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救赎
郑山辞想跟关老板他们谈的是香水。郑山辞用金盏菊做出了一小瓶香水,正好今天把它带来了。要是新奉县有石英砂,他就可以降低熔点做玻璃了。郑山辞想到还有苏打灰也可以做玻璃的原材料,等他回去后试一试。
这一小瓶香水用陶瓷瓶装好的,在各个老板手中流转。
“这样的香水可以打开盖子刷在手腕、耳背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小巧精致,携带方便比香囊跟香料的持久度更好。”老板们听这话有些躁动,心里想到,古代的香料很贵,一些官眷也舍不得用香料,这个市场是很大的。
“这瓶金盏菊的定价为一瓶一两银子。”郑山辞这还是想了虞澜意那罐四两银子的珍珠粉定的价。他打算把金盏菊作为香水中的基础款,这个价格永远不变。其余出现的新品再在这个基础上加价。等玻璃做出来了,还可以分为两种不同的包装,陶瓷瓶跟玻璃瓶。
关老板听见这个价格,拿着香水眼中闪着光,若是这个定价那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买的,这个价格比起香料来说简直是白送。
在坐的诸位老板也想到了这茬,他们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还是听着郑山辞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个好买卖,那些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都是以最低价赚最高的钱,要是名气再大一些,卖的银子就更多了。至于成本价,狗见了都要摇头。
郑山辞卖给他们一两银子一瓶,那他们就卖二两银子一瓶吧,一点也不黑心。
关老板问道:“这个生意可以做,郑大人,现在我们能拿多少货?”
郑山辞:“现在先别急,香水坊刚开工,这只是成品之一,你们可以秋天的时候过来。或者另外把新奉县的烈酒跟药材拿出去卖,我一向不会限制这些。若是你们到这儿来进货,愿意把新奉县的东西带出去反而是我们的荣幸。”
钱老板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新奉县的烈酒拿到外边去应当是受欢迎的,他紧接着问:“郑大人说的是商税?”
郑山辞笑了笑,“当然,仅仅是商税,我不会要别的。”
老板们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有些不安。郑山辞不求财不求色,这样的人让人没安全感。
郑山辞:“你们卖东西时多提新奉县的名,毕竟我还在新奉县里做官,两年后任期就到了。”
听了这话,老板们恍然大悟一切都能联系起来了,郑山辞这是求名。
只有人是有所求的就好,最怕的是无欲无求的。
关老板笑呵呵的说:“郑大人,您就放心吧,这事我们心中有数。”
钱老板举着酒杯,“那就先提前祝郑大人高升!”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关老板跟钱老板当场跟郑山辞签了五百两银子的订单,订的烈酒。其余老板酌情跟了一些。把水泥方子卖给他们,这是买断了,以后他们自己可以生产水泥。
应酬一次,郑山辞拢共赚了两万两千两银子。水泥方子卖了两万,还有两千两的订单。
毕竟这方子还要献给陛下,能卖成这个价已经很好了,老板们没有带这么多银子,江主簿让他们写了欠条,按了手印。
江主簿嘴巴都要笑烂了,他还强忍着别让嘴角翘飞。
宴席过后,老板们各自回了客栈,郑山辞还让食肆给他们盛了一碗醒酒汤,都是未来的大主顾,初次还是要留点好印象。
郑山辞今天喝点有点多,坐上自家的马车就回家去了。
江主簿咂嘴,“这郑大人真会做生意。”
他摇头晃脑的也回家里。
郑山辞还是受不得身上的酒气,先去洗漱了。屋子里空落落的,大哥大嫂跟小弟也一并走了,留给他一个空屋子,还有一阵暑气。
新奉县是没有冰的,这冰是稀罕物,虞澜意在京城时才会用冰来降暑气。要让别人来给他打扇子,郑山辞不愿意这样。自己拿了一把农户家里常用的大蒲扇,搁在床头柜上,晚间热了就扇扇。屋子里搁了几个大缸都装满了水,也能降降温。
“我也想去庄子上消暑。”郑山辞听着蝉鸣鸟叫的声音,心里又不平静了。
另一边虞澜意躺在床上看月亮,窗户打开着,月光撒下来,耳边还有小溪的流水声,听着很容易就睡着了,虞澜意在庄子时确实玩得痛快,这里有吃有喝,他还能去打猎加餐,有大哥大嫂,还有小弟,只是少了一个人。
他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以后一定要郑山辞当个闲官。
虞澜意睡得有些浅,他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虞澜意哐当一身就坐起来了,把放轻脚步过来的郑山辞吓一跳。
“你是谁?!”虞澜意伸出拳头。
郑山辞顿住脚步没动,他把灯笼往下面提,照亮了那张俊脸,是橘黄色的。
“我睡不着,明天又是休……”郑山辞的声音有些低沉。
“鬼啊——”
虞澜意鞋子也不穿了,挥舞着拳头冲出去。
郑山辞在混乱中哐哐挨了好几拳,还被虞澜意横冲直撞的把肺顶了。
郑山辞:“……”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他半夜来找虞澜意,虞澜意会感动的扑进他的怀里,还会关心的问他是不是太累了,而不是一场痛的领悟。
虞澜意抓了金云过来,躲在他身后。
郑山辞提着灯笼一脸麻木。
“这是大人啊,大人你这么晚来了怎地不说。”金云见了郑山辞也很惊讶。
“金云,你看他是不是鬼?”虞澜意在身后扯金云的袖子。
“少爷,有影子呢。”金云压低声音小声说。
郑山辞:“……”
闹了一个乌龙,虞澜意让人把蜡烛点好,坐在床沿边上打了一个哈欠,郑山辞坐过来,虞澜意捏了捏他的手臂,还是温热的,不是冷的。
“这么晚,你来做甚,差点把我吓坏了。”虞澜意哼了一声,晃荡着双腿。
郑山辞:“喝了点酒,魇着了。一醒来发现你没在。”
虞澜意神色怔然,笑道,“多大的人了,我五岁起就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说着虞澜意把郑山辞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他的后背,“怕什么,你是官,什么魇见了你,都要叫一声郑大人,你们是在陛下的庇护下的。”
这话一点也不动听,但他知道这里的情感是真的,只是他们隔了千百年的时光洪流,所以虞澜意安慰他,也会说他是官,是陛下庇护的。
他明白的。
“我们睡吧。”虞澜意拍了拍郑山辞的肩膀。
郑山辞去吹了蜡烛。
虞澜意抱住郑山辞,他靠近他的胸膛,还能听见郑山辞平稳的心脏,他终于放下心了。这真是个活人。
就算是鬼怪顶了一张郑山辞的皮,虞澜意也愿意多一点怜惜。
他的爱跟恨都很分明。
“郑山辞,快点睡觉吧,天快亮了。”虞澜意亲了亲郑山辞的脸。
郑山辞抱着虞澜意睡着了。
虞澜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白,太阳从窗户照进来,他看右边的郑山辞还睡得很熟,该是真累了,不然郑山辞早就醒了。他轻手轻脚的从郑山辞身上跨过去,把窗户关上。
他自己穿了一件简单的袍子推开门,金云瞧见他,问道:“少爷,你怎么不叫我进来伺候?”
虞澜意来到庄子上,偶尔也会用发带把头发扎起来,这样爽利又简单,懒得去戴什么玉冠,好看是好看,但他来庄子上就是玩的,玉冠戴着有些不合宜。
“我家大人在睡觉。”虞澜意压低声音,眉飞色舞的。
金云哦一声,主仆两人走出院子。虞澜意这才说道,“他什么时辰来的?”
“夜里估摸着是子时了。”
“可怜见的。”虞澜意心生怜惜。
金云:“……”
庄子上的早膳多是打磨的豆浆、水晶饺子、生煎包、还有皮蛋瘦肉粥、黑芝麻汤圆,全端到桌上让人选着用。
虞澜意喝了一口豆浆,让金云给他盛一碗慢慢喝,他喜欢吃包子跟饺子,汤圆昨日吃过了,今日就不想吃。
“在厨房里温一份豆浆包子,郑山辞昨晚来了,等会吃。”虞澜意自己用早膳还不忘让人给郑山辞留一份。
郑山成愣了愣,“二弟是晚上什么时辰来的?”
“子时。”
林哥儿把一碗皮蛋瘦肉粥喝完了,他笑道:“来了也好,多在庄子上走走。以前山辞是最怕下地的,他连山都没上过,整日在屋子里闷着读书。”
虞澜意唇角上翘,“敢情好,我这段日子对这地方熟悉,等他醒了,我带他到处转一转,去山上玩。”
夏夫郎心中高兴。虞澜意来了,郑山辞跟着也来了,这不就是表明郑家信任他们么,这比什么都好。回头他要让侍从丫鬟们小心伺候,别把人冲撞了。
郑清音到了庄子上才知道这农家小院也这般雅致,他们在清乡村的农家小院跟这里根本没法比。这里种了许多果树,任由他们去摘吃,还有一个池塘,可以下池子里摸鱼抓虾。树荫也多,搬来一把椅子躺在树下来很快就犯困。
这里清幽安静,天边的白云都是懒懒的移动,青山远远的瞧不见树梢,入目都是绿色的草坪跟从山石中流淌出来的小溪。郑清音有一种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感觉。
郑山辞醒过来用了早膳,虞澜意坐在一旁捧着脸看他吃。
他看着郑山辞能看一天,也不觉没趣。
“我们今天去山里玩,你去捡柴火,我监督你。”虞澜意在前面带路。
郑山辞笑着应下了,他跟上虞澜意的步伐。
郑山辞抬头去看,树都是高高大大的,躯干弯曲粗长。他跟虞澜意走在山林里,仿佛山林里只他们两个人。
虞澜意去捡了一根掉落下来的树枝,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到了一处枝桠多的地方,郑山辞就止了脚步,蹲在地上拾柴。
他做起事来不紧不慢,自有一番从容。
虞澜意蹲下来帮着拾了几根,看见有野果子摘了几个,还有蘑菇,他心中一喜,又摘了一堆。
郑山辞没拾太多柴先把它们堆放在一起,找了长树叶把它们绑起来,放在一边等要回去时再把柴火拿回去。
他抬头就看见虞澜意捡了许多毒蘑菇。
“郑山辞,我怎地没在桌子上看见过这些颜色鲜艳的蘑菇,你看它们好可爱。”
郑山辞目移,“这蘑菇有毒。”
虞澜意怀里的蘑菇全掉地上了。他只能把野果子放在小溪旁洗了洗跟郑山辞一起吃。
郑山辞用手玩着水,意外的感受到了平静。
“郑山辞,我回家过年带些烈酒回去,父亲最喜欢喝烈酒了。”
郑山辞:“好,你还需要带什么?”
“我人回去就是最好的了,等你生辰过了,我就打算启程回去了。你在家不要想我,我过完年就回来找你,再给你带些好东西回来。”虞澜意说着还有些激动。
少时他没有离开过京城,吕锦过年要离开京城回老家,两个哥儿难舍难分,吕锦年后就给虞澜意带了一些老家那边的特产回来,两个人又好了。
他这次回去还要看吕锦嫁给了什么人。
两个人慢悠悠的回到庄子上,庄子上这几天都吃得很清淡,郑山辞震惊的看向虞澜意,他竟能忍得了这么清淡的菜色。
虞澜意言简意赅:“我上火了。”
合理。
虞澜意在这就是来避暑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现在郑山辞来了,两个人吃完饭一起在树下乘凉。一模一样的姿势躺着,宛如两条咸鱼。
郑山辞今晚就要回去了,明早就要去上值。
虞澜意挥挥手含泪不舍把他送走。
他感叹:“真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幸好他不用这样。
金云看着虞澜意站在路边看着郑山辞的马车化作了小黑点,他忍不住说道,“要是少爷舍不得大人想回去,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虞澜意摆手,“不,男色惑人,但我忍得住诱惑,这天太热了,还是在庄子上更凉快。”
虞澜意大义凛然的回到庄子上,跟着林哥儿一起玩。
……
郑山辞利用苏打灰把玻璃做出来了,失败了二十次终于成功了,只是他做的玻璃目前只能做十个玻璃小瓶。
把金盏菊、桂花放在里面,橘黄色的香水在阳光下清澈透明。
“好漂亮。”丁宣看见了赞一句。
“你和江主簿去选块地皮,收拾收拾,准备再盖一个厂。”
作为属下不该问的别问,只管去做事。丁宣应一声,去找江主簿。
在图书馆工作还是有用的,至少他看了很多书,还会写点文章。郑山辞有点想念自己图书馆的工作了。
郑山辞想了想,还是继续处理公务。
虞澜意在庄子上待了十天还是回家了,郑山辞的生辰快到了,虞澜意还不知给他送什么礼物。问了大哥大嫂,还有小弟,他们也不知道。
他只能自己想了,或者直接去问郑山辞。
晚上郑山辞回来的时候,虞澜意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说:“还不快过来吃饭。”
郑山辞神色怔了怔,眸色清澈,笑起来。
虞澜意给他夹了鸡腿,还给他盛了一碗汤,虞澜意眼巴巴的瞅他,“郑山辞,我怎么觉得你瘦了,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没,我吃了。”郑山辞啃鸡腿,“只是食不知味。”
虞澜意:“那就多吃点。你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
虞澜意眼中明亮,像是有一汪池水,直直白白的。
“好像没什么想要的。”郑山辞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除了就是公务有点累。
“怎么会没有想要的,你再仔细想想。”虞澜意气到锤桌子。
郑山辞:“……”
“那就让我们一直走到白头吧。”郑山辞说。
“你太肉麻了。”虞澜意抱胸,睨看向郑山辞,“这算什么想要的,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要……”郑山辞沉吟片刻没半句话。
“算了,我想好了。”虞澜意让郑山辞闭嘴。
郑山辞一直忙到生辰那日,关老板跟钱老板已经把货提了,虽说是写了欠条,几个老板还是很高兴。郑山辞遵守承诺,没有收取关税之外的钱。他们拿了烈酒跟辣酱,还有每人二十瓶香水。
关老板拿着一个玻璃瓶,发出惊叹:“这瓶子太透了,依我的了解一定能卖大价钱,可惜我这里只有一瓶。”
钱老板坐上马车,掀开车帘笑道:“没事,以后这些都有,我先走一步,我迫不及待想修路了。”
其余老板也不耽搁,从新奉县出发回去了。
既然郑大人要把方子献给陛下,他们越早回去开工,得到的利润就越高。
他们纷纷上了马车,马夫一扬鞭,他们就扬长而去,但他们知道,他们还会回来继续跟郑山辞谈生意,郑山辞手里有牌。
郑山辞生辰那日,新奉县的乡绅、富商、官员都来了,他不能像虞澜意一样把这些拒之门外。夏家主跟高家主,还有徐家主都来了。
“郑大人生辰吉乐。”
众人纷纷道喜。
郑山辞一一回礼。夏家主还是春风得意的,高家主就有些沉默寡言了,徐家主还是一副老样子乐呵呵的。
徐哥儿跟着他父亲送完礼,他便去找虞澜意。他最近一直跟着父亲跑生意,脸上的皮肤都晒黑了一些。
“徐哥儿,你怎么变黑了?”虞澜意觉得徐哥儿黑了一个色,跟他都不是一个色号了。
徐哥儿笑起来,“父亲把一部分核心的生意交给我,这段日子难免会忙一些。”
至于皮肤,回来养养就好了。
虞澜意心中佩服。只有自己做过生意,才会明白生意多难做。他还只是看一家酒肆的账本,徐家这么多产业都要徐哥儿去打理,他太厉害了。
徐哥儿抬眼就对上了虞澜意肃然起敬的眼神。
徐哥儿:“……”
他有点不好意思。其余人都觉得他的身份有些低,不爱听他说这些的。虞澜意身份那么高,偏偏还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起初他接近虞澜意本就是为了跟郑大人套近乎,只是没想到虞澜意是这样一个性子。
“我这有从京城带来的好粉,等会儿我让金云给你带来。”
他要离开京城时都去各大店铺搜刮了,用的他哥的钱。
徐哥儿谢过。
虞澜意看见郑山辞跟着人说话,还是一个贵夫人带了自己的一对儿女过来,郑山辞待人都是笑着的,他在新奉县是一县之长,现今这些人都看出他是年少有为,都是巴结着。
“夫人您里面请,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纺织厂这事我都是交给我弟弟的。”郑山辞跟夏夫人说着话,招手让郑清音过来。
郑清音想着不能给郑山辞丢脸,忍着没露怯。他是长进了,只是在纺织厂跟谈生意、还有家人面前,这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一个外人面前,他还有些怕。
郑山辞轻柔的拍了拍郑清音的肩膀,“我把纺织厂交给清音打理,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帮了我不少忙。”
夏夫人看见郑清音眼中一亮,随即夸道:“郑小少爷长得真好看,郑大人一家都是好相貌,这么小就帮郑大人的忙了,可见是个有本事的。这样的哥儿不知哪个有福气的男人能娶走。”
郑清音听见嫁人这事,抿了抿唇。
“嫁人这事不急。”郑山辞笑吟吟,玉人一样的一张脸,松风水月。
“清音想什么嫁都是可以的,就算是不想嫁人也成,我们家养得起。嫁人要挑相貌、挑人品,我希望他嫁人是找一个相互扶持的,相互理解,能一辈子走下去的人。如果只是为了成亲而成亲,没那个必要。他是我的好帮手,我还不舍得放他离开。如果他真要离开,我希望他是自由自在的。”
夏夫人有些失语。这话说的,这哥儿怎能不嫁人,而且任由郑清音去选,万一选了一个家世不匹配的怎么办。夏夫人转念一想,郑大人会把关的。这样疼爱一个要出嫁的哥儿有必要么,别说自家的儿女了,女儿跟哥儿都是要外嫁的,只有儿子才是真的。
夏夫人知道这些话不能在郑山辞面前说,这不是成心给人找不痛快。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羡慕,要是她的哥哥,算了不想了。夏夫人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郑清音看着郑山辞。
宴会上众人的喧闹声,杂乱无序的脚步声,还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变得缓慢起来。
他抬头,呜咽的风声从他的耳边穿过。
第72章 回京
郑山辞又被人叫走了,可郑山辞的话一直在他心里回响。
他的心安安稳稳的落地了。
虞澜意走上去陪着郑山辞一起应酬,虞澜意只需点头,笑几声。
郑山成跟林哥儿在这里也锻炼出来了,他们同样会说一些客套话。
“郑山辞,还有多久他们才走”虞澜意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说。
郑山辞的耳朵痒痒的,他轻咳一声,“没多久了。”
虞澜意满意的点点头,他不喜欢应酬。
宾客们离开了,余下的由侍从丫鬟来收拾,郑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虞澜意去拉郑山辞的手,他说,“你还没吃长寿面,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郑山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虞澜意拉走先回去。
林哥儿笑道:“我们就别去打扰这小两口了,先回去歇息了。”
郑清音也点点头,他今晚知道郑山辞的想法,他的心情挣脱了束缚,开心的笑起来。
这厢虞澜意拉着郑山辞到厨房,厨师跟厨娘们还诚惶诚恐的,他们正在收拾宴席上的残羹冷炙。
虞澜意:“你们自去收拾,我想要做一碗长寿面,你们把用具留下就成了,对了火也烧着,我不会烧火。”
“知道了,少爷。”
虞澜意来到厨房,水还没开,他开始切葱姜蒜。郑山辞听见里面的声音,总是心惊肉跳,他走进去想看看。
虞澜意看见他就把他推出去,“你就在外边,你在一旁看着我,我手脚就不自在。等我做好了,我就端出来。”
郑山辞只好出去坐在一处矮凳上,在外边还支了一张桌子。厨娘还从厨房里拿茶点过来,又带了一壶好茶。
他喝了一口茶,茶点没动,他要留着肚子吃虞澜意给他煮的长寿面。
虞澜意在庄子上时,在厨房里观摩、并做过一碗面条,但现在他还是有些慌。他打算先煎蛋,把油一股脑的倒下去,油炸开到处飞,他立马把鸡蛋下锅。
虞澜意一个人在厨房,郑山辞听着厨房像是在打架。
加酱油、加葱花,出锅。
虞澜意松口气,把长寿面端出来搁在桌子上,他一脸得意,“我亲自下厨做的,这是你的福气,吃吧,寿星。”
郑山辞打量桌子上的面条,蛋竟然是煎得金黄,面条也没煮烂,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他打算舍身成仁。
郑山辞拿着筷子在虞澜意殷切的目光下挑起面条吃,味道除了有些难吃外,没有其他别的。郑山辞咬了一口煎蛋,一嘴的焦味。
他把煎蛋翻开,发现另一面焦黑焦黑的。
郑山辞凝噎,还是把面吃完了。
“怎么样?”虞澜意期待的问道。
“很好吃。你堂堂侯门哥儿,不要为我下厨。”
虞澜意觉得自己有做饭的天赋,当然他太懒了,不会想在厨房做饭。郑山辞把长寿面吃完,回到屋子。虞澜意就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给郑山辞。
“谢谢。”他先道谢。
郑山辞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块碧绿的玉佩,在烛光下泛着莹莹的光。在玉佩的背面是一座巍峨的山。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相公,祝你生辰吉乐。”虞澜意从郑山辞背后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
郑山辞把盒子放下,语气轻柔,“我很喜欢。”
“那你抱我。”虞澜意冲着郑山辞撒娇,像是小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郑山辞抱着虞澜意,虞澜意并不重,在他的大腿上承载的力气很轻,他的手下意识搂着虞澜意的腰。
每次郑山辞都会感叹虞澜意的腰太细了。
他的皮肤也很白皙,他搂着郑山辞,唇瓣亲郑山辞的喉结,潮湿的呼吸变得暧昧起来。
“你明天休沐,不要担心的。”虞澜意的手指尖虚虚的搭在郑山辞的肩膀上。
郑山辞听了这话,喉结上下滚动,橘黄色的烛光照在两个人身上,他们没有上床榻,只在桌子旁。后背猛地贴在桌面上,带着一阵凉意,虞澜意激灵了一下,身体颤栗一瞬,他的手指从郑山辞的头发穿过去。呼吸声渐渐拉近,郑山辞的吻落在锁骨、胸膛。
气氛升温,喘息加重。
两个人都跟着了魔一样。
橘黄色的烛光照在白皙的皮肤上,跟玉一样光泽,一样细腻。
郑山辞看着虞澜意,两个人又吻上去。
……
郑山辞的生辰一过,虞澜意便要准备回京去。郑山辞把自己准备的香水交给虞澜意,除了金盏菊、桂花,郑山辞还去岚县买了一些种好的鲜花,其中就有月季、兰花、玉簪花。玻璃瓶里装着黄色、粉色、浅黄的液体。
“真好看。”虞澜意对着太阳摇晃了一下玻璃瓶,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好看极了。他凑近去看,澄澈的眼睛影影绰绰的在玻璃瓶上留下印迹。
他退后一些又不见了。
“郑山辞,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虞澜意拿着香水,歪头看郑山辞,眼中困惑。
“跟你一样长的,没什么特别的。”郑山辞唇角含笑回道。
府邸的人正在收拾行李。来时虞澜意死活要带许多东西来,去时反而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去,只是回去小住一段日子,过个年。家里什么都有。
就算家里都被他自己搬空了。他可以去找阿爹,他跟阿爹一起睡觉,要么让阿爹重新给他置办新的物件。虞澜意很快就不担心这事了。
虞澜意踮着脚尖避开侍从,捏了捏他的脸,“我比你吃得好,为什么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点子。郑山辞,老实说实话,你是不是精怪变的?”
指腹的温度从脸颊传来,郑山辞的一张俊脸被虞澜意捏得变形,郑山辞说:“精怪不敢在人群中这么放肆,它怕人。”
虞澜意松开手,用手拐了一下郑山辞,表示亲昵,“你是一个乖乖的精怪。”
这个手肘没拐对地方,拐到郑山辞胃上来了。
郑山辞:“……”
林哥儿看见侍从们在搬东西,说道:“澜意你回京的时候多注意安全。”
虞澜意:“大嫂,放心吧,我雇佣了这里的镖局跟我一起回去,再者有驿站的时候我就去驿站休息,不会随便找个客栈休息的。”
“我还这么年轻,还想过好日子的。要保重自己的命,再不济我还有拳头。”虞澜意明亮的扬扬眉,一副月中堆雪的样子。
他长了一张仙姿月貌的脸,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引以为傲。知道自己家世好,嚣张跋扈。
林哥儿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说完见小两口像是还有说些什么体己话,便没在这里停留。
虞澜意伸出手去玩郑山辞的头发,郑山辞轻声说:“你到了京城不要被别人欺负了,别人说什么话,有的话是想故意让你难堪,你便不要落入陷阱了。在京城过年好好照顾自己,你晚上睡觉容易掀被褥,晚上睡觉让金云给你的被褥盖厚一些,这样你就动不了了。”
“还有回到家里不要挑食,不要只吃肉,还要多吃蔬菜,辣椒也少些吃,容易上火。不要跟人急眼了,别让自己受伤。”郑山辞说得繁琐又细致,生怕虞澜意在京城吃亏。
虞澜意这次没闹。他听着郑山辞的话,心里很奇怪,京城是他的家,怎地在郑山辞口中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地方了。
他长这么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他想说这句话,还是吞咽下去,他看向郑山辞,“哎,郑山辞你叮嘱我这么多,我记不住。以后我去哪里,都把你带上好了。”
郑山辞把头发从虞澜意的手指里拿出来,牵着他的手,跟他十指交缠,“那以后就把我带上好了。”
虞澜意脸红了。
“郑山辞,你真不正经。”虞澜意抱怨道。
郑山辞笑着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虞澜意的手。
“放心好啦,我在路上就给你写信。”虞澜意想了想,他的嘴角上翘,“这样吧,我坐上马车就开始给你写信,从出发就开始想你。”
郑山辞听了这话心里更不舍了。
虞澜意伸出手捂住郑山辞的眼睛,“看见你的眼睛真难为情,郑山辞你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它在说让我别走。”
郑山辞长长的睫毛在虞澜意的掌心里像是刷子一样,虞澜意心想,郑山辞的睫毛真长,眼睛也是漆黑的,有一种神清骨秀。
都成亲这么久了,虞澜意想着离开郑山辞这么久,心里也不舍。
“少爷,行李收拾好了。”金云喊道。
虞澜意松开手,他瞪了金云一眼,真真煞风景。
他向来不懂什么煞风景,只有等别人煞了他的风景,他才觉讨厌。
虞澜意爬上马车。
郑山辞把自己的荷包解下来给他,“不够就花,不要把自己委屈了。”
郑山辞除了留下府邸的开销,其余的没怎么留,在新奉县有商铺在,每个月都有银子,虞澜意头一次回京,他向来又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怕他花少了,受委屈。
他不会说自己怎么辛苦挣钱,虞澜意只要享受就好了,不用背负这些。
“郑山辞,我真不想走了,舍不得你。”虞澜意扯着郑山辞的衣袍。
郑山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不要说傻话了,你该回去看看。到了京城记得替我给岳父问好。”
“不止父亲跟阿爹,还有姨母、外祖父外祖母,表哥表姐,堂弟。”
郑山辞笑,“那你就替我向他们一一问好。”
虞澜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可是我家的人。”
时辰不早了,虞澜意再不走到下个地点就不能到驿站了。马夫一扬鞭,马车动起来了。
虞澜意掀开车帘去看郑山辞,郑山辞身姿修长,站在原地并未动,他说:“照顾好自己。”
虞澜意重重的点头。
他忍不住大喊:“光说我,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准不按时用膳,那公务有甚好看的。”
郑山辞应了一声好。
虞澜意趴在车窗上直到看不见郑山辞,才失落的放下车帘,失魂落魄的坐在马车上。他早就在梦里想了多回,想要回到京城里。现在要回去了,心里却难受起来。
“少爷,喝点果茶吧。”金云见虞澜意低落的样子,给他倒了一杯果茶。
“金云,我没相公了。”虞澜意勉强喝了一口果茶,他伤心极了。
金云摸不着头脑,他说:“少爷,大人还活着啊。”
虞澜意:“……”
虞澜意不想跟没有成亲的人说话了。
“少爷,你别伤心了,到了京城去金衣阁多买几件衣裳就好了。”金云安慰虞澜意。
他的债应该还了吧。
第73章 到京
京城
虞夫郎收到了虞澜意的来信,是说今年要回来过年,他心里高兴着,吩咐侍从丫鬟给他的闺房布置一番。
“罢了罢了,这个冤家,还是让我亲自来选。澜意被我宠坏了,要是选的家具不好,他可不依。”虞夫郎又不心疼银子,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虞澜意。
“金丝木、黄花梨、铁力木、紫檀木……就这些吧。”虞夫郎挑的都是名贵的木材,看见这些床,他还是给虞澜意买了拔步床。
拔步床犹如房中又一座小房屋,床下有地坪、带门栏杆,形成床中床,罩中罩的独特空间。在这床上不仅可以睡眠,还能储物、梳妆。
曹嬷嬷:“夫郎对少爷真好,给少爷添置的都是好东西,难怪少爷嫁出去时也不忘把东西搬走。”
“他那是想占便宜。”虞夫郎也不见气,“这小哥儿嫁出去后,今年回来过年了,也是好的。真应了那句话,远香近臭。隔着远了,我时不时就想着念着,以前在侯府里,只想快些把他打发出去,让他去祸害别人去。”
虞夫郎见府邸的侍从丫鬟忙起来在布置,他心中满意点头。
长行也在相看他带来的画像,只是从开春看到现今快要到秋天了,还未定下来。吕锦都嫁人,吕锦还比长行小,现在这个年纪的人,只有长行还单着,都二十五岁的人了,还不着急。
“夫郎要不让大公子看看地方大族的小姐跟哥儿?”
虞夫郎坐在榻上摇头,“不成,虞征跟虞宇已经娶了两个地方大族的哥儿,长行再去娶个地方大族,这心思太落人口舌了。”
“长行不说娶家世太显赫的人,哪怕是只有爵位,没有实权也是好的。只要教养跟身份过得去,我便同意。可这孩子就是不满意这些人,他是要把天仙从拽下来给他做媳妇不成。”
虞夫郎说这话不免带着气。
曹嬷嬷:“大公子不是不懂事的人,既然大公子已经在看画像了,说明他是有心了,夫郎您是不是没把京城适龄的小姐跟哥儿都放进来。”
虞夫郎仔细想了,“我都放了,都是家世匹配的人,再怎么也要是三品官员及以上家的子女。”
他捏了捏眉心:“我忘放一个人的了。”
安信侯府的安哥儿退亲后,他也没把考虑进去,难道长行看上他了,这也不是不行。两家都是侯府,安信侯府是文官,也是老牌勋贵,祖上出过首辅、皇妃的人。他们的底蕴深,在武明帝这受的恩宠少,但地位摆在那里,武明帝要给一二分面子。
安哥儿原是定的张世子,这张世子出了丑便退亲了。虞夫郎心里有些怜惜,这男子犯错,何必苦了这没错的安哥儿。他又想到虞澜意,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你去找找安哥儿的画像,给长行送过去。”
安哥儿定亲后,他的画像根本就在贵夫人们这撤下来,不然要是把一个定了亲的人混在待嫁的画像里像什么话。
虞长行从皇宫里回来,侍从也把新的画像摆在他的桌上,他先去洗漱后才来看画像。他看了几个小姐,哥儿,无法想象中跟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样子,只觉他们是一个模糊的剪影。
定亲后若是没有其余的事,一般就是定下来了。要过一辈子的人,虞长行还是不想太随便。
他翻看几个画像,看见一张画像,面容怔了怔。
阿爹是放错了么,怎么把他放进来了。虞长行想起来他是已经退亲几个月了,算是待嫁闺中。虞长行想到安哥儿之前向他求救时的模样。
他去参加吕锦的生辰宴,他刚觉宴会太吵闹,便出来吹会儿风再进去,结果在后院里听见求救声,他往前走,结果安哥儿就这么一撞,撞进他怀里。
他下意识就接住了安哥儿,手指间似乎还有温热的触感,他的泪水打湿了虞长行的衣襟。
翌日一早,虞夫郎就在正堂发现一张画像,他心里一阵好笑,长行这是选定了,怎地不当面说。
“快换衣服,我要去安信侯府一趟。”
去见未来的亲家还是要穿得正式一些,虞夫郎又去拾掇一番才去安信侯府。
安信侯夫人还一些惊讶,不知虞夫郎来找她何事,她客气的接待了虞夫郎。
两个人客套一番,虞夫郎便进入正题,“安哥儿还未曾许配人家,你看我们家长行怎么样?”
安信侯夫人愣住了。
虞长行怎么样,虞长行这样的儿婿不是京城所有贵夫人都想要的么?
安信侯夫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她脸上带着笑,“令公子自然是实打实的青年才俊,谁不喜欢令公子啊。”
虞夫郎并不意外,他笑着说,“夫人谬赞了。我是来替他相看的,若是贵府同意,先安排两个人见上一面,说说话,要是没意外的话,便这样定下来。”
安信侯夫人当然同意了,两个人都有心,谈话也是谈得好好的,谁曾想这两家在之前没什么来往。安信侯夫人把虞夫郎送走后,长舒一口气。
“我这一口气,我先去找安哥儿。”自打安哥儿跟张家退亲后,安信侯夫人有时连门都不敢出,如今要是定了虞长行,这是扬眉吐气了,还要多出去走走。
这才是天定的缘分。
安信侯夫人到安哥儿的闺房,见他在绣花,面上满意,她儿子秀外慧中,是一个名门闺秀。
“安哥儿,别绣了,你来娘这儿,娘有话问你。”
安哥儿放下手上的绣帕,走过来坐在安信侯夫人身边,“娘,怎么了?”
“你知道长阳侯府吧,今儿虞夫郎来府邸谈虞长行的婚事,他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先见一面,说一说话,看合不合适。”安信侯夫人面带笑意,“依我看,虞夫郎对你是满意的,而且虞长行的婚事一直没有落下来,这次要跟我们家接触,这很有可能是虞长行自己的意思。”
“安哥儿,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愿意,我便同虞夫郎约定日子让你们见一面。”
安哥儿眼中一亮,他不知去扯什么东西掩饰一下,脸上渐渐红了,他低着头,“全凭娘做主。”
安信侯夫人说了一声好,她只笑道:“虞长行跟你没什么接触,怎么突然就想跟我们家结亲了?不管了这是好事。你跟虞长行见面时,多打扮打扮。”
她嘱咐完安哥儿就出门了,该是定时间让安哥儿跟虞长行见一面。
侍从说:“少爷,你还绣花吗”
安哥儿感觉自己踩在棉花上一样,他伸出双手,脚下一跌摔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不绣了。”安哥儿想到虞长行,一阵心慌,脸红心跳。
虽说他们是文官,但安哥儿想到虞长行挺拔的身姿,其实武官也挺好的,会保护人。是他之前对武官太偏见了。
两家很快就把日子定下来了,虞长行来安信侯府找安哥儿,这样男方去哥儿家里是大燕的传统。
虞长行今日来安信侯府是休沐的时候,他先向安信侯跟夫人见礼,安信侯世子在虞长行面前是没有架子的,两个人互相见礼。
安信侯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怎地还会为难虞长行。只是安信侯越跟虞长行接触越羡慕长阳侯。他心中安慰自己,只要这事成了,虞长行也算是他的儿子。
“长行,你去花园走走吧。”时辰差不多了,安信侯夫人笑着说道。
虞长行颔首。
“少爷,你别摔了。”
虞长行看见安哥儿坐在屋檐上,手里拿了一只断线的风筝。
安哥儿脚下一个打滑,虞长行伸出手把他接住了。
不管是意外,还是小花招,虞长行都很期待。
……
郑山辞刚把公务处理完,他就有些想虞澜意了。这一走差不多就是半年了,郑山辞心中惆怅。他处理完公务,就单拿着虞澜意送给他的玉佩看。
也不能不让澜意回去,他是一个念家的人。
新奉县这边都已经进入正轨,郑山辞需要在香水厂建好后去看看便成了,花圃这边郑山辞把事务交给段家母女来打理。这段日子,郑山辞知道她们是属于可信、靠谱的人,这样便够了。
虞澜意走后,郑山辞在新奉县又当了几回判官。判了偷窃案、杀人案跟私奔案。这杀人的案子有些难办,一时半会儿朱典史没折,这就闹到郑山辞面前来了。
是一位公子在家中被杀了,怀疑的人有欠他钱的另一位公子,还有他的妻子跟小妾,因这个人都辜负过妻子跟小妾。
最后郑山辞指认了公子身边的小厮,结果真是小厮。小厮见公子喝醉,一时起了歹心就把人杀了。
郑山辞晚上回到家同郑山成说了一阵话,郑山成的腿越发好了,他脸上带着喜意,说道:“你嫂子怀孕了。”
“今天我们去找宋大夫换药,结果你大嫂在医馆有些呕吐,宋大夫就给他把脉,发现他有喜了。”
郑山成跟林哥儿已经成亲五年了,这次来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要不是听大哥说这件事,郑山辞根本就没这个概念,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他忘记了哥儿是可以生孩子的。
郑山辞忙恭喜郑山成跟林哥儿。
郑清音:“大哥大嫂终于如愿以偿了。”
林哥儿笑着说:“你们俩嘴真甜,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去歇息吧。”
郑山辞克制自己不要把眼神落在林哥儿的肚子上,他转身回到屋子里,洗漱完坐在床边。哥儿会怀孕这样的事,他怎么会下意识就忘记了。那他跟澜意已经有这么多回了,他们……
每次事后郑山辞都为虞澜意清洗了。想到那样的场景,郑山辞喉结上下滚动,垂下眼眸,心脏鼓动起来。
那都是多巴胺在作祟,郑山辞对自己说。
让虞澜意给他生孩子,这事太奇怪了。郑山辞脊背一阵激灵,仿佛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他起身进了浴室。
半晌,郑山辞带着氤氲的水汽从里面出来,他的喉结剧烈的滚动,手指微动,仰着头。因是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他低低的喘息。
水珠从他的脖颈一直流到下巴,再顺着下巴隐入湿了一些的里衣里。
长发还是散着的,郑山辞随意用一根发带绑起来,坐在床沿边上。看来他该找一些哥儿孕期的书看一看,学一学。他知道所有的知识都在书本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床头柜的书本上,只要是一个手控,应该会爱上郑山辞的手。
郑山辞看见空空的床,他吐出一口气。
刚才还热着的身子也有些冷了。
……
虞澜意坐上马车后就蔫巴巴的,他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秋天快要接近冬天的时候了。金云扶着他下马车,马夫是家里的人,直接从新奉县把虞澜意一路送到长阳侯府。新奉县镖局的人,一看马车停在了长阳侯府,眼中满是震惊。
虽说县城里的人都对虞澜意的家世有所猜测,他们都说虞少爷的家在京城,有背景,但他们没想到虞澜意是侯府的哥儿。
“终于回来了。”屁股都坐麻了。
金云拿了银子递给镖局的人,“多谢几位大哥了,我家少爷到家了。”
镖局的头忙摆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门子看见虞澜意,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做梦了,他快步下来问道,“二少爷是你吗?”
虞澜意仰头,一脸矜贵:“除了我还有谁,难不成还有人敢冒充我。”
这副样子是他家少爷,门子忙不迭进门就喊道:“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虞澜意半是抱怨半是炫耀的说:“没规没矩的,侯府就是这样教他们的,在大门口就大呼小叫,还以为是回来了什么人物一样。”
镖局的人带着恍惚的表情走了。
侯府被门子这么一吼,都精神起来了,虞夫郎早就说了二少爷今年会回来过年。
金云让人拎行李,跟在虞澜意身后,不由自主的挺着胸膛,狐假虎威的进去了。
“二少爷好。”
“二少爷好。”
在浇水扫地,还有在走廊上行走的侍从丫鬟看见虞澜意都停下手中的活,向虞澜意问好。二少爷从新奉县回来,感觉没有什么变化,气色红润,还是一副矜贵的样子。
“都免了。”虞澜意大气的摆手。
他直接去了正堂,在正堂门口看见虞夫郎坐在上面,他忍着泪意,冲着虞夫郎扑过去,“阿爹,我好想你。”
虞夫郎抱着虞澜意,心中也颇为感触。
第74章 恋爱脑
“回来就好,在路上没遇见什么危险吧?”虞夫郎轻轻的拍了拍虞澜意的后背。
“没有,郑山辞请了镖局的人护送我们回来的。”虞澜意瓮声瓮气的说。他到了虞夫郎跟前,发觉自己又变成没有出阁的小哥儿了,只想在虞夫郎的怀里撒娇。
“让我好好看看你,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虞夫郎把虞澜意扶正,目光落在他身上,“瞧着气色很好,就是舟车劳顿,眉眼还疲惫着,这路程太远了,辛苦我儿了。”虞夫郎笑着拉着虞澜意的手,拍了拍。
温暖的触感,轻柔的声音藏着关心。虞澜意又想哭了。
“阿爹,阿爹。”虞澜意赖在虞夫郎怀里不肯起来。
“多大个人啊,还这么撒娇,也不嫌害臊。”虞夫郎不轻不重的这样说,实则眼里含着笑,轻轻的拍自己的小儿子,对虞澜意的亲昵很受用。
“世上只有阿爹好。”虞澜意就不起来。
“你说这话,把你父亲、哥哥,还有你那相公置于何地。”虞夫郎笑的合不拢嘴,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小滑头,就会拿话来哄我。”
“舟车劳顿,你不困么?先去屋子里休息一阵,醒了就来用午膳,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虞夫郎带着虞澜意去屋子里。
虞澜意有些犹豫,“我的屋子不太好睡。”
毕竟已经被他搬空,现在是家徒四壁。
“我给你添置了物件,你看看喜不喜欢?”虞夫郎看见虞澜意的样子,便知道他的小心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虞澜意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见崭新的家具跟床,他欢呼一声扑进被褥里,软软的好舒服。
“阿爹你对我太好了!阿爹是大燕最好的哥儿。”
虞夫郎也不知这是今天第几次笑了,他只说,“快睡吧,别贫嘴了。”
虞澜意真有些累了,他抱着枕头点头,“等我睡醒了就来陪阿爹。”
虞夫郎离开虞澜意的屋子,吩咐厨房做一些虞澜意喜欢的点心,“要刚出炉的,他没醒,就一直温着。”
“是,夫郎。”
曹嬷嬷笑道:“二少爷一回来,夫郎就有的忙了。瞧二少爷的气色正,性子也同以往没什么变化,没有向夫郎抱怨二姑爷,估计成亲后过得不错。”
虞夫郎坐在椅子上,仔细思量。澜意是未曾说什么抱怨的话,但他还是要问。这孩子不让人省心,可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要是受了委屈,必然是要说的。
“山辞这个人性子不错,等澜意休息好了,我再问问。”关于小儿子的事,虞夫郎不敢放松,毕竟澜意的心思浅,被人骗了还不知晓。
虞澜意醒来后,伸出手去摸旁边,结果摸了一个空。
对了,他回来了,郑山辞没在他身边。要是郑山辞也跟他一起回来就好了。
虞澜意吐出一口气,穿上鞋子去寻虞夫郎。
“阿爹!”醒来后到处找爹。
“二少爷,夫郎在花园赏花。”一个丫鬟来回话。
虞澜意应了一声在花园的亭子里看见了虞夫郎,虞夫郎见了他招手,“快过来坐,这儿的太阳正好,景色也好。”
虞澜意听罢上前,他坐在石凳上,看着这些花,陪着虞夫郎说话,还没说一会儿就有丫鬟喊他们去用饭。
“先去吃饭,等会再说。”
餐桌上都是虞澜意喜欢吃的,有几道菜只能在京城中吃到,虞澜意吃后一脸满足。
“对了,你哥哥定亲了,只是要年后才成亲,你马上就要有嫂子了。”虞夫郎笑着说。
虞澜意有些高兴,大哥都二十五岁了还未成亲,现在终于要成亲了。武明帝跟大哥差不多的年龄,他都已经有两个皇子了。就算不跟陛下比,光说是其他的大族子弟也是在二十一岁就娶亲生子了。虞澜意还以为他大哥要孤独终老了。
他忙不迭问道:“这个人是谁啊。”
他倒要看看他大哥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虞夫郎笑道:“安信侯府的安哥儿。”
虞澜意:“他不是已经定亲了么?”
“他跟张世子退亲了,张世子跟下人厮混被当场抓住了,这还耽误了安哥儿这样的好孩子,给长行的画像一个都没看上,他只看上了安哥儿。”
“只要大哥喜欢就好。”虞澜意想到安哥儿端庄贤惠的样子,安哥儿确实是一个名门闺秀,家世显赫配得上大哥。
“你们两个都成家了,我的心也放心了。等山辞回到京城,一切都好了。”虞夫郎摸着虞澜意的手,笑起来,心里也痛快。
二儿婿身份低没关系,只要对虞澜意好就成了。家里的这些事,有长阳侯跟他,还有长行顶着。等安哥儿嫁进来了,观安信侯府的教养和安哥儿的好名声,就知道是一个合格的人,能把侯府撑起来,毕竟以后是要做大家族的当家主夫,不能不仔细。
长阳侯是嫡系,还有些旁系,每年过年祭祖都有一阵好忙,有人帮衬着,虞夫郎也高兴。
“好了,我们去金衣阁,给你买几身新衣裳。”虞夫郎让人拿了银票带着虞澜意去买衣裳。
虞澜意眼睛一亮,跟阿爹一起去买衣裳,他就不用掏钱了,他又省了一笔钱,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哥儿。
他立马依偎着虞夫郎,跟着他一起出门。
虞夫郎出门带着笑,到了金衣阁,虞澜意看得眼花缭乱,他立马去找适合自己的衣裳。虞夫郎还看见有几个相熟的夫人,她们瞧见虞澜意还有些讶然。
“虞夫郎,澜意这是从外边回来了?”
“对啊,他刚回来,我带他出来逛一逛,这孩子成亲后太久没见着了。”
虞澜意的事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他跟郑山辞被抓在一起,两个人身上的衣物还是整整齐齐的,哪像张世子和一个下人厮混在一起,真是污了眼睛,被人抓奸在床时,两个人还是光着身子连在一起的,张家在京城丢尽了脸面。
“我们买好衣裳先走了,你们慢慢看。”
几个夫人走出金衣阁才说起虞澜意的事。
“虞澜意嫁给一个寒门进士,这也是没出息的,只看以后这个寒门进士怎么发展了,不然光成了一个靠妻族的窝囊废了。”
“自打出了虞澜意这事,我让自家哥儿跟姐儿出门时,都要带着侍从,不然多不放心。”
“这才哪到哪儿,以后才有日子好瞧。”
几位夫人说完各自散了,虞澜意从小地方回来了,这事也在圈子里流通。有些人心里好奇着,想看看虞澜意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了,要是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跟一个寒门进士在一起,那他们要哭死,一定没心思打扮自己,变得憔悴了。
虞澜意开开心心的买了三件衣裳。
“怎地不多买几身?”虞夫郎坐在一旁喝茶,看见虞澜意只挑了三件,还有些惊讶。
“我、我还想给郑山辞挑几身衣裳。”虞澜意不好意思的拽金穗子,他嘟囔道:“他都没几身好衣裳,而且他不看重这些,我要给他买着。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才不要他因为什么衣服被人看不起的。”
虞夫郎这次是真的惊讶起来了,虞澜意竟然能这么为郑山辞着想。
“阿爹,郑山辞当官没有玩忽职守,也没有什么事都没做,他一直在做事的。”虞澜意咬着唇,眼睛亮晶晶的,眉眼神采照人。
“他很好。他是一个县令,但我并不觉得他比任何人差。就是,就是……任期满的时候,家里还是要多帮帮他。”
第75章 想他
虞夫郎听虞澜意这样说,心中叹气儿大不中留。他心里还是高兴的,这说明郑山辞对澜意好,澜意才这样维护他。
“知道了,你父亲跟大哥,还有外祖父他们都会帮着山辞的。”虞夫郎笑着应声。
至于说郑山辞在新奉县做的事,大抵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没什么要紧的。虞澜意见虞夫郎应下了,他眉眼弯弯去给郑山辞看新衣裳。
他给郑山辞买过多回衣裳,已经把他的尺寸记下来了。
“虞少爷,这都是公子们喜欢穿的衣裳,这件蓝色的,用的是……”伙计热情的介绍。
虞澜意给郑山辞挑了好几件,虞夫郎见他买好了,让曹嬷嬷去结账。
虞澜意走出金衣阁没忍住问道:“阿爹,我还欠了金衣阁的银子。”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还上了。你这孩子,侯府还断了你的银子么?”虞夫郎想着还是一阵纳闷,光说嫁妆,侯府就送了不少,私下他还给虞澜意补贴了不少。
估计长行私下也给他补贴了,这孩子怎地还不够花吗?
“能不花自己的就不花嘛。”虞澜意挽着虞夫郎的臂弯,笑嘻嘻的说。
虞夫郎带着虞澜意又去首饰铺子里看,带着他买买买。
虞澜意给自己买的同时,还不忘记给林哥儿,郑清音带。阿爹老有钱了,虞澜意花着不心疼。虞夫郎确实没把这点花销放在眼里,只要虞澜意高兴就成。
晚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虞夫郎说:“等明早去国公府,看看你外祖父跟外祖母,他们两个也念着你,还有你舅舅已经继承了爵位。”
虞澜意惊讶,心里又担忧:“阿爹,外祖父的身体不是一向挺硬朗的,怎么就退下来了。”
“早些退下来好,你外祖父操劳大半生了,如今退下来颐养天年挺好的,剩下的担子就让你舅舅去担吧。”虞夫郎是赞成让他爹退下来的,大哥也顶事,不怕丢了国公府的面子。
“我知道了。”虞澜意想自己不在京城还是发生了好些事。
“对了,阿爹,你知道谁娶了吕锦吗?我收到他的来信时,只说他在相看,还不知道他嫁给谁了?”虞澜意想依吕锦的性子,他还猜不出京城中哪个男子和他成亲。
“这也是一桩美谈。吕锦上山求佛时碰到了崔公子,崔公子在审一个佛寺里的犯人,吕锦正好瞧见了。我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凑到一块去了。”崔公子这样的妙人跟吕锦意外的般配。
崔子期深受武明帝信任,是正五品刑部郎中。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跟吕锦成亲后,两个人的日子也是过得和和美美的。
“阿爹,我想去找吕锦玩,晚上我再回来。”虞澜意也听说过崔子期的事,他心里好奇极了。崔子期是刑部的官,手段狠辣,而且虞澜意听说此人喜欢流连花丛。
“去吧。”两个人一起长大的,按理说也该去看看。
到了崔府,虞澜意让门子去通报一声。结果吕锦亲自出来了,他见了虞澜意忙不迭拉着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我现在看见你吓了一跳。”
“我今早刚回来,听说你同崔子期成亲了。”
吕锦携了虞澜意一同进府。
“我写了信给你的,你回来了,应该是还没瞧见我的信。”吕锦拉他坐下,感叹:“这也奇怪。我那日去礼佛,结果去上茅房时,碰见崔子期在审犯人,他还怀疑我是同伙,我真是有口难言。”
“你们这是不是冤家不碰头。”虞澜意笑呵呵的说,听着吕锦的事怪有意思的。
“还说呢,我还在刑部的大牢里睡了一晚。不过他长得很好看。”吕锦笑着说。
“而且家世很匹配,我当时没喜欢他,是他主动向父亲求亲的。我想想,也有意思就跟他成亲了。”吕锦说着跟崔子期认识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笑。
虞澜意就知道吕锦是真心喜欢崔子期的。
“我听说他吊儿郎当的,而且流连花丛。”虞澜意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吕锦。
“他要抓犯人是会去那地方,但为人有洁癖。性子确实不着调。”吕锦笑着说。
有侍从泡了果茶来。
虞澜意喝了一口,还是跟在吕府上喝的味道一模一样,这是吕锦自己做的。吕锦还给他做了一些寄到了新奉县。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只要吕锦过得开心就好。
“你跟郑大人怎么样?”吕锦想着郑山辞还挺有好感的,他觉得郑山辞脾气很好,跟澜意过得应该不错。
“他挺好的。”虞澜意脸红着说,他低头喝茶,“新奉县那地方都待的有些习惯了,我刚回来就有些想他了。”
“知道你过得好,那就好。”吕锦想澜意跟郑山辞在一起,这么阴差阳错的,没准就是缘分。
虞澜意跟吕锦聊了许久,明日再上门用膳,今晚他要回家去,吕锦把虞澜意送走,心里还惆怅。澜意这次回来能待多久,要是能一直留在京城就好了。
不过看见澜意跟以前还是没有变,真好。
“夫郎,虞少爷走了啊?”侍从是跟吕锦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情谊。
“他今儿刚回来还是要在家里睡的。”
小时候虞澜意闯祸了不敢回家,就来吕府找吕锦。他小小的一个人又怕在客房里睡,便跟吕锦一起睡觉。长阳侯府只要找不到虞澜意,准来吕府来找。
成亲怎么了,成亲了两个小哥儿还是可以一起睡觉。
虞澜意得知吕锦过得好,心里也高兴极了。对了,郑山辞让他带的香水,他带了还没有给旁人看。虞澜意回到府上去找自己的包袱。
“金云,你看见我把香水放哪儿了吗?”
“少爷,在这里。我看见这香水好像是水,少爷放的地方照到了太阳,我就把它收起来了。”
郑山辞给了虞澜意一箱子,拢共有十瓶。六瓶是陶瓷瓶装着的,还有四瓶是玻璃瓶。虞澜意拿着玻璃瓶去找虞夫郎。
“阿爹,你待着别动。”
虞澜意拿着香水给虞夫郎手腕上轻轻的刷了一下,这是兰花味道的。
淡淡的清香,虞夫郎闻着还很喜欢,“这是什么?”
虞澜意把香水递给虞夫郎,他得意的说:“这是郑山辞做出来的东西,他让我带来的。”
虞夫郎看着这紫色的液体,还有这个透明的小巧瓶子有些喜欢,“山辞这孩子还挺讨人喜欢的。这瓶子我还从未见过。”
“送给阿爹了,就当我跟他孝敬阿爹的。”虞澜意的眼睛圆溜溜的转,立马就把自己捎带上了。
“这明明是山辞做的,又成你送的啦。”虞夫郎瞪了一眼虞澜意,还是把香水收起来,“这东西小巧精致,味道清远,可比香料跟香囊好多了。”
“有了它,不用香料熏衣服了,可以直接在衣服刷一下。郑山辞说还要做喷头的,要找橡胶,他还在捣鼓,我是不懂他这些的。”
虞夫郎拿着香水在另一个手腕上刷了一下,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虞澜意把其余的三瓶也拿出来给虞夫郎试一试味道。
这样清淡的味道,并不浓郁,符合他们的身份。有的香料太浓郁了,显得轻浮。他也明白香料是极为珍贵的,他点了点虞澜意的鼻尖,“你说说山辞让你带这些来是做什么的?”
“他就是看看你们喜不喜欢,他在新奉县开了一个香水厂。”虞澜意把头枕在虞夫郎的膝盖上撒娇。
虞夫郎很快就琢磨出来了,他倒没有不高兴,反而为郑山辞的想法赞赏。
“过几日在有一次赏花宴,你同我一起去。”
虞澜意:“阿爹真厉害,立马就把郑山辞的心思看透了。”
“你啊你,越发的嘴甜了。”虞夫郎点了点虞澜意的额头,成了别家的哥儿,一心都为了你那个相公。虞夫郎想着心里还有一丝难受,这小哥儿养了这么久,这明晃晃的偏向郑山辞了。
以前还是大吵大闹不要嫁给郑山辞,如今事事都想着二儿婿,这变化太大了。
“你跟山辞的日子怎么样?”
虞澜意想了想,“除了他比较忙,其他的都好。而且他们家里的人都很好相处,关系一点也不复杂。他刚去新奉县,还有人给他送人,他都没收。”虞澜意抓着虞夫郎的手,“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了。”
“幸好没有去佛寺里常伴青灯,不然郑山辞怎么办,他一定找不到这么好的夫郎。”
虞澜意大言不惭:“他好我也好。”
虞夫郎不知怎地,他跟长阳侯都是一个正经人,长行也是一个正经人,只有虞澜意的脸皮很厚。
下值后长阳侯跟虞长行一起回来了,长阳侯看见虞澜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挼着胡子,脸上还是淡淡的。
“你几时回来的?”
“今早刚回来,坐了两个月余的马车,屁股都坐疼了。”虞澜意可怜巴巴的说。
“粗鲁!谁让你这么说话的。让厨房给你熬鸡汤多喝喝,补一补,不知道多垫几个垫子么?”长阳侯嫌弃:“小时候不是跟长行一起打熬身体了么,坐下马车就受不了了。”
虞澜意不服气,“那叫坐一下吗?两个月余啊。”
虞夫郎扯长阳侯,“孩子刚回来,你又来摆你的架子了,我可不依。”
虞澜意得意的冲着长阳侯做鬼脸。
长阳侯:“……长这么大了,还是孩子啊。”
“我就是一辈子的孩子。父亲这么不解风情,怎么娶到我阿爹这样善解人意的大美人的?”虞澜意说完轻轻一跳躲在虞夫郎的身后。
长阳侯暴跳如雷。
虞长行:“澜意太淘气了,父亲不要生气了。”
长阳侯揉了揉眉心,刚下值回来还要被这个孽子气。虞澜意想了想,以后郑山辞还要父亲帮忙的,不能把父亲得罪了。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气长阳侯的话了。
晚上一家人吃了一顿饭,长阳侯就问道:“山辞在新奉县怎么样?”
虞澜意:“挺好的。”
长阳侯看虞澜意天真的样子,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他放弃了。他就想问问二儿婿在新奉县有什么政绩,澜意大概是不关注这些的。
“多吃点。”长阳侯给虞澜意夹菜。
他看了看虞澜意,心里感慨万千。他这个儿子是被宠爱坏的,也是最跟他亲近的,长阳侯怎么不心疼他了。
虞澜意鼓着腮帮子夹菜吃。
吃完饭,虞澜意找虞长行玩。
长阳侯看见虞澜意跟虞长行并肩去花园了,他也不去管他们了。
“澜意回来路上安稳吗?”
虞夫郎笑道:“说是请了镖局的送到京城的。”
“之前让山辞去赴任,该是请镖局的人送过去,虽说海宴清平,但终究还是带些小心。”长阳侯躺在椅子上,手指放在椅柄上。
“澜意跟我说了会儿话,山辞待他挺好的。他性子还是这般,估计是没受什么苦。”
长阳侯:“山辞这点是不错,但澜意还是受苦了。你没去过边疆,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新奉县风沙大,又是缺水的地界,与世隔绝的,就是一个小地方,他哪受过这样的苦。”
虞澜意刚去新奉县时,莫说是虞夫郎夜里睡不着,长阳侯心里也是担着心。
虞夫郎想着这又伤心起来。
“今年一过,在等一年便好了。”长阳侯说。
虞澜意还不知晓就算他不说,他的父亲跟阿爹都会使劲把郑山辞弄回来,因为郑山辞这头牵着他。
虞长行把自己挑的匕首递给虞澜意,“你瞧瞧,喜不喜欢?”
“大哥,你太好了。”虞澜意接过来打开匕首试一试锋利。
“留着防身。”虞长行摸了摸虞澜意的头,“在外边不要任性,这匕首不要随意亮出来。”
“知道了,大哥。”虞澜意看见花园有好看的花,他摘了几朵打算回去插在花瓶里。
虞长行:“……”
回到屋子里,虞澜意洗漱后,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有点想郑山辞。他把郑山辞送给他的梳子拿出来,摸了摸上面雕刻的小老虎。
想他。
郑山辞躺在床上,手心里同样捏着虞澜意送给他的玉佩。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段日子一直忙着秋收的事,新奉县种植的药材有的秋天才收获,所以这次秋收把所有的药材都收下了,另外在岚县买了粮食上交给朝廷做赋税。明年要轮作,新奉县该种植小麦了。
郑山辞在新奉县已经有了威严,百姓们偶有抱怨还是依照郑山辞的想法,想着明年种植小麦。香水厂跟玻璃厂这边也是让工房的人加紧去办。
他是很忙,忙里偷闲的想着虞澜意。
郑山辞拿着玉佩翻了一个身。
虞澜意拿着梳子翻了一个身。
他们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冬天要来了。
等下一个春天,虞澜意就回来了。
郑山辞进入了睡梦中。
虞澜意听着窗外的鸟鸣也入睡了。
……
虞澜意去拜访了外祖父跟外祖母,还去崔府跟吕锦一起玩了。
过了几日虞澜意去赏花宴,把香水带来了,果然在夫人、小姐,哥儿跟夫郎之间引起了注意。虞澜意把剩下的几瓶都送给了几位夫人或是夫郎、小姐、哥儿。
郑山辞说了不为盈利,只是送给他们。
赏花宴进行得很顺利,虞澜意在一处看风景。听见有人在蛐蛐他。
“堂堂侯府哥儿,怎地嫁给一个泥腿子了。”
“是啊,今天要不是他来了赏花宴,我都忘记还有这号人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一个哥儿笑道:“管他的,反正以后我们是要嫁给侯门世子、高官子弟的、以后就算他是长阳侯府的哥儿又怎么样,终究他的相公只是一个正七品县令,这赏花宴请的都是五品及以上的大臣官眷,他还来了。”
“巴巴的从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回来,不会赖着不走了吧,都已经嫁出去,好意思一直住在娘家么。”
“虞澜意究竟看上这个泥腿子什么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们说说笑笑的,语言尽是奚落。
虞澜意没忍住一拳打在树上。树枝摇动,树叶落下来。他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啊?虞、虞少爷?!”一个哥儿花容失色,脸色惨白惨白的。
“你、你刚来么?”另一个哥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虞澜意抱胸,“我全听见了。”
“算你们倒霉,背地里说我就算了,结果被我听见了,这就算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不能忍。”
虞澜意挑眉,“原来是你们几个,我要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阿爹。”
“虞少爷,我们道歉。我们以后再也不说了。”一个哥儿赔着笑脸。他们的家世不如虞澜意,要是虞澜意把这件事告诉给虞夫郎,虞夫郎的手段比虞澜意高明多了。
他们纷纷道歉。
虞澜意看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觉没意思,他指了一个哥儿。
那个哥儿的脸一下子变得白刷刷的,跟白墙似的。
“就是你说郑山辞是一个泥腿子,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哥儿颤颤巍巍:“……是。虞少爷,我说错了,您这么做自有您的道理。是我们不懂规矩,乱说话。”
虞澜意生气:“你不准说他是泥腿子,他是三甲进士。你哥都没考上进士,你凭什么说他是泥腿子,他才不是泥腿子。”
哥儿心中有些惊讶,他连声喏喏应道。
虞澜意:“还有……”
哥儿的心里抖了抖,还有,他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惹到虞澜意了。
虞澜意认真道:“他跟我虽说不是同路人,但我想跟着他走。”
第76章 好日子
赏花宴结束了,虞澜意跟着虞夫郎一起回侯府了。
几个哥儿见虞澜意没有跟虞夫郎告状,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们各自对视一眼,不敢再说虞澜意的坏话了。还有虞澜意嫁给郑山辞,听虞澜意的语气竟是愿意的,并且喜欢的。
怎么可能,他们的身份悬殊那么大,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感情?
他们想到这儿,已经记不起郑山辞的容貌了,只记得他家里是农户,只他考上了三甲进士,他们只知他的身份,并对他评头论足起来。
哥儿们各自散了,跟着家中的长辈回家。
几个夫人拿着香水刷在手腕上,一股清香淡淡的荡漾开,跟湖面上的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扩散。
“夫人,这香气实在好闻,透明的瓶子看着精致小巧,这正配了夫人的气质。”侍女笑着说。
“这香气初闻是淡的,接触久了,慢慢的习惯起来,便觉得香气扑鼻,只要离开香气的范围,又觉平常的地方普通起来,没了这香气。”那位高官夫人捂着嘴笑,“这香气比香料好使,听虞少爷说泡澡时还能滴几滴在热水里,皮肤都泛着香气。我有了这香水,竟觉那香料太浮夸了,香气太浓郁,太甜了。”
边夫人回到府邸,等边大人下值回来看见夫人在正堂坐着,他稍稍靠近便觉有一股淡香袭来,他到处寻哪来的香气,结果竟是从夫人身上传来。
“夫人今日搽了什么粉,淡淡的香气,我一靠近就闻着了。”边大人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拣了一个葡萄吃。
“这是虞少爷从新奉县带来的香水,他给我们看了,我们喜欢,他便赠予我们了。”边夫人脸上笑意更甚。
“啊……虞少爷啊,他从那偏僻的地方回来了?”边大人依稀有些记忆,他们不像哥儿跟小姐关注着这些风流韵事,只晓得虞澜意背后是长阳侯府。
“正是,回来过年呢。”
边大人只问一句,敷衍一点头便绕过话题,聊闲一样聊了一会儿,夜里就歇在边夫人屋子里。这就是一个小插曲,结果隔了几日后,边大人竟听有人说了郑山辞的奏折。
边大人心中嘀咕,在那么一个小地方还值得写什么奏折要送到中枢来。到底是先要从内阁手里过一遍才到武明帝的手中。
私下有人在说,大体没什么具体的内容,要看武明帝觉得这奏折重不重要,值不值得在大朝议来说。
从地方来的奏折一般都是哭穷,要么就是诉说地方的艰难,这一类的奏折内阁一般都摁住了,没什么意思。只有是天灾之类的穷,内阁才会抬手放过,呈到武明帝的御桌前。不然那么多奏折,皇帝只有一个。
虞澜意在家陪着虞夫郎,虞夫郎知道新出了折子戏,有友人邀他一同去看,虞夫郎打算把虞澜意捎上一同去看戏。
虞澜意想到徐哥儿邀他去看的戏,耳尖一红。
“怎地,你不是喜欢看戏么?”虞夫郎问道。
“来啦。”虞澜意挽着虞夫郎的手臂出来,把当初在岚县看戏的画面晃出脑子。
他回到家里的日子与还未出嫁的日子一样,但虞澜意知道自己心里始终牵挂着一个人。
“这是澜意吧,瞧着没多大变化,反而长得更好了。”
“他啊,吃好喝好,也不用做什么杂事,娇气的很。”虞夫郎笑道:“也是嫁过去后,二姑爷疼爱他。”
“怎地没见二姑爷?”夫人们向来都是要打听这些事的,虞夫郎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免得每见一次都要被问一次。
“哪敢回来,无召不能回来的,不然要拖到集市上砍了去。我这二儿婿要多吃些苦头,把性子磨一磨,以后才能做事,为陛下尽忠。现下的年纪轻一点的人,心思太浮躁了,一点也不稳重。”虞夫郎笑道。
“这倒是,我还听说有两个勋贵子弟为了一个南风馆的人在外大打出手,真是丢尽了脸面。”
虞澜意看向虞夫郎,目光亮起来,阿爹好厉害。
虞夫郎眉眼带笑,心里也笑,澜意学着点吧。
不过,他应当是学不会的。想到这,虞夫郎心中一哽。
……
新奉县
“大人,这两个厂建起来了,只需招人了。”工房的人来回禀了香水厂跟玻璃厂的事。
香水厂需要细心的人来做,这边的事,郑山辞更倾向于女子跟哥儿,他们更细心一些。
“香水厂就招女子跟哥儿,待遇跟纺织厂一样。”
“是,郑大人。”
玻璃厂要男人来做,这厂房要降低熔点,平时体力活重。郑山辞让江主簿写了告示贴在县衙的告示栏上。
秋收的粮食已交上去了,百姓们拿了卖药材的钱今年便又能过一个好年了,忙忙碌碌一年,能有几个钱攒着就好。郑大人来了,他们一年能攒不少钱,平素里也舍得花钱吃点荤腥。有老汉数着铜钱,一文一文的数,他的儿子在一旁背着空背篓,他们一起把家里的药材卖了。来卖药材还是家里的儿子们抢着要来的。
卖了药材就要去集市上买些米油盐酱醋茶,买什么还不是要看买的人想买什么,这就是个好差事。集市里的人也多,大多背着背篓。谭和又把一条乡里到津兴镇的路修通了,那个村的人可高兴了,他们也能走上水泥路了,不用下雨、下雪天走得鞋上全是泥水。
从乡里坐牛车到镇上要花三文钱,再坐车到县城又要五文钱,拢共算下来就要八文钱了,所以进一趟城还是不容易的,他们进城除了把药材、辣椒、土豆、芝麻拿来县城里卖,就是要在集市里把东西买足,免得还要来回多跑一趟。他们来卖东西,都是家里的人殷殷嘱咐过的,要买什么盐、买些棉布制棉衣、糖果、糕点、猪肉……杂七杂八的,脑子都要记混了。
他数着钱,肚子倒是饿了。闻着面条的香气,心里犯馋。一看自家儿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面摊,老汉心中一软。两个人天没亮就吃了两个馍馍来了,到了县城一番折腾早饿了,马上也晌午了,他便走向面摊。
“来两碗馄饨。”一碗馄饨六文钱,皮大馅里有肉,等煮好了撒上葱花很好吃,闻着味道就香。两碗馄饨要十二文,以前哪舍得来吃,现今好歹有钱了,总能放肆一下。儿子放下背篓,等馄饨端上来了,拿着调料瓶加了一些辣椒跟醋,拿着筷子吃起来,吃得又快又急。这桌儿还不止他们两个,还有拼桌的,吃的是肉丝面,一看也是两个空背篓,该是刚卖了作物来这里吃一顿好的。
老汉跟儿子吃时,胃里还回味着这味道,连皮带汤全喝完了,一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的,儿子看着碗底是灰褐色的。他们吃完馄饨就把位置让给别人,他们又去集市上买东西。米油盐酱醋茶是要买的,跟岚县通了水泥路,粮食的价格也低了。他买了一袋粮食,一百多文。至于茶,他们农户人家吃不出好赖,一般都买大麦茶,这茶便宜。吃完晌午或是晚食喝一碗,心里痛快。
“卖肉了,新鲜的猪肉!”
儿子说道:“爹,买些五花肉吧,我想吃五花肉了。”
“你小子尽会吃了。”老汉数落一句还是去屠夫那买了三斤五花肉,还去买了一些猪肺。家里的婆娘喜欢吃猪肺,炒起来最香,提了一桶油,这油也不贵了。糖果糕点这类的,他是不爱吃,买给家里的孙子孙女,偶尔要拿出来招待人。
“还要买一小罐糖。”糖水是个好东西,干活累了喝一碗糖水,还有做糖心蛋。老汉想到那滋味,嘴里就生诞。那还是他小时候过年会吃一回,成人后什么都要顾着家里,庄稼收成又不好,缩衣节食的,偶有钱,也舍不得花,都想攒起来。
现今银子赚多了,便堪堪大方了一些。
郑山辞身后跟着谭和,他来集市看一看,都是下午了,集市还是热闹的。看见卖肉的铺子热闹着,很多人都割肉放进背篓,脸上带着喜意。看衣着便能看出是从乡里来的人,他们喜气洋洋的跟要过年一样。
郑山辞顿下脚步,伫立在一旁。
谭和默然,他是新奉县考的举人,在县衙里已有多年了。起初的县令来时,对新奉县根本就没什么好处,有的反而还要拿民脂民膏。百姓们冤着,有说不出的委屈跟悔恨,他们也不知道去恨谁,也不知父母官把他们只当做猪鸭、耗材、只想把他们榨干,把他们当做草、当成鞋底上的污泥、就是没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新奉县风沙大,位置偏僻,没政绩可捞,连着这些县里的百姓也变得在当官的眼里不讨喜起来,就是低人一等了。
自从郑大人来了以后就大不一样了,谭和是真心钦佩郑山辞的。他让他的家乡变得更好了,让这里的百姓能够在温饱之余对生活有了其他的追求,就凭着这个,谭和愿意一直相信郑山辞,一直拥护郑山辞。
“还要买些海货,我们这儿的海货少,这些都是从岚县运过来的,新鲜着。”
新奉县独立于风沙之中,一条水泥路连通了它跟岚县,更主要的是,新奉县短缺的东西、吃食都可以从岚县获得,通过岚县,新奉县终于跟青州联系上了,回归到了州的管辖内。它从单打独斗通过水泥路、商队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燕皇宫,神霄绛阙。宫人们低眉顺眼的走在长廊上,两道宫人都是行走着不同的道,有宫人把御膳房送的参汤送到武明帝的御桌上。
武明帝用一只手撑着脸,拿着朱笔在看奏折。经过内阁筛选后的奏折看着少些,但对武明帝来说还是很多,两个皇子都还小,武明帝还未立太子,不然还能让太子来帮忙看折子。
都是些风声大雨点小的事,只会找出问题来,不给解决的方法。武明帝压了几张折子,打算明日大朝会上让文武百官来想办法。
武明帝拿到一本奏折,目光落在奏折的字上,看着像是年轻人写的,这字迹他没什么印象,能让内阁把奏折呈上来应当有可取之处。
武明帝把奏折目完,撑着脸的手放下来。水泥路,这是何物?这张奏折大抵没说多少事,只跟文官一样客套几句,说了水泥路的好处,就把配方写下来了。
“平整光滑、坚固耐用、排水良好、行车平稳。”武明帝让冯德去传工部尚书进殿。
武明帝念了一下这几个词,目光这才落在写奏折的名字上。
臣郑山辞敬上。
第77章 皇帝的关注
工部尚书走进御书房向武明帝见礼,武明帝看了他一眼叫了一声冯德,“你把这奏折拿给杜大人看看。”
“是,陛下。”冯德拿着奏折递给杜岳。
杜岳忙不迭双手接过来,打开奏折看起来,看到下面的配方,面露沉思。要说修路的事,杜岳任工部尚书后也修了不少路,外行人看不懂这些,只有内行人才知道,他看着配方眼中一亮。还在御书房便没太露出多少情绪,只拱手道:“陛下,这方子可行。虽说不知什么是水泥路,但我可回去先照着方子试一试,若是可行,便是造福天下黎民的方子。”
武明帝摆手:“你就拿下去试一试吧,有结果了再来回禀朕。”
杜岳恭敬应一声退下去了。
武明帝手里没了奏折,倒又想起了郑山辞这个名字,他说道:“郑山辞,这个名字,朕总觉耳熟。冯德,你说说,你记得吗?”
“陛下,奴婢怎地记得……”冯德脸上带着笑,心思一转:“只偶尔还记得什么跟长阳侯府有干系。”
他身为太监总管,又是武明帝的心腹,日日在御前,心思还是活络着,这郑山辞他还真知道,跟虞家有干系,可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聪明了。
“他啊,朕想起来了,李御史还上奏折给他说好话。”武明帝拍了一下桌子,把郑山辞这个人记起来了。
“若那水泥方子真有用,朕该记他一功。”武明帝笑吟吟的喝了一口参汤,眉梢一挑,“冯德,你也记着,朕没记住的人,若是你没记住,你就该讨打了。”
冯德立马苦着脸应下了。
待几日后,杜岳按照方子把水泥做出来,又寻了一块地方铺了一小段的路,这便自己去盘龙殿找武明帝来看。
武明帝一看这一段水泥路,用龙靴在上面踩了踩,果真是坚实的,只是还有些软。
“陛下,若是晾的时日长些,便能硬化了。”杜岳解释道。
他跟工部侍郎和工匠们一起看着成形的,心里也震惊着,这迫不及待就想让武明帝知道。现下的路一般是石子路跟泥土路,石子路不太好修,而且对石头的材质跟圆润程度有所要求。一般这样的路都是修在庭院的,还有一些官道也是用石头修的路,还是碎石路。这碎石路难以达到平整,导致马车行驶时产生颠簸、影响坐马车的安全和舒适;另一方面碎石路在干燥的气候下很容易扬灰尘,容易磨损和松散,维护成本高,噪音也大。
这水泥做的路便没有那些短处了。首先只要有了水泥的方子,这个比例的多少,他们所获得的成本是远远低于石路的,再加上原材料容易得到,而且没噪音、维护成本基本上是没有的。杜岳做了一个猜想,水泥路要是坏了的话,直接再铺上一层就好了,而且这种情况的可能很低。平坦干净,又不容易积灰尘,要是在大燕都修通了,这将大大方便大燕的互来互往。
“陛下,这水泥路不受雨水侵蚀,有了灰尘只要拿扫帚轻轻一扫就成了。陛下,您看。”
有小吏把尘土倒在水泥路上,又快扫帚扫干净了。又提着水桶泼上去,水泥路上干干净净。
武明帝眼中漆黑,手指微动。
杜岳:“水泥的制作方法简单,若是用它来修路,将大大的节省金银,若是大燕都用上这水泥路,对大燕跟陛下来说,就是利国利民的。特别是运输粮草上,有这样的路,以后对前线的将士们也有好处。”
杜岳拿了奏折,知道这折子是新奉县县令郑山辞写的,他对郑山辞产生了一丝好感。这样的人,若是要回到京城来,合该来他们工部做事,去地方做官屈才了。
武明帝并非不知道泥土路跟碎石路的难处,他看向那一截水泥路,一想在大燕的各地都用上水泥路,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哪个皇帝又不看重名声,武明帝想做一个明君,就更看重了。
“好,杜爱卿,修水泥路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武明帝沉吟说道。
“是,陛下。”杜岳领命。
武明帝一想这事交给工部来办是妥当的,再让户部跟着帮忙就好了。可这给郑山辞的赏赐应该赏些什么才好,升官,这要升个什么官,金银赏赐这是一定要赏的,这方子确实又能利国利民,总不能让人说他吝啬吧。
这么一想,武明帝没有头绪,只能先暂时搁下,等夜里他去坤宁宫歇息时跟王凤君提及此事。
“朕得了这个方子心里高兴,在杜岳面前没表露出来只让他去办差。现今想起这个赏赐就头疼。你说说,我该如何赏啊。”
这也是老大难的事,若是升官,把郑山辞安排到哪去。再加上状元还在翰林院做修撰呢,榜眼跟探花还是从六品编修。
“陛下,等您的旨意到了新奉县,大概就是明年夏天的事了。若是你要提他来京城做官,估计明年秋天才能到。陛下先赏金银珠宝,去传旨时,你派人一并去考核政绩,等回来了陛下再问,便知道此人是不是有真材实料的人。给个官当,到时候是升什么官,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王凤君笑道:“只看你是想让他升官了继续在地方上做事,还是想把他提到京城做官。”
武明帝一乐,“你说说地方做官如何,京城做官又如何?”
王凤君摇头,“臣侍是不懂朝政的,一切都要听陛下的吩咐。”
武明帝拍了拍王凤君的肩膀,笑道:“之前说得挺好的,要拿办法了,又说不懂朝政了。你这是在糊弄朕呢。”
武明帝自然是想把郑山辞提携到京中做官了,他倒想看看这郑山辞是个什么样的人。所幸明日是休沐,等大朝会再说这事吧。
他的年纪跟虞长行相仿,刚是二十六岁,只比虞长行大一岁。从小就是文武双全,相貌俊美。搂着王凤君,喉咙上下滚动。
该是休沐,朕也该痛快。
郑山辞把水泥方子献给陛下这事,除了江主簿知道外,其余的人都不知晓,虞澜意也不知道。郑山辞一般不会把衙门的事带回家去,把公事跟私事分得很清,尽量不会把自己的个人情绪带到家里,虞澜意也不在意这些,自然也不会去问,所以虞澜意也不知晓这事。
倒是京城里下起雪来了。虞澜意还在家里睡懒觉,只觉冷了,便醒过来。他睡觉是喜欢把窗户开一条缝隙睡的,现在倒好了,那冷风就从缝隙里吹进来把他冷到了。
他到时就是秋天要结束了,本也是来过年的,竟这么快就下雪了。
“金云,好冷。”虞澜意冲着门外喊。
金云已经穿上了棉袄,端着一盆炭火进来,冷冰冰的屋子有了一丝热气,他又把窗户关得死死的,哈着气说:“我原是要把炭盆悄悄端进来的,结果少爷就醒了。”
“太冷了,该把被褥换成厚的。”虞澜意起身去衣柜里找棉袄穿,把鞋子也换成了里面带棉的。他踢踢踏踏的走出去,整个院子都是一片白色,光秃秃的树枝因为有了雪像是被雪点缀了一下。
虞澜意看见这样的好景色,又不觉冷了。他任由金云帮他扎头发,洗漱完后,他就去堂前用早膳。今天长阳侯也在,他身强体壮,只在里面加了一件衣裳,还是没有穿棉衣。虞夫郎穿上了棉衣,虞长行加了一件衣裳。
“快来喝粥,厨房做的燕麦粥你最喜欢喝了。”
虞澜意坐过来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燕麦粥,他看见虞长行已经吃了好几个包子。虞澜意看了一下,自己从桌子上挑了红豆糕吃。
吃完后,虞长行也是休沐,他早晨起身已经在院子里练完剑,出了一身的汗,现下没什么事要做。虞澜意不喜欢写诗作画、弹琴下棋、赏花品茶、刺绣打络,他瞅了一眼虞长行。
“你们两个看着外边做甚,晌午去国公府用膳。”虞夫郎喜欢串门子。
好不容易休沐,一家子都去国公府吃一顿饭,联络一下感情。用了午膳,他跟长阳侯回来,两个小的自己想去做甚就做甚,虞夫郎不会限制这些,长阳侯只会嘱咐虞澜意,对大儿子放心得很。
虞夫郎他们到了国公府府邸,虞长行跟虞澜意都叫了人。
贺同同虞长行见礼,他如今是国公府世子了,也是虞长行的大表哥,娶的是弘农杨氏家的小姐,二表哥贺铭还未定亲,还在相看。大表姐已经嫁人了,嫁的是国子监白祭酒的儿子,这小白大人的老师便是当朝首辅。
“大表哥,大表姐,二表哥。”虞澜意乖乖的见礼,在国公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还是装着样子。
“我们聊我们的,让孩子们去玩吧。”虞夫郎笑道。
“弟弟说得是,我看他们也不想跟我们这些老的混在一起。”国公爷顺着虞夫郎的话,笑着说。
贺同跟虞长行冲着长辈们行礼后,就带着弟弟妹妹走了。
大表嫂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人,他们到了一处亭子正是湖中心,让侍从拿了炭盆子过来。世子夫人说,“大爷,我去找找屋子里的冷暖玉棋,你们哥几个下下棋,赏赏湖景也是好的。”
贺同:“劳烦夫人了。”
“大表哥,你做了世子,感觉如何?”虞澜意好奇的问。
贺同只笑,“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但没法子,我是嫡长子,享受了权利又该担着这责任。”
虞澜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贺同长舒一口气,跟虞长行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处境相同,又是表兄弟,长行定是能懂这般滋味的。至于小表弟,快活自在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还问我,还不说说你自己。之前你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你。”之前虞澜意来过一次国公府,贺同正好出去办差去了,没跟虞澜意碰上,他一天到晚也是忙着的。
要是以前,新奉县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他们连名字都不知道,现在因为虞澜意的缘故,这位国公府世子还记住了这个地名。
“我挺好的,一点也没受苦。”虞澜意笑着说。
贺铭见他是真的高兴,心里也放心多了。不然他会觉得自己没有娶小表弟,让小表弟受苦了,他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贺同怜爱的拍了拍虞澜意的肩膀,“你觉好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事,就跟大表哥说。”
贺欣说道:“大哥你担心什么,澜意好着呢。”
世子夫人拿了冷暖玉棋子,贺欣不怀好意的推着贺铭坐在贺同的面前,贺铭非常抗拒,“姐,你这是埋汰我呢,我这烂棋篓,还跟大哥下,我这不是找死吗?你就是想看我出丑。”
虞澜意拿了一块茶点吃,他说:“哪回下棋不是大表哥跟我大哥一起下棋的,我们几个就是看看而已。”
贺铭喜笑颜开:“澜意说得对,还是长行跟大哥下棋有意思,跟我下有什么意思,胜负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一定是那个负。”
贺欣一听这话直乐,放过了自家弟弟,让虞长行来跟贺同下棋。
大雪茫茫的,两个人下棋下得正酣,世子夫人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别处去了,看两个大男人下棋有甚意思。
长阳侯踱步来到湖心亭,瞧见他们两个人在下棋,棋瘾犯了,他走过去,免了虞长行跟贺同的礼,只坐在凳子上看他们下棋。
后生可畏,这两个人棋艺高超,一步一步运筹帷幄的,有几步棋长阳侯还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解法。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长阳侯突然想到自己还跟郑山辞下过棋,很过瘾。等郑山辞回来后,他还要找二儿婿下棋,他们也是棋逢敌手,胜负难分啊。
被长阳侯惦记的郑山辞还在忙,京城里的雪比新奉县的雪小多了,新奉县的雪大,幸好路是水泥路没有被冻上,还能行走。有几处房屋坍塌了,造成十几个人受伤,现在受伤的人都被衙役们送去医馆了。
郑山辞正在乡里,他看了几处的房屋,都是木板房。他蹲下来,看了一下这些木材。百姓用的木材不好,耐用性差。这木板都是湿的,受潮了,还有虫子蛀出来的洞,密密麻麻的,有的木材还发霉了。木材隔音的效果跟保暖的效果都不好。木板房也不是全无缺点,它的建造相对简单快捷,建材也很便宜。
“大人,这些人怎么安排?”朱典史问道。
“县衙里还有些空置的屋子,先让他们住在那里,把这个冬天度过去了再说。”郑山辞站起身。
“让村民们都散了吧,这天气又冷,回去待着烤火,来这儿看个热闹不怕受寒了。”
朱典史应了一声,让村民们各自回家待着。
郑山辞回到县衙,他把汤婆子放下在屋子里烤火,“去把谭和找过来。”
半晌谭和就过来了,郑山辞免了他的礼,让他坐过来烤火。木炭烧得火红,郑山辞的眉眼沉静,“市面上的黏土砖、青砖的价格几何?”
谭和说了价格,黏土砖做工简单,由黏土经过干燥烧制而成,价格在十文一块。青砖的价格就贵一些,它是通过黏土跟石灰烧制而成,在烧制过程中对火候的把握要求高,所以最普通的青砖也是三十文一块。
这个价格对百姓来说确实有些贵了,难怪一个村子里有人盖了青瓦砖房,许多百姓都很羡慕。要是让新奉县所有的百姓都住上青瓦砖房,这太不现实了。郑山辞想了想,黏土砖倒是可以,再加上水泥用来加固屋子,这样也比木板房好。
“谭和,你找人去跟烧砖的老板谈一谈,把价格压低一些,就说要大量购黏土砖。”
谭和应声下来。
郑山辞喝了一口枸杞茶,他继续处理公务,又看见说是有房屋坍塌,幸好县衙还有剩的屋子,不然还不知怎么安置这些百姓,还是该好好过个年的。
被砸伤的百姓被送进医馆,心里还忐忑着。他们身上是痛着,现在到了医馆倒是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了,看见一个小药童喊他。
药童:“你是哪里痛么?”
“不是,就是我们这个药费多少钱?”
药童:“郑大人说了,看病的钱全由县衙付。”
百姓们听说了这事,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病太费钱了,一般有什么小毛病他们都忍着,要么就是找村子里的赤脚大夫治一治,这样省钱,虽说有时候不管用,但总比去医馆强。
“我这腿还有些痛。”
药童:“我先看看。”
十几个百姓躺在病床上,伤的伤,听说不用自己出药钱了,心中松快多了。新奉县这地种了药材,连带着医馆的价格也有所降低,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不舍得来医馆花钱的。
郑山辞把一切安排好了,他才下值回到家里。天上还落着飘雪,郑清音看见郑山辞,撑着一把伞过去了。
“二哥,我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你多喝一些。”
林哥儿的身子重,又怕冷,他跟郑山成就在屋子里用膳了。郑山辞跟郑清音一道用膳。
郑山辞先喝了一碗鸡汤,身子跟胃里都暖和起来了。
“二哥,你多吃些。”
郑山辞笑着说:“你也是。冬天到了,最近纺织厂的事也多,你也要保重身体。”
郑清音点点头。
在纺织厂做事,郑清音很快活。
“二哥,那我先回房了。”郑清音用了晚膳跟郑山辞分开了。
郑山辞颔首独自一个人回到屋子里,他之前跟木匠学了怎么雕刻梳子。他得闲时,去找木匠学了一阵怎么雕刻人物。
郑山辞想着虞澜意的模样,用刀具雕刻木雕。
另一边在京城经过休沐后,官员们又要去上朝了。长阳侯跟虞长行一起去上朝,在金銮殿上碰见几个熟人便一起进去,在武明帝还没有来时,他们便压低声音小声的说些话。
大抵都是一些不着调的话,因最近朝堂上又没有什么大事值得说。
叶云初来上朝,看见长阳侯便拱手见礼。长阳侯对叶云初的态度还是表面上过得去,毕竟叶云初也是他的三儿婿,要叫他一声岳父。
“陛下驾到!”
听见这话,文武百官都肃静下来,给武明帝行礼,武明帝说平身,他们才直起身子,眼观鼻观心的站好。
边疆无战事,长阳侯对早朝提不起兴趣,其余的武官同样也是,只有文官还是有人谏言。
来回拉扯几次,武明帝低喝一声,他们便噤若寒蝉了。
“对了,近日新奉县县令给朕献了一个水泥方子……”龙椅上的皇帝嘴巴一张一合的,没人敢抬头看。
长阳侯本来内里还是一副与世无关的样子,结果从武明帝的口中听见了新奉县县令这几个字,他顿时一个激灵,耳朵竖直了。这二儿婿的官名怎地出现在金銮殿上了,这、这太不合理了。
长阳侯心脏直跳,不知道二儿婿究竟给陛下献了什么,还要在早朝时特意把这件事单独拿出来说。
其余的文武百官同样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在朝中的官员谁在乎一个正七品县令,怎么还在早朝时听见了这个官名。
李御史悄悄的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郑爱卿这方子利国利民,我已经让杜爱卿去办了,赏赐金银珠宝……宝花腰带一条。”
宝花腰带,这是亲近之臣才会赏的物品,表示了皇帝的关注和亲近。
长阳侯完全愣住了。
第78章 岳父的喜悦
长阳侯是没有反应过来,早朝时听了二儿婿的事,神色一直恍惚着直到下了朝。有相熟的官员知晓郑山辞是新奉县县令,便来跟他贺喜。
“侯爷恭喜恭喜,你的二儿婿没在京城也入了陛下的眼,还是你慧眼识珠。”
“侯爷,这事瞒得好,我是今日才知道的,你给你二儿婿又使了多少劲。”
长阳侯一一说明,听见这句话,心中纳闷,他还没使劲。
长阳侯只说:“谬赞了,山辞还年轻,以后要学的地方还多。”
“侯爷还要谦虚,以后怕是要到京城做官了。”有勋贵觉得长阳侯不实诚,都已经被陛下下旨说了这事,长阳侯还是藏着掖着的。
长阳侯心里糊涂着,等下值后再去问澜意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话他接几句无妨,只当他们心里泛着酸气。什么话,现今他听着都好。长阳侯也记着仇,当时澜意嫁给郑山辞时,京城中有多少人都看他们侯府的笑话,便是不在他跟前说,在背后里也是说过千回万回,等着看他们家的好戏。
长阳侯心中暗爽,嘴里还是谦虚着。
虞长行是要在皇宫当值,当下也没时间浪费,心里也糊涂,他便压在心里,陛下那他是不敢去问的,只回家问弟弟。
朝臣之间心里揣着心思,要说这些进士,除了在翰林院的前三甲,还有一些家世显赫的二甲进士在朝做官便也是芝麻小官,他们都还稚嫩着,而且根本就没有露脸的机会。在朝的官员哪个不想在武明帝面前露脸,哪里还会把机会留给这些新人。这露脸的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家族去争取的。
他们只偶尔关注一下前三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谁知道还有一个在地方上的县令。这次在武明帝面前大大的露脸了,都跟利国利民扯上关系了,可见这评价不低。赏赐的金银珠宝倒是很常见的东西,只宝花腰带让人在意。
“我记得这是长阳侯的儿婿吧,这么有本事。”
“以前倒是没看出来,去了那偏僻的地方名字还能出现在陛下的御桌上。”一个官员嘴里泛着酸气。
“只是献上了一个方子就得了这好处,还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真材实料的,至少学问上还是欠缺的,不然怎么只是一个三甲了。”
“长阳侯有两个儿婿,一个是叶世子,一个就是这郑山辞,别人是县令,等以后是要升官的。这长子跟安信侯又结成亲家了,以后的权势大着。”
两个儿婿,免不得要做对比。叶云初在户部任职,他的同僚们也打趣他,问他知不知道他的二哥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云初手指一顿,嘴角含笑,“他跟澜意成亲后就离开京城了,我对他的印象不深,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这人真是知之甚少,要说他跟虞澜意成亲时,没做出什么轻狂的事,毕竟攀上长阳侯这事成了,他这样的人是要高兴疯的。”
“只说这方子是看不出什么本事的,况且他跟虞澜意私相授受,这事足以见得人品不佳。”
听了这句话,叶云初脸上温润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就恢复过来,唇角带着柔软的笑意,“都是年轻人,他们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事,只说这事被人发现了,大抵还是不好的。”
跟叶云初在一起的,大多是年轻的世家子弟,听了叶云初的话也是点点头认同了。叶云初是武明帝信任的人,早早的就在朝中领了差事,年少有为,不是什么人都比得。
过年时,户部最是忙的时候,他们闲聊几句便去做自己的事了。叶云初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察觉到一股寒意,他偏头去看,原是窗户忘记闭上了,茫茫的一地大雪,吹着寒风。
他起身把窗户关死,继续低头处理事务。
这事还是在朝臣之间传着,毕竟朝中没甚新鲜的事。好不容易得了一件事,免不得要说一说,议一议。
吕侍郎对郑山辞有印象,“虽说是三甲,但我看写文章倒是下了功夫。文风平和,也不像是一个轻狂的后生。”
“看来吕大人对他的评价倒是好的。”
吕侍郎拱手笑道:“千人千面,我也只从文章上来说。”
裴侍郎挼着胡子,想了想,道:“这郑山辞倒是一个温和的人。”
他说了这话,同僚们都看着他。
裴侍郎有些难为情,又叹气说道:“也是一桩糊涂事。你们知道长阳侯家的哥儿跟郑山辞就是在我们府邸被发现的。两个人都是穿着衣裳的,只当是在私下相见。实则也是我管束下人不足,让人把门锁上了。当时我就寻了郑山辞问话,这年轻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不卑不亢的,进退有度。要是旁人得了这样的事,要么就是面露喜色,要么就是还慌张着。”
“遇上这事,大抵还是慌的,只是他克制住了,这份心力就很难得。”裴侍郎笑着说。
以前郑山辞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的姿态在裴侍郎心里留下了印象,只当这个记忆要被激活时,他便记起来了。
周围的官僚对此事各有看法,但都是把想法藏在心里的,再说了,只是一道旨意,现在的郑山辞还不值得他们多加关注。
叶云初下值后就回到院子里了,有侍从拿了热茶来,他脱下披风,在虞时言的屋子里烤火,虞时言现在的情绪好多了,只向叶云初要了铺子跟庄子,把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上面,对叶云初态度淡淡的,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敌对了。
叶云初是家中嫡长子又是世子,小家里也有不少铺子跟庄子,虞时言只经营了一部分,这部分的钱财,叶云初做了保证说是不让父母知晓,盈利的银子全归虞时言。
他烤了一阵火,沾在脚底上的雪花融化了。叶云初见虞时言拿着一张帕子在绣花,他又不敢去问是不是绣给他的,怕被虞时言顶撞了,又要闹得一个冷脸。
叶云初踌躇的问:“你还记得虞澜意嫁给的人么?今日早朝陛下下旨夸了他,我只知道……”
虞时言的手指一顿,他听不清叶云初在说什么了。虞澜意嫁的人,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寒门进士。去了偏僻的地方做县令,这才多久,怎地还在京城听见了消息。
他回过神来,看见叶云初焦急的脸,他握着他的手,拿着帕子去擦手指上的血,原来是针线刺进了手指头。
“时言,你想甚,把手指都伤到了。我只问问,决计不是为了什么,毕竟以后还是亲戚。”叶云初见虞时言的手指不流血了,才松了一口气,“以后少绣这些,府上不会短了这些,要爱护自己的手跟眼睛。”
虞时言只低着头没吭声,叶云初都有些习惯了。反正成亲后便是这样,一向是他自说自话,虞时言也不去反驳了,心里跟一潭水一样。
“云初。”虞时言低低的喊了一声。
叶云初心中一惊,成亲后虞时言从未叫他叫得这么亲密,只喊世子,也从未叫过他相公。他觉虞时言的情绪不对,坐过去挨着虞时言,轻柔的把他揽在怀里,“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虞时言闭口不言。
……
风雪大起来,长阳侯回到家里就去烤火,正好虞澜意拿着一本话本躺在软榻上,坐没坐样的,看见长辈进来了,斜着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去看话本了。
长阳侯正待要教训虞澜意,一想到等会还要问虞澜意话,且先忍了。
虞夫郎倒没做别的,只是在烤火。看见长阳侯进来了面上就带笑,“今儿天冷,你快过来烤烤火。”
长阳侯坐过来烤火,看向虞澜意,“你别去看话本了,来这边坐,我有话要问你。”
虞澜意放下话本,从软榻上起来,坐在凳子上,疑惑的看向长阳侯,“爹,你要问我什么?”
长阳侯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山辞在新奉县做什么?你给我具体说说。”
突然被长阳侯这么严肃的问,虞澜意心中一紧,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他想了想,真想不起来,“他不就是在县衙里忙么。县令是做什么的,他就做什么呀。”
长阳侯听了这话想吐血,这事他还不知道么。听了虞澜意的话,只当没听过。
“那水泥方子你听说过没?”长阳侯耐着性子问。
“我知道,郑山辞给县里修了一条水泥路。”虞澜意眼中一亮回答了长阳侯的问题。
长阳侯还等虞澜意继续说,结果虞澜意就只说了这一句话,长阳侯对上虞澜意无辜的眼神,他只好放弃了。
“父亲,你干嘛问这些,你之前都没问这么仔细的?”虞澜意难得聪明一回,还知道追问长阳侯。
长阳侯眉眼舒展,“山辞让陛下下旨夸奖了,还赏了黄金百两和珠宝,还有一条宝花腰带。”
虞夫郎听见宝花腰带,心中一惊,他可知道这其中的分量。他唇角上翘,家里可还没使劲,这二儿婿就自己出现在陛下面前了。难怪侯爷回来要问澜意,他看向小儿子,小儿子又知道些甚么。
虞澜意听见黄金百两,他眼中一亮,“我是郑山辞的家眷,夫夫一体嘛,陛下赏赐的黄金百两给我也是一样的。”
虞夫郎轻轻的端着热茶喝了一口,嘴角抽了抽。怎地尽看那黄金百两去了,不想想他相公说怎么得了赏赐。
长阳侯想自己还想在虞澜意嘴里套话,能套出什么好话,他便只好把心思按捺下来。看儿子的模样,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二儿婿没准能靠自己进京做官了。若是靠着家里,长阳侯决计是不会这么张扬的,而且要在任期快要满三年时才去吏部走动。
都走关系了,还要大声嚷嚷着自己是走关系的么,这事都是在私下办成的。
长阳侯没蓄胡子,只眉眼带笑,觉得二儿婿有些本事,看来他还是没看走眼,这次给他长了好大一个脸。
“你去玩吧。”长阳侯语气一缓,也没去训虞澜意,只让他一边去玩。
虞澜意还想说话,长阳侯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委屈的闭上嘴,气冲冲的回屋了。他还想问郑山辞怎么就得了陛下的赏赐,他一点也不知道。
郑山辞,太厉害了。
虞澜意走后,虞夫郎笑道:“山辞这事真意外,总归是好事。这孩子也瞒得死死的,怎地不让家里知晓。这次山辞在陛下面前露脸了,我心里高兴。你看看谁家子弟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让陛下下旨赏赐了,可见山辞在新奉县也是在做事的,这孩子心里憋着劲呢,不服输着。”
虞夫郎就欣赏这上进的人,更何况还真有结果。
“能在陛下面前露脸,还得了宝花腰带,只要二儿婿不是一个傻的,小心行事,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看山辞在新奉县应当经营得不错,只是在跟前明明有一个人在,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长阳侯长吁短叹。
虞夫郎笑道:“我说这还是好事,澜意高高兴兴的最重要的,管这些事做甚。”
“你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长阳侯今天心情好,一想到在金銮殿上听见了新奉县这三个字,他心里就愉悦。
让这些人看不上澜意,看不上二儿婿。二儿婿还是不能太骄傲,长阳侯这般想着,“我先去给山辞写信,让他谨慎行事。”
说完长阳侯急急忙忙就走了,连披风都没带。
“夫郎,你看侯爷着急的样子。”曹嬷嬷笑道。
“他哪里是着急,分明是心里得意着,又要去行他岳父的权力了。”虞夫郎说着挖苦长阳侯的话,眼皮轻轻一掠,笑出声了。
第79章 好孩子
长阳侯到书房。差人进来研墨,他斟酌着字句便给郑山辞写信,写完后说道:“你去问问二少爷,有什么话跟山辞说的,这样一并寄过去。”
“是,侯爷。”
侍从应了一声,他到了虞澜意的屋子外边把长阳侯的话告诉给虞澜意。
金云把门打开,“你先进来吧,外边冷着,少爷要寄的信有些多。”
侍从走进屋子里暖和多了。虞澜意打开了一个箱子,把自己写的十几封信都拿出来,他嘟囔道:“雪太厚了,还不知道寄过去是什么时候了。就是这些了。”
侍从凝噎,拿着虞澜意的十几封信走了。
虞澜意眼尖看见侍从手里还有一封信,他问道:“这还有封信,府上谁要寄?”
“侯爷给二姑爷写了一封信。”
虞澜意听了一撇嘴,让侍从退下了。他坐在椅子上,不去看话本,只说:“父亲真是的,我去新奉县也没见给我写什么信,现今郑山辞出风头,让他长脸了,这就去写信,父亲是个势利眼。”
金云忙把门关上,“少爷,您这是说什么话,侯爷一向不爱说什么,只怕想说的话,都让夫郎写信写给您了。要说姑爷的事,少爷您不高兴么?”
虞澜意唇角不由上扬,“这、我当然高兴了,这被陛下下旨赏赐的事,定是全京城的官员都知晓了,我面上也有面子。但跟父亲的高兴不一样。”
金云:“当然不一样了,少爷为姑爷高兴是夫郎对相公的高兴,侯爷为姑爷高兴是岳父对儿婿的高兴。”
虞澜意瞪他,“这时候你又会说话啦。”
……
新奉县
郑山辞在官袍里面穿了棉袄,天太冷了,他坐在屋子里已经不想出门了。
谭和:“郑大人,黏土砖这事已经办妥了,高家主家有亲戚就是做黏土砖生意的,他说,既是郑大人想要,成本价卖给县衙。”
郑山辞:“好,这家伙倒是识相,免不得过年要请一请这高家主。”
新奉县的世家现下是没心气了,他们愿意为县衙办事,郑山辞还是要有所表示,安抚为主,别让他们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些世家在新奉县扎根许久了,牵一发动全身。戚家跟程家是做事太过了,郑山辞不得不拿他们。
余下的几家知情识趣,郑山辞也不会赶尽杀绝。
“郑大人,那我先去忙了。”
郑山辞应了一声,说道:“你在外行走,注意保重身体,免得受了风寒。”
谭和一愣,眼中泛着暖意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当下还不能修房子,地下的土都是冻着的,还是等春天雪化了再去修,事半功倍。户房把今年县衙开销和收账计算好了,郑山辞拿着账本看。
县衙大抵是没什么开销,最大的开销就是给衙役、胥吏、门子、民壮、轿夫、仵作的薪水。衙役这些并非是朝廷委派的,要由地方衙门自掏腰包。还有几笔款子,是郑山辞邀商人们吃饭的公款,当然除了郑山辞之外,江主簿跟朱典史也有几笔款子是为了公务请人吃饭的人情往来。
对比之前的账本倒是少了许多。
余下的还有县衙建筑修缮、日常办公所需要的笔墨纸砚、膳堂的费用、县衙马车到购置维护,出行的费用。
简单的说就是三公消费跟薪水。公款吃喝、公车消费、公费出差。
地方衙门每年算账后,都要封口存放,把十分之六的钱上交给朝廷,自己留四分。郑山辞这次要去一趟户房,他要看着封口。
户房的人把今年最后的一笔款子算完,现在是闲下来了。郑山辞走进户房,他们忙不迭行礼。
“免了,我看看给朝廷的钱。”
几个书吏抬了箱子过来,郑山辞打开箱子看了,让人把银子拿出来直到看到底才放心。因为之前有县令不仔细让底下的人糊弄了,这箱子只有上面有银子,下面全是石头,这还抬到京城去了。等户部的官员清点时,才把这事露了出来。
郑山辞检查完了,让户房的人封口。
“郑大人,已经封口了,现下是派人送到青州去么?”户房的人问。应州里没给具体的日子,往常他们送的要迟一些。去年郑大人刚来,县衙里也没什么营生,今年县衙营生多了,这装银子的箱子肉眼可见的变多了,比去年多了六个箱子。
他们也是卯足了劲,今年县衙的收账多,他们不是青州的倒数第一了,现今他们把银子送到青州去也是有脸的。
“今天天气晚了,明儿再送去。”
“是,郑大人。”
郑山辞从县衙里下值后便回家去了。县衙里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朱典史身强体壮,大抵没什么官架子,还非要坐马车回去。
江主簿跟丁宣、谭和他们这样的文官是受不得寒的,他们坐着马车互相道好便走了。
“朱大人,您说郑大人过年会给我们多少银子?”一个衙役问道。
朱典史伸出手,大力拍他的背,笑骂:“你整日就惦记这几个钱,郑大人还会少了你么?瞧你那点出息。”
“这不是想朱大人漏点消息出来,小的们好心里有数。”
“老子都不知道,还漏给你们,一边去。”朱典史踹了衙役一脚,倒也没使劲,只是玩笑。
“朱大人,你改明儿去问问郑大人。”
朱典史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要我去打头阵,就这几天的事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反正我是不去的,为这事找郑大人,我嫌丢人。”
郑山辞回到家里正好碰上宋大夫给林哥儿诊脉,现在是已经显怀了,林哥儿的气色还好,看见郑山辞眼里还带笑,“山辞下值回来了?”
宋大夫给郑山辞见礼。
郑山辞虚扶了一把宋大夫,叫了一声大嫂,他问,“怎地没看见大哥跟清音?”
以往这两个人都是在林哥儿的房里。
“食肆里忙,又是过年要算账了,你大哥是个糊涂的,还要清音去帮着对账,两个人都出去了。我在府上有人伺候,再说宋大夫都是顶熟悉的人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郑山辞颔首,“大嫂说这话也是。”
“山辞,让宋大夫也给你瞧瞧。”林哥儿笑道,“趁宋大夫还在这,一并看去。”
“大嫂说的是。”
郑山辞对自己的身体还是看重的,不能现在就身子差了,他还年轻。他坐在椅子任由宋大夫诊脉。
半晌,宋大夫挼着胡子笑道,“郑大人年轻力壮,脉搏有力,身体好着,只是夜里应当是有些浮躁,郑大人是不是难眠?”
郑山辞还有些尴尬,“是有些难以入眠。”
“肝火太旺了,不过郑大人还年轻,这也是正常的,吃几副败火的药就成了,没什么大问题。”
郑山辞害臊,他让旺福把宋大夫送出去。自己在林哥儿这也没什么脸待了。
“大嫂,那我先回去了。若是你有什么事,差人告诉我。”
林哥儿:“你去忙吧。”
郑山辞端着温润如玉的模样向林哥儿拱手离开了。
郑山辞大抵还是不好意思,过了几日才缓过来了。
过年县衙要放假,郑山辞到了下午就把县衙的人召集起来,让户房的人抬了装银子的箱子过来。虽说要给朝廷交十分之六,但还有四分是自留的,今年赚得多,县衙里的钱还是多的。
郑山辞照例说了一些场面话,话锋一转就说道发钱过年的事,“每个人二两银子,棉衣两件,三桶油四罐辣酱,两坛烈酒,等会户房的人按照名字来发东西。”
“多谢郑大人!”他们大声喊道。
人群有些躁动,但郑山辞还在这里,他们就压着兴奋,只是眼睛是亮着的,脸上也充满了笑容。郑山辞看了一眼,轻轻一笑,知晓他们的性子,他说完便走了。
“二两银子,这拿回家去,家里媳妇要高兴了。”一个年轻的衙役立马跑到户房那排队。
“再加上今年赚的银子,我今年拢共赚了十两银子了,膳堂还时不时吃肉、有水果拿。我把水果留着带回去给家里的妻儿吃。打牙祭就去郑家食肆也不贵,今儿领了钱,我就带家里的人去郑家食肆吃饭。”
这几天县衙放年假了,郑山辞回到家里跟郑山成、郑清音一块吃饭,林哥儿不好动,吃饭后他们就陪着林哥儿说话。
“爹他们还来信了,让家里的侍从写的。”郑山辞说。
林哥儿问道,“怎么说的?”
“派过去的人要等院子修好了才回来,屋子已是修好了,侍从留了一个人在那边伺候,其余的都回来了。他们说过得挺好的,就是觉新奉县太远了,已经在清乡村住惯了。”郑山辞看见这信件心里也惆怅,他还未见过郑父跟郑夫郎。
在记忆中都是两个和善的人。
若是任期满了能回京城,郑山辞想让马车快些走,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绕一下路,去看看郑父跟郑夫郎,他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爹跟阿爹好就好。”郑山成听了这话心里也高兴。
“对了,信中还提到了大嫂的娘家,他们过得也不错,让大嫂你别担心。”
林哥儿心下松口气,“难为爹跟阿爹还记挂着我的娘家,等把孩子生下来,我们还是要回去一趟。”
郑山成:“这是应该的。”
他是家中的长子,弟弟在地方做官,要管这么大一个县,没什么空闲的时候,他给家里尽孝本就是应该的。
郑清音听了这话,心中坚定,他说道,“到时候我也要回去看看爹跟阿爹。”
郑山辞除了接了清乡村的信,还接了虞澜意的信,这都是虞澜意在回京的路上写的,他到了一处驿站便写信寄给郑山辞。
郑山辞回了屋,拆开虞澜意给他的信看。
大都是虞澜意在路上的一些见闻,还有他的吐槽跟一些思念,那一些思念丝丝缕缕的缠着郑山辞,最后虞澜意落笔写到月季花开了。
郑山辞想象到虞澜意在驿站里提笔写信,抓耳挠腮的模样,最后不知如何收尾,抬头看见了窗外的月季花开了,随笔就写下了。
他又把信件看了一遍才放好,提笔给虞澜意回信。
天色太晚了,只能等明天把信寄出去。
他想念虞澜意。
无关欲念,心火难眠。
新年临近,不少人都要置办年货了。新奉县的百姓们早早就来集市买年货,玻璃厂跟香水厂是在秋天开的,招了一些人来做工,年假也是比照着县衙的年假,他们手里都有闲钱来买年货。房屋倒塌的人,如今暂时住在县衙的空房里,得知郑大人还要给他们修房子,只需出极低的价格,或是帮着干活,他们本来心里还苦着,立马就欢喜起来。
还有几家人被选上去香水厂跟玻璃厂,他们心里就更感激郑山辞了。选人是没有什么内幕的,只他们想着有了郑大人才有香水厂跟玻璃厂,心里感念万分。
自打郑大人来了,新奉县过的都是好日子。
王全是上战场瘸了腿的,他在榨油厂干活卖力,现在已经混成了一个小管事,如今他正带着他的媳妇来买年货。腰包里有银子了,就是腿瘸了也不碍事。在榨油厂的人大都是从战场退下来的人,他们互相说着话,理解对方,王全心里更妥帖了。
新奉县离边疆近,有些士兵不好归乡就是停留在新奉县,在这办军籍,在这儿挺好的,王全这样想着。
“买副春联回去贴,还有酒水,你爱喝的,过年还是要喝点。”王全的媳妇说。
其余的人也是一拥而上在集市里挑东西,新奉县的稀罕玩意儿跟吃食都多了,徐家主趁机在新奉县跟岚县都开了几家杂货铺子,生意不错。价格实惠,薄利多销,走的是量。
关老板跟钱老板承包了青州一些县衙修路的工程,他们在新奉县买的丝绸跟烈酒在其余的地方都是卖得好好的,等冬天过去,他们还打算派人来新奉县进货。
这几个大款,郑山辞还是看重的。等他们明年来了,免不得要带他们去看看香水厂跟玻璃厂,玻璃厂除了造香水瓶外,还造了一些饰品。下一步郑山辞就打算造窗户了,安在县学里,郑山辞还没忘记,还有县里的学风问题。这一块刘教谕做得好,郑山辞便没有多加干预。
要过年了,郑山辞走出门,听见外边的欢声笑语,他唇角也带着笑。他看见街上的一个汉子背着背篓,一个哥儿想把买的猪肉放进背篓里。汉子嘟囔了一句什么,弯了膝盖,让哥儿够得着。
哥儿把猪肉放好了,伸出手打了一下汉子的肩膀。
郑山辞的唇角拉平了。
“二哥,去买年货了。”郑清音出门喊道。
郑山辞应了一声跟着郑清音一起去买年货。郑清音在家时,跟着林哥儿、郑夫郎买年货,他是知道买些什么的。去年还是跟着大嫂、二嫂一块买年货呢,今年只有二哥陪着一起买年货了。
买了年货,郑山辞觉得年味更重了,他跟着郑清音跑上跑下的。府邸的侍从们都发了两个月的月例,让他们也过一个好年。
……
京城里也是要过年的。自打郑山辞的事出了,武明帝让赏赐的人年后再出发去新奉县宣旨。虞澜意还嘀咕着,“我就在侯府,直接把赏赐给我就成了,我带回去给郑山辞。”
虞夫郎点了点虞澜意的额头,“陛下派了人去,您以为只是去宣旨么?”
虞澜意捂着额头,“那还能干什么,又不能吃喝。还要让郑山辞招待他,我带回去,免得让陛下派人再走一趟。”
虞夫郎也不跟小儿子计较,“总之陛下是个聪明人,这么做自有深意。”
虞澜意也不去揣测圣意了。虞夫郎正在看府上的账本,看得有些烦。虞澜意说道,“阿爹,让我看看。”
“给你看看,看得我头疼。”虞夫郎笑着把账本递给虞澜意,他也没指望虞澜意能看懂。虞澜意在家的时候他教了多回,结果虞澜意还是没学会,他就放弃了,只让他带了忠心的账房先生,还有把看账本的本事教给金云。
虞澜意看账本,“这笔账一万八千两。”
虞夫郎轻声应道,“好好好。”他没把虞澜意算的数字放在心上,把账本拿过来自己又开始算,结果发现自己算出来的数字跟虞澜意说的是一模一样的,一万八千两。
虞澜意翘着嘴,被虞夫郎敷衍的语气弄得有些不高兴。
虞夫郎不信,又算了一遍,还是一模一样的。
“好孩子,你现在已经会算账本了。”虞夫郎眼中含笑,伸出手把虞澜意揽过来,轻轻的拍他的后背。
虞澜意得意:“郑山辞教我算的。”
虞夫郎听了虞澜意的话,心中叹息,又欣慰。他教了千回万回没把澜意教会,还是二儿婿把他教会了。县衙里的事忙,山辞还有心来照顾澜意,虞夫郎从这句话便知两个人成亲后是好着的。澜意太难教了,让山辞费心了。
虞澜意想到什么有点难受,他把自己埋在虞夫郎的怀里,瓮声瓮气的说,“阿爹,我想他了。”
虞夫郎没想到两个人的感情这么深了,他安慰道,“过了年你便回去,只是要劳累一些。”为了保险起见,等郑山辞三年任期满了,虞夫郎还是打算让长阳侯去吏部走一走,探一探消息。
这孩子对郑山辞感情又深,是不能分开的。看这小年轻分开几个月这就想了。虞夫郎安抚的拍拍虞澜意的后背。
第80章 拜年
虞澜意被虞夫郎抱着好生安慰,他的情绪有些缓和过来了。
他回到屋子里,拿着郑山辞给他写的信看,在床上翻了翻身。他给郑山辞准备了一个箱子,里面有他在京城给郑山辞买的衣服、玉冠、饰品。吃的大抵是带不了了,要是带回去在路上就发臭发烂了。
“少爷,您又在想姑爷了?”金云端来了燕窝。
自打虞澜意从新奉县回来,虞夫郎就一直心疼着他,补品每日都给他做,让他好好补一补身子。虞澜意的身子没什么问题,但虞夫郎还是让厨房备下了,过年虞澜意回去后就吃不到府上的补品了。
“在京城想着郑山辞,回到新奉县又想父亲跟阿爹,还有大哥。”虞澜意起来喝燕窝,“大哥休沐后也不放松,早上还要起来练剑,我又不知去找大哥做甚。”
虞澜意嘴上这样说着下午就找虞长行去玩了。
虞长行带他去逛街,负责给虞澜意花钱拎东西。侯府的铺子年底有分红和租金,虞长行一年又花不成什么钱,如今虞澜意回来了,便有闲钱给他花。
“大哥破费了。”虞澜意得了便宜还卖乖。
虞长行只笑。
出门免不得会碰上一些相熟的人,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各自都相熟了。他们对虞澜意回来过年这事早已知晓,还知道他嫁的寒门相公被陛下下旨褒奖了,现在又有虞长行在身边,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见礼,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不少哥儿的余光看向虞长行,心中惋惜,恨不得跟虞长行定亲的人是自己。
虞澜意跟着虞长行一块回去,他忍不住看向虞长行问道,“大哥,怎么会选安哥儿?”
虞长行:“比起其他人,感觉他会更好一些。”
虞澜意点点头,伸出手接了一下雪花。
“好了,买完东西了,别在外边吹冷风了。”虞长行笑着说。
虞澜意让虞长行把东西拎到他的屋子里,等虞长行走后,他就把礼盒拆开去试一试新首饰。回到家里,他都买了好几盒新首饰了,有阿爹跟大哥出钱,他还是没有花钱。
新年的时候,长阳侯一家子去英国公府一起用饭过年,晚上也是一起守岁。老国公跟夫人看着这几大家子,心中欣慰。小辈们也都有了归属,贺铭定亲了,虞长行也定亲了,没准儿明年就能抱两个小孩了,想到那场景,老国公心中畅快。
小辈都是有出息的,国公府跟长阳侯府都是姻亲,以后相扶相持,总归是能保住世家的地位。小辈们都各自说了吉祥话。
“好了,贺同你带他们去玩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吧,譬如去放放鞭炮,我们就点几个折子戏听,喜欢听戏的也可以留下。”老国公夫人让大孙子领着他们下去玩。
贺同把弟弟妹妹领下去了,贺欣拉着她相公一起去点爆竹。世子夫人想了想还是留在国公夫人身边陪着长辈们一同看戏。
老国公夫人见状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眼中欣慰。
虞澜意却是顾不得这些,他最喜欢放鞭炮跟烟花了,取了烟花来,虞澜意点完火就跑了,烟花在空中发出轰鸣声。
“澜意,你放烟花也不说一声。”贺欣捂着耳朵,看天上的烟花,“真漂亮啊。”
虞澜意高兴的说:“表姐,那我现在要放很多爆竹了。”
贺欣笑着说,“你这个混小子,跟还没长大似的。”
虞澜意去点爆竹,噼里啪啦的在院子里响,国公府邸的下人站在走廊上看见烟花也是带着笑,互相说着什么。
老国公说道:“我们现下看戏,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你们也各自去吧。”
英国公府对侍从丫鬟的态度都是平和的,没有喊打喊杀,也体谅下人。他们听了这话福身留了几个侍从丫鬟伺候就走了。
老夫人嗑着瓜子听戏。
几个小辈热热闹闹的放了鞭炮烟花,等时辰差不多了都回到屋子里,准备守岁了。
虞澜意是想打瞌睡的,虞长行在皇宫也会值夜班,所以他是一点也不困。一大家子一起守岁,虞夫郎悄悄的伸出手扯了一下虞澜意,让他把睡意忍着点。
虞澜意只好强忍着睡意,他最怕的就是守岁了。要是在新奉县,郑山辞一定跟他一起打瞌睡。
贺同没打瞌睡,便是有了睡意也是用拳头抵着唇把睡意压抑下去,贺铭倒是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然后国公夫人私下掐了他一把,贺铭当时一激灵,瞌睡全飞了。
虞澜意这边在守岁,郑山辞也去守岁去了。他跟虞澜意料想的一样也是在打瞌睡,林哥儿身子重熬不得夜便没有熬了,只有三兄弟一起在守岁。郑山成对郑山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由着他睡了。
郑山成在这里,身为大哥给郑山辞跟郑清音都给了压岁钱。
郑山辞还有些不好意思,他都已经这么大,他说,“谢谢大哥。”
郑清音是家中最小的,郑山成跟郑山辞都给了他压岁钱。
郑山辞:“连同你二嫂的那份一起给你。”
郑清音笑着应下了。
守岁的时辰到了,他们各自回屋了,郑山成回到屋子时,屋子里的蜡烛还亮着,林哥儿窝在床上已经睡熟了。郑山成去洗漱后,摸了摸林哥儿的肚子,吹了蜡烛一并睡下去。
郑清音是没什么想念的,只是想了一下爹跟阿爹便进入了梦乡,过年的事多,这一天他也累了。郑山辞回到屋子也一并睡下了。
翌日一早,就是各种走亲串户的,郑家在这边没有亲戚,都是县衙里的官员来给郑山辞拜年,也有很多人。
林哥儿要养胎,二嫂不在家,有所琐事只能郑清音来操持,他刚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因在纺织厂锻炼了,所以还是很快就上手了。
不少夫人跟夫郎都夸郑清音。
“郑少爷真是贤惠,管家的手段也厉害。”大都是捧着郑清音说话。
郑清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说被这么夸心里高兴,但他知道自己还要继续学,所以还是谦逊的。郑山辞同江主簿说着话,江主簿还问道,“虞少爷还未回来啊?”
“路途遥远,春天动身,快要到夏天的时候能到。”郑山辞同江主簿喝了一杯酒。郑山辞看见高家主叫了他一声。
高家主还有些受宠若惊,“郑大人有何要吩咐的?”
“粘土砖的事还要多谢高家主对县衙的支持。”
高家主面上带着喜意,“郑大人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郑山辞笑道,“听说高家主以前家里也有药铺,要不要跟县衙合作一起收购药材?毕竟有时候县衙收药材也收不过来。”
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枣。
高家主忙不迭点点头,甭管郑山辞给的是什么,高家主都要先借着跟郑山辞的关系和缓,以后的事才有慢慢的谋算。现今徐家主跟夏家主跟着郑山辞还是捞了不少好处,关说是戚家跟程家的商铺都接了许久,更何况郑山辞还把玻璃和香水有一部分交给了徐家的商队去兜售,现在香水和玻璃还很少见,这是让徐家的商队去开路去了。
高家主也想分杯羹。
现在他是看出来了,这郑山辞是有本事的,再说都是侯府贵婿了,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政绩,戚家跟程家挡了郑山辞的路才那么惨,他高家可不能步入后尘。
“郑大人新年好。”
“郑大人新年好。”
郑山辞一一同人说话。还是新年雪花飘着,他们还都是喜气洋洋的,互相道了新年好,然后送礼后便回去了。
“郑大人温润如玉,只有虞少爷一个夫郎,看着可真羡慕。”有哥儿这般说,语气里都是向往。前年虞澜意还在郑山辞身边,他们倒是没什么话,今年看见虞澜意没在郑山辞身边,心思就有些浮动起来。
“说什么呢,虞少爷什么家世,郑大人是不敢在外边找人的。”一个哥儿反驳。
徐哥儿闭目养神,也不去掺和他们的话题。就算没有虞澜意在,郑大人也不会做出置外室的事。有时候娶妻纳妾、置办外室都跟他自身的习惯和要求有关,郑大人一看心思就没在这上面。何必去白费功夫,还要得罪虞澜意。
他不去说,免得这些人又要在心里腹诽说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过年没什么政事要忙,新奉县的百姓也是享受这难得的热闹景象。街道上的商铺都挂了红绸,过年时有些货物还要打折出售,这时还有不少百姓要去捡漏,多买一些平日里用的东西。
郑山辞把宾客送走后,心中松口气。这几日年假还多,郑山辞也想好好松快松快。
郑清音:“二哥,这是他们的礼单。”
“等澜意回来后递给他。”郑山辞把礼单接过来放好,问道,“这几日无事了,清音想去哪里去玩玩?”
“我只想缩在家里了。”郑清音笑起来,“外边的新鲜事物跟二哥去买年货时便瞧见了,当下就觉不新鲜了。倒是晚上可以去看舞狮子,我喜欢看那个。”
“好,那我们晚上就出门。”郑山辞欣然同意。
这几日郑山辞没什么亲戚走,在京城的虞澜意可是有很多亲戚要走,每到一处还要说吉祥话,还要问他在新奉县过得如何,郑山辞怎么得了陛下的赏赐。
问过得如何虞澜意还回答得出来,问郑山辞怎么得了赏赐,他就说不出来了。
只说,“他的事我一向是不知道的,他下值回家不说这些。”
有人认为他装样子,只是听了他这话就不去细问了。
虞澜意跟各类亲戚都拜年了,虞夫郎见他蔫巴巴的样子笑道,“怎地,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累?”
“去年在新奉县过年,在那根本没什么亲戚,等县衙里的人来给郑山辞拜完年,我们就可以歇息了。回到家里,亲戚让我忙得脚不沾地。”虞澜意颇为感慨。
虞夫郎听着虞澜意的口吻倒是笑呵呵的,“我看还是因为二儿婿不在你身边,你便觉走亲戚也不好玩了。”
虞澜意扬眉,“要是郑山辞在,我就让他来拜年,我就在一旁躲懒。”
虞夫郎笑起来。
只说他们走完亲戚到家后,翌日一早叶云初就带着虞时言来拜年了。虞时言本还是抗拒的,在府邸便拒了叶云初,“你知晓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还要我去拜年,你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堪么?”
叶云初却说,“你已经嫁到王府了,就算是为了面子也要去长阳侯府敷衍敷衍,我们只送礼,晌午不在侯府用膳,回家用膳。”
回家用膳也不是什么好事,这过年总要跟王爷、王妃一起吃饭,以前他们是在自家小院里吃饭,自由一些。王妃在叶云初面前还是收着性子,并未让虞时言难堪,没让他只站着在她身旁跟个丫鬟一样布菜。
虞时言就跟叶云初来到长阳侯府了。虞夫郎见了他们不浅不淡的让他们落座,长阳侯还是带着笑。
叶云初把礼品递给了侍从,拱手道,“给岳父请安,新年好。”
虞时言跟着叶云初也说了一句。
虞澜意看虞时言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像在府里那么带着锋利了,反而看出几分娇弱来。他从旁人嘴里知道虞时言被叶云初纳为妾了。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上叶云初对虞时言还是有真心可言的,而且虞澜意也知道,虞时言不喜欢自己庶子的身份,他绝不会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庶子。
虞时言看见虞澜意,说道:“二哥好。”他同时也叫了虞长行。
虞长行颔首。
叶云初这还是在虞澜意成亲后第一次看见他,便跟着虞时言喊了一声二哥。
虞澜意应了一声。叶云初跟长阳侯聊了一会儿天,虞澜意看向叶云初,以前他还觉叶云初好,现在的叶云初跟之前的他没什么两样,还是温文儒雅,长相俊美,家世显赫。
他却没有想他了。
“父亲,阿爹,我先回房了。”
虞夫郎摆手,“去吧。”
虞长行倒是没虞澜意这么任性随意,他还要招待叶云初跟虞时言。没聊几句,叶云初说:“府里还有事,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虞夫郎听了这话眉眼舒展,“家里的事情最重要,你们且去吧。”
叶云初跟虞时言便告退了,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虞时言一言不发,他掀开车帘,一股冷意扑面迎来,还有百姓吵闹欢喜的声音,他愣愣的看着外边。
“时言,你怎么了?”叶云初把车帘拉上,“外边这么冷,还是不要看了。”
视线被彻底遮住了,虞时言没说话,原来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