下的意退的。”

    英国公是想卖皇帝一个好,给儿子留点底子,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勋贵们还是不满的。

    过了几日要上朝时,英国公告假,说是身子不适,皇帝还亲自过问。又过几日,英国公的身子好了,还去上了几天朝,脸色苍白着,把朝臣们都吓到了。英国公的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一病病如抽丝,身子似乎已经不行了。半月后英国公在一次骑马时,不慎坠马。

    这次英国公身子就彻底不好了,他只好向皇帝告老。皇帝拒绝了三次,最后还是同意了。

    英国公世子变成了英国公。

    世子看见英国公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惨白的,他刚把来探望父亲的勋贵打发走了,他心中担忧,“父亲,就算是要退下来,对自己怎么这般狠,这条腿要不是及时救起来,以后走路就不利索。”

    英国公皱眉:“你当这些人都是好糊弄的,要是不做真点,怎么退下来。再说了,我一条腿要是走不利索就不利索,总比最后被杀鸡儆猴强,你的性子顾虑太多,又不能狠下心肠,以后怎么做事。”

    英国公世子应下,因是家中嫡长子总是被寄予厚望,英国公也是一个严父,世子总会受到父亲的指责。

    所幸他已经长大成家,也理解父亲的心思,想着父亲还是在为自己铺路。

    等英国公喝药躺下后,世子才回到自家的院子里。世子夫人早就在等着他了,听闻公公退下来后,世子夫人虽为自家公公受伤的腿伤感,又听闻相公可以承袭爵位了,心中大喜。

    这喜在国公府是不能露出来的,在她相公面前也不行。

    她见世子回来了,便轻柔的去捏他的肩膀,世子面容松了松,却还是半句话不曾透露。

    世子夫人也不曾问。

    武功明帝到了盘龙殿,稍稍一想便觉英国公退的正是时候,之前都做了铺垫,自己身子不硬朗了,这回直接从马上坠下来,摔了一个正着。

    不管是怎么想的,终归是个聪明的人。武明帝心中一乐,也不建议抬一抬。

    “冯德,拟旨。”武明帝沉吟片刻,“……擢英国公世子为新的英国公……”

    “你再去国库里拣拣看有没有上等的药材,冬虫夏草,人参,还去挑些珠宝赏赐下去。”

    冯德应了一声,陛下这是在给英国公世子抬价呢。

    冯德去国库里把药材准备好了,他带了几个小太监一起去英国公府走一趟。

    国公夫人跟世子跟世子夫人得知是冯德亲自来的,心中更加谨慎。

    “陛下有旨……”冯德把武明帝的旨意说了,把圣旨交给老国公夫人,虚扶了一把老夫人。

    冯德让小太监把国公的服饰,还有玉印端到世子的面前。

    英国公世子让侍从接过来,他心里还是有些感叹和激动,但他的面上风平浪静,“多谢陛下垂恩德。”

    “国公爷,这还有些珍贵的药材是陛下赏赐给老国公的,陛下让老国公珍重自身。”冯德笑着说道,底下的小太监又把药材带过来了。

    世子朝着皇宫的地方拱手恭敬,“陛下的恩德,英国公府一辈子都记得,愿为陛下效死忠。”

    冯德满意点点头,把武明帝的旨意带到后,他也要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回去。老夫人冲着贴身侍从使了一个眼神。她让人准备了荷包纷纷递给冯德跟小太监们,那荷包的样式都是稀罕的,瞧着针线功夫也不差。

    小太监们还是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跟喜意。冯德却是不动声色的收下。

    在回京城的路上,小太监们拆开国公府给的荷包,握在手里就觉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这一看竟有三块银锭,这成色也是极好的,瞧着漂亮。

    他们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一次打赏哪有这么大的,这般竟是白得了三块银锭。冯德手里的荷包倒是轻飘飘的,不如小太监们的荷包重,冯德捏了一下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银票。英国公府还是这么会做人,这也难怪陛下待他们的态度都是宽容的。

    年轻时为大燕打下江山,镇守山河。老了需要给人让位置了,老国公也是没有给陛下一点难堪,自己找借口退了。

    老国公的伤哄哄其他的也就罢了,却是哄不得他们的。前几个月春猎,老国公还是老当益壮的,怎地就变成这样了,那腿却是实实在在伤到的。这就是老国公的精妙之处。

    “行了,瞧你们那副没有出息的样子,还不快收收,马上要进皇城了。真是眼皮子浅的,以后莫说是咱家教出来的,丢人啊。”冯德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他在马车上喝了一口茶,一个小太监钻进来给冯德捶腿。

    “干爹,这是国公府给我的荷包,我给您。”小太监的荷包拆都没拆,就这么巴巴的上交给冯德了。

    冯德拍了一下小太监的脑袋,笑骂,“你这个鬼机灵,咱家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这法子还用到你干爹身上来了。我还贪你这个荷包不成,说起来咱家也太不大气。自己留着,好好买几身衣裳拾掇拾掇。”

    “谢谢干爹。”小太监把荷包收回来,笑着继续给冯德捶腿。冯德见他聪明又会来事,心中还有些怜爱,说道:“以后你就跟咱家一起住吧,好好当值,干爹保你有个好前程。”

    “多谢干爹,我一定好好伺候干爹。”

    “磕甚头,仔细把头磕破,陛下还说咱家心狠呢。”冯德把来人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国公世子已经变成新国公爷,他这几日除了上朝还是去老国公榻前侍奉。

    老夫人让下人把她跟老国公的东西搬到西院,国公爷跟夫人都劝了话,老夫人还是坚持搬出主院。

    “现今国公府是你们当家做主,你们还住在东院像什么话,这东院该腾出来给贺同,我们也该把主院腾出来给你们小夫妇。”

    老夫人伸手招了招国公夫人,握着她的手,老夫人的手指干燥温润,她的声音如丝丝细雨抚平了国公夫人心中的忐忑。

    她说:“以后你们小两口当家做主,国公府的荣辱系于一身,你不再是世子夫人,要管着国公府,万事小心谨慎,不可露怯,也不可露喜。国公府的人情来往,你嫁入国公府这几年我已教给你了,往后你们夫妻要相扶相持,把国公府经营好,这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国公爷听了老夫人的话,面容肃静起来。新的国公爷拱手弯腰应是。

    “儿定不坠了英国公府的百年声誉。”

    国公夫人望着老夫人,她忙不迭也是应声要好好做经营国公府,不让祖上蒙羞。

    “那便好。我跟你爹就搬到西院去,那边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屋前还养了竹林。我们当时就想着以后就住在那边,你们且不再劝。”老夫人让丫鬟扶着她离开了。

    等国公夫人忙着使唤侍从丫鬟搬着老夫人搬东西后,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她的奶嬷嬷听说老夫人把主院让出来,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国公夫人刚喝了一口茶,她喝得有些急切,仿佛很口渴一般。等喝完一杯茶后,国公夫人这才冷静下来。公公跟婆婆的身子骨硬朗,相公是古板有学识的,是一个好兄长也是一个好相公。只是她嫁进来后便明白想要成为国公夫人还要等很久,没曾想现今就当上国公夫人了。

    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跟国公夫人根本就不是等级的。老夫人又说把国公府的事务交给她,她心里又怕又期待。她怕自己做不好,让人看了笑话。又期待作为国公夫人,掌握这权力。

    奶嬷嬷:“夫人,老夫人把库房的钥匙跟账本交给你了么?”

    国公夫人:“这事不急,婆婆她会给我的。”

    奶嬷嬷心中一阵焦急,今天陛下有旨意,要不趁着这段日子把库房的钥匙跟账本要过来,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奶嬷嬷知道这些高门大户里的腌臜事多着,这样的婆婆霸这管家的权利也是常见的事,她们放不下手中的权力,只想把权力捏在手心里。

    “夫人,你要当心。”奶嬷嬷给国公夫人说了一个恶婆婆霸占管家权的事。

    国公夫人心中一沉,心思有些动摇起来。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侍从把库房钥匙跟账本送过来了,她福身说道:“夫人,这是我们老夫人让我交给您的钥匙跟账本,这里还有阖府上下管事们家里的情况跟名字,还有他们现今任什么职,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也一并交给夫人。”

    国公夫人心中感动。

    待老夫人身边的侍从走后,国公夫人拿着库房的钥匙跟账本,她叹道:“嬷嬷,我这个婆婆不是什么寻常的人。”

    奶嬷嬷羞愧的点点头认错了。

    英国公府的权力平稳的交接下去,武明帝还是重用了新任的英国公,恩宠不减当年。

    ……

    京城里的惊心动魄,新旧更替没有影响到新奉县。郑山辞把给虞澜意准备的梳子做好了,明天就是虞澜意生辰的日子。

    虞澜意打算请几个好友,跟家里的人一起吃一顿便饭就好了。新奉县的乡绅、商人巴巴的赶过来,虞澜意还懒得应付。在京城里,要被父亲跟阿爹压着不能不应付,自己到了新奉县可以做主,他就想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

    再说他的生辰,他要去招待客人,还要过生辰,这也太没意思了。虞澜意的话,郑山辞也是认同的。他提了一个法子,让乡绅、富商可以送礼,但不要送太贵重的礼,金云把这些礼品登记,等他们有什么喜事,再用同样价值的礼品送回去。

    修路还在继续,通过水泥路,新奉县的丝绸跟辣酱、烈酒已经在外边渐渐打出了名声,最近三个厂的订单很多,大多都是行商的单子,他们先是拿了一点量去看看效果如何,效果很好,他们便敢大着胆子来新奉县拿货了。他们行商赚的就是这中间差价,只要货物是受欢迎的,他们就能赚不少银子。现在他们只在青州的范围里进行兜售,其他的州县还没有售卖,所以市场还是很大的。

    还有不少商人把目光落在了水泥路上,听说是县衙里修的,他们的心思百转,打算跟人打听后,再跟新奉县的县衙联系。

    他们想要这门技术。

    只是怕郑山辞不肯舍弃。

    新奉县热热闹闹的,客栈的人赚的银子多,店小二脸都要笑烂了,账房里的先生也是拿着算盘,啪啪啪拨动。

    他们新奉县好久没有来这么多的人了。

    郑山辞踩着余晖回去。

    他刚回到家里,虞澜意看了他一眼,“吃饭了。”

    今晚有他喜欢的红焖大虾,他等着郑山辞给他剥虾呢。

    在新奉县有虾太难得了,这边来的行商他们是精明的,打算把新奉县的东西拿出去卖,等卖了再来进货时,就可以带点新奉县没有的东西,再出售给新奉县的百姓,这样达到一个双吃的效果。

    郑山辞笑着跟着虞澜意回去。

    晚上,虞澜意趴在床上有些困,他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闲闲的翻了几页书,话本也看不进去了。

    郑山辞还在拿着书看,虞澜意无趣的收回眼神,郑山辞看的他都不感兴趣。

    实则郑山辞今晚也没有认真看书,他在走神。他已经把做好的梳子带回来了,现在放在枕头下面,郑山辞的手心出汗,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尽力把自己的精神集中在书籍上面。

    郑山辞这是第一次给别人这么用心的庆祝生辰,还是自己亲手做了梳子。在大学里,室友们生日都会去外边吃一顿好的,他们对生日没那么看重,郑山辞也没有那么看重。

    他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各自有了家庭。在他们离婚后,郑山辞就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所以他对感情这些是淡漠的,他对自己的生日也是不在乎的,只是出生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婴儿的哭啼声、有新生儿诞生。他只是这一秒里平平常常的出生了。

    但,郑山辞侧过脸看见虞澜意拿着话本,手指轻快的点在上面,眉眼漂亮。他是一个被宠爱的人。

    他在他的眼中是那么的浓墨重彩,又明艳灿烂。

    他想把最好的都给虞澜意。

    古代打更人夜里要打五次更。第一次更在戌时,第二次更在亥时,第三次更在子时。

    郑山辞听见了打更人的脚步声,他敲着锣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虞澜意揉了揉眼睛,搁下话本,他说:“都已经子时了,郑山辞……”他的话还未说完。

    郑山辞把一把木梳拿在手上,他递给虞澜意,语气轻轻的,仿佛像是要惊醒了什么人似的,又或是怕把自己给惊醒。

    夜色朦胧,仿佛罩着一层雾一样,月色轻柔,远方的帆船隐在湖面上,烛光吐出闪亮的火星。

    他说:“澜意,你生辰到了。祝你生辰安康生辰吉乐。”

    他的语气低下来:“这是我自己做的梳子,送给你。”

    郑山辞找了一个漂亮的盒子把自己的梳子装了起来,他双手递给虞澜意,目光是安静的。

    这里没有说是要在第一天的子时就要把生辰礼物,还有祝福说出口,他们过生辰没有那么急,又那么希望自己的第一声祝福是别人卡着点送出来,因为那代表着在意。

    虞澜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

    第68章 变化

    虞澜意的心里仿佛在油锅里滚过一样,噼里叭啦的声响在身体里回荡,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对上郑山辞的眼睛,从他的手里把梳子接过来,梳子打磨得很光滑,上面的图案是一个老虎的半身,他的属相是虎,这也难为郑山辞费心了。

    他抓紧梳子,齿轮在他的掌心留下痕迹,梳子,这是定情信物还是他的生辰礼物,他好好的看着这个男人,只觉心在蜜水里泡了。心是甜水做的、唇是甜的、连空气都是甜的。

    他还未收到别人亲手送的生辰礼物。阿爹跟父亲、哥哥会为他亲手挑选礼物,但没有给他亲手做过什么礼物,这不代表他们就不爱他。可虞澜意就是能感受到郑山辞对他的用心和在意。

    这把梳子比不上金银珠宝、外邦稀罕玩意、书画珍藏。

    虞澜意珍重以待。

    “郑山辞。”虞澜意目光直直的看着郑山辞,喊他的名字。

    郑山辞刚一抬头,虞澜意的吻就落下来了。他的吻带着急促、渴望。郑山辞微微张开唇,虞澜意的舌头就撬开了他的唇瓣,霸道的去扫荡。

    郑山辞对上虞澜意的眼神,垂下眼眸仰着脖子,双手灵活的去解衣带。

    两个人唇分时,还在微微喘息,虞澜意浑身都热了起来,他拿着梳子说:“等等,我先把梳子放好。”

    虞澜意穿上鞋子,把梳子放进梳妆台中间的抽屉里,他回来蹬开了鞋子,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把他搂了过来。

    雪白修长的大腿颤栗了一下。

    郑山辞留下一个个吻。

    “不吹蜡烛,看得更清楚。”郑山辞的目光漆黑,“我想看看你。”

    他欲壑难填。

    汗水从头发丝滴落下来,郑山辞单手抱着人,长发有一半在前面,一半在后面。他喘息着把人抱了起来。

    金云在门外听到动静后,他就红着脸躲开了。

    ……

    月明星稀,月光柔柔的披在人的身上,汗珠的光泽在月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柳树叶在空中摆动,金云听见屋子里叫他的声音,他心中一个激灵,忙去准备热水。

    翌日一早,虞澜意醒过来时,郑山辞也还睡着,他的手放松的搭在虞澜意的腰间,侧着过身,清俊的脸陷落在枕头里。

    虞澜意身上还有些酸软,昨日先是洗了,又换了被褥跟床单,这才好好的睡下。

    昨晚两个人都在兴头上,虞澜意终于体会到郑山辞坚实的臂弯,昨晚他站着把他抱起来。

    虞澜意还有些难为情。

    不知道郑山辞上哪去学的这些歪门邪道,想到什么,虞澜意瞪了一眼床头柜。

    今日是虞澜意的生辰,他今天满十九岁了。金云带着底下的人来伺候,郑山辞刚把外袍穿好,他一向不喜欢旁人来伺候他,连发冠都是自家扎。

    虞澜意跟他丝毫不同,他早就习惯被伺候。

    金云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新衣裳,笑道:“少爷前几日去买的新衣裳,今儿是好日子就穿这一身红的,看着喜庆。”

    虞澜意矜持的点点头。

    金云给虞澜意换衣服时,看见他锁骨上的印子,脸上发烫。昨晚金云还在打瞌睡,听见屋子里的动静瞌睡就没了。

    他的手很巧,很快就把虞澜意的衣服穿戴好,还有头发也弄好了。

    “这身衣裳不错。”郑山辞夸了一句。

    “嘴这么甜,不会是看在今天我是寿星的份上吧?”虞澜意故意这样说,被郑山辞那么欺负,虽说他也爽到了,但他还是要找回场子。

    郑山辞就笑,“冤枉我了,我哪天不是这么说的。衣裳不错,但人更好看。”

    虞澜意暂时放过郑山辞,看着郑山辞这么温文尔雅,实则脱衣有肉,还很用力。虞澜意想起来,脸又热起来。

    他走出院子刚到正堂,就听见郑清音在叫二嫂,生辰吉乐。

    “二弟媳,生辰吉乐。”郑山成跟林哥儿同样笑着说了一句。

    郑清音的礼物是他亲手绣的一件衣服,比着虞澜意的尺寸做的,穿着很合身,而且料子和花纹都是他喜欢的,虞澜意爱不释手。

    “二嫂不嫌我做的衣服难看就好。”郑清音笑着说。

    他想二嫂是出身侯府的哥儿,什么好东西没瞧见过,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做的东西更有诚意。这料子也是他托在纺织厂相熟的商人去景州买的,景州的水纹料子,天下闻名,夏天用来做衣裳最是好看。

    郑山成跟林哥儿送了药枕。自打郑山成的腿有希望后,两夫夫做什么事就更有劲。林哥儿见郑山辞给郑清音请女先生来教他读书认字,他便厚颜去找郑山辞说通后,自己有空也可以去找马氏读书认字。他跟郑山成管着食肆,在之前就学如何看账本,林哥儿读书,也是为了开阔眼界。

    他还自己买了一本医书,不懂的字去问马氏,不懂的意思就去找宋大夫身边的药童。以前没什么精力来读书,家里又没有钱,一个乡下的哥儿去读甚么书。现今有了机会,难得相公跟二弟不是迂腐的人,他也想多学学。以后没准儿有了孩子,他还教孩子读书念字。

    郑山成看重食肆没去掺和读书写字的事,晚上林哥儿爱念给他听,他就拣几个字认认,这般也是好的。

    林哥儿认字看了医书,愈发觉得身体很重要,注重起养生之道,送给虞澜意的生辰礼物,一合计就送了药枕。

    这药枕也有讲究,他特意去寻宋大夫亲自配的药方,再请工人做枕头。跟娇花一样的哥儿,哪闻得来什么药味,宋大夫考虑到这,用桂花中和了一下药物的味道。

    虞澜意拿到手的药枕带着淡淡的药香跟桂花的香气,一点也不难闻,反而闻着会很舒服,有一种安心的气息。

    “谢谢大哥大嫂,还有小弟。”虞澜意笑着把东西收好了。

    郑家的人真是太好,太用心了。

    虽说今天有些想家,但郑家对他是真的好。

    虞澜意看了一眼郑山辞,郑山辞还是笑吟吟的。

    嫁给这个人,虞澜意没想到家里的人还这么好。这不比京城中的有些勋贵子弟更好,虞澜意心里美滋滋的。

    新奉县自打来了新县令变化是巨大的,百姓脸上带了笑,把自己种的菜也运到县城里卖。县衙收辣椒跟大豆、芝麻,他们多是把这些卖给县衙。

    以前还怕县衙,现今跟县衙的人打交道打多了,也发觉以前的衙役讲道理多了。郑山辞没有亏待县衙里的人,月中旬都会把他们召集起来,让膳堂给他们煮一顿好饭好菜,每月不时还有水果可以吃。俸禄都是发足的,没有上面的人敢贪污。

    户房跟工房都抓了不少人,有的还是江主簿的亲戚,求情都没用,法不容情。来往的商旅多,还有在这落脚,打算长期做生意的。

    新奉县在一点一点的变好,外边的人看见了水泥路,看见了辣酱厂、纺织厂、榨油厂,他们单知道新奉县有了产业,但很少有人把这些联系到在这个地界上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百姓有地干活就能赚钱,县衙的人不欺辱他们,这便是世间顶好的,百姓心里对未来有盼头。

    “天气大了,郑大人说了修水渠,这修好了也要等到明年才能用。”一个老农挑着水给田地里的药材浇水。

    他们新奉县本就热,夏日气候就更热了,怕把药材热坏,他们家里的人都出动了来挑水。儿子们好歹是劳动力,二儿媳跟三儿媳在家做饭,他媳妇跟大儿媳都挑水了。

    这也勿怪把妇人都喊上,气候大,要是药材死了,他们就没多少收成。人多晒晒,这么多年都没事,忍着太阳多赚点钱。

    “要是郑大人早些年来,我们这就有水渠了。”

    二儿子:“当时梁大人也说要修水渠,不过是早早了事,根本就没什么用。还说这些官为了政绩,为了政绩这修的水渠也是一个假把式。看着是好的,实际上根本用不上,比绣花枕头还没用。”

    “郑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你也看见了我们去县衙里把枸杞卖了换银子回来。”老农没反驳二儿子的说,只说郑大人跟其他的大人不一样。

    他们没功夫闲聊,继续挑水去。忙到晚上回到家里吃饭后躺在床上就能立马睡过去,家里的婆婆跟儿媳轮流做饭,这般相互扶持着,各司其职,等秋季剩余的药材成熟就好过了。农户家都是这样的,有孩子的,回来逗逗孩子,乐呵呵的数一数家里的银两。看着家里的钱慢慢的变多,身体上的疲惫就少许多。

    ……

    虞澜意把长寿面吃了。

    徐哥儿,夏夫郎,高含他们三个也来了,县衙里其余的官都送了礼,金云登记在册。

    哥儿们都说着吉祥话,虞澜意谢过了。

    “虞少爷,我们还没有去过京城,你能讲讲京城的事么?”有哥儿问道。这哥儿看上去只有十六岁,眼眸天真。

    虞澜意便说说。

    其余的哥儿跟姐儿也是竖着耳朵在听,听着就露出向往之色。

    郑山辞同几个同僚在说话,他听见虞澜意在说京城的事,一看这些人给他围了一圈,跟说书听故事似的。他只稍看一眼,唇角就荡漾开。

    “水渠这是一定要修的……”

    让进府邸的人少,晌午吃了一顿饭,他们就礼貌的回去。虞澜意松口气,“他们不算吵闹,还很识趣。”

    生辰白日热闹过,晚上他更想跟家人在一起。

    虞澜意去寻郑山辞,郑山辞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

    第69章 吃货

    新奉县的来往的人多了,不尽是好处,两地的商人会产生冲突,最近就有几起案子,见了血,幸好没有出人命。这对朱典史跟胥吏们又有压力,他们的工作量增加了。

    外地的商人有的打听到虞澜意今日生辰,得知郑府只让少许人进去,只能遗憾而归,只送了礼,尽一份心。商人们精明着,知道自家有钱无权,要倚靠官员才成。像是镇上跟县城的乡绅、富商要是得知有寒门子弟考中了秀才和举人,他们都会携重礼拜访,拉拢,甚至结亲。他们从商后,三代不能科举,这注定跟权力无关。

    商人们除了拉拢官员为其提供庇护跟捷径,还喜欢把家中的哥儿和姐儿嫁给官员,商户人家的哥儿跟姐儿一般嫁给官员不是做填房、就是做妾、不然就是嫁给比他大几十岁的人,用年轻漂亮为家族牺牲。

    钱老板叹息:“要不是这郑大人太难拉拢了,我们也不想把心思费在虞少爷身上。”

    这虞少爷身世成谜,在李御史从新奉县走后,他们都说虞澜意是长阳侯府的哥儿,他们能不尊重的。这身份让他们忌惮,心里又发愁。这样的人家送什么礼才合心意。

    至于郑大人,也不敢给他送什么美貌的侍女跟哥儿的,这不仅不是为郑大人好,这还是害了郑大人,这是怕他活得太痛快了,要他死。

    郑山辞又是一个不收钱的,这根本不好下手。他们有的是想在新丰县做生意,打通一下县衙的关系。有的野心更大,想打通郑山辞,长阳侯府的贵婿趁他还没发迹,打好关系,以后郑山辞前途无量,在官场有这么一号人,扯出去还能做虎皮。

    关老板:“还是先回去吧,我在新奉县做过几桩买卖,县衙没故意卡着人,要给了银子才行得通,这边的关口只要是合法的,通关文牒给得很痛快。”

    马老板和诸位老板却是不信。郑山辞不贪,底下的人多多少少都要越轨贪一些,只是贪多贪少而已。他们这些商人在这些当官的人眼里,就是一个稚子抱着大元宝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能忍住不上前薅一把么。几个商人是打青州各个县来的,他们见范平赚了银子,又吃了新奉县的辣酱,穿了这的丝绸,便觉这里有商机。

    还有些对新奉县的风沙畏惧,有去新奉县行商的人便说有水泥路,从岚县到新奉县只需一日,这样一想,就有些商人来了。

    到了岚县城门口,一看这水泥路实在是好的,雨热不侵啊,直直的一条隐入风沙中。他们在岚县待了一天,翌日一早就打算去新奉县。

    被人劝着买了蹄铁,这马的蹄子还受不得这水泥路。

    钱老板、关老板,一众老板见不能去找县令套近乎,他们回客栈去了。

    他们虽是回到客栈了,有的老板还是带着人去新奉县的集市上瞧,有的刚到听说过郑家食肆的名头,订了一个包厢打算先把肚子吃饱,刚在门口就被宰了一顿,钱老板本吃了一根烤肠,他没刷辣椒就吃,几口吃下去还想吃。

    立马又掏钱买了三根。

    有人提醒道:“你刷辣椒吃更好吃。”

    钱老板闻言把三根烤肠刷了辣椒,一口咬下去,他觉得味蕾都绽放了。吃了四根烤肠,钱老板背着手进食肆,想着等在食肆吃了午食,他回去时再买五根回去吃个痛快。

    刚进这食肆一股香气扑面迎来,伙计热情的迎上来问道:“客官,您是坐大堂,还是坐包厢?”

    “包厢。”

    伙计把钱老板带到包厢去,这包厢的装潢还是不错,还有几盆盆栽,安安静静的,就是这包厢看着大,也没安置琴架。要知道他去别的县城,那包厢都有安置琴架,想听曲吃饭,就爱这份闲情雅致。这处是没有的。

    “你们这不能叫人来唱曲儿啊?”伙计正在跟钱老板倒茶,食单在桌子上。

    “我家大人不爱听这些,来这儿的人都不听这些。要是客人想听的话,可以穿过这条街去茶馆,那里有好几个茶馆,点茶的技术也是可以的。”伙计把茶倒完,站在一旁语气客客气气的。

    钱老板还有些懵,什么大人啊,他一想这食肆的名字郑家食肆。这还是郑家开的食肆?他打开食单,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你们这的招牌菜全都上了,还来一份煎羊肉和冬阴汤。”

    钱老板一个人在包厢里等着上菜,他喝了一口茶,要了一碟花生米。又看了酒有什么好喝的,烈酒、桂花酒、青梅酒、药酒、烧酒……钱老板要了一壶烈酒,又点了一个拍黄瓜。

    花生米炸得脆脆的,他把伙计放在桌子上的烈酒打开了,鼻尖一嗅,便知道这是好酒,好浓的酒味,难得的是还没有其他的味道。他给自己倒一碗尝尝。一口下去辣到嗓子眼,这还真是烈酒。钱老板慢慢的喝,很快就适应这个酒精的纯度,一边吃花生米、夹黄瓜来吃,别有一番滋味。

    等伙计把菜上来了,钱老板已喝了三大碗酒,一闻到菜的味道,他的兴致不减。点的菜有醺醉仙鱼、三丝豆干、红烧狮子头、蒸软肉、爆炒兔肉、麻婆豆腐、红烧茄子……,以往新奉县还没这些菜,跟岚县的水泥路通了,要什么菜就可以去岚县买了。粮食这些去岚县买也方便,新奉县的米粮店也不傻,他们麻利的就把价格降下来。

    让他们这些店家去岚县进货,百姓们少去岚县买粮食,还白白花这个路费不是,粮食是必需品,这价格降下来,百姓们是高兴的。

    钱老板喜欢吃兔肉,他看见这盘兔肉红通通的一片,全是辣椒。他夹一块兔肉送进嘴里,好鲜好嫩,还有辣椒的味道在其中萦绕,吃着他又吃了一口饭。

    这红烧狮子头更是精华,汤汁在口里爆浆了,浓浓的汤汁在口里滚烫,又烫又好吃。钱老板彻底被郑家食肆征服了。

    他吃好后,拿起食单,见伙计把拿着一张纸把他领到账房那算账。

    “一共是一两六钱银子。”

    钱老板想着吃那么多,又是招牌菜,这价格应当是高的。他请人出门吃饭,再怎么都要花上十两银子。他自己单独来吃,也要花三两银子。在新奉县只花了一两六钱,钱老板瞠目结舌。

    他给账房二两银子,退了四钱银子回来。

    钱老板问道:“你们这送饭么?”

    “客官,您住在哪?”

    “就在同心客栈,我姓钱。”

    伙计点头热情的说:“我们送的,您想什么时辰送过来劳烦说一声,还有我们送食要加五文钱的送食费,您看您接受吗?”

    钱老板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事,“接受,那我先点菜了,这个红烧猪蹄给我来一个……”

    把自己想吃的菜说了,钱老板到了食肆大门果然还买了烤肠回去。今儿就算没见成县令,这肚里舒服了,心情也好。

    这厢郑山辞送走客人,他刚折身打算回去。

    虞澜意走过来,拉了一下郑山辞的手,抱怨道:“我生辰上还谈这些啊,你就歇息会儿吧。”

    反正三年后,从新奉县离开去京城这事妥妥的。

    “只随意聊了几句。”郑山辞笑着说:“今儿你是寿星,什么都听你的。”

    虞澜意得了一个百依百顺的相公,他也不知吩咐郑山辞去做什么,只让他跟着,自己做什么便让郑山辞做什么。

    寿星还要睡午觉,晚上的吃食便是林哥儿下厨,给虞澜意做了一顿好吃的,这日子平静有家人在身边,晚上去看会儿夜景,虞澜意拉着郑山辞买了一对鸭子。

    “我看你是养不活的,只怕扔给旁人去养,要么就是吃了。”郑山辞虽是买了,但还是冷静的。

    要说新奉县的夜市有什么好看的,只能从吃的方面寻一些乐趣。这地风沙大,还有什么好景色,有人倒是物尽其用,晚上喜欢去水泥路上走一走,逛马路。

    这小吃一般也是去郑家开的小吃店去吃。一个食肆一个小吃店一直勾着新奉县百姓的胃,关键是价格不贵,要是吃不起,买几串钵钵鸡,解解馋也好。

    钱老板是服了,他来逛夜市,结果又跑去吃了。

    其余的老板跟钱老板一起出来的,闻到小吃店的味道也一并去吃,这一吃就不得了了,根本停不下来,直到肚皮被涨得圆鼓鼓的,他们才罢休。

    “这地儿能卖吗?”一个老板说。

    钱老板:“能啊,你去问问郑大人吧。”

    老板:“……”

    郑山辞晚上一般不吃东西,他本身就在县衙里坐着,下午下值后就回家没时间锻炼,不能再吃了,不然他的身材要走形了。还是要把锻炼提上来,郑山辞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大肚腩、拍着圆鼓鼓的大肚皮。

    他瞅了钱老板一行人一眼。

    虞澜意看见有放河灯的,他给郑山辞一盏,自己捂着不让郑山辞看他写的愿望。

    郑山辞想看结果虞澜意捂得太严实了,他一点也没瞧见。

    两个人走到门口,虞澜意不走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郑山辞,我不想走了,你能把寿星背回家吗?”

    郑山辞弯下腰,蹲在地上,声音清越:“上来。”

    虞澜意心里欢喜,猛地跳上郑山辞的后背,双腿夹着他的腰。

    “……”郑山辞被这一跳差点摔一个狗啃泥。

    他强撑着,虞澜意并不重,只是跳上来的劲太大了。

    “郑山辞,你的后背没有大哥的硌人。”虞澜意双手搭在郑山辞的脖颈上,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

    笑话,他敢跟虞长行比吗?

    大舅哥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身上的肌理是流畅紧绷的。郑山辞脑海里浮现一个肌肉男的形象。

    “你是第五个背我的男人。”虞澜意扳着手指头数了数。

    郑山辞不爽:“寿星,请你说说前面四个人是谁?”

    “都是我的亲人了,我是一个珍惜名声的人,当然啦,跟你的那次,你就当失忆了吧。”

    说得太理直气壮了,郑山辞沉默了。

    府邸的人都看见郑山辞把虞澜意从家门口背到了卧室,等两个人走了,纷纷小声善意的议论起来。

    “大人对少爷真好。”

    “少爷今日生辰,没在侯府里看着也是高兴的。”

    ……

    到了卧室,虞澜意从郑山辞后背下来,他跑到屋子里,拿了梳子递给郑山辞,“你给我梳梳头。”

    郑山辞拿着梳子手里还发烫,给虞澜意把发冠摘下来给他梳头发,别人的头发这还是他第一次梳,郑山辞用发带帮他把头发绑起来。

    “发带看着也好看,郑山辞你梳了我的头,就不能给别人梳头了。”

    行吧,霸道少爷。

    虞澜意进去洗漱了。

    郑山辞看着梳子把它放回虞澜意的抽屉里,他拿了自己的梳子摘下发冠,给自己梳了梳。

    一撮头发落了下来。

    郑山辞呆了呆。

    第70章 买卖

    两个人躺在床上,虞澜意在郑山辞怀里酝酿睡意,郑山辞无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中一片沉默寡言,跟没有波澜的湖一样。

    郑山辞有些在意。

    他才二十二,下个月是他的生辰,满二十三岁,也不至于现在就掉头发了,虽说掉的少,那以后的事谁知道。

    他看虞澜意的头发乌黑亮丽,便轻声夸道:“澜意,你的头发好黑好多。”

    虞澜意上钩了,他摸着自己的头发,“那当然了,我吃何首乌、黑芝麻、还有核桃的。”

    他想了想,“我还有几盒马鬃膏。”

    这是太医为了皇室研究出来的,马鬃膏含有黄芪、当归、独活、干地黄、乌麻油等中药,能够清热活血,对治疗脱发有奇效。因头发可以如骏马鬃毛般飘逸,故而得名。

    郑山辞记下来。

    虞澜意:“我送你两盒,今年我回去过年,再多带几盒回来。”价格很贵,又需要人脉才能买到马鬃膏,但这对长阳侯府来说不算什么。

    “好,我也要好好保养头发了。”郑山辞说道。

    虞澜意心中好笑,他抓了抓郑山辞的头发,乌黑又很柔顺,怎地突然想要保养头发了。保养这事都是小哥儿跟女子喜欢的,不过郑山辞这般注重这些也好,谁都想跟一个翩翩君子一起生活,以后老了,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他都想到一辈子那么长了。

    “郑山辞,你是该好好保养了。”虞澜意一本正经的说。

    郑山辞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郑山辞带着秃然的心情睡觉了。

    ……

    鸟语蝉鸣,天太热了,虞澜意他们去了夏家的庄子上玩,把大哥大嫂,还有小弟都一并带着去了,只留郑山辞一个人在家守门。

    他观其官庄上的花,已经开出了花骨朵,请了两个花匠来伺候这些花。适合在沙土地生存的花有石竹、麦仙翁、鸡冠花、二月兰、金盏菊、虎皮兰。郑山辞在岚县买的花种,大部分是金盏菊。

    金盏菊通常有紫色、白色、粉色等不同颜色,花瓣外缘向下倾斜,中心部分是呈金黄色的,其貌不扬。叶子一般是长圆状倒卵形,边缘波状,长着不明显的细齿。

    不是所有的花种都是有香气的,有的花种甚至带有臭味。金盏菊的香气不明显,它的味道比较淡,闻着有点像是青草的味道,而且金盏菊还是一味中药材,金盏菊可以改善食欲和睡眠、降低血压,增强心脏活动。

    它可以分为春种跟秋种。郑山辞这是就是选择在春天种下,他算了算,秋天虞澜意就要回京去过年。正好可以把他做出来的香水带回去,给京城的贵族小姐跟哥儿们展示一下,不能浪费白白的宣传机会。

    桂花适合在沙土壤生存。它适合在保水性好、透气性强、土壤松散的地方,郑山辞把一片靠近湖泊的地圈下来了种植桂花,这些地都是县衙的地,所以在选地方面郑山辞是完全没问题的。至于肥沃上,郑山辞打算先多浇灌点农家肥,再用粪丹。

    “几度秋衣浓,最是桂花香。”[1]桂花香飘十里,若是做成香水要削弱一下它的香气,变得淡雅起来,这样才适合喷在身上。有人喜欢淡淡的香水味,可以用金盏菊为前调。年轻一些的哥儿跟姑娘更喜欢香一些,桂花香做前调就更好了。郑山辞在选种育苗上就考虑到以后要面对的客源,只有精准把握目标人群,才能把产品推销出去。

    其中一个花匠道:“郑大人,这金盏菊我们每隔半月浇一次肥,长得真好,至于桂花,本就适应这里的土壤,生命力强,不用怎么养便能活。”

    “大人看这金盏菊还长出了侧根。”

    郑山辞勾着腰去看,果真看见金盏菊的根茎旁还有一个小小的侧根,花开得好,郑山辞说了几句鼓励两个花匠,便想等香水做好了,还要去找些花匠来的。万事都要先把东西做出来,有了成效才能逐渐扩大。要是一来就是工厂、大规模的生产,货没有买家,就只能烂在手里了。

    两个花匠把郑山辞送走后,又给水壶里灌满水,给花浇水,另一个给花修剪枝桠。这两个花匠,一个是中年女人,一个是年轻的女子,两个人都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看着就慈善。年轻的女子穿着带花的上衣,下面就穿着裤子,在花圃里干活穿裤子更加轻便。

    她们是自己有一块地种着鲜花,她们也种庄稼,可两个女人力气不如男人,种的庄稼交完税,把剩下的粮食全然留给自己吃都是勉强的。家里的地也不多,多了种不完,平白无故还惹人眼红。幸好她从小就爱种什么花花草草,种出来的花拿到集市上还能卖上几个钱。

    段婶子跟段娘一对母女就在这边给郑山辞做事,管着这些花,这边还修了房子,她们住在这里便成了。

    “娘,我今儿去买截排骨,咱今晚吃一吃排骨,再买个白萝卜来炖。”段娘笑呵呵的说。她来了这儿地,没多人打扰着,安安静静的侍弄花草,每月的工钱都有人按时送来,也不限制她们出行,反而这地方很安全,谁敢来官庄,狗胆太大了。

    “那就买去,这萝卜炖排骨要炖的时辰久一些,把萝卜炖烂。”

    以前她们哪舍得这么吃,都是吃自家种的菜,油跟盐都不敢多放,一般是滴一点油,然后多加点水,用水炒菜。她们如今挣钱了,就舍得对自己好一些了。时不时会去买些猪肉、鸡鸭来改善生活,解一解馋,偶尔还要去郑家食肆下一趟馆子。做着自己擅长喜欢的事,郑大人也不会多加干涉,还让她们免费住在屋子里,给的工钱公道。

    段婶想到心里还是掩不住心里的高兴,她只盼郑大人在新奉县长长久久的做官,但转念一想,郑大人这样有本事的人,又怎地会一直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以后是要去大地方的。不管郑大人去了哪儿,或是不记得她们了,但她们会记得郑大人,这是她们的贵人,要知恩图报的。

    段娘应了一声,到了时辰她就垮了一个菜篮子去集市里买排骨,挑了一块肥肉相间的排骨,又去买了两斤白萝卜,拢共花了四十文钱。

    又要去买各种佐料,家里没佐料买一罐油跟一罐盐回去。这油的价格也低了,比以前少了一文钱。多买一些回去备着。

    段娘又挑了几个素菜,买了半只鸡,打算回去做宫保鸡丁。

    “一共四十文。”

    段娘打开荷包把钱递给商贩,那商贩接了钱乐呵呵的。菜篮子都装满了,段娘打算回去了结果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

    “段娘,你在这儿啊。”说话的人是以前同村子的越婶,她左右打量着段娘,像是差点没把她认出来。段娘穿了花上衣,裤子也不是麻的了,看着就是棉质的。整个人白净,头上还戴了一只银簪,跟在村里的光景大不一样。

    越婶还看段娘出手这般阔,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四十文给出去了,这菜篮子还露出一点肉,这人是发达啦。

    “越婶,好巧。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以后碰见了再聊。”段娘寒暄了一句,就挎着菜篮子走了。她跟她娘在村子里没什么记得,她爹走了,娘又是一个寡妇,长得还是白净的,村里的那些没媳妇、或是老不羞的人还想讨了她娘去做媳妇。

    那样的人能是好的,只盼是用微薄的聘礼,给个一两或二两银子,一并把母女俩要过去,伺候屋子里的一家子。这样的火坑不能跳,所以段婶一直坚持带着女儿,不肯再二嫁了。两个女人在村子里活着是难些,但她们活得踏实,只是还是心里怕的。有时屋子里一点风吹草动,精神都是一直紧绷着的,生怕从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了。

    段娘想到在村里的日子,她还是心惊肉跳的。到了县城里,谁也不认识谁,说什么闲话都是没影的事。她们也从村子里逃了出来,不必在困在别人的眼里,被别人一直窥探的。这般安安静静的活着,做自己的事就快活多了。

    段娘想到这里重展笑颜,她快步回到了跟她娘的花圃里。

    越婶见段娘走得那样快,她也追不上去。只回到村里把这件事说了,村里一点小事都会添油加醋的说,更何况这种突然变得富贵起来的事,众人什么猜测的都有,语气都泛着酸气,又不清不楚的说一些话。

    “这是做了什么营生,两个女人在外边,做什么赚那么些银子?”

    语焉不详的说上一句,反正无关痛痒。

    越婶回到家里还在想段家母女,说来可怜见的,村里的人起初对她们还是客气怜惜的,只单这母女俩长得出挑,这般就把村里的女人跟哥儿得罪了大半,她又迟迟不肯再嫁,村里的汉子惦记着,惹得人嫉妒,久而久之关系就不好了。

    “娘,你说我也能在县里找个跟段娘一样的活计做么?”小儿女总是痴盼着能同别人一样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她们土生土长的农户人家,去了城里怎么活,她们只会下地干活,就是绣工也比不得城里的人那些专门培养的绣娘,自己绣绣花凑个乐趣,在镇上卖卖就成了。

    到了城里,没了生计,整个人都是被推着走的,看见那城里光鲜亮丽的样子,心里总自卑着,含胸驼背的,城里好是好,要有活干,手里有钱才好,不然一样不好。

    越婶训道,“你是想过好日子,那就干完农活把绣工好好练一练,没准儿能去纺织厂里干活,再不济以后嫁人了,也能绣几个花补贴家用。至于段娘,你就别想这些了,还不知道是做何营生的,你可不能学她。”

    女儿应了一声,眼睛还是亮着的。她想去城里看看,找个正经的营生做。

    越婶赶女儿去干活,“快去把猪草割了,等会回来还要把鸡关进笼子里,事情多着,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有的事听听就好了,别过了心。”

    这厢郑山辞还在想香水的事。这香水先要提出花瓣中的精华,这可以用压榨法把花瓣的花汁挤压下来储备,还要加入酒精,一般情况下酒精需要加到四分之一,这样可以保证香水的挥发,又能让香水有一定的持久度。蒸馏水这个是要淡雅一点的香水要加的,这样的水可以让香水的香气更淡一些。还是这个比例的事,郑山辞无法掌握这个比例,所以只能一步步的试。

    装香水的瓶子,打算用陶瓷烧出来的小瓶子装起来,也不必去用吸管跟喷头,这需要橡胶来做。郑山辞打算把盖子跟刷子结合起来。需要香水时,打开盖子,盖子跟刷子联在一起,这样轻轻的刷一下衣物就有香气了,还可以涂在手腕跟耳背上。

    这陶瓷瓶要做得小巧精致,大的陶瓷瓶看着是好,倒没有小巧可爱的样子。这样小小巧巧的物件惹人喜欢,又觉得贵气。他看虞澜意梳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小小巧巧的,巴掌大一点,排队似的在梳妆台上站岗。

    郑山辞让旺福给他泡了枸杞人参茶,他办公时就喝,办公是要办公,也要多注意身体。他没事了,把工作做完了,他一个人这么大一个地方,还能做一做俯卧撑。

    他的心思没闲下来的时候,有岳家大,是一个大助力,也是一个激励他的动力。要说他跟虞澜意是被迫在一起的,郑山辞心里没半点想法那就太假了。

    虞澜意的家世谁都眼红着,哪怕是郑山辞刚穿过来,要是在裴家的宴会前,郑山辞就算穿过来了,也不会去掺和这件事。可他偏偏穿过来就同虞澜意有了联系。虞澜意背后又站了那么强大的家族,在古代里,一个好的家世太重要了。

    想到此处,郑山辞又笑了笑,现在有没有家世都不重要,心都给出去了。

    “郑大人,有几个商人要谈大买卖,他们想要水泥路的配方?”江主簿走进来告诉郑山辞这件事。这些外地来的商人接触不到郑山辞,就把主意打到丁宣和江主簿的身上了,他们连谭和都找了,谭和忙着修路,根本就不应酬这些。他明白只要把路修好了,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应酬什么的,对现在的他来说没甚用。

    江主簿就不同了,他一直在县衙里,都是新奉县的老人了,这样的老人也是老油条。什么时候拖着商人,跟着他们应酬也不用掏钱。郑山辞不喜欢贪官,他就克制着不做贪官;郑山辞不喜欢太圆滑的,他就偶尔卖卖蠢,做出一副青涩小子的样子;郑山辞想把新奉县建设好,他也跟着他的脚步。他这样的人,要做什么人,只看上官是什么样的。

    上官想他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郑山辞听了这话,“你安排个时间,我们见一见。”

    江主簿点头应是。

    他知道郑大人关心着这事,虽说是吊着商人们的,但江主簿想这事多半能成。不然呢,关是新奉县一个县是水泥路,这太惹人眼了。要是郑大人还想往上面走,就把动静搞得大一些,让上面的人也看到,这样的政绩任谁去贪了去。

    嘿,以后郑大人的青云路,没准儿还有他老江的添砖盖瓦呢。

    江主簿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岚县的方县令还在县衙里逗弄笼子里的鹦鹉,前几日县丞说有好多商人来岚县了,方县令心思微动,商人来岚,他又有银子赚了。古代商税繁重,大燕朝分为坐税跟过税两种。住税为坐商住卖的税,一般是百分之三的税,过税就是行商通过之后要收取百分之二的税。每过一个城池,商人都要给交税,积少成多一年的开销也大,这些税就一并加到商品的价格身上,所以卖的价格要贵一些。再加上这只是明面上的税,还有背地里的“税”。

    背地里的“税”比明面上的税高太多了。他们想从城里过个路,有些贪官还要孝敬钱,上上小小还要打点一番,不然把商品扣押下来,不能按时交货,损失大,名声也损害了。他们做商人的走南闯北,就是靠着诚信这两个字。行商是最注重这两个字,有的坐商就不以为然了。

    去一地哪处不要银子。

    方县令正等着商人们请他去吃饭,结果县丞哭丧的着脸,进来回禀说:“方大人,他们都雇了马车去新奉县了。”

    方县令瞠目结舌,鸟也不逗了。

    县衙的墙是白的,方县令的脸是青的。

    县丞喏喏不敢做声,免得触了方县令的霉头。其实岚县的商人也有跑到新奉县寻机会的,只是两个县离得近没出什么事。

    范家在青州地界是极有名声的,前段日子在新奉县满载而归,把这些商品在青州各地兜售,不知赚多少银子,也把新奉县的名声打出去了,这是双赢。

    方县令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中仿徨起来。这是肉到了嘴边,结果发现肉飞到别人的嘴边了。他又不能做甚,只能认倒霉。

    “这新来的老弟有些厉害啊。”方县令期期艾艾的自言自语。

    厉害是厉害,有人听了水泥路,不为别的,就为这稀罕的水泥路都要来新奉县逛一逛,好回去给别人吹嘘。

    范平带着新奉县的货回去,丝绸直接兜售给丝绸商人省事,这烈酒、药材、辣酱,他们范家自有铺子,自家人就吃下这批货。

    白白跑了那么远,要把利润拉起来,这物件就要往高处卖。范平到了青州本家,让人把管酒肆的管事叫来,“这酒你去卖,一两烈酒六钱银。”

    在新奉县一两烈酒卖三十文,到了青州范平卖到六百文。

    管事见这酒坛平平无奇,再怎地也不值六钱,他在范平的许可下打开坛子,闻了闻酒气,眼中一亮,“老爷,我想尝一尝。”

    范平抱着女儿,给女儿剥了一颗葡萄,他点点头。

    管事的喝了一碗烈酒,只觉喉咙里都是火热的,这酒太烈了,有了这酒,其他的酒还叫什么烈酒。别说是六钱,就是七钱也有人买。

    管事的领命退下了。

    他回到酒肆的铺子里,想了个法子,把客人们爱喝的烈酒摆在新奉县烈酒的后面,又让伙计请一个托来演戏、唱双簧。

    老顾客们来买酒,瞧见自己喜欢的酒搁在后面不受重视,他们心里不满,“怎地把烈酒摆那么后面去,这酒在你们这不是卖得挺好的。”

    “是啊,你这样,让我以后都不想来了。又要推出什么新酒,把我爱喝的酒这般冷待。”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长衫,是青州著名的酒疯子。是青州巨贾萧家的嫡次子,整日无所事事,只有一个癖好喜欢喝酒。萧家打也打了,说也说了,管不了他,所幸就由着他闹,反正家里有钱,他大哥又是一个有本事的,老二糊涂糊涂也成。

    萧二不满的敲桌子。

    酒肆的管事忙道:“萧公子,这酒是真正的烈酒,我们新得的,您要不要尝一尝,若是您觉得这酒比不得之前喝的酒,我们酒肆这个月都随萧公子喝,不必付钱。”

    萧二挑眉,众人立马起哄起来。萧二不差钱,但被这么一激就上头了。管事的对街上的托摇头,有萧二公子来闹这一场比托更可信,管事笑得更和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是我不应下,还显得我怕你似的。”萧二伸出手,示意伙计把酒递给他。伙计笑眯眯的递过去。这酒的厉害,伙计也尝过。

    萧二打开坛子,扑面迎来的酒气很重,在萧二旁边的人也闻到了酒气,他深深的吸一口气,难道这酒真好喝,他肚子里的酒瘾勾起来了。

    把酒坛倒进一个大碗里,酒味挥散出来,闻着就是好酒,人群有些躁动起来,能来这聚在一起看热闹的,多半都是要喝酒的人。

    萧二更是迫不及待拿着大碗一饮而尽,嘴里兜不住,还有酒水顺着下巴一路淌在衣服上,萧二前面的袍子有些湿了。

    他喝完露出沉醉的神色,他长得好,看着并不猥琐,反而有种美少年的痴迷,他豪迈的擦擦嘴,哈哈大笑,“跟琼浆玉露一样,存齿留香,整个人都热起来了。这酒要说多喝几次,大概别的酒我是喝不下去了。这个酒值!”

    萧二这么一说,管事的顺势而为道:“诸位这里有三坛子好酒,诸位还是心中存疑,尽可喝去,先尝一尝,合不合心意再买。”

    众人一声叫好,萧二买了两坛好酒,打算喝完再来买,他还有些不适宜这酒的纯度,只觉是痛快的。

    他拎着酒回家去,便到自家院子里醉生梦死去了。

    “能做出这样的美酒,定是一个爱酒的人,我要去见见,没准儿他还有珍藏的好酒没有露出来。”萧二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心里这样下决定,翌日带着贴身侍从就要出发走去找这酿酒的人。

    范家的管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二公子,新奉县路途遥远,您要是真想去,要不等等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休整半月就要走了。”

    萧二摆手,“我哪等得了他,再说他带着那么一群商队,路程的快慢都顾及着商队,我轻装上阵,比他更快到新奉县。”

    萧二跟自家老爹说了,老爹给他派了几个会武功的壮仆,一并跟过去。

    萧二只当是游玩没放在心上,带着侍从坐马车就走了。

    新奉县

    这厢郑山辞跟关老板、钱老板一行人在郑家食肆里吃饭应酬。喝酒吃肉正酣时,关老板举着酒杯给郑山辞敬酒说道:“郑大人,我们从岚县过来,一看见水泥路就痴了,得知这是郑大人的手笔更加心驰神往了。来了新奉县一直想拜见郑大人,今日终于得见。我们来这是寻商机的,这水泥路的方子可否卖给我们,郑大人若卖与我们几个人,我们绝不告诉另外的人,生意场上的事我们还是知道的。”

    “关老板太客气了,先坐下吧。这水泥的方子我可以卖给你们。”郑山辞笑着应下,随即话锋一转,“只是修路这件事,你们的定价不能太高了,这样我把方子卖给你们,你们用这方子获得了高利润,却把其余的人坑了,这锅恐怕还要背在身上。要是其他人问起来,你们只说是我抬的价,那我要冤死。”

    其余的商品价格郑山辞管不着,这水泥的价格,还是不能太高了。

    “郑大人放心,您来定价,但还是要让我们有赚头。”关老板应下来。

    “这水泥的价格我们新奉县卖的是一斤十文,你们千里迢迢赶过来,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们,你们的定价不能超过一斤六十文。”

    给他们留了五十文还价的余地,本来黑心商人们想把价格定在一斤一钱银子的,稀罕的物件就是趁它稀罕的时候多卖高价,罢了。只要他们抢占先机,先获得配方,那他们就可以承包修路,让官府掏钱。

    “另外我会把方子献给陛下。”商人们听了这话纷纷变脸,郑山辞不紧不慢的说:“朝廷是什么反应,我也没法预料,而且你们知道的,大燕这么大,要是等朝廷下来修路,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你们赚钱的机会还多。我这还有一桩买卖要跟你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