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瘟疫

    虞澜意等郑山辞走过来后才把签给解签的和尚。

    和尚看了签,说虞澜意是富贵命。其余的话,郑山辞便没认真听了,都是那些话,这第一句话倒是真真的。

    虞澜意是富贵命,下山时郑山辞心里想着这句话。

    爬山难,下山就轻松多了。

    两个人还在佛寺里混了一顿素斋吃。

    虞澜意还跳了两个台阶,郑山辞看得心惊肉跳。他忙不迭劝虞澜意不要这么跳,“容易出事。”

    虞澜意瘪了一下嘴,还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牵我。”虞澜意伸出手等着郑山辞来牵。

    郑山辞笑了笑,伸手去接虞澜意。

    “以后回京城了,你休沐了也要陪我玩。”虞澜意理直气壮。

    “好,这是应该的。”

    虞澜意满意了。他转念一想,等到了京城,他的娘家人都在京城,郑山辞还能不依了他么。

    两个人慢悠悠的下山,郑山辞跟虞澜意出来爬一趟山,他的心情也舒缓许多。路上就是两个人慢慢的走着,相互对视一眼便觉难为情。

    都成亲那么久了,还这么羞赧,不应该。

    从山上下来坐上马车,郑山辞亲了亲虞澜意的额头。

    休沐日结束后,郑山辞又去县衙里忙了,近来无事,他还会在闲暇时在办公的地方偷偷锻炼一下。

    新奉县的蝗虫已经清除了,还有零星的,随着气候变冷也没了,家里还有粮食,百姓们种了一些蔬菜,等着冬天收获。

    纺织厂跟香水厂继续开着,新奉县的百姓都以能进厂当工人为荣。徐家的粮店还开着,这一天伙计照样问客人的户籍。

    来人畏畏缩缩的,目光闪烁,没有应答。

    伙计再问了一遍。

    这个人还是没有说话。在他后面的人就有意见了,在这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不是耽误旁人的时间么,就是户籍而已,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男人脸上有些难堪,脸色苍白,颧骨已经凸出来了,面黄肌瘦,他嗫嚅道,“我是岚县人,家在东街十五号。”

    众人皆是一惊,岚县的人怎么跑到新奉县来买粮食了。

    伙计听了男子的身份这便为难起来,叫了一个人,“你去问问掌柜,这位公子你先站在一旁,先让后面的人来买米。”

    男子深吸一口气,拿着布袋子可怜的站在一旁,面色涨红了。在人群后面排队的人有的目光也闪烁起来,心里打了退堂鼓。他们都是消瘦的,整个人很无神,仿佛被人吸了精气一样,萎靡不振。

    徐家的掌柜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这要是开了口子,把低价的粮食卖给外县的人,估计岚县的人都要来,他也从一些人口中得知岚县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一斤粮食涨到了两百五十文让许多人都买不起粮食。

    这种情况要不是郑大人跟东家说好了,他们粮店涨价也不会止涨这么一点。所以这事他也不好做决定,还是那句话口子开了,岚县的百姓蜂拥而至,他们毕竟是新奉县的大户,郑山辞也要为新奉县的百姓着想。

    “你先坐下吧,我去一趟老爷府上。”

    掌柜的去寻徐家主,这事徐家主也犯难了。他私心里是不想卖给岚县的人,因为毕竟店铺里的这些粮食供新奉县的百姓还好,再给岚县供粮根本就顾不过来。

    “我去郑府找郑大人。”

    赶得不巧他们到郑府时,家里只有林哥儿跟多多,林哥儿在院子里拿着拨浪鼓逗弄儿子。

    邓雪:“大夫郎,徐家主求见大人。”

    等到傍晚两个人才回到家里,虞澜意买了钵钵鸡吃,回到家里一看还有客人在。

    徐家主拱手:“拜见郑大人。”

    “你们聊事吧,我先去房里。”虞澜意心情好走了。

    “不必多礼,徐家主找我何事?”郑山辞看见搁置在徐家主桌子上的茶水,他心中一动,看来徐家主来了有些时辰了。

    “郑大人,我们粮铺里来了一些岚县的人要买粮食,不止是我们家,高家跟夏家还有李家都有,本来他们也是来人在郑府等大人的,我说一并让我来说,他们便先回去了。”

    郑山辞不是很清楚岚县的情况,“岚县的情况很糟糕么?按理说才半个月不至于。”

    徐家主说,“岚县那边的情况是粮店里有粮食,只是价格太高了,百姓买不起。再加上秋收百姓要交赋税,这部分方县令让百姓交钱给他,他来买粮食给朝廷上交赋税。百姓手里没几个银子,方县令就让衙役去百姓家里搜。”

    郑山辞瞠目结舌,“方大人如此糊涂。”

    徐家主为难的说,“我也是同情岚县百姓的,但若是让他们来买粮食,我们这边的粮食可能供应不上。”

    徐家主这么一说,郑山辞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次来新奉县的百姓有多少人?”

    “拢共二十人。”

    郑山辞说,“他们还没吃饭吧。”

    徐家主听了郑山辞的话愣了一下。

    谁管他们吃没吃饭,徐家主脑子里下意识这样反驳。

    二十个从岚县过来的人基本都是年轻的人,甚至还有岚县县学的学生,在县学里读书也不尽是有钱家的子弟。

    他们被留在一块空地上,手里紧紧的攥着布袋子,里面一颗米也没有。

    “这怎么办,我看新奉县的人是不会给我们卖粮食的,谁让我们是岚县的人,而不是新奉县的人呢。”

    “好饿啊好饿啊……”

    “把我们留在这里连土都吃不了,我好饿,我真的好饿啊……”

    朱典史来时只觉得这些人身上弥漫着死气,今日休沐朱典史没穿官袍,只说,“我是新奉县典史……”朱典史的话还没说完。

    人群中一个人就慌慌张张的说,“我们不买粮食了,不要抓我们去坐牢!”

    “不买了,不买了……”

    其余的人也被吓到了,忙不迭附和起来。他们摆手,手上可以看见骨头了。

    “吵嚷什么,郑大人说了请你们去郑府用饭,别吵吵,跟在我身后。”

    休沐日还要来管邻县的糟心事,朱典史本来心情不顺,看见他们这一副惨样,于心又不忍了。

    岚县的百姓闻言面上一喜,又惊疑起来,朱典史不管他们,只在前面走。县学的学生跟上去了,其余的人看着他都跟上去了,他们忙不迭跟上去。

    到了郑府,他们都有些约束,办了三桌的菜,还有米饭也是蒸好的。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站在一旁,朱典史上前拱手,“郑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

    “辛苦你了。”

    朱典史说没事退到郑山辞身后。

    岚县的百姓要给郑山辞行礼,郑山辞忙道,“免了,你们先吃饭吧。等会我们再来谈谈买粮食的事,今天你们睡觉的地方也不用担心,县衙有多余的房子可以让你们先睡一晚。”

    “多谢郑大人。”

    他们迫不及待坐在椅子上开始扒碗吃菜,有人不禁啜泣出声,他们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流泪。厨房给他们准备了很多米饭,他们吃了七八分饱动作才慢下来,桌子上的菜都吃完了。他们有些不舍得把这顿饭吃完,吃完这顿就不知道下顿饭在哪了。

    郑山辞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开口道,“坦白的讲,你们说想来新奉县买粮食,这事我是不同意的。还请你们体谅,要是给你们开了口子,你们岚县的百姓都到这儿来买粮食,我们这儿的百姓就不够吃了,我毕竟是新奉县的县令,要先顾着他们。”

    朱典史心中一动。他还以为郑大人会让粮店给他们卖粮,因为郑大人一向是好心的,现在听见郑大人这般说,朱典史心里却觉得郑大人更好了。

    吃了饭,岚县的百姓也明白自己的请求有些无理,但事关生死,还是有人跟郑山辞说情。

    “这四家粮店不能卖粮食给你们,但你们可以找小粮店买粮食,只是价格上要贵一些。你们还可以向新奉县的百姓买粮食,有的百姓每七日都会去买粮,家里一定还有剩的,就看他们愿不愿意卖给你们。”

    听到价格要贵一些时,他们心情低落。找新奉县的百姓买粮食也是一条路,只是还是太难了。

    郑山辞说,“这些小粮店,陈米一斤大约是五十文,新米是八十文。”

    这跟岚县的价格比起来已经是很便宜了,城中几个大户价格那么低,小粮店还是想赚点,一直倔强着,郑山辞懒得管他们。

    “那现在铺子还开门么?”有人问道。

    “朱大人你带他们走一遭,然后安排住宿,明天就送他们出城。”

    朱典史拱手应是。

    郑山辞回到屋子里,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处理好了么?”虞澜意给他倒了一杯果茶。

    “暂时处理好了,岚县这事应该没完,听徐家主说的岚县那番场景,两县距离这么近,一天的路程,以后岚县的百姓可能会来我们这里买粮食。”

    “你把粮食卖给他们了?”

    郑山辞摇头,“没让四家大的粮店给他们卖粮食,不然新奉县这边怕顾不过来。”

    让朱典史带着他们去买粮,也是怕他们受到了一些粮店的蒙蔽,花了冤枉钱。朱典史这张脸,新奉县的百姓都认识。

    郑山辞有些担心岚县会出现瘟疫了。

    “别想了,今天晚上还是你的休沐日,留在明天再去想吧。”虞澜意双手捧着郑山辞的脸,亲了亲他的唇。

    郑山辞笑起来说了一声好。

    岚县的百姓来买粮食后,过了几日又有人来买,他们都去了小粮店买到粮食,非常高兴的就走了。还有的想改了户籍过来,但岚县的县衙不准他们改户籍。

    日子还是恢复了平静。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青州的州府又写了一道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青州出现了瘟疫。

    青州太守火烧眉毛,他做太守这么多年没想到会遇见这事。瘟疫要是搞不好,他头顶的乌纱帽不保,还有可能会累及家族。

    “大人,感染瘟疫的人又增多了!”

    青州太守:“还不快把他们隔离起来,再请大夫去看!”

    ……

    郑山辞还在县衙里办公,江主簿惨白着一张脸进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说,“郑、郑大人岚县发生瘟疫了,听说江县也发生瘟疫了!”

    刚发生干旱又发生瘟疫,这是老天爷存心跟他们作对。

    “新奉县怎么样?”

    “目前还没发现。”

    郑山辞冷静道:“写告示让百姓知道这件事,这段日子不准离开新奉县,城门口那边不准放人,整日紧闭。要是发现得瘟疫的人,先把他们隔离,不要跟他们有过近的接触。熏艾,喝热水,注意干净。家里有黄酒的,隔两三天就洒在屋子里。最好没什么事不要出门。跟人说话隔三丈远。”

    “是,郑大人。”

    该来的总会来。

    县衙的这则告示一出,整个新奉县的人陷入到一种巨大的恐惧中,他们知道瘟疫是什么,每一次瘟疫出现都有很多人会得这种疫病,而且这种疫病反复,治疗很难。一般情况得了瘟疫就相当于判死刑。

    “这里写了应对的方法。”

    书生们看见这则告示大声的念出来,还有的衙役骑马去镇上跟乡里去了。

    郑山辞下值后立马回到家里,看见虞澜意躺在软榻上看话本,郑山辞心中松了一口气。

    “郑山辞,你……”虞澜意看见他还有些诧异,话还没说完,郑山辞就大步上前抱住了他,手臂把他抱得紧紧的。

    “最近你不要出门了。”

    “怎么了?”虞澜意问道。

    郑山辞平复了一下心情,放开虞澜意说,“岚县那边发生瘟疫了,应该不止他们一个县发生了瘟疫,目前新奉县还没发现瘟疫。”

    第92章 紧闭大门

    “瘟疫!”虞澜意心中一震,这种疫病他只听说过,还没有经历过。虞澜意坐卧不安,人命关天的事,他能不慌吗?他还这么年轻,可不想折在这里。

    “郑山辞,我、我不出去。你……”虞澜意对上郑山辞的眼睛,他从郑山辞的眼中知道了他的答案,“你在外边要小心。”

    郑山辞抱着虞澜意轻轻的拍他的后背,“你放心,我知道家里还有人,不会乱来的。我对自己负责,也要对你们负责。”

    郑山辞把金云跟邓雪招过来,说了一些话,两个人皆是恭敬的点头。府上的人除了要去采买的管事去买粮食跟菜外,其余的人一概不准出府,可以多采买一些菜放在厨房里预备着,现在也不管菜新鲜不新鲜的事,只要能吃就好。每几日就要熏艾做防备。

    “另外你们去宋大夫那买药材,里面的药材要有佩兰、茅香、香药,这三味是主要的,买回来后你们抓紧缝制成香囊,每个人戴一个。”

    郑山辞把旺福招过来,“你去纺织厂让他们先不做丝绸跟布料了,这是口罩,图纸我画好了,让他们生产口罩,另外派人买佩兰这些,让纺织厂做出香囊,比例这些我也写在这张纸上了。”

    旺福应一声是迅速出门了。

    他们都知道瘟疫的厉害。

    新奉县刚恢复过来的小摊又不敢开了,他们对瘟疫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不到半个时辰,街上人影稀疏,只有卖菜的小摊还在,他们也是隔了很远才说话。

    住在县里的消息灵通一些,住在镇上跟乡里的知道这件事后,他们也是心神剧震。立马把乡里的人召集起来,把县衙的条例说给乡民们听。

    “瘟疫来了,没事不要出去串门,都知道瘟疫一个传染一个,你上别人家去能憋什么好,自己在家待着,都是庄稼人,除了粮食,家里的菜都有,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要是我抓住有谁在村里闲逛,串门子,我就把你交到县衙的大牢里关着。”

    里正的话说这么重,他们光是想到瘟疫两个字,脸色就白了,听县衙的话根本也不想出门。今年不赚钱可以,亏钱也行,但人不在了就是真的不在了。他们分得了轻重。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没有像以前一样凑在一起说话,脚步飞快回到家里就把门关上。

    “这蝗灾刚完没几天就出瘟疫,岚县跟江县都有了,我们新奉县还没有,这也要小心。”邓老爹愁眉苦脸。

    但一想到县衙是靠谱的,他心里还是好受许多。

    家里的粮食够吃一个月,他们还有一些杂粮混在一起吃,应该能再多半个月,这段日子他们不出门了。

    “家里还有多少艾草跟黄酒?”

    “蝗灾过后家里还剩了两捆艾草,还有一壶黄酒,这黄酒需要去镇上买点。”

    除邓家外,其余的百姓回到家里也是一边唉声叹气,一一边清点家里的粮食。他们惴惴不安,不知道哪一刻噩耗就降落在他们身上。听说新奉县目前还没有瘟疫,他们这一口气悬在半空中。

    “幸好,我是新奉县的百姓,不然……”一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神色惆怅。

    小孩没什么抵抗力,要是得了瘟疫,只能是一命呜呼了。

    县衙贴出告示后,一夜之间所有百姓都知道瘟疫来了,这边高效的速度得益于水泥路的便捷,还有基层官员的速度。

    郑清音收到郑山辞的信,他也不敢放松,组织工人们连夜制造香囊跟口罩。

    夜晚,林哥儿抱着多多一阵心惊,“怎地瘟疫就要来了?”

    “谁知道这事来的太快了,山辞已经让新奉县的城门关好了,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你跟多多要好好的,特别是多多还这么小。”郑山成摸着儿子的头。

    “我不出去,这瘟疫快点过去吧。”林哥儿把孩子放在婴儿床里,趴在郑山成的怀里,感受到郑山成的平稳的心跳声,他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晚上大家吃饭都是心不在焉的,回到屋子里,虞澜意还能闻见熏艾的气味。两个人上床吹了蜡烛,虞澜意躺在郑山辞怀里,“希望新奉县不要有瘟疫。”

    “会的。你要好好的。”郑山辞低声说。

    “光说我,没你我能好么。”虞澜意咬了一口郑山辞的喉结。

    郑山辞吃痛,笑着说,“我们都好好的。”

    郑山辞翌日就去县衙,纺织厂的工人熬了一个大夜,把香囊跟口罩赶制了一些出来,郑山辞把谭和招过来,让他带人把这些先发给县衙的文吏跟衙役,有剩余的就按照户籍挨家挨户的发。

    衙役们佩戴香囊,戴着口罩,给县衙里熏艾。郑山辞把户房的人叫来,对今后买菜的事做了一些交代。

    “派一个人去集市监督。”

    要想让底下不乱,首先就要让他们吃得饱才行。菜价跟粮价一个道理,可以涨,但涨太高,郑山辞就会出手控制。

    距离蝗灾一个月过去了,还有一段日子京城才会收到青州发生蝗灾的事。蝗灾之后的瘟疫再给京城写折子,这般折腾起来,说实话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这次的瘟疫由蝗灾引起,青州下面有十五个县,青州管辖下的县还算少的,像是扬州那样的富庶之地,下面一共有二十五个县。把新奉县的城门关闭后,外边的消息也不灵通了,郑山辞猜测各县的情况都不太好。

    他喝了一口茶,,面对瘟疫心里有压力,蝗灾都没有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蝗灾发生,县衙里有储备粮,百姓只要不被饿着就好,瘟疫就不同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发生之后会牵扯多少人,这么多人等着他做决策。

    他压下心思,还要找县里的药铺谈事。

    ……

    新奉县这边还没发现瘟疫就如临大敌,到了岚县这里早就乱成一套了。方县令不得不来县衙主持公道,他让众人都坐得很远,怕谁身上沾染了疫病传染给他了。

    蝗虫随着气候变冷已经消失不见了,百姓的田地颗粒不剩。在蝗灾中死去的动物和百姓的尸体没人去处理,街上没人去打扫干净,就算叫了人去清扫,也是敷衍了事。百姓吃不起粮食就喝水、吃观音土,有门路的人,手里还有钱的就去新奉县买粮食回来。

    回来做甚,县里发生疫病了。

    起初是零星的几个,他们没注意把死老鼠肉吃了,夜里发高烧上吐下泻,肠道痉挛,呼吸困难。请村子里的赤脚大夫,赤脚大夫按伤寒给开药,让病人喝几碗,两天后病人就不行了。接下来就跟噩梦一样,跟他接触过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中招,迅速就在村子里蔓延了。这还不是一个村子发生的事,人急了都要饿死,谁还管是不是吃老鼠肉,还有尸体堆在路上没人去清理,也是瘟疫蔓延的主要原因之一。

    方县令脑子里急得团团转,以前岚县没出什么大事,显得岚县波澜不惊,看着很能扛事。现在出了蝗灾又出瘟疫这事,一下子就把岚县打趴下了。

    方县令从县丞口中得知江县还有其他的县都在闹瘟疫,他心中就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不是他们岚县有问题,大家都闹瘟疫了。

    “新奉县怎么样?”

    “新奉县不知道情况,他们城门紧闭,任谁去了都不开门。”县丞心想新奉县不会比他们县更糟糕。

    底下的幕僚跟官员们在讨论,说了“隔离”、“看大夫”、“处理尸体”……,方县令听得耳朵疼,县丞做了一个总结,“先把得了疫病的人隔离,再重金悬赏大夫去看病,一部分衙役去维持县里的秩序,还有一部分衙役去把尸体烧了。另外方大人烦请您让城中这几家的粮价降低一些,不然到时候岚县的情况就无力挽回了,对方大人的官名也有损伤。”

    方县令正要怒斥县丞多事,但他又冷静下来。又是蝗灾又是瘟疫,这事是太过火了,方县令心中这么想,为了面子还是给县丞甩脸子,面色铁青甩袖离开。

    “你说你又说这些把方大人惹不高兴了,以后你还要在他手底下做事,你又不是刚进入官场的年轻人,怎地还分不清轻重。”有同僚私下劝他。

    县丞:“再不说,百姓闹了暴动,就有我们好果子吃了。但凡他不那么糊涂,岚县的百姓就不会死那么多。以前没发生这些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只有到了危难前才明白一个好的上官有多重要。”

    他们聊罢就去做事。

    衙役们推搡做事,不情不愿的去处理尸体,对待百姓也是一脸凶悍和嫌弃的样子。百姓没饭吃,又不清理自己,身上发出一股馊味。

    他们只喊饿,饿又有什么法子,衙役们自己吃粮食就困难,还说这些百姓了。徐家铺子的人全跑了,岚县的铺子都是关闭的,徐家的伙计跑了他们也不知道。街上一片死寂,有百姓躺在地上偶尔发出呻吟。

    衙役在烧毁尸体时,有秃鹫飞下来叼尸肉。

    “真是晦气!”一个衙役戴着白布掩住口鼻,拿着长刀驱散秃鹫。

    岚县居住人口有五万人,蝗灾跟瘟疫接连出现,就是城中的富户也承受不起。他们家中有钱,一直躲在府邸,只遣派人去买粮买菜,想等瘟疫过去好恢复以前的日子。

    方县令回府把方夫人和一众小妾训斥一遍,“你们快把粮价降下来,瘟疫发生了,岚县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你们去传话把粮价降下来,不让老爷我不好过,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城中大户把粮价降低到一百文一斤。

    百姓没钱,百姓不想活了。他们要把这鬼地方毁了。

    岚县县学的书生们有的劝说百姓,“不行,你们这么做就回不了头了。”

    “朝廷会派钦差大臣下来,到时候我们当着钦差大臣的面揭露方县令的真面目!”

    一个妇人哭咽出声,“那我们要怎么活下去啊。活不下去了。”

    书生们愣住了,圣人之语教他们修身治国平天下,可在遇见这事时,圣人却没有教他们怎么做。

    县学里的书生有从新奉县回来的,他想到新奉县的郑大人,他们去买粮食时那么理智清醒又温和。当官的跟当官区别太大了,像是鸿沟。

    县学的书生组织起来给百姓们买粮食,又买艾来熏,不过只是杯水车薪。一个县的瘟疫不会因为几个书生而停下来。

    需举全县之力。

    ……

    新奉县

    里正让自己儿子去巡逻,每天看有没有乡民出来乱逛。村里通水泥路,路途便捷,还有衙役每天要来巡查一遍,一旦发现出什么事,里正这个做官的首当其冲。衙役们带着香囊跟口罩,每天都要跑。戴着口罩喘不出气时,在路上没人的时候就会掀出来呼吸空气。

    “这玩意儿比戴一个白布在脸上好多了,但还是闷。”衙役说道。

    “该跑下一个村了。”

    “整天这样还是太累了,太繁琐了。”

    “知足吧,这样你从新奉县出去,去别的县去,保证让你服服帖帖的。”

    衙役笑了一声,“拉我出去都不出去,只是发发牢骚,这事还是要做。郑大人对瘟疫这事这么重视,又把纺织厂做出来的第一批香囊跟口罩给我们用,我们比城里的大户用得还早,我们还不仔细点。再说了,这瘟疫一旦爆发了,我们也逃不了。”

    上官的重视会引起底下官员的重视,从上至下,由此才能抵御瘟疫。

    新奉县最大的药铺是高家的,郑山辞又让了一部分的利给他们,药铺的价格上涨,但没有涨得很高。高家主在宴席上端起酒杯给郑山辞敬酒。

    “郑大人,虽说我是一个商人,但我敬佩您的为人。”

    郑山辞笑了笑把酒喝完说,“高家主,有人才有钱,你说对么?”

    高家主笑着应一声是。

    ……

    纺织厂生产香囊和口罩,已经步入正轨了。

    城门口有岚县的百姓来买粮食,城门的人就会顺着绳子放下一个篮子,岚县的百姓放钱在里面,等会儿就会出现粮食从城门口放下来。

    现在还能来买粮食的都是家中还有积蓄的人。他们说了一声谢谢,看着新奉县紧闭的大门有些遗憾。

    新奉县的城门紧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新奉县的百姓除了待在家里还好,乡里还有鸡鸭要养,他们会分批出去割草,一次就割很多,顺便去田地里摘几把菜。

    第93章 众生皆苦

    新奉县的百姓每日一家子吃完早食,找个盆专门熏艾,有院子的就在院子里喂鸡喂鸭,哥儿跟女子在家绣帕子绣荷包,一家人一起聊聊闲。晌午吃完饭就先睡一觉,到了割草的时辰有人来喊,家里就出一个人去割草捡柴,他们一直这样的平静的过着。

    过了几日,有人挨家挨户敲门给他们送了香囊跟口罩,教给他们自己戴口罩,说完就去下一户人家。

    村子里的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他们在家惴惴不安。

    朱典史组织衙役不是熏艾,就是处理牲畜的尸体。各有各的活,谁也不轻松。

    街上除了穿着官服的人外,只有零星几个人去集市上买菜,百姓一前一后走着,他们戴着口罩每个人都隔了三丈远。

    在事关性命方面,百姓们还是知事,不惹事。

    衙役们把尸体清扫干净就回县衙,膳堂也是分批让他们进去吃饭,他们吃饭不能讲话。

    郑山辞在办公的地方用饭,他吃完后就去午睡。

    午睡后郑山辞又继续处理公务。看见公务上写着一切正常这四个字,他的眉眼舒展。

    回到家里,郑清音跟虞澜意在一起的,郑清音见了郑山辞喊了一声二哥。

    “这段日子还多亏了你。”郑山辞拍了拍郑清音的肩膀。

    “二哥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郑清音笑起来,“既然二哥回来了,我就先回房了。”

    虞澜意最近一直闷在家里,家里的石榴树结果了,他把石榴全摘下来榨成石榴汁喝了。

    外面是什么情况只能听郑清音跟郑山辞说说。郑清音跟他说,目前还没有出事。

    在这样的日子是烦闷的,总要做点打发自己时间的事。虞澜意把话本都看了好几遍,郑山辞回来眉眼还是疏朗的,瞧见郑山辞,虞澜意的心情就不那么糟糕了。

    “县衙怎么样?”虞澜意明晃晃的向郑山辞打听情况。

    郑山辞去换官袍把县衙的事的告诉虞澜意,除却一些紧要的事,郑山辞便没说,但大致的情况虞澜意都清楚了。

    “还好,我在家待这么些天了,还没有人得瘟疫。”虞澜意眸子明亮,“郑山辞,你辛苦了。”

    他说着让郑山辞坐下,手指做出锤子的形状,轻轻的给郑山辞捶背。

    “别忙了,坐下吧。”郑山辞笑着去牵他的手。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有使力。”郑山辞不居功。

    虞澜意就喜欢郑山辞这样,他去亲郑山辞的唇。

    晚上都是各自用了饭,没有凑在一起吃饭。郑山辞回到家里精神就更放松了,晚上躺在床上捏着虞澜意的手玩。

    虞澜意任郑山辞捏着手玩,郑山辞的手有薄茧,捏他的手痒痒的。

    没到一会儿虞澜意还是精神的,手指没人捏了,郑山辞呼吸平稳睡着了。黑暗中虞澜意伸出手描绘了一下郑山辞的眉眼轮廓,手指温热轻轻的落在郑山辞的脸上,虞澜意趴在他胸膛上。

    “太累了吧。”虞澜意有些心疼自家相公。

    看他每次回来还是笑着的,实则眉眼都带着疲倦。

    新奉县控制得好,县衙的人也习惯了,郑山辞忙里偷闲还能在自己办公的地方偷偷的锻炼一下身体。

    直到有一天丁宣慌张的跑进来,喘着气说,“郑大人,西远村出现一个人是瘟疫,已经把他们全家隔离了。”

    郑山辞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这个人他去了哪儿?”郑山辞冷静问道。

    “听他说,他去山里捡柴进了一个山洞,那山洞发着怪味,他一看是里面堆积着动物的尸体。他没多看就走了,当天回到家里晚上就开始发高烧,上吐下泻。他们家里的人第一时间就把他关在房里,去镇上请大夫来诊断是瘟疫。”

    “把那山洞封锁了,别让人进去。”动物也会携带瘟疫。

    “你派人先去西远村找里正问一问,他有没有接触到什么人,有接触到什么人一起隔离。”

    丁宣应了一声是。

    谭和把这件事接下来,他到了里正家里问他。

    “没接触什么人,下午放他们去割草,每个人都是隔了三丈远。这小子当时是最后一个出来,应当没什么问题。”

    谭和想了想,“这几天你们村的人不要去镇上。”

    西远村的里正点点头,“好的,大人我们一定不惹事。您放心,我一定约束好他们。”

    谭和没说话,只说:“以后少让人上山去做多余的事。”

    里正忙不迭应下来。

    要是瘟疫那么好治,朝廷就不会把瘟疫视为洪水猛兽。谭和坐马车回去回禀给郑山辞。

    “好,你出门时把城中的大夫叫过来一下。”郑山辞想了想还是把城中大夫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谭和领命退下。

    宋大夫他们一行人来了,正要给郑山辞见礼。

    “免了这些虚礼,诸位请坐。”郑山辞邀他们坐下。

    郑山辞开门见山,“诸位对瘟疫有什么治疗之法,我想听听诸位的见解。”

    一个白胡子老头拱手说道,“郑大人见解大抵谈不上,这瘟疫没什么根治之法,之前大燕也爆发过瘟疫,都是靠患者自身扛过去的。瘟疫在每个人的症状不同,一般都是高烧,上吐下泻,剧烈的头痛,呼吸还困难。瘟疫在周代就有了,根据《周礼》的记载当时用的是蜃炭法,这法子跟郑大人说的熏艾和洒黄酒是一个意思,只能在屋子里把一些害虫杀死,达到清除的效果。”

    另一个医者拱手说道:“还有一些法子譬如杼井法来防止水源被污染,都是一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要说真正的法子是不见得。只能把人隔离起来慢慢的治疗。”

    宋大夫:“郑大人做得已经很好了,把得瘟疫的人隔离起来,作为大夫也只能对症下药,如果病人发烧了就用银翘散,上吐下泻就用玉屏风散,咳嗽就用宣肺败毒方……这些都是前人的经验。我们只有在他们出现症状时去治疗,治疗结果还有看病人自身的身体状态。”

    郑山辞了然的点点头。他很有礼貌又在认真倾听。

    大夫们不免会跟他多说一些。

    郑山辞也学到很多,他说道,“新奉县已经有一个人出现瘟疫的状况了,我想请一位大夫前去医治。”

    白胡子老头说,“我去吧,我对这瘟疫还感兴趣,再加上年岁这么大了,先让我去试一试。”

    郑山辞郑重拱手:“多谢老先生。”

    “郑大人,新奉县有您这样的县令,是我们新奉县的福气。”白胡子老头挼着胡子感叹。

    郑山辞确实是愧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药材这些不必担心,县衙会提供,有什么需求,只管提。”郑山辞说。

    他把老先生送进去,也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城中的大夫各自散了,宋大夫回到医馆叹息,他本已经想去了,结果被人抢先了一步。罢了,在外边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要是换了别的县令,确实不知怎么办才好。郑大人做了预防措施,已经大大降低了新奉县发生瘟疫的情况。而且还没出现瘟疫就把所有人严格管理起来,岚县那边发生瘟疫一个月了,他们这边才出现第一个。

    ……

    青州发生蝗灾的事到京城内,朝臣们在大殿上商议人选。

    “按照往常的惯例干旱和洪水之后容易发生瘟疫,臣认为陛下派人去赈灾,为了以防万一还要送药材治疗瘟疫。”魏次辅说道。

    他才四十岁就当上了次辅,本事很恩宠都非同一般。

    “魏爱卿说得有理,从青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我们这收到青州的信,估计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户部尚书你把赈灾的银子、粮食、药材备好。现在就择一人选做钦差大臣押送这些物资。”

    每个党派都推荐自己党派的人,什么名字都喊了,武明帝有些不耐烦,他低喝一声让他们闭嘴,直接定了人选,“之前叶爱卿赈灾赈得不错,这次你就去青州赈灾吧。”

    叶云初拱手:“是,多谢陛下信任。”

    叶云初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告知给爹娘,王妃一阵心惊,“陛下怎么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你去做,这要是真发生瘟疫了,我的儿你可怎么办。”

    叶云初:“母妃,皇命不可违。再加上陛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这是信任我。”

    镇南王倒是认可的点点头,“云初说得对,不过你到青州去,也要保重自身。你要明白,如果你人都出事了,那一切都没有了。陛下让你赈灾,你就赈灾,底下有那么多人供你驱使,珍重自身。”

    叶云初:“孩儿知道了。”

    等叶云初出去后,镇南王跟王妃说,“别再使小动作干扰云初跟虞时言,这次儿子去的地方危险,万一出事了还要留个后。”

    王妃点头。

    虞时言得知叶云初要去青州,他的眸子微微的出神。他记得虞澜意跟郑山辞好像就在青州管辖下的县城里。

    他有钱了又置办了几个铺子,没有挂在叶云初名下是他自己名下的。

    “你去青州要小心。”虞时言说。

    叶云初点点头,“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是的,你是要活着回来。不然在王府里的日子,他会更难过。

    下值后长阳侯火急火燎的回家,虞夫郎见他那般急冲冲的样子,一时眼中还有些诧异。

    “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青州八百里加急说发生蝗灾了,那地方还有可能发生瘟疫。”长阳侯也没瞒着,这事瞒不住。

    “不是还没说发生瘟疫么,这还只是可能。”虽是这样说,虞夫郎的心却是慌的。

    过了一个月青州的折子又到京城了,这次说的是青州发生了瘟疫。

    虞夫郎从知道青州出现蝗灾后就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没想到还是发生了瘟疫。他整个人快要晕过去了,安哥儿连忙扶着虞夫郎,“阿爹,澜意跟二弟夫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虞夫郎的嘴唇哆嗦,听了安哥儿的话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对对,他们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一日得不到虞澜意跟郑山辞的消息,虞夫郎的心都是悬着的,夜里还偷偷的哭了。

    他责备起自己来,怪自己注重面子,把澜意赶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怪他太看重世人的眼光了。万一澜意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虞夫郎在没得到消息时,一直吃斋念佛。安哥儿见劝不住,只好陪着虞夫郎。

    ……

    新奉县

    第一个患了瘟疫的人感染了家里的两个兄弟,三兄弟一个人都没有救回来。衙役们告知家人后,把尸体烧毁了,尸体是不能留下来的,不能入土为安。

    这对这家人的打击更大了,衙役们已经把山洞烧毁了,在山洞周围也不允许任何人上山。

    这件事是江主簿告诉给郑山辞,“郑大人,得瘟疫的那个人没有救回来,他们家三兄弟都没了。”

    郑山辞:“……我知道了。”

    在天灾和疾病面前,人的生命还是太渺小了。

    古人是看重入土为安,得了瘟疫的人连尸体都保不住是没有家的。

    郑山辞回到家里抱着虞澜意,久久没有说话。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当死亡来临那一刻,哪怕不是降临在他身上,他还是不适应。

    虞澜意轻轻的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知道郑山辞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安慰着郑山辞。

    郑山辞缓了良久恢复正常,亲了亲虞澜意的额头。

    第94章 勤查

    日子还是要继续,新奉县陆陆续续还是出现了感染瘟疫的人,所幸他们的人数上还是少的,毕竟严格隔离了,没有造成太多人受到牵连。

    岚县的百姓有条件的已经从岚县离开,哪怕就近去江县,也比一直待在岚县好。城中的大户自己都跑了,想等瘟疫结束后再回来。江县管得没有新奉县严,他们倒是想去新奉县,想去找路子进城。结果新奉县的人一个都不出来,他们上哪去找人找路子。

    家中小有积蓄的人,他们也不去江县,总觉得不安全。带着一家老小去新奉县的城门口附近找了一块空地,先搭帐篷,然后运木材先做一个木板房住着,木板房便宜又便捷,他们可以暂时住下来。岚县有的百姓就去附近找农户买菜,农户是不允许跟他们接触的,村子的大门都是用栅栏围起来的。

    “我们不进去,你们可以用篮子把菜扔给我们,我们给钱!”

    里正见他们眼中的哀求,对儿子说了一句话,低喝道,“你们站在那别动,不要靠近!”

    岚县的百姓没动,很快里正儿子回来了,给他们扔了一些菜过去,岚县的百姓把钱留在原地自己欢喜的离开了。

    等了会儿,里正儿子才去拿钱,他喃喃道,“爹,他们出手好大方,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钱。”

    “拿了钱就回来。”里正催促儿子。

    岚县的百姓有了粮食跟菜,还有人从岚县带了一小块肉放在锅里煮肉汤喝,他们身后就是他们搭建的帐篷,天气有些冷,但他们的眉眼舒展,捡来柴火加柴,安静的生火做饭。

    城下来了四十多个岚县百姓,城墙上的士兵又不是傻子,派人去县衙里告知郑大人这件事。

    他们在新奉县不愁吃不愁穿,看见岚县的百姓在城门下煮饭,看见他们憔悴消瘦的脸上有一丝笑容,他们也不忍心破坏,一时就没出言驱赶。

    郑山辞得知这件事有些头疼,又想到方县令糊涂的样子叹息说,“让他们在城门三丈远的距离,不要太靠近城门。士兵可以帮他们买城中的东西,另外给他们送去口罩跟香囊,若是他们其中有人得了瘟疫,那么全部人都需要迁走。”

    士兵领命下去。

    郑山辞没再去看公务,他思忖片刻让旺福把谭和找来又交代了一些事。

    士兵回到城门口把郑山辞的话重复一遍。

    一个士兵站在城门口喊话:“岚县的百姓你们距离城门要有三丈远,要是你们其中有一个人得了瘟疫,你们就不能在这里了。”

    他们推了一个中年男人出来,男人问道,“那我们可以找你们买东西么?”

    “可以,但粮食你们只能买小粮店的粮食。”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中年男人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们继续回去烧火做饭,心里更有劲儿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一个女子高兴的说。

    “等朝廷派来的大人来了,青州的瘟疫应该就会结束的。我们只要把这段日子熬过去就好了。”女子的相公喝了一口肉汤,看着自己的妻儿,“等这次瘟疫结束后,我们就使银子去县衙把户籍改到新奉县来。”

    人群中焦躁不安的情绪退去了,他们用粗粮跟米饭混合在一起吃,有的人还带了家里腌制的咸菜跟萝卜干。他们吃完午饭就继续建木板房。

    易先生是他们推出来的人,他是一个私塾的先生,也是携带妻儿来新奉县城门下避难的。有士兵在喊主事人,易先生上前拱手。

    几个篮子从城门口垂下来,“里面是口罩跟香囊,香囊佩戴在身上,口罩戴在脸上,就像我这样。还有的篮子是水泥,你们糊到你们房子上,这样就稳固一些。”

    易先生心中震动,他忙不迭道谢问道,“这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你们拿去用吧。”

    这水泥还是谭大人找工房的人送过来的,水泥还多着。

    易先生闻言一愣,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了好几遍的谢谢。让岚县的年轻人把香囊跟口罩、水泥接过来,分发给这里的人。

    他们是第一批过来的人,拢共差不多有四十个人。第二天陆陆续续又来了三十个人,有的人在新奉县的城门下喜极而泣。

    士兵们整日在城墙上站着也无聊,他们闲暇时就喜欢看城门下的岚县人在做什么。来了教书先生、木匠、厨师……他们看见他们的房子修起来了,还糊上了水泥。晌午做饭时有了肉香味,他们把杂草锄了,勤勤恳恳的在为他们新住的地方干活,几个小孩有了笑声。

    “岚县的人今天吃红烧肉了。”一个士兵扒拉着碗筷说。

    “今天的猪肉还是我去集市挑的新鲜肉买的。”一个士兵笑着说。

    晚上士兵们要轮班,他们无意识抬头看见岚县的人的屋子也没了光亮。

    新奉县半个月会熬制中药,每个人都会喝一碗防止瘟疫,士兵开了城门把几桶中药放在城外,让他们搬走。

    城墙的士兵们看见他们把中药分了,有的士兵无聊数了数一共有多少个百姓,他数一数竟然来了两百多个百姓,每天还有百姓过来。易先生也没想到这么多人来了,他是被推出来的主事,每次都会细心的检查看有没有得瘟疫的人跟着过来,还把如果出现一个得瘟疫的人,他们都不能在这里住了这件事说清楚。

    岚县的百姓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他们没有糊弄易先生。

    “你们快来吧,今天有中药喝,我给你们找个碗,趁热先喝一碗。”一个妇人看见他们通过易先生的检查过来了,忙不迭招他们过来喝药。

    岚县的百姓愣愣的,别人一个指令,他们就动一下。他们端着碗喝了一碗还有余温的中药,又有一个妇人让他们佩戴香囊,给他们口罩教他们怎么戴口罩,把这里的规矩说给后来的人听。

    “你们需要买什么东西就把需要的东西喊那边书生们给你写好,然后放上钱,去扯城门口的篮子。等一个上午或是一个下午东西就出现在篮子里了。最后一次性买多一些,这里要买东西的人太多了,篮子不够……”

    城门外再走两公里有一条小溪,岚县的百姓用了士兵用篮子吊下来的药草放在小溪里,小溪里的水是活的,没有被污染。

    他们做着自己的事情,精神状态很好。

    ……

    新奉县的瘟疫是控制下来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得了瘟疫,有人靠着自身的免疫力还有大夫的用药还痊愈了,当然更多的人是死去了。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郑山辞在家陪着虞澜意。

    自打出现瘟疫后,虞澜意就给家里写了一封信,怕家里的人担心,只是青州这个情况,这封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虞夫郎的手里。

    “家里一定紧张我了。”虞澜意说道。他见郑山辞还在看书,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再看书小心把眼睛看瞎了。”

    郑山辞手上骤然就空了:“……”

    “你说说我上一句说了什么话?”虞澜意让郑山辞说话。

    郑山辞笑着说,“家里一定担心你了。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

    就你会说话,虞澜意心中暗想。

    虞澜意把书本递给金云不让郑山辞看,找了花绳让郑山辞陪他翻花绳。郑山辞被虞澜意手里的花绳吸引了注意力,他没有玩过。

    虞澜意得意的给郑山辞讲了讲,就翻了一个让郑山辞接过去。

    郑山辞思忖,目光落在花绳上面,手指从虞澜意的指缝里传过去,把花绳接了过来,动作看着小心谨慎,又很笨拙。

    指尖不经意的触碰,让虞澜意的手指发麻。

    郑山辞从虞澜意的手里把花绳原原本本的移到自己手里,想了想自己变了一个花样,等虞澜意来接。

    好家伙,这么快就上手了。

    虞澜意不认输。

    两个人玩花绳就玩了半个时辰。

    最后虞澜意赢了。

    郑山辞笑着夸他,“你太厉害了。”

    虞澜意高兴:“你还有得学。”

    林哥儿抱着多多看见两个人的样子笑起来,“你们夫夫玩得挺好的。”

    “大嫂,多多。”虞澜意看见小侄子,伸出手去逗他。

    多多的眼睛大大的,见了虞澜意已经熟悉了,伸出小手,虞澜意去牵他的手。软乎乎的,奶香的。

    天气冷,他们进了里屋。虞澜意拿糕点塞进多多的手里,多多盯着他看会儿,拿着糕点啃。

    林哥儿打听,“外边情况怎么样?”

    “还在控制之内。”郑山辞给大嫂倒了一杯热茶。

    “这马上就要冬天了,要过年了。”林哥儿抿了一口茶,“还想去置办年货的,今年怕是冷冷清清的。不过只要家里的人没事就好,去年我怀了多多,今年年夜饭我要烧几个好菜。”林哥儿说。

    虞澜意听了这话,“我给大嫂打下手。”

    郑山辞觉得青州的瘟疫可以在今年结束,朝廷派来赈灾的人应该早就到青州了,只是他们县城太偏僻了,轮到最后才到他们。

    ……

    叶云初到青州时,先从州城开始赈灾。说起来赈灾就是送粮食送药材跟大夫,还有银子。他没在州城久留就去了别的地方,一路上哀鸿遍野,他还看见一个百姓吃着观音土,然后倒地不起。这一切都触目惊心,得了瘟疫的人都被拉到一个地方隔离,他没有进去看过,只听说县衙里没有给他们治病,只让他们等死,免得浪费了药材。

    人妖魔都出来了。

    叶云初没资格罢官,只有情节严重时才能行先斩后奏的权利,他会把这些人带回京回禀武明帝。

    “这青州就没一块好地方,这差事不好当。天气又冷了,今年回京过年都不成了。”一个官员摇摇头。

    他们这路上倒是没吃苦,地方官员见了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百姓吃不上饭,地方官员招待他们还是大鱼大肉的,一路上看到百姓吃苦就嚷着回京写折子。

    “还要走多久的路。”

    马车停了,叶云初掀开车帘看见城门上写着岚县两个字。他们报了身份,守城的士兵放他们进去了。

    叶云初的车帘还没放下,街上一股艾草的味道,人影稀稀疏疏的,瞧着都没什么精神。到了县衙,方县令忙不迭谄媚的招待叶云初一行人。

    “下官在酒楼订了酒席为诸位接风洗尘。”方县令弯腰低头。

    叶云初颔首,打算在吃饭的时候跟此地的县令聊一聊县城的事,了解情况。

    方县令是个糊涂官,在面对上官时就又变得精明起来,他糊涂只是对底下的人糊涂,可不敢在上官面前还糊涂,只是做出一副愁苦的样子,表面看是忧国忧民的好官。

    叶云初他们从酒楼里出来,一群书生拿着血书走过来。

    “拜见钦差大人,我们是岚县县学的学生,学生要状告方大人尸位素餐……”

    方县令大喊一声,“平日对你们严厉一些,你们就在钦差大人面前造谣生非,还不快把他们嘴堵上拖下去!”

    叶云初脸色一沉,“等等,让他继续说下去。”

    县学的学生见叶云初气度不凡,又是一个领头的人,眼中一亮把方县令的罪行都说了出来。

    还有的百姓也来为县学的学生作证,叶云初眼中震怒,“此事我会回禀给陛下,县令就先关进大牢,先由县丞暂代其职,等我回禀陛下后自有圣裁。”

    方县令还来不及求饶就被堵上嘴拖走了。

    叶云初等人被县学的学生带着去看了百姓的现状,叶云初一肚子的火,这还是食朝廷的俸禄,结果办事这般不尽心。这一路上看来岚县的损失最严重,全是县令不作为,城中大户恶意哄抬粮价造成的。地方官员他没有权利处置,城中的大户叶云初却是有权利处置。

    “把带头的几个商户斩立决。”叶云初好歹也是为武明帝办过许多事的人,心中当即决断。

    随行的官员对此没有意见。

    他们在岚县住了一晚,岚县的衙役对他们都是恭敬万分不敢怠慢。岚县的情况糟糕,叶云初在岚县停留了十日。

    青州最后一个县城是新奉县。叶云初坐在马车上,想着县学的学生说,“世子殿下不必担心新奉县,郑大人是一个好官,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好。”

    马车在水泥路上,几个官员终于想起来了,“我说新奉县这三个字怎么这么熟悉,这不是长阳侯二儿婿做官的地方么。”

    一个官员挼胡子笑道,“这还是叶世子的二哥夫。”

    第95章 良臣

    长阳侯家最有出息的是虞长行,庶子虞时言嫁给叶云初,叶云初是陛下看重的人,年少有为,是一个金龟婿。只有虞澜意这嫁得不好,把自己从京城嫁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年给陛下献上了水泥方子在众人面前露了一下脸,其余的便没什么了,想来寒门子弟嘛,不是什么好归宿。身份的不同,有的人的起点就是别人的终点。

    叶世子唇角的笑意没有变,“正是如此,但我还是会秉公办事,这事诸位大人不必担心。”

    一位官员说道,“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为人我们还是相信的。只是对新奉县这地方好奇了,到时候此行怎么写,是世子的事,我们不会多加干涉。”

    “董大人说得是。”叶云初轻轻应下。

    “单说是这修建的水泥路就是大功一件。”董大人挼着胡子,掀开车帘看路。武明帝让工部尚书修路,这修路也是先紧着军事要塞,京城也在修,只是还未修好。

    他们到了新奉县已是下午,在城门口有一个小的聚居点,叶云初凝眸让底下的人去向城门上的士兵喊话。

    很快城门开了,叶云初一行人进入新奉县。新奉县在立冬时就让百姓们可以自由出入了,只是从外面打听其余的县的瘟疫还没有结束,他们就没有轻易打开城门。

    从青州送折子到京城,这样折腾下来,虽说是快马加鞭,叶云初赈灾又要在地方停留几日,拢共算下去距离蝗灾差不多有五个月了。

    他们一行人进了新奉县,街上的人还是热热闹闹的,有从县衙里刚下值的衙役,在路边买了一个葱油饼,喷香喷香的,边走边吃。

    也有挑着担子的商贩到处吆喝。面摊跟馄饨摊都有人坐在板凳上等吃的,路过一处卖羊杂汤的,那味道太香了,把几个官员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这、这新奉县怎么看着这么正常啊。”一个年轻的随行官员看着新奉县的样子傻眼了。

    其他的官员心中暗想,对啊,但在青州这样的情况下新奉县的样子就太反常了。

    “新奉县看上去根本就不需要朝廷赈灾,跟寻常的县城没什么差别。”一个官员看底下的百姓,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新奉县是青州最偏僻的地方,这地方贫穷,风沙又大,没什么发展前途,这里的什么药材跟粮食都是缺的,现在看来比青州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比州府的治理都要好。青州太守已算尽职尽责,州府的疫病控制下来,但决计不会像新奉县这样。

    他们满腹疑惑压在心里等会儿就要问个清楚。

    城门口的士兵开城门时就有小兵骑马去县衙里回禀郑山辞,“郑大人,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来了。”

    郑山辞正准备下值听见这话心中一惊,“你可知道来的是朝中的哪位大人”

    "回禀郑大人,我只听见有人在城门口喊话说是世子什么的。"

    郑山辞点头让他先回去。

    世子,难不成是叶云初。郑山辞起身让旺福把这个消息告诉众人。

    不一定,大燕的世子那么多,不一定是叶云初。自打郑山辞从京城到了新奉县就很少去想原著上的事了,现在听人说起世子两个字还有些恍神。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郑山辞带着县衙里的官员一并来迎钦差大臣。

    “新奉县县令郑山辞携县衙众官见过钦差大人。”郑山辞声音清朗,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

    叶云初说了一声免礼,他从马车里出来,看见郑山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早就忘记郑山辞长何模样,是什么气质。现在看见他穿着官袍,端方知礼的样子,一时无法跟自己认为攀附权贵的形象相联系起来。

    郑山辞却是认得叶云初。

    “下官在食肆为大人们准备了宴席接风洗尘,这边请。”

    叶云初颔首。

    一行人到了酒桌上,江主簿临走嘱咐一个文吏,“让驿站好好招待钦差大人,不容任何闪失。”

    文吏领命下去。

    江主簿坐上马车,进了马车里面用袖子轻轻的擦额头上的汗珠。这么冷的天,江主簿偏偏热得冒汗。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忒年轻了些。

    地方官跟京官比,京官的地位高。

    江主簿想到郑山辞面色不改的样子,心中佩服。要不说是侯门贵婿,郑大人见过大场面,哪像他这样没用。

    到了食肆他们进包厢,等伙计把菜跟酒上完后,衙役就把门关上,守在门外。

    郑山辞身为东道主,是要给众人敬酒的。这是正式的场合,众人还是按着流程走,没有说出不适宜的话。

    等酒过三巡后,气氛就缓和下来了。官员们夹菜吃饭,觉得这食肆里的菜吃得正好,喷香喷香的。这蒸软羊太有味道了,还没有腥味,放在口中像是要融化了一样。葱泼兔子也好吃,还有这道烧鹅,外焦内嫩。本来从岚县赶路到新奉县,他们在路上只吃了干粮和糕点,本来就饿了。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他们就更舍不得放下筷子。

    叶云初问道,“郑大人,我们是朝廷派来青州赈灾的,一路赈灾过来到了新奉县却发现新奉县不需要我们赈灾,还请郑大人给我们解惑。”

    郑山辞回道,“起初是快要秋收时发生了蝗灾,百姓们一起打虫,城中大户在粮食上没有涨价,县衙的衙役得力维持了秩序,清扫尸体。”

    董大人插话,“郑大人的意思是蝗灾你们就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郑山辞轻轻的点头,再把瘟疫的事解释给他们听,“我们县还是有得了瘟疫的人,他们还在隔离,大概还有二十个人,其余的人便没有出现什么症状了。已经观察了几个月,我便让城中的百姓可以走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城门还是紧闭着不让人进来。”

    一个官员紧接着问道,“那城门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岚县的百姓,我不能让他们进来但可以让他们在城门口三丈远的距离先住下来。”余下帮助岚县的百姓如何,郑山辞并未多言。

    其中一个官员心中已经决定回去时去城门口找百姓问一问。

    岚县的情况,他们也看出来很糟糕,跟新奉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叶云初陷入了沉思,他看向郑山辞,这事要是换他来办办得不一定有郑山辞办得好。不管是对下属还是对商人,还是百姓,郑山辞都做到了极致。这样的官只在新奉县这么一个地方做县令太可惜了。

    他对郑山辞正色起来。

    董大人发出一声唏嘘,“郑大人太谦虚了。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见解跟办事能力已经算是拔尖的了。说一句妄言的话,郑大人你比朝中大半的朝臣都要强。我们做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像郑大人这样把百姓放在心上的,这是独一份。你处事老道,做事有分寸,实乃良臣。”

    其余的官员点头附和。

    有人感叹道,“我记得郑大人的年纪还没有超过二十五岁,真是年少有为。跟你一同参加科考的人他们已经被你甩到了身后。郑大人,你是一块璞玉。”

    这块璞玉正在这次大灾中发出属于他自己的光泽,让众人注意到他。

    三甲进士又如何,以后怕是没人会拿他三甲进士的出身说笑了。进了官场,有了政绩这才是最打紧的。他对新奉县耗心耗力,新奉县同样会回馈给他最好的政绩,足以让他升迁。

    “诸位大人谬赞了。”

    董大人笑道,“看来侯爷没看走眼。”

    提到长阳侯,郑山辞不免会想到虞澜意,他唇角带笑,“岳父的事我不敢置喙。”

    叶云初看了郑山辞一眼,唇角的笑淡了淡。

    天色已晚,叶云初一行人累了,他们先回驿站休息。

    郑山辞回到家里先去洗漱,他派人给家里捎信了,说是要迎钦差。

    等郑山辞从浴室里出来,虞澜意便拉着他坐下,问道,“朝廷派来的钦差是谁?”

    郑山辞扯被褥盖在身上,“有叶世子,其余的几位大人我便不认识了。”

    虞澜意想了想,“陛下当真是信任他。叶云初应当就是钦差,其余的大人都是随行的。你这次做得这样好,他可要在陛下面前好好的夸夸你。”

    虞澜意眼中没有一丝对叶云初的感情。按理说叶云初还要唤他一声二哥,要给郑山辞叫一声二哥夫。只是他们都不是攀亲情的人,更何况虞澜意跟虞时言本就不对付。

    “看你耳朵还在发烫,应该喝了许多酒。我喊金云给你送醒酒汤来。”虞澜意伸出手捏了捏郑山辞藏在头发下红红的耳朵。

    郑山辞收敛眉眼,一本正经的笑,“喝多了,有些上耳。”

    等金云把醒酒汤端过来,郑山辞喝完后躺在被褥里抱着虞澜意,他问道,“澜意,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虞澜意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你不想。”

    这么冷,他才不想折腾。

    “等开春之后随你,现在不行。”虞澜意感受到郑山辞灼热的呼吸,他觉得他整个人都热起来了,小声的说,“我可以用手帮你。”

    郑山辞的目光落在虞澜意脸上,去亲他的唇。

    他应了一声好。

    ……

    叶云初他们到了驿站,叶云初先上去歇息了。其余的官员们喝了点酒,让驿站送了醒酒汤过来喝了精神许多。董大人在屋子里洗漱后躺在被褥里,心里想到郑山辞,越想越觉得满意。郑山辞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跟长阳侯家的那个哥儿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他羡慕起长阳侯,若是家中有这样出色的子侄,他一定会好好培养,没准儿以后就是股肱之臣。他打算回京后写一封折子呈给陛下。

    叶云初临走前还是留了银子跟粮食还有药材,说道,“青州各县的瘟疫也平复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打开城门了。”

    他们并未在此停留许久,郑山辞把他们送出城门。在城门口的岚县百姓收拾包袱,要回岚县去了。

    他们看见郑山辞,忙不迭走过来眼中含泪的跪下,“多谢郑大人,郑大人您真是一个好官!”

    “多谢郑大人!”

    “多谢郑大人保我们性命!”

    这不是做给钦差看的,郑山辞自己都没料到,只去扶他们,说道,“我没做什么,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劳,你们到了城门口,向我求救,我没让你们进来,只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是你们自己想活着,不然我也没有办法。”

    “郑大人!”有的百姓本不想落泪,听见郑山辞这样说,他们不禁红了眼眶。

    一众的官员看得心生感叹,郑山辞这么受百姓的爱戴,真是让人羡慕。

    他们回去的路上,叶云初格外的沉默。一众官员从新奉县离开还对新奉县的美食流连忘返。买了辣酱、烈酒还有香水给带回去。

    其中一个官员想起来说道,“我想到怎么说郑大人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董大人沉思,挼着胡子大笑,“说得对,对待岚县百姓的做法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叶云初没想到这几个官员对郑山辞的评价这么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评价少见。

    另一个官员说,“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

    董大人念了一遍,说了三声好,“这两句我要写到奏折上。”

    董大人实在是很欣赏郑山辞。

    第96章 升官

    把钦差送走了,县衙的人都各自回去了。江主簿回到县衙唉声叹气,见这个架势,郑大人三年任期一满就要被调走了,往后朝廷会派个什么人来当县令,总还未知的。

    以后的上官也不知道是不是郑大人这样好相处又有能力的,江主簿心中惆怅。

    郑山辞回到县衙就把这件事放下了,马上要过年了,他先把户房呈上来的账本看了。今年的收账跟去年比起来差别太大了,下半年县衙的银钱都是在往外流,有上半年的银钱撑着,账本还是不怎么难看。

    这下半年县衙上下都辛苦了,郑山辞还是会在年假前给他们发赏银。祝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新奉县的城门开了,百姓们可以进城买年货,卖东西的跟买东西的都高兴起来。街上恢复了昔日的繁荣,他们度过这次天灾,没有忍受饥饿跟疾病的痛苦,现在天下安乐,笑容重新出现在他们脸上。

    “这个白菜能不能便宜一点,你看就只剩下最后几颗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妇人在集市上熟练的砍价。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走路没长眼睛啊,撞到我了。”有年轻公子不小心被人撞了。

    “羊杂汤,热腾腾的羊杂汤。”

    郑山辞下值后听见吆喝声没忍住诱惑,坐在小摊上叫了一碗羊杂汤。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好了,郑山辞看见碗里的香菜跟香葱,一股香气扑面迎来。他拿着筷子把香菜跟香葱摁下来,搅了搅。羊杂汤的气息鲜香诱人,郑山辞喝了一口汤,很快就把羊杂汤吃完了。

    小摊的老板很忙,郑山辞把铜钱放在桌子上说了一声就走了。

    老板还记得郑大人来喝羊杂汤了,本不想要他的钱,结果他一转身已经看不见郑大人了。

    郑山辞快步回家,澜意没在屋子里,屋子里没人就没生炭盆,邓雪忙不迭吩咐人去端炭盆放在屋子里。

    “你们少爷去哪儿了?”

    邓雪回道,“少爷跟郑少爷一起去出门逛了,现今还没有回来。已经出去有半个时辰了。”

    郑山辞让邓雪先下去,才半个时辰,估计还没逛够。郑山辞自己平日逛街,对了,他根本就不逛,只是个拎东西的。

    他拿一本书看,另一边的虞澜意怀里揣着银票,他几乎把新奉县整个店铺都扫荡了一遍。金云带了府邸的几个人手上拿着东西快要拿不下了。

    郑清音这次头一次见二嫂买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买给父亲跟阿爹还有大哥,亲戚们的。到时候要是真从新奉县离开,该是说走就走根本来不及买东西,我先买起来备着。”虞澜意嘴上这般说的。他跑得最勤的还是衣铺。

    “哎,给他们带的东西也是新奉县……”虞澜意说着看见一件深灰色的披风,他的语气一顿,整个神经都在跳动,它们在说这就该是他的。

    虞澜意如愿披上新披风。

    “我有了,郑山辞也要有。”

    他又拿下一件披风,老板像是送财神爷一样送走了虞澜意。

    他本还想逛,结果天上在飘雪了,只好打道回府。

    郑清音都松了一口气。

    虞澜意出去逛街,给郑山成和林哥儿,还有多多也买了东西,让侍从送过去。他回到屋子里,看见郑山辞捏着毛笔在写什么,面容沉静,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

    “回来了,你在写什么?”虞澜意把披风挂在衣架上,凑过来鬼鬼祟祟的看。

    “我在写奏折。”

    虞澜意装模作样的移开眼神,“奏折啊,怎地不去书房写,要是让我看见了多不好。”

    他这样说着还是用余光在瞅。

    郑山辞笑道,“这写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要是无事,就帮我研墨。”

    虞澜意把袖子挽了挽,帮郑山辞研墨,他一边研墨,一边对着梳妆台照自己的样子。冬天天气干燥,要多涂些珍珠粉。新奉县的粉没有京城的好,虽说价格也便宜,但还是不习惯。他去年从京城带来的珍珠粉要用完了。

    郑山辞把奏折写好了。他任期要满了,这封奏折是写给朝廷,推荐丁宣做县令,其余还有些一些在这次瘟疫表现突出的人,郑山辞也写上去了。若是吏部有心的话,该是能明白的。

    “澜意,你给家里写信了么?”郑山辞想到什么,突然问道。

    “写了,你说钦差大臣是叶云初的时候,你去上值后,我就立马给家里写信,让父亲跟大哥为你争取更好的官职。”总要打打配合。

    “谁知道叶云初要说什么,还是让父亲跟大哥使劲。”虞澜意可不傻。

    郑山辞想了想,“你说得也对,我想把这封奏折交给岳父,让他去帮我呈给吏部。”

    “小事,这是他应该做的。”虞澜意大大方方的说,立马叫金云过来,把这封奏折送到驿站去。

    郑山辞:“……”

    虞澜意把新买的披风披在郑山辞身上,“很合适。”

    郑山辞写完奏折,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两个大箱子,应该是虞澜意今天逛街的战利品。

    “我没买多少,大部分都是给京城里的亲朋好友带的东西。”虞澜意踢踢踏踏把两个箱子一脚踹进床底下。

    郑山辞听见箱子撞到墙上发出牙酸的声音。

    他没问了。

    晚上他们吃完饭,郑清音去逗小侄子去了。郑山辞跟虞澜意一并出门去夜市。

    虞澜意的手不敢拿出来,他怕冷,依偎在郑山辞身边。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晚上出来的人不是很多,虞澜意还照常去买了小吃。现在跟之前来夜市的心情又不一样了。这是在新奉县的第三年了,他们要过第三个年了。

    郑山辞看着百姓们买了小吃,逛小摊跟着身旁的人说笑,他有些出神。

    “郑山辞,你发什么呆?”虞澜意伸出手在郑山辞面前晃了晃。

    这次可能真的要走了。

    郑山辞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

    新年一到,郑山辞给县衙的人发了二两的赏银,让他们好好回家过年。

    “多谢郑大人!”衙役跟文吏们都有些惊讶,今年县衙花了很多钱,没想到郑大人还是给他们发了二两银子让他们回家过年。

    郑山辞说完就离开了。

    底下的衙役跟文吏热烈的讨论起来,江主簿拿着二两银子叹气。

    丁宣拍了拍江主簿的肩膀,“过年了,江大人怎么还不高兴?”

    江主簿:“这年一过,再过段日子郑大人的任期就满了。”

    丁宣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跟人之间只能陪一段路。再说郑大人这次可能是高升,你不为他感到高兴么。郑大人是顶好的一个上官,等以后的上官来了,江大人我们俩还要相依为命。”说着丁宣也感伤起来。

    他刚来新奉县去糕点铺子躲雨,没想到就跟郑大人碰上了,这还是托了虞少爷的福。郑大人太好了,还让他去他们家暂住了一晚,待他宽厚,他有什么不懂的事,郑大人也不会生气,只会教他。他在来新奉县的路上还是忐忑的,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孤苦无依的来到这里。在县衙里,郑大人也会带着他,教他。根本就没有被上官穿过小鞋,也没有不被重视。

    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

    江主簿:“话是这么说,但……罢了。”

    江主簿回到家里,心想今年还是要去给郑大人拜年,还是拿媳妇家的土特产。

    ……

    郑山辞回到家里,家里热火朝天的,虞澜意看见郑山辞回来了,就拉着他的手去厨房。郑山辞看见虞澜意脸上还有面粉,手上也是面粉,把郑山辞的手上也沾染上了面粉。

    他官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被拖到厨房去了。

    “大嫂要做饺子,我在擀面,你去烧柴。”虞澜意用手肘怼了怼郑山辞,把他怼到烧柴的地方。

    郑山辞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给灶膛加柴,让火烧得更旺。

    林哥儿啊了一声,“澜意,你说你要去找人帮忙加柴,你就把山辞拉过来了。”

    虞澜意的手劲大擀面擀得很好,他伸出手把额前的一根头发挽在耳后,得意的笑,“我刚出去正好就碰到郑山辞,就把他抓来了。”

    他当然知道郑山辞什么时辰回家,他就是故意把郑山辞抓过来的。

    “官袍还没换下,你让他先换了衣裳。”

    “没事的,大嫂。”

    林哥儿也是调侃小两口,他把肉酱这些都调好了,郑清音拿着三个小凳子过来,虞澜意擀面,林哥儿跟郑清音包饺子。

    他们蒸蒸饺。

    虞澜意在厨房里,感觉自己很热,脱了一件衣裳,继续擀面。郑山辞起身给虞澜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让我来吧。”

    “这费劲。”虞澜意翘了翘嘴,是嘲笑的意思,“你一个书生有多少力气。”

    而且他是热得冒汗,不是使劲使得冒汗。郑山辞竟然质疑他的力气。

    郑山辞从虞澜意手里把擀棒拿了过来,他说,“这需要技巧,力气有就好。”

    他擀面擀得挺好的,厚薄都适合,速度还快。虞澜意见郑山辞抢了他的活,他去给灶膛里加柴,然后去找了帕子,郑山辞额头有汗水时他就给他擦。

    “郑山辞,你刚才那话是不是在说我笨?”过了半晌,虞澜意瞪着郑山辞质问他。

    “我没有!”郑山辞冤枉。

    “没有就好,我一点都不笨,可聪明了。”虞澜意把擦了汗的帕子换了一张。

    等把饺子包好了,郑山辞才去屋子里换了常服。

    饺子让他们吃了一顿,郑山辞喜欢这个料汁,吃起来很香。虞澜意吃了三笼饺子,光是料汁就吃了四碟。除了饺子外,还炖了鸽子汤,非常鲜美。

    吃蒸饺难免会干,这时候喝一碗鸽子汤缓和一下继续吃。

    全家人都吃得饱饱的,林哥儿见他们都喜欢,笑意满满,“等年夜饭上我也做几笼饺子。”

    “大嫂,你该当郑家食肆的主厨。”虞澜意的肚皮已经是圆鼓鼓的了。

    “你说这话就折煞我了。”林哥儿嘴上这么说着,眼底全是笑意。做饭的人就喜欢看见他们把自己做的东西吃饭,这一刻成就感让人满足。

    天上在飘雪,正堂的烛光把院子照亮了,虞澜意走出正堂,鼻尖红红的,皮肤很白皙,他嘟着嘴冲着飞舞下来的雪吹了吹气。

    郑山成在跟郑山辞说郑父跟郑夫郎的事,郑山辞说,“若是今年去别处赴任,是要去看看爹跟阿爹,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他们。”

    郑山成:“正是这个理儿,你回去也算衣锦还乡了,爹跟阿爹,还有亲戚他们脸上有面子。”

    郑山辞转移话题,“大哥,你的腿怎么样?”

    “宋大夫说开春就把骨头打断,让骨头重新长。”郑山成知道自己的腿还有救就好了,再把腿打断一次也没什么。

    郑山辞点点头,“到时候让厨房做做一些骨头汤。”

    郑山成笑起来。

    虞澜意扔了一个雪球过来精准的打在郑山辞的袍子上,郑山辞向郑山成告辞去找虞澜意。

    两个人幼稚的打雪仗。

    郑山辞身上挂彩了,虞澜意同样也是。

    年夜饭,他们全家都吃撑了。

    守夜之后,郑山辞抱着虞澜意就睡香了,一觉醒来江主簿他们就来贺新年。

    ……

    叶云初他们过年是在路上过的,等到了京城已经是开春了。叶云初的折子在路上就写好了,董大人跟其余随行的官员也把折子写好了。他们一并呈上去。

    叶云初还要进宫给武明帝回话。

    “参见陛下。”

    “起来吧,赐座。”武明帝对青州的情况还是在意的,让叶云初说给他听。

    叶云初一五一十的说了,还说已经把贪官抓进京了,等陛下处置。

    武明帝神色恹恹,“那些蠢货还带进京做甚,全杀了就好了,朕还嫌沿途浪费粮食。”

    “冯德,你去传旨都杀了。”

    “是,陛下。”冯德领命退下。

    叶云初心想他是无权处置官员的,要是他真在当地就把官员杀了,没天大的理由在武明帝这还是要存疑。

    叶云初的语气顿了顿,“另外新奉县的县令郑山辞控制了瘟疫,我从中得知他们县里没有缺过粮食,而且得了瘟疫的人只有三十五人,其余的人都能正常生活。”

    他垂下眼眸,把新奉县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说给武明帝听,武明帝没打断他的话,他便一直说下去。

    说完后把自己写的奏折直接呈给武明帝。

    “奇怪了。冯忠回来也夸这个郑山辞,你回来了也夸他。朕想想,第一个夸郑山辞的还是李大人,让朕对这个人好奇起来。”武明帝笑道,“云初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等会有旨意下来。”

    “多谢陛下,臣告退。”叶云初沉默的离开。他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想到武明帝提起郑山辞的名字时,没有一丝感到陌生,这说明陛下已经把这个人记住了。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叶云初滚了滚佛珠,心中默念了一遍佛法。

    武明帝拿着叶云初的折子看了一遍,基本上跟叶云初说的吻合,他便没再多看。一个县只有三十五个人得了瘟疫,这人是个人才。

    武明帝乐起来,继续去抓御桌上的奏折看。

    此行去青州顺利,武明帝也不吝啬,给所有人都赏赐了,其中叶云初的赏赐最多。众人都纷纷向镇南王府道喜,说叶世子年少有为。

    镇南王挼着胡子笑,“不敢当不敢当,云初还要多多磨练,这次多亏了陛下的提拔,他自己是没甚本事的。”

    这做长辈的说话,自然是要贬低小辈的,不能太自满了,实则自家长辈都是高兴的,飘飘然的。

    “长阳侯的虞长行跟叶世子都是人中龙凤啊。”

    镇南王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虞长行跟叶云初年纪相仿,两个人难免会被拿出来比较。虞长行只是因为跟武明帝的关系,深受陛下宠信,云初这是实打实的功劳。

    想着镇南王也是唏嘘长叹。

    长阳侯派人去打听了,随行的官员给长阳侯说了新奉县没事。但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在府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虞夫郎说道,“你让下人去打听什么消息,难不成别人会把细节告知下人么?你只着急,死着急,你上门去问问啊。”说着虞夫郎的语气带着一丝埋怨。

    “好,我这就上门去拜访。”长阳侯受不了虞夫郎这副样子看着心疼,自己急冲冲的要出去。

    “傻子,把礼带上。”

    长阳侯的长随从库房里拿了礼,坐上马车,长阳侯一想去找三儿婿,保不齐虞夫郎还要跟他闹脾气。他只好去找随行的几个官员,董府离得比较近,他去一趟董府。

    董大人在家喝茶跟夫人其乐融融的,听下人说长阳侯拜访。

    董大人是正五品官员,这在这些勋贵面前也不够看啊。董大人心中一惊,“快把侯爷请进来。”

    董大人整理衣着后,快步去正堂。他跟长阳侯府素无交集,这个时辰来找他,只能是为了新奉县的事。

    传闻长阳侯宠爱这个二儿子是真的,竟然不惜以侯爷之身来拜访他这么一个小小五品官。

    董大人让下人上的都是上好的毛尖,长阳侯来拜访人,董大人这做主人的还要给长阳侯行礼,长阳侯没受礼,“董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带的礼。”

    董大人拱手忙不迭说多谢。他这个身份知道自己再拒绝就是矫情,人家侯爷都带礼上门来了,你还要在他面前推搡矫情,让人生厌。

    长阳侯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的说,“董大人我来拜访你也没其他的事,你知道我家二儿婿在新奉县做官,我便想问问情况。这青州又是蝗灾又是瘟疫的,交通又不便,我们这儿得不到什么消息,便只好问问你了。请董大人告诉我。”

    “侯爷客气了。”董大人把新奉县的情况告知长阳侯,当然里面夹杂了董大人真心实意夸郑山辞的话。

    “下官看郑大人管辖下新奉县没什么问题,若是令郎出事了,郑大人哪怕不跟我们说,也会告诉给叶世子,毕竟叶世子是郑大人的三弟夫。郑大人没说什么就是没出事。”

    长阳侯眉眼舒展,颔首点头,“听董大人的意思,山辞做得很不错。”

    董大人眉飞色舞,“侯爷,郑大人的政绩太显眼了,这次定能升官。”

    “三年任期要满了,郑大人应该会是第一个被提拔升官的进士。”

    长阳侯不置一词。说是提拔,家中有人的,还是能走关系提拔。只是看官位的大小,还有是虚职还是实职。

    不过听说郑山辞有本事,长阳侯还是得意的抖了一下腿。

    跟董大人聊了一些新奉县的事,越是了解就越觉得郑山辞是一个优秀的人。长阳侯的面色凝重起来,他轻叹一声。

    长阳侯想起第一次见到郑山辞的场景,还是一个有些青涩的年轻人。带着澜意回门时不卑不亢的,还跟他下棋。长阳侯当时看郑山辞何尝没有审视和轻视,只是把他当做没用的寒门进士,要靠着他们才能回京。

    这孩子到新奉县去历练的几年,性子磨练好了,把自己的本事也亮出来了。长阳侯有些欣慰,类似于父亲对儿子有出息的欣慰。这样的欣慰,他只在虞长行身上感受过。至于虞澜意,唉,不提也罢。虞时言跟他没什么父子情分,很生分。

    他回到侯府把从董大人口中知道的消息告诉给虞夫郎。

    虞夫郎激动起来说道,“只要他们没事就好,我才不管什么政绩的,只要两个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安全的从新奉县回到京城,回来陪在我身边。”

    长阳侯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吧,山辞是个有本事的。”

    虞夫郎擦了擦眼泪,“该担心的还不是担心,现在是放下心了。明日你就去吏部走动,探一探情况。”

    “还早,现在青州的事刚完,我就去吏部巴巴的打探,这太明显了。等过段日子,我立马去吏部打听。”长阳侯讲道理。

    “澜意吃了多少苦。”虞夫郎想着自己的小哥儿。

    “他能吃甚苦,你就别操心了。”光是虞澜意那脾气,他能让自己吃什么苦。只要人还活着,长阳侯就放心多了。

    他想了想去吏部打听,可以先从吕侍郎入手,两家因为两个孩子的感情好,他们也时常走动。这京城的官弯弯道道的,人情世故也多。

    开春没几天,先是去青州的人受到了武明帝的赏赐,其次就是青州新奉县县令郑山辞,被武明帝在金銮殿上褒奖。

    “几位爱卿的折子朕都看了……郑爱卿很好。”武明帝让冯德宣旨。

    长阳侯心中一滞,心里激动起来,他屏住呼吸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思尔才德兼备,勤勉政事,政绩卓著……朕今特封郑山辞为从五品户部员外郎……”

    在大燕县令政绩优异者,可以晋升为知府、同知跟通判,有机会调任成京官,但这条路比较艰难。京官身处中枢,更容易得到皇帝的赏识和提拔,能接触到更多的朝廷大事,更甚至能参与决策。而地方官只是管着自己的地方,很难接触到皇帝。皇帝是天下之主,权力的来源,所有官员都想成为京官,得到皇帝的赏识。

    进士家里有关系的,可以把子侄从地方调到另一个地方。哪怕是长阳侯这样的家世,他也只能在郑山辞不犯错的情况下,把他调到京城来任一个虚职。

    户部是六部中最抢手的部门,哪怕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这也是非常不易,这是大燕实实在在的实权部门。

    正七品地方县令到从五品员外郎,已经跨越了三个官阶,还是从地方官直接变成了京官,又是户部,看来陛下很看重郑山辞,想把他放在户部培养。

    叶云初抿着唇,脸上无悲无喜。

    长阳侯心里笑开花了,面上还是一脸肃静。虞长行倒是露出一丝笑,显出锋利的俊美。

    下朝后,官员们纷纷来祝贺长阳侯。

    “侯爷,郑大人这回是扬眉吐气了,陛下彻底记住他了。”

    一个官员感叹道,“郑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翰林院的状元跟榜眼、探花还没晋升,这事被郑山辞抢了风头。大燕有多少状元、榜眼跟探花的,能有出息的还是要看个人的能力。

    但一甲的路还是比寻常的进士走得更加顺坦一些。譬如三年之后他们就可以很顺利的去六部做官,不必像二甲跟三甲进士一样闯破头想成为京官。

    第97章 终回京

    长阳侯嘴上谦虚,“这都是陛下赏识。”

    等官员们各自散去,长阳侯回到自己的办公处,挑眉笑起来。

    郑山辞的事传到朝中各处,翰林院的翰林也知道了。状元是从六品修撰,榜眼跟探花是正七品编修,他们要在翰林院历练三年。在这三年内他们修国史和起草一些文书,到六部观政,等着三年后进入六部任职。

    萧高阳听见很多翰林都在谈论郑山辞,他也听了一耳。

    “这郑山辞是三甲进士,连跨三个官阶变成户部员外郎了,听说是治瘟疫有功,再加上自身政绩过硬,让陛下直接下旨升官。”

    “郑山辞是何许人,这般厉害。”

    “这晋升的速度比前三甲还要顺。”一个翰林语气泛着酸意。他是二甲进士,已经在翰林这个位置困了八年了,一直没有受到提拔。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官员的日子过得清贫,京城的物价高,房价更高,很多出身寒门,哪怕是乡绅跟书香门第的家里,在京城连房子都买不起。翰林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生活拮据。

    “可不兴说这话,郑山辞是有真本事的人,现在他的官阶还比在坐的诸位高一些,往后见了他,还要拱手说郑大人好。”一个翰林淡淡道。

    “萧大人,你怎么看?”有人看见萧高阳眼中一亮,萧高阳是跟郑山辞同届的,还是状元。

    “我还要向郑大人学习。”萧高阳不露声色的笑了笑。

    众人见状元郎说话不露风,心中只觉没意思。萧高阳只拿着文书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整理文书,没去掺合这件事。

    下值后,萧高阳回到家中,父亲还为郑山辞的事安慰他。萧高阳淡笑,“父亲,我们在京城没有经历过蝗灾跟瘟疫,郑大人能保护这么多人,我只会觉得敬佩。但另一方面我也并不觉自己比他低微,若是我为地方官,也会拼尽全力护佑一方百姓。”

    萧大人听见自家儿子这般通透,挼着胡子笑,“不愧是我们萧家的麒麟儿。”

    待萧高阳走后,萧夫人看自家老爷还是笑着,她打趣说道,“你之前还说什么,怕阳儿心性不稳。你太小瞧他了。”

    萧高阳这边心绪平静,有很多人心绪都不平。比如庶常馆里的进士们。庶常馆是新进士学习深造的地方,被视为朝廷储才之地。每科进士殿试后,由翰林院开列新进士引见简选,每科进士择二十名左右,进馆学习三年。选中的进士被称为庶吉士,三年期满考试,优秀者留在翰林院或是朝廷做官,称为留馆;次者出为州县官,称之散馆。

    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一般是二甲进士,他们听闻郑山辞的事,神色不一。

    等教习下课后,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本是说着其他的话,但还是忍不住把话题绕到了郑山辞身上。

    “郑山辞这个名字好熟悉。”

    “他不就是跟长阳侯那个……”

    这么一说他们就想起来了。

    “他被陛下下旨褒奖了,还跨了三个官阶,一下子变成户部员外郎了。我们要说去六部任职也是正六品或是从六品这样的官职,还有可能在京城留不住。”

    “留不住怕甚,你也跟郑山辞一样把政绩做好,到时候回到京城。”

    那位庶吉士苦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家世不显,本事该是没那么大。”

    “到时候等郑山辞进京后便知是人是鬼了。”

    有人对郑山辞产生恶意,说他都是靠岳家庇护混政绩的,还有人酸言酸语说,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岳家,他也能做到。

    这边武明帝下旨后,这圣旨要从京城出发到新奉县去,足足要两个月余。这时的新奉县开始春种了,他们今年是种植药材,但由于去年遭灾后,他们还留了一半的地种植小麦。家家户户都有储粮的习惯,就连城中大户也让侍从们储备粮食,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新奉县没有遭多大的灾,岚县的下场历历在目,他们还是多做准备比较好。

    范平把药材的种子和一些花种运过来了,郑山辞招待的他。

    “郑大人,这是你们县衙要的东西。”范平一手交货。

    郑山辞让户房的人清点货物,没有出错便给范平银票。

    范平把银票又用来买香水、辣酱跟烈酒。范平跟郑山辞闲聊几句,郑山辞说道,“以后范东家跟县衙里的人交易可以找丁大人或江大人。”

    范平应下来。

    只有政绩平平的县令才会在一个地方不挪动,范平去客栈休息了。等下属把货物买好,他在新奉县待三日后就带着货回青州。

    范平带来的药材种子都是好种,郑山辞按照原价卖给百姓们。

    郑山辞回到县衙处理公务,处理完后在里面锻炼了一下。今年只要天气不坏,百姓们就又能挣一笔钱了。他算了算账本还剩很多的钱。他做了规划,有大部分钱是不能动的,还有一小部分钱,郑山辞打算建学堂。

    新奉县位于偏远的地方,四个大镇都没有镇学,只有私人的书院或是请私塾先生教学。在一些经济富庶的地方,经济好的乡镇上会有镇学。郑山辞不贪多,他只想修一个镇学。

    他对四个大镇的了解还是不如江主簿跟谭和,郑山辞让旺福去把这两个人请过来。

    江主簿跟谭和进来后忙不迭见礼。

    “我想修一个镇学,你们认为修在哪个镇比较好?”

    江主簿找文吏拿了地图过来,他想了想,“修到吴镇吧,吴镇在津兴镇跟东安镇的中间,距离花镇上有点远,不过谭和已经把水泥路修好,从华镇去一趟吴镇大约一个时辰左右。”

    那就是两个小时了。

    谭和得知郑山辞想修镇学后,心里已经是大为震动。

    “郑大人,镇学跟县学是一样的性质,那就是县衙办的书院了。”

    郑山辞点点头,“镇学主要是教一些基础的学识,学费跟食堂方面我还在想,还有我想修宿舍。有的孩子离家太远了,可以住在宿舍里。要是勤奋一点,镇学放假时还能自己去打点零工。”

    郑山辞不是一拍脑袋的想法,他早在去县学后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当时县衙账本上的银子还不够。现在修路已经修好了,水渠也修好了,被工房的人命名为月渠。现在县衙不需要再支出水渠跟修路的钱了,他可以用这些钱来修一座镇学。

    郑山辞一直觉得读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管能不能考取功名,多读一点书能认识县衙的告示,能明白做人的道理,学习认字写字,学习简单的计算可以去做账房,也可以去给别人写信赚钱。如果是因为没有读书的途径断绝了他们读书的可能,郑山辞想把这座桥架起来。

    以后读书怎么样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修镇学让他们能读书,是县衙的事。

    翌日郑山辞就让工房去吴镇选地动工。

    郑山辞还把刘教谕请了过来,询问他的建议把学费和膳堂的费用定为多少才合适。

    刘教谕冲着郑山辞拱手,“敢问郑大人县衙的府库是否充盈?”

    郑山辞点头。

    刘教谕:“那请郑大人把学费定为一两银子,膳堂的定价我不敢置喙。”

    郑山辞应下来。

    膳堂的价格,郑山辞也往低的定,最低的价格是一碗白饭加一碗素菜需要两文钱。郑山辞还设了奖学学子的规则,这样可以更加鼓励他们读书,也能在生活上更好的帮助他们。

    晌午郑山辞在膳堂用完饭就回内室休息了。

    衙役们谈论起来,“看见工房的人又走了。”

    “听说是去修镇学。”

    “真的,我们县要有镇学了?”一个衙役惊喜的说。

    “我看见他们朝吴镇的方向去了,这镇学修在吴镇。”

    有几个吴镇出身的衙役面露喜色。

    “我记得你家的孩子才三四岁,到时候可以送到镇学上去读书了。镇学是官学,这学费比去私塾便宜多了。”

    “我晚上回去就跟媳妇商量。”衙役这般说,还盘算着以后要少花点钱,多攒点钱给家里的孩子读书用。这读书除了学费,还有其余的地方要花钱,不多攒点钱供不起。

    郑山辞下值后回到家里,虞澜意在屋子里换衣裳,他推开门进去,听见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郑山辞也是要去换衣裳的。

    等虞澜意换好后,郑山辞才去里间换衣。

    虞澜意:“听见推门声了,你进来了又不出声。”

    郑山辞去换官袍,说道:“我怕把你吓到了。”

    “这就能把我吓到,那我胆子也忒小了。”虞澜意在里间磨磨蹭蹭看着郑山辞换衣裳。

    郑山辞:“……”

    两个人从里间出来,虞澜意跷二郎腿看账本,郑山辞见了说,“跷二郎腿对腿不好。”

    郑山辞出去找金云要了一个小板凳,放在虞澜意的腿下来,“要是按捺不住就把腿放在上面搭着。”

    虞澜意不跷二郎腿了,他把腿放在小板凳上,斜了郑山辞一眼,“你太贴心了,郑山辞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郑山辞:“怎么这么说。”

    虞澜意一脚踩在板凳上,“我今天去酒肆,有几个哥儿说,你跟我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孩子。他们着急,如果你愿意纳他们为妾的话,他们很愿意给你生孩子。”

    说起来虞澜意就气得牙痒痒。

    郑山辞:“我们县衙没什么哥儿可以接触。”

    他的目光落在虞澜意的肚子上,“有你一个就够了。”

    虞澜意耳尖一红。

    晚上,郑山辞把虞澜意的腿架在肩上。

    虞澜意的腿又长又白,他捂住自己的肚子。

    ……

    新奉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百姓们上县衙买了种子种药材,开春后忙忙碌碌的,到了夏天,有汉子回到家里拿着瓢从家里的水缸里舀水喝,他刚从田地里回来还是打着赤膊,穿着一件薄背心,裤子挽起来,裤脚还有泥点。

    喝完一口水,心里痛快起来。他在田地上就被村里的里正喊过去说话,每户要出一个人来听。说是吴镇上有镇学了,学费只要一两银子,最便宜的饭菜只要两文钱,要是有想法的就可以把孩子送过去读书。

    娘跟媳妇上山捡柴和采蘑菇去了,估计要等会儿才回来。汉子先背着背篓去把鸡草割了,等他回来后正好娘跟媳妇也从山上回来了。

    “娘,媳妇,你们先别忙活儿。”汉子把里正的话告诉给娘跟媳妇,“就是两年之内成绩不佳就会被辞退,毕竟县衙不能一直养着人,这是供读书的地儿。”

    妇人说道:“你想把二娃送去读书?”

    汉子点头,“大娃年纪大了,二娃年纪还小正好送去读书。我跟着谭大人去修路也给家里交了不少钱,娘你看能不能送二娃去读书?”

    他娘态度冷淡,“等你爹跟兄弟们回来后再说。”

    媳妇跟老娘先去灶房做饭,等到了傍晚,他们把饭做好了,家里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家有四个兄弟姐妹,最小的妹妹嫁到隔壁村子去了,家里还剩三个兄弟,他是中间那个。

    老娘把他的想法说给家里的人。

    老爹抽了一根大烟,“老大你怎么说。”

    老大说:“若是二娃要去,那我们家的牛娃也要跟着去读书。”

    老三更是不服气,“两个侄子都去了,我家的孩子也要去。”

    这样算下来一年就要交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对于庄稼人也不便宜。老爹吸一口烟,“干脆算了,好好把地种好,这些读书的事跟我们家能有什么干系,踏踏实实的种地也能赚钱。”

    “爹娘,二娃的年纪正适合,再加上我这两年修路给家里上交了不少银子,让二娃去读书吧。爹你给我六两银子就成了,以后二娃读书,我们自己供他。”

    “既然二弟要自己供二娃读书,为什么还要找爹娘要六两银子,既然有这个心气就别找爹娘要钱。”大嫂尖酸刻薄的说。

    家里就老二被选去修路了,家里的老大跟老三都没被选上,老二给家里交了钱,还不知道自己私藏了多少钱,不然张口闭口就是自己要供二娃去读书。

    怎地,要读书也不能厚此薄彼,要读就每家出一个孩子一起去读书。

    老二气得不行,最后这顿晚饭不欢而散。

    老二回到家里想了想,幸好他给家里给钱时,自己留了心眼没给太多,还有剩下的。这两年他赚钱赚得最多,只想把二娃送去镇上读书,想要六两银子都不成。

    老二媳妇在屋外把爹娘哄高兴了才进来,看见老二就拍了他一下,“谁让你这么说话的,说什么自己供二娃读书,这话说得我们有很多私房钱似的,又惹爹娘不高兴,又把大哥跟三弟得罪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最后二娃还是去读书了,爹娘出了三两银子。二娃的书包是他娘给他去镇上扯布料新做的。脚上的鞋子是大伯母给他做的,他还有一个袖套是三伯母做的,说是不让他把衣服弄脏了。

    老二媳妇看着二娃,今天把他送到吴镇去,这还是第一天她跟相公亲自送过去,一家三口坐上牛车去吴镇,到了镇学看见很多的大人都把孩子送到镇学上。

    老二拍了拍二娃的肩膀,“好好读书,这个机会不容易,你的哥哥们想读书还不成,以后读书出息了,记得要对他们好知道不?”

    二娃点点头:“爹娘,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听夫子的话,好好的读书。”

    “好了好了,二娃你进去吧,那有夫子引着你进去。”老二媳妇摸了摸儿子的头。

    等夫妻两个人看着二娃进去后,混进一众孩子里消失不见了,看不到了,他们才转身往回走。老二媳妇身上带了点钱,扯着相公进糕点铺子买了一些糕点。

    “什么糕点忒贵了,吃不起。”老二说道。

    “这糕点买给侄子们吃的,大哥跟三弟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你看大嫂跟三弟妹还是送了鞋子跟袖套来,说明他们还是念着二娃的。你说话不要那么冲,别以为自己修路挣点钱了,就跟大哥,三弟不对付。”

    老二想了想,“媳妇,你说得对。”

    二娃被夫子引着到了班上,班上基本上都是跟他同岁的小孩子。二娃没有东张西望,只是把书包放在位置上晃荡着腿坐在椅子上等夫子进来。

    晌午去膳堂吃饭可以有免费的白菜汤喝,他买的是一饭一素,素菜是炒的胡萝卜,油水很足。二娃觉得比家里炒的胡萝卜好吃。

    有镇上的孩子不住宿舍,一放学就回家了。二娃住在宿舍里,一个宿舍有四个孩子。晚上有温柔的婶婶来陪他们说话,说完话就让他们睡觉。

    二娃把小被几盖在身上,眼睛里包了眼泪,他用小手擦了擦眼泪,他想家了,想爹娘,想爷爷奶奶还有大伯父大伯母,三伯父三伯母,还有两个哥哥,一个亲哥,一个堂哥。

    二娃在镇学里交了新朋友,心情好多了。

    ……

    夏天天气炎热,郑山成的腿被宋大夫打断了,在家里养腿。躺在床上不能下来。要是想出来晒太阳就让侍从把他抬出来。

    郑山成的精神劲儿还好,他的腿上全是白带子,半个身子都不能动。

    “爹,吃瓜!”郑同初会说点简单的话了,林哥儿带着他在走路,郑同初站一会儿就又趴在地上了,小孩的平衡性还不好。

    这瓜是寒瓜,虞澜意也喜欢吃。新奉县没有冰,他们想吃冰的,就是把水果放到井底下面镇一镇,吃起来也是冰凉凉的。

    虞澜意一口咬下去,这寒瓜就缺了一个大口。这寒瓜是从岚县运过来卖的,许多人家都喜欢买寒瓜放在井里镇一镇就吃。

    他还喜欢吃桂花冰粉。夏天天气热,他要吃两碗。冰粉吃起来太享受了,再放点米酒跟花生碎,更好吃了。

    “夏天就适合躺在椅子上在树下乘凉,吃一碗冰粉,困了就睡过去。”虞澜意享受的躺在躺椅上。

    虞澜意是享受了,郑山辞还在县衙里。晌午的膳堂,郑山辞就让膳堂以后做一道绿豆汤给衙门的人败败火性。

    他办完公务喝了一大口水,喉咙里才不觉干。

    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郑山辞听见有人在说什么“虞”,他凝神推开门出去,果然看见虞澜意,还有五车寒瓜。

    虞澜意摆手:"郑山辞,我给你送瓜来了。"

    郑山辞一看寒瓜,让膳堂的人都切了瓜,每个人分点寒瓜吃。虞澜意跟郑山辞去了他办公的地方,这地太热了。

    虞澜意一看这地方也没个树荫遮着,太阳直往屋子里照。

    “你这地方太热了。”

    旺福把切好的寒瓜端进屋。

    郑山辞吃了一块寒瓜,眉眼舒展,“这地方是热,你喝水。”

    虞澜意才不喝水,他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寒瓜吃。

    “你少吃点,小心肚子疼。”郑山辞这话是有根据的,虞澜意有次一天吃了三个寒瓜,肚子一直在疼。

    虞澜意:“我这一块吃了回去也不吃了。”

    他啃寒瓜,一口就一大半没见了,啃出一个月牙。

    “澜意你来看我真好。”

    虞澜意翘嘴,“那是我疼你。”

    郑山辞:"……”

    “为了不显得你那么突出,我就买了五车的寒瓜,让你的下属们也尝尝。”虞澜意突然通人情世故了,“这还是我自己的月例银子买的,没找账房支银子。”

    郑山辞正想说把这钱给虞澜意补上,虞澜意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没事,没花几个钱,都不如我吃个鸭子。”

    郑山辞沉默了,如果说的是京城的鸭子,那确实远远不如。

    虞澜意坐在椅子看郑山辞处理公务,他嫌弃这里热,更想看郑山辞。

    郑山辞把公务快速处理完,坐过去亲了一下虞澜意。虞澜意左右看看,想到要是有人找郑山辞,旺福会说的。他才松口气。他好歹是世家少爷,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郑山辞亲了一下,心里很羞赧。

    “你干嘛不说话就过来亲我。”虞澜意别别扭扭的说。

    “没忍住,以后注意。”郑山辞捏了捏虞澜意的鼻子。

    “以后注意点人。”虞澜意伸出手捏了捏郑山辞的耳朵,让他凑过来,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郑山辞的耳朵先是一疼,后来虞澜意用牙齿慢慢的磨,郑山辞的耳朵跟辣椒一样红。

    江主簿叼了一嘴寒瓜,拿着文书在看。一个文吏进来见礼说道,“江大人,有朝廷的人来了,到城门口了。”

    “还不快去告诉郑大人。”江主簿心中一惊。

    “已经有文吏去告诉郑大人了。”

    等江主簿到了县衙门口,丁宣,朱典史还有县衙的众人都在,虞澜意在郑山辞旁边。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宣旨官从马车里捧着圣旨出来把武明帝的旨意传下去。

    郑山辞他们都是跪着的,虞澜意心里隐隐激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郑山辞为从五品户部员外郎。”

    从五品的官,这比虞澜意预想的还要高,而且还是户部的官员,郑山辞变成京官了!我终于要回京了!虞澜意喜气洋洋。

    “郑大人领旨谢恩吧。”

    郑山辞:“臣谢主隆恩。”

    郑山辞接过圣旨。

    宣旨官说道:“还有一份旨意,……封丁宣为新奉县县令,江正为新奉县县丞,谭和为新奉县主簿。”

    “臣谢主隆恩。”

    宣旨官把圣旨递给丁宣,“丁大人这还要好好谢谢郑大人啊。”

    郑山辞让旺福准备了荷包给宣旨官,宣旨官感受到荷包的重量,眼中的笑意更甚,“既然我已经把陛下的旨意传到了,这便走了。”

    把朝廷的人送走,郑山辞心中松口气。郑山辞拿着圣旨,掌心还有些灼热,掌心生了细小的汗珠。

    “多谢郑大人的提拔之恩。”丁宣拱手感激。

    “多谢郑大人的提拔之恩。”江正跟谭和忙不迭也说道。

    郑山辞把圣旨递给旺福,旺福拿到手里没一会儿,虞澜意就伸出了手。

    旺福:“……”

    旺福老实的把圣旨递给自家少爷。

    郑山辞把三人扶起来,“这都是应该的。你们做得很好,受到提拔也是应该,只望你们今后把新奉县好好治理下去,让新奉县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三人郑重的点点头。

    丁宣跟江正走了,谭和还留在原地。他不知道说什么,想说话又怕自己语无伦次。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官职,现在突然变成了主簿,他心中激动又不安。

    郑山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你很好。”

    谭和是举人,新奉县修路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成为主簿是理所应当的事。

    谭和的心里安定下来,退下了。

    虞澜意拿着圣旨知道这里还是县衙便没有太激动,等到了郑山辞办公的地方,虞澜意直接跳起来,用双腿盘在郑山辞腰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

    郑山辞立马搂着他的腰。

    “太好了,我们可以回京了,而且还是扬眉吐气的回去。”虞澜意心里美滋滋的,他拉着郑山辞的官袍,亲他的脸。

    “郑山辞,你太给我长脸了。”虞澜意亲他的额头,脸颊,嘴唇。

    郑山辞也笑起来。

    “你还没下值,我先回去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虞澜意放开郑山辞拿着圣旨一块轻快的走了。

    他来得风风火火的,走得也风风火火的。

    郑山辞现在也是坐卧不安了,他站起来踱步思忖,户部员外郎。员外郎这个官职是佐户部郎中掌户部司事,协助管理全国的户籍、土地、钱粮、贡赋、徭役等事务。还要参与主管计划国家费用、全国交纳的钱币、仓库储存及供给,审核各地的财政文书和账目。

    是真的实权官员。

    在古代六个部门中户部就是最吃香的部门。

    以前郑山辞在京城还是一个小喽喽,连皇帝都没有见过,以后他要到金銮殿上去上朝,就能见到皇帝了。当时他在京城是三甲进士,又身无长物,没什么人瞧得上他。后来他跟虞澜意成亲后,在京城没待多久就来到新奉县了。

    郑山辞对京城的全貌还没有见完。三年过去了,他还是要回到京城了。

    ……

    “大哥大嫂,郑山辞升官了!从五品户部员外郎,我们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去京城了!”虞澜意到了门口捧着圣旨就跑进来了。

    “山辞升官了!”郑山成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高兴。

    “山辞太厉害了,所以现在他变成京城的官了,我们要从新奉县离开去京城了?”林哥儿说起京城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对,大哥大嫂收拾东西,我们过几天就可以出发了,把小侄子一起带上,我们一起去京城。”虞澜意高兴极了。

    等郑清音从纺织厂回来后也被催促着去收拾东西。

    郑山辞回来后,所有人都是喜滋滋的收拾包袱准备回京了。家里的下人都是从京城来的,现在他们也要跟着自家少爷回京了。

    快递物流分拣中心2.0。

    虞澜意把物件收拾好了。

    郑山辞欲言又止。

    “澜意,我们这么急么?”

    虞澜意挑眉,“你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么?难不成还要城中的大户跟下属给你践行。”

    郑山辞倒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觉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

    过了两日,郑山辞把新奉县县令的印章交给丁宣,把公务交接完毕。城中有大户来道贺,郑山辞也是客客气气的。

    虞澜意还去见了徐哥儿跟夏夫郎,他开门见山的说,“郑山辞升官了,我们要回京去了,要是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就写信寄到郑府上,我把地址写给你们。”

    徐哥儿看着虞澜意还是有些不舍,听见虞澜意的话笑起来,不管他们初见是真心还是假意,终归在相处中还是付出了真心。

    夏夫郎唏嘘一声,还是说道,“还没恭喜郑大人,祝你们一路平安。虞少爷跟郑大人都好好的。”

    虞澜意笑容灿烂,“如果有一日你们要来京城玩,包吃包住,我带你们玩。”

    徐哥儿送了虞澜意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这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带着上路好解解闷。”

    虞澜意珍惜的收下了。

    夏夫郎送给虞澜意一颗夜明珠,虞澜意也收下了。他的鼻尖有点酸,“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还会见面的。”

    徐哥儿笑道,“以后有机会再见。”

    虞澜意一步三回头,心里苦闷的回到家里。

    郑山辞见他难过,轻声安慰他,“要不过几天再走。”

    “反正儿都要伤心,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我们虞家的人就是这般果决。”

    郑山辞只好抱着他哄他。

    翌日早上,他们的物件已经收拾好了,林哥儿找宋大夫抓了药,拿了药方,郑重的向宋大夫表达了感激之情。

    天还是蒙蒙亮,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街上走。郑山辞他们出了城门,郑山辞掀开车帘看见新奉县这三个大字,心中叹息。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到新奉县,入目的尽是风沙,这里的人都是愁苦的,现在都好了,这样就好了。

    他确实适合悄悄的走了。

    “郑大人!”

    “郑大人!!”

    “郑大人!!!”

    郑山辞听见有人在喊他,城门外都是百姓,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手里拿着篮子,篮子里面装着红鸡蛋跟白菜,有茄子、豆芽……各种各样的都有,在他们前面是丁宣跟江正,还有谭和,朱典史,衙役和文吏,工房跟户房,兵房,刑房……好多好多的人,把路都堵住了。

    郑山辞愣住了。

    “郑大人谢谢您,您是一个好官,祝您青云直上,前途坦荡!”

    “郑大人,慢走!”

    “郑大人这是我家的红鸡蛋,您拿着路上吃。”

    “郑大人啊,谢谢您,郑大人谢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

    “郑大人……”

    “郑大人您走好……”

    “郑大人谢谢您让我们有了安稳的生活,谢谢您让我的孩子能够上学,谢谢您,您是一个好官!”

    郑山辞望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眼眶也湿了。

    “我也要谢谢你们。”他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压不住这么多百姓叫的“郑大人”,这句话散在了风里,散在了新奉县的风沙中。

    丁宣把万民伞拿给郑山辞,“郑大人这是我们连夜做的,这伞上面都写了百姓的名字。有的百姓不会写字,所以他们按上了手印。”

    “郑大人慢走!”

    “送郑大人青云直上!”

    ……

    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把新奉县的人慢慢的抛下。郑山辞哭了。

    第98章 清乡村1

    虞澜意看着这些百姓心中也受到了感触,郑山辞突然抱住虞澜意,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脖颈。

    虞澜意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湿湿的。

    他伸出手轻轻的拍郑山辞的后背。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郑山辞,只是抱紧了他。

    他的相公真是一个……虞澜意想不出来什么词,他有点懊悔自己小时候没有好好的听先生的课,他的相公是一个好人。

    郑山辞抱着虞澜意缓了良久,他抬起头来时,眼眶还是红的。

    虞澜意看着老心疼了。

    郑山辞拿着帕子给虞澜意擦,虞澜意自己拿帕子擦,“我等会去洗洗,你好点了么?”

    郑山辞点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一看万民伞,眼眶又要红了。虞澜意忙不迭把万民伞收好,免得把郑山辞惹哭了。

    他们一路上没停。有驿站就在驿站休息,这回他们到青州的驿站了。

    驿丞一听说郑山辞是被提拔到京城做京官,对他们态度很好。

    虞澜意拉着郑山辞出去玩,他给郑山辞买了木雕,是一只兔子。

    “郑山辞,你像只兔子。”虞澜意拿着木雕笑。

    郑山辞捏了捏兔子的长耳朵,捏不动。

    “澜意,这次我们要绕路去一趟清乡村,把爹跟阿爹接走。他们两个人在家里,我总是不放心。”郑山辞心中有分寸,他三年靠着几个厂子也赚了钱,打算在京城买一座宅子给他们住。

    他们在京城的婚房距离长阳侯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而且这是长阳侯给虞澜意置办的婚房,他带着全家一起住进去不太好。在新奉县他是做县令,宅子是县衙的,一块住着还好,回到京城了,再带着爹跟阿爹这就不好了。爹跟阿爹这边他还打算买一个带院子的宅子,他们没事可以种种菜的。

    他把这件事给虞澜意说了。

    “你都有钱在京城买宅子了?”虞澜意眯着眼睛抓重点。

    “挺好的,我跟大哥大嫂,清音已经熟悉了。而且他们都不管我嘛,要是长辈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应付。”虞澜意不想被管着。

    “你要买的话就买近一些的,相互有个照应,就在隔壁吧。”

    虞澜意的眼睛转了转:“京城买房容易被坑,我让我爹买了,你把钱给我,我再给他。”

    郑山辞:“这太麻烦岳父了。”

    虞澜意大方:“不麻烦,他乐意。”

    郑山辞:“……好吧。”

    虞澜意想了想,跟长阳侯说了,然后说郑山辞要给他钱。他爹爱面子一定不会收下,他就说帮他爹收下,这钱就变成他自己的私房钱了。

    他太聪明了。

    想到这儿虞澜意美滋滋起来。

    这一路上屁股又要遭殃了,虞澜意垫了三个垫子。

    “再也不想坐这么久的马车了,屁股都要坐痛了。”虞澜意到了驿站跟郑山辞抱怨。

    驿站的床铺这些都换成了他们自己的东西,虞澜意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郑山辞正在把里衣这些拿出来,夏天天气热,他们要洗澡。

    他轻声说,“我帮你揉一揉。”

    虞澜意脸上一红,下意识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不、不用了。”

    郑山辞遗憾的应了一声。

    一路上太难熬了,虞澜意在某天还是忍不住让郑山辞给他揉了揉。

    他们要赶路,还要绕路所以赶路很急,到了镇上,郑山辞跟虞澜意带着人去买了礼物。虽说要把爹跟阿爹带走,还有亲戚这些也要买东西感谢一下。

    虞澜意买了很多,他瞠目结舌,“郑山辞,这里的东西好便宜啊。”

    这是一个镇,比在新奉县买东西还要便宜。

    带着一车礼物,他们坐马车去清乡村。林哥儿也买了一些东西,糕点、鸡鸭鱼肉、好酒、还买了红包包了几个大包。他嫁给郑山成跟着去新奉县后,有三年没回娘家了。他在食肆里忙,已经有积蓄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要对娘家人好点。

    只有三辆马车来了,余下的人郑山辞让他们在镇上等着。他跟虞澜意坐了一辆,大嫂和小弟一辆,大哥的腿不好动就先在镇上等着,还有一辆马车上带着礼物。

    到了清乡村,郑山辞先把虞澜意扶下来。

    虞澜意抬眼一看,村口还有围栏,入目就是土,很多的土,他们村里的人住的就是土房。这是下午村里的人都还在田地里种地,村子里没什么人,传来几声狗叫声。

    郑清音提着礼物,林哥儿抱着多多,郑山辞双手都提着礼物跟在他们身后。郑清音到了家看见自家土房子变成了青瓦白墙神色怔了怔。

    爹跟阿爹写信说修了房子,这还是郑清音第一次看见自家的房子。

    院门没关,他们直接就进去了。

    一个侍从从屋子里出来看见郑山辞跟自家少爷,面上一喜,“拜见大人跟少爷。”

    郑山辞把他扶起来,语气温和,“辛苦你了。”

    侍从摇摇头,“这都是我该做的。老爷跟夫郎去田地上了,我这就去叫老爷跟夫郎。”

    还有一个侍从刚从鸡圈里出来,郑清音搬来板凳让众人先坐下。家里大变样,郑清音还找不到家里的茶叶跟糕点放哪去了,还是另一个侍从找到给泡了茶。

    “好久没回来了,家里变了模样,我现在看着就有些陌生。”郑清音看着鸡圈里的鸡还有些亲切。他从小就会上山去割鸡草,早上、晌午、晚上都要进鸡圈里去看看有没有母鸡生蛋。把鸡蛋捡出来,攒一攒就能到镇上去卖了。鸡蛋两文钱一个,他跟大哥一起去卖鸡蛋就是最高兴的时候。镇上的人喜欢吃鸡蛋,只要去卖,准儿能一下子全出了,一点也不费劲。

    虞澜意第一次看见鸡,他看见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到处觅食,虞澜意看着小鸡可以想去摸,他偷偷的跑过去,抓住一只小鸡,摸了摸它身上毛绒绒的毛。

    郑清音看见母鸡做出攻击的姿态冲着虞澜意飞过去,他大喊一声,“二嫂快把小鸡放下!”

    母鸡跳起来啄虞澜意。

    虞澜意躲开了,母鸡还一直跟着他,记仇得很。

    郑清音把母鸡赶走了,带虞澜意去洗手。

    “二嫂,这时候的母鸡最护崽,不好惹。”

    虞澜意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我不知道。”

    郑山辞过来用帕子给他擦手,虞澜意乖乖的伸出手让郑山辞擦。

    “郑山辞,那有小狗。”虞澜意扯了扯郑山辞的袖子。

    郑山辞一看是土狗,很大一只。

    “小心些,怕它咬你。”郑山辞说。

    他们没坐一会儿郑父跟郑夫郎得到消息后就从田地里赶回来了,两个人脚步很急,到了院门口却还有些踌躇起来。

    郑父哎一声还是走进去,他看见了林哥儿,郑清音,还有郑山辞跟一个漂亮的哥儿。

    郑清音喊道:“爹,阿爹我们回来了。”

    郑夫郎打量郑清音见他气色很好,模样也是好好的,性子似乎也活泼,不像在家里的样子,他满意起来。

    “爹,阿爹。这是多多你们的孙子,山成的腿不好挪动,等您二老到了镇上就能看见他了。”

    郑父惊疑道,“他的腿怎么了?”

    他大儿子已经成一个瘸子了,现在腿上又出甚事了,郑父的心里焦灼起来。

    林哥儿笑着说,“他没事。新奉县的宋大夫说山成的腿还能治,所以把腿打断了,让骨头重新长,只要骨头长好了,山成以后就不是瘸腿了。”

    林哥儿说到这里,心里又感触起来。他相公这辈子什么都好,瘸腿也是好的,只是别人总是会看他的腿,他自己心里也是念着的。

    郑夫郎喜极而泣:“太好了。”

    大儿子的腿能治好,这比什么都好。

    “爹,阿爹,这是我的夫郎虞澜意。孩儿不孝,这么晚才来看你们。”郑山辞跟虞澜意给郑父跟郑夫郎见礼。

    “山辞你这孩子还说这样的话,你是孝顺的,你都这么出息了,人也长大了。现在又成家了,有这么漂亮的二儿媳,我心里也高兴。”郑夫郎看见虞澜意越看越喜欢,心里还有些忐忑。他知道虞澜意是侯府的哥儿,怕他脾气不好。

    虞澜意跟着郑山辞叫了一声爹跟阿爹。

    郑夫郎:“澜意,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虞澜意:“可以的,阿爹。”

    郑山辞都多看了他几眼。虞澜意心中得意,他虽说不是什么贤惠知礼的人,但他看得多了,也会装一点。

    “……我什么事都听相公的。跟着相公去新奉县怎么会辛苦,我只怕相公会吃苦。”虞澜意跟郑夫郎聊天。

    郑夫郎:“山辞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二儿媳你还是要好好说他,不要这么惯着他。”

    虞澜意乖乖的点头,“相公挺好的。”

    郑夫郎并未生气,他知道虞澜意是侯府的哥儿待他客客气气的,就是没对大嫂那般亲切。虞澜意并未放在心上,他是嫁给郑山辞,又不是嫁给他全家人的。而且他跟郑家阿爹才见了一面,就变成亲热起来也不可能。

    郑父说,“今晚你们留下来吃饭吧,家里的房子很多,给你们三兄弟都留了房间。”

    郑山辞说想把他们带到京城去享受。郑父心中有些意动,终究是有儿子在身边好上一些,再加上他们有多多这个孙子了,他们想跟孙子一起。

    郑父抽了一杆旱烟,院子外边只有他跟郑山辞两个人在,“我们去京城跟你们住一起么?”

    “我手里攒了一些钱,打算在京城另外买院子供爹跟阿爹住。”

    二儿媳是侯府的哥儿,现在看样子是好说话的。但他们老两口还是不习惯跟这样的富贵人接触,只怕遭人嫌弃,又跟二儿媳观念不和闹出矛盾,闹出笑话来,让儿子夹在中间为难。

    郑山辞说了一些话,是说他在京城受到长阳侯府很多的恩惠,到了新奉县虞澜意对他又是如何的。郑父的面色和缓,笑着说,“二儿媳这么一个出身跟着你受了不少苦,你要待他好。看着也是一个聪明贤惠的人。至于长阳侯府,你也要孝顺那边的丈人。别人把这么宝贝的哥儿嫁给你,可见对你是看重的,莫要辜负他们了。”

    郑山辞点头应是。

    “你这孩子现在变得沉稳起来了。我就免不得多说一些。”郑父叹气说,“我们老郑家一辈子都是庄稼人,结果你变成朝廷的官了,还有这样显赫的岳家。我的有些话不讨喜,但作为你的爹,我还是要说。你踏踏实实的,要知恩图报,别去做那些贪污的事,爹跟阿爹心里最得意的就是你,你别没了良心。”

    郑山辞点头应声。

    “还有当初山成跟清音去找你,我心里还是不安的。你小时候就心高气傲,不太看得上你的兄弟们。现在看见林哥儿跟清音的样子,我就放心了。”郑父还是操了一颗老父亲的心,担心郑山成跟郑清音被郑山辞欺负去了。

    “爹放心,他们都是我兄弟,我会待他们好的。更何况当时我科考,大哥跟小弟都出了很大的力气,我不能忘恩。”

    郑父连声说好,眼中欣慰。

    林哥儿跟郑夫郎说了一声,把多多交给他,自己提了礼物回一趟娘家。

    他要从大道上走,有村民在田地上瞅见他,喊了一声林哥儿。

    “还真是你啊,你们咋地回来了?”

    “这不是山辞升官了,要上京城去做官了,我们跟他一起回来看看。”林哥儿笑着说。他倒是不怕被人知道郑山辞要到京城做官了,这事迟早村里的人要传开。他出门时,里正就去家里了。

    “天啊,山辞要到京城做官了,这才几年啊,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朱婶心中大吃一惊。

    这老郑家真是祖坟里冒青烟了。瞧见林哥儿身上穿着好料子,头发上还是银簪的,整个人春风得意,手里提着的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不跟婶子扯白了,我先回去了。”

    朱婶子说好,心里一阵泛酸。这郑山辞一出息,林家也要跟着得意了。林家就是嫁了一个哥儿嫁给郑山成了,这也要去京城享福了。

    林哥儿还没到家在自家田地就看见爹娘了,他忙不迭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林老爹跟林婶子听见自家哥儿的声音,扭头一看看见自家的哥儿。

    林哥儿跟爹娘回到家里,把礼物交给他们,“这是买的一些养生的药材,每天泡在热水里喝。这是我给娘买的簪子,还有给爹买的烟。还有给你们买的衣裳,你们一年到头都不知道给自己买衣裳。”

    第99章 清乡村2

    “这花了多少钱,多浪费啊。”林婶看着这些料子明明是喜欢的,嘴里还要这么数落林哥儿。

    “还给哥哥嫂嫂他们带了东西来。”

    林老爹拿着烟就喜欢,看儿子穿的衣服华贵,一看就是好料子,知道他跟着郑山成过上好日子了。

    林婶给林哥儿泡茶,让他坐下,问道,“你不是跟山成在新奉县么?怎地还回来看我们了?”

    “山辞要到京城做官了,我跟相公跟着他去。”林哥儿眉飞色舞的说,“娘,新奉县的大夫说相公的腿能治,这个夏天才打断了骨头,要养养骨头才能好。”

    林婶:“那儿婿以后的腿就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林老爹:“你们都要去京城了?你这二叔子太有本事了。之前还说他是一个看不起村里人的人,现在看来不是的嘛。你跟山成跟着一起好好过,去京城找一门营生做。”

    林哥儿笑着说,“我在新奉县做掌柜呢。山辞说了以后到京城就盘个店,让我继续做掌柜。爹你这就不用担心我了。”

    林大郎从田地里赶回来,还有大嫂。林哥儿也给他们买了料子,“我摸不清你们俩的身形,直接买的料子,大嫂手巧会做衣服。”

    “这多不好。”林大嫂眉开眼笑,“哪能让你一回来就花钱的。”

    “你今儿是还要回郑家去么?”林婶打算给林哥儿做一顿好饭好菜。

    “不用,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在这陪你们一起吃饭。今天是回来接山成他爹跟阿爹一起去京城的。”林哥儿依偎在林婶的怀里。

    大嫂本来对林哥儿颇有微词,现在一看林哥儿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对他哪有什么气,只有热情了。她把林哥儿带来的东西拿去放好,一看这些药材,这一拿就是镇上卖得很贵的糕点跟茶叶。这是真跟着郑家过上好日子。谁想到林哥儿会过得这般好。

    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林二郎在外边在活,走南闯北的,没留在家里,家里只有林大郎在。

    “娘,这是给你们的红包,你拿着回去看。”林哥儿给林婶塞了一个红包。林哥儿也给大哥塞了一个红包,这是他事先就装好的,正好递给他们。

    “还有二哥的,等他回来,你正好递给他吧。”

    林婶回到屋子里打开红包一看,拢共有五十两银子。

    “这孩子给这么多,自己在外面赚钱多不容易。”林婶抹眼泪。

    林老爹却是看了一眼就默认了,“他跟着郑家有好日子,这时候念着娘家本来就是应该的。不然孩子白养了。”

    “当初我本来就不同意林哥儿嫁给郑山成,郑山成一个瘸子,家里又没甚积蓄,嫁给他以后还能做什么。这郑山成以后老了,还要靠林哥儿来养他,一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还要娶什么夫郎。”

    林婶:“山成的腿是为了林哥儿被人打断的。”

    “人家公子看上林哥儿,就是去做个妾也好,犯不着郑山成什么事,这是他多管闲事。再者说,等他们成亲后,哪回打谷子我们没去帮忙。”

    林婶:“又说这种话,哪回小两口回来没给家里带东西,你非要这么说,嫁给镇上的人作妾是什么光彩的事么。”

    林老爹不想吵,“反正现在好了,郑山辞出息了,连着山成跟林哥儿也有好日子过了,以后林哥儿跟着他们踏踏实实的就成了。”

    林老爹这话从来没在林哥儿面前说过,只是跟林婶发牢骚时说过。他心里也是念着林哥儿的,只是觉得郑山成当时是一个瘸子真不是好的儿婿,而且被镇上的公子看上了,以后还能过好日子。

    现在看还是嫁给郑山成好。

    “你就是一个势利眼。”林婶说。

    郑家

    林哥儿走后,何里正就过来了,他忙不迭向郑山辞见礼,郑山辞把何老爹扶起来,“里正用不着这么客气。”

    “这哪使得,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何老爹恭敬的说,跟郑山辞聊了一会儿知道他要上京城赴任了,心中震惊,心里越发敬畏了。

    “郑大人考上进士还没有办过酒席,郑大人要不要今天正好办一场。”

    郑山辞说好,他到了这儿还是要入乡随俗。

    何老爹去安排了,郑夫郎找了几个做菜好吃的妇人跟夫郎一起在厨房忙,他们一边忙一边说话。

    “你们家山辞要上京城去做官,你们也要去京城享福了,真好啊。我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你们就要去京城了。果然养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太重要了。”

    郑夫郎蒸饭,闻言说道,“都是山辞自己努力,我们给不了他什么帮助。他自己争气,我们就是跟着他享福了。”

    几个郑家的亲戚也来了,虞澜意看着院子都站满了人,根本没处可以下脚。农村的人没什么讲究,他们有的是刚从田地里来的,脚底还有泥巴,浑身都是汗水味道。吵吵闹闹的,耳朵嗡嗡作响,虞澜意屏住呼吸,一点都受不了。

    郑山辞虽说跟旁人说着话,余光还是一直在看着虞澜意,见他一脸不适,担心起来。

    “先说到这儿吧,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郑山辞走到虞澜意身边低声询问,然后护着他从人群中回到了屋子里。

    “你先回到屋子里休息,不用去应付这些亲戚。”

    郑山辞的屋子干干净净的,床铺都是新铺上去的,虞澜意坐上去软软的。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虞澜意听郑山辞这么说,心里高兴死了,嘴上还是要犹犹豫豫的问。

    “没事,有我在。”郑山辞听见虞澜意的话,笑了笑,“你好好休息。”

    农村吃席就是在院子吃席,有很多的人肩膀挤着肩膀。郑清音让村里的人都把板凳这些摆得整整齐齐的,而后在院子外边也摆了席面,还把苗家的院子借过来,摆了几桌席面,这样位置就宽松起来了。

    “清音,跟着山辞去新奉县,做事越发有条理了。”有人夸郑清音。

    “说得是,以前清音还是怯生生的小哥儿,现今变得大方起来。”

    ……

    何田在人群中看见郑清音,眼珠子在他身上不动了,郑清音去哪他都看着,看见郑清音进屋去了,何田左右看,何老爹没在,他忙不迭跟在郑清音的后面。

    郑清音是进屋去拿一些糖果分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吃。何田走路没有声音,郑清音拿了糖果一转身就对上何田的目光,他吓一跳。

    眼神下意识闪躲起来,随即想到什么,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何田,你来这里做甚,我们是办席面,不是让你在我家里随便乱走。”

    何田看见郑清音穿着好料子,这料子比他在镇上读书时,看见那些富家子弟穿的料子还要好。果然有一个当官的二哥后,郑清音也变得富贵起来。这气质跟身段也比之前更胜一筹了。听说郑山辞还要去京城做官,他们只在这里住一晚就走了。

    何田想,只要他跟郑清音生米煮成熟饭,那么郑家为了郑清音的名声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看来去新奉县让你胆子变大了,敢这么对我说话了。穿上一身漂亮的衣裳就能遮掩住你身上的穷酸味了么,你相貌平平,只是仗着郑山辞是当官的,旁人才对你这么好。要是没有郑山辞你什么也不是,没有人爱你……”何田步步紧逼。

    郑清音苍白着脸,说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这些话告诉二哥,你自己说给二哥听。”

    何田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心里还是惧怕郑山辞的,但一想到快要到手的荣华富贵,心里的胆子又大起来。

    “你有本事就喊人,我就说你勾引我。还要说几遍,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有我能保护你,你怎么就是冥顽不灵。还有哪个男人会像我这样对你好,这么爱你。清音,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何田苦口婆心的说。

    郑清音摇摇头,“你不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你就不会这么说我。你只喜欢你自己罢了。”

    何田:“郑清音……”

    虞澜意打开门想喊郑山辞给他找点零嘴来吃,一想郑山辞那么忙,他还是自己去拿吧。之前他看见郑夫郎从柜子里拿了糕点出来。

    他还没走到柜子前听见清音跟一个男人在说话。虞澜意脚步放轻,在门缝里偷听,越听心里越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何田想要上前霸王硬上弓。

    郑清音脸色一白,从头发上拿了一根发簪,正打算大声喊人。虞澜意一脚踹开门,发出哐当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踩在何田的脸上,“长得磕碜,也不说人话。”

    “二嫂!”

    虞澜意挽起袖子,让郑清音退到一边,专门朝着何田脸上招呼,何田发出惨叫声,他感觉他的脸发生了错移,鼻梁已经被打断了。

    屋子里传来惨叫声,传到屋外来了。众人说话的声音小了点。

    “这声音听着像是何田的声音?他怎么进郑家屋子里去了?”

    “听着确实像何家小子的声音。”

    何老爹脸色一变,一瞬间额头布满了汗水,忙不迭进屋子里去看。郑山辞想到虞澜意还在屋子里,也跟着进去,至于村民们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使不得使不得啊!”何老爹大喊起来,看着拳拳带肉,他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猪头。

    郑山辞落后一步看见虞澜意在打一个不认识的人,他说道,“澜意先别打了,怎么回事?”

    虞澜意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么打一个人,郑山辞相信是有理由的。

    何老爹痛呼一声扑上去看见儿子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了,“快去请大夫!”

    村里的人忙去请大夫。

    没想到来郑家吃席还撞上了这种事,村民们指指点点起来。郑山辞眯着眼睛,“乡亲们,可以安静一点么?”

    他这话一说,没人敢说话了。这语气听着温和有礼却透出一股子冷意。

    郑清音看见何田的样子解气,一五一十的事情的经过告诉郑山辞跟村民们,“二嫂都是为了我。”

    “那有什么错。”郑山辞淡笑,“今天这个席是吃不了了,报官吧。”

    何老爹大着胆子说,“郑大人,小儿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就不用报官了吧。”

    郑山辞摇头,“强抢民女,这条大燕律上写着,我不是这儿的官不好做主,只能交给官府来办了。”

    何老爹强忍着心性说道,“郑大人我们私了吧。”

    “私了?私不了。”

    郑山辞带着虞澜意先去洗手,把血洗干净,又用皂角擦了擦,再把手洗干净。

    他胸腔里有怒火,只是强行压制着。

    “郑山辞,先把这事处理好吧。”虞澜意听说郑清音把事情说起来,心里也窝着火。

    “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官府。”

    这还要请乡村上面的县衙来审,只有县衙才有衙门。

    这席面众人都是带着碗打回去,不敢在郑家停留了。郑父跟郑夫郎得知这件事后,郑夫郎抱着郑清音哭,“你这傻孩子,怎么不跟阿爹说啊,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委屈。清音你太糊涂了,万一这次何田得手了,可怎么办。”

    “我当何田还是个好东西,要是知道他是这么个东西,我拿着锄头也要把他砍死!”郑父眼睛都红了。

    家里的小哥儿以前还是活泼的,结果越来越沉默寡言,性子变得怯生生的,原来是何田做的孽。

    郑山辞也不敢把他们留在院里了,等林哥儿从娘家回来,他们连夜去了镇上。毕竟在清乡村他们势单力薄,何里正不知道是个什么立场,还是在镇上安全一些。

    他们在镇上休息一晚,连夜赶到县城里,把何田的事告知给县令,县令一听郑山辞是去京城赴任,忙不迭表示自己会好好办好差事。

    古代强奸罪有三种惩罚。一种是杖刑,一种是笞刑,还有一种是绞刑。因为何田的行为没有造成,所以应该会采用前面两种刑法。

    郑山辞拱手:“县令秉公办理即可。”

    他跟虞澜意离开了县衙。郑山成也从家里人的嘴里知道这件事,心里懊悔不已。他恨自己没有看出郑清音的不对劲,让何田那个畜生对郑清音说这样的话。

    “这个畜生!”

    林哥儿:“别气了,山辞他们已经报官了,有他们好果子吃的。只是里正毕竟是里正,怕他们心里有了怨气,把气撒在亲戚身上。”

    “何里正不敢,他们家也有亲戚,这样便是跟我们撕破脸了。”

    第100章 到京了

    常县的县令收到郑山辞的报案后立马就派人去把何田带过来。虽说郑山辞说了秉公办案,但要是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他还做什么县令。

    “你犯强抢民女罪,判杖刑八十!”

    何田被抓过来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他口中喊着冤枉,“不是我的错,都是郑清音勾引我的!望大人明鉴!爹娘,救救我啊!”

    何老爹在公堂上跺脚恨铁不成钢。都到这个时候还想把脏水往郑清音身上泼,现在知道喊爹娘救命了,之前把爹娘的话当做耳边风,认为他俩阻止了他的富贵路。

    今时不同往日,郑家早就不一样了。

    何老爹唉声叹气,一看儿子还是给衙役塞了银子,让他们轻点打。何老爹明白这打人也是有门道的,只要给儿子留一条命便好了。

    衙役拿了何老爹的银子还是对何田下了重手。

    县令吩咐下来的事,他们不敢忤逆。

    “你们……”何里正听见何田的惨叫声就知道衙役还是下了重手,何婶眼泪直往下坠,“让你别去招惹郑家,现在好了你这辈子都毁了。”

    他们把何田带回去,八十杖的刑罚把他打得不省人事。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涉及到郑家的事,何家的名声臭了。虽说看在何老爹这么多年做里正把村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份上,县衙没有撤了何老爹的里正,可他们没脸在清乡村,带着儿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说何田成了一个残废,下半身动不了了,一辈子只能在床上。受了他的牵连,何家亲戚姐妹们都把何田恨死了,何老爹的里正没了,他们家的名声臭了,还把郑家得罪了,真是一个猪脑子。

    以后没人在看见他们一家人了,只是何家嫁出去的女儿偶尔会去下河村。村子里的人便猜到何老爹他们在下河村里,引得他们一阵唏嘘。

    “何田看着挺精明一小子的,怎么做出这种事。把家里的人全都害了,真是造孽啊!”朱婶感叹。

    “是啊,郑家早就跟我们不一样了,他心里还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样子自己的一辈子算是毁了。本来里正就给他张罗了婚事,是他一直拖着不肯成亲,我当他在想什么,原来还是想等清音回来,想娶他。这人是没救了。”

    郑家的亲戚脸色不太好,“山辞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遇见这么糟心的事,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乡亲们想起这事心里也一阵惆怅。

    当了大官的郑山辞好不容易回来,他们还没巴结,连夜就走了,看样子到了京城后,以后也很少会回来了。

    “地里还有活,先去把田地里的草锄了晚上吃饭时再来说这些事。”一个婶子把晌午饭吃完了,自己拿着碗回去了。

    其余的妇人跟夫郎各自也散了。

    下河村比清乡村还要小,何老爹不做里正后,县衙就不会给他发俸禄,米粮这些了,以后只能靠下地干活维持生计。他们把清乡村的田地卖了到下河村买了几块好地,何田算是不成了,何老爹已经联系族老,想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来养着。他们家就何田一个独子,对他好,还送去读书认字了,好不容易儿子有本事了,让他去镇上找活做。

    他嫌镇上的活太磨人便在村子里待着,知道郑家发达了就动了歪心思。

    何老爹抽了一口旱烟,“我们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要是他的身子治不好了,我们养着,多一个人的口粮。要是以后我们自己都不行了,他唉,就听天由命吧。”

    何婶抹了抹眼泪应一声,“你说得对。早知道我们应该还是把他关在家里,我、我以为他过了这些年已经没念想了。”

    “谁知道。”何老爹把烟熄灭了,谁知道把日子过成这样。

    ……

    郑父跟郑夫郎坐上马车,他们拉着郑清音坐的同一辆马车。虞澜意掀开车帘,看见外面在下雨了,他把车帘拉上,冷飕飕的。

    “郑山辞外边下雨了。”

    郑山辞拿了披风过来披在虞澜意的身上,“前面有一座小城,我们今天暂时在那边停一停,夏雨多,来得又快又急。”

    他们到了小城就去驿站了。这里离京城不远了,周围都有驿站。郑山辞看了地图,按照他们的脚程,还有五天就能到京城。

    郑父跟郑夫郎已经习惯住驿站了。郑清音的情绪好很多,晚上在下雨,他们便没有出去。林哥儿把多多放在床上,郑山成躺在床上,多多在床上爬,眨巴着眼睛看着郑山成,鼓着手喊爹。

    “小顽头,别吵着你爹。”林哥儿把窗户关好,给多多换了尿布。

    “没事。”郑山成握了握多多的小手,心里一片柔软。

    “相公,你的腿到了京城再请大夫看看,宋大夫说还是要每隔一段日子都请大夫看看,免得骨头长歪了。”

    “好,我现在倒是不觉得太疼,只是觉得有些痒。”郑山成说出自己的感受。

    林哥儿面上带笑,“骨头痒,这不就是说你在长骨头嘛,这是好事,你别去挠,要忍着。”

    郑山成点头应下。

    另一边虞澜意缩进郑山辞的怀里,他太冷了。晚上洗完脚,脚就变冷了,他看见郑山辞上床了,眼睛一亮,拿自己的冰脚去蹭郑山辞。

    郑山辞被他的冰脚吓一跳,把他的脚拢过来用脚夹起来暖着。虞澜意挨挨蹭蹭着郑山辞,把头依恋的埋在郑山辞的脖颈,双手摸着他的腹肌取暖。

    耳边是郑山辞轻轻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把虞澜意整个人笼罩其中。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淋淋的声音,虞澜意闭上眼睛,抬起头亲郑山辞的下巴。

    两个人的视线没有对上,周围是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驿站的隔音不太好,有人晚上到了驿站喊人给他们拿饭菜跟酒来,驿站的人应了一声,上楼去拿酒,还有晾在上面的肉干,他们听见了咚咚咚上楼下楼的声音,还有酒盖被拔开的声音,发出啵的一声。

    郑山辞用唇封住虞澜意的嘴巴,把他的呻吟吞下。

    这下脚不冷了,全身都是热的。

    ……

    京城

    虞夫郎算了日子,知道他们回来就这几天的事了。遣了人每日都在京城门口蹲守,有了消息就把少爷跟二姑爷一起接进侯府。

    侯府的侍从这几天都在城门口打探,看见几辆马车过来了,为首的马夫他们认识,他们一改萎靡的气息变得高兴起来,“二少爷回来了,你快去告诉夫郎,我去迎二少爷!”

    马车刚进了京城,就有人喊二少爷。虞澜意喊马车先停下,掀开车帘一看是家里的人。

    “你怎地过来了?”

    “二少爷,夫郎这几日都让我们在这等着。”

    “我们先去府邸,等会儿就回侯府去。”虞澜意心中一酸,又想阿爹了。

    郑山辞安慰的拍了他背,把他搂在怀里,“等到了府邸,把家里的人安排一下,我们就去侯府看看。”

    “二少爷,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郑父跟郑夫郎,郑山成他们都是掀开车帘在看京城,他们头一次来京城看什么都新鲜。京城车水马龙,到处都是喧闹声,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大多是穿着锦衣华服,有歌女唱着词人刚写的词,歌声婉转,琵琶声动人。街上还有花香味,香了很久。护城河水波粼粼像是玉带子一样,拱桥上人流如织。

    京城太热闹了。

    多多趴在车窗上,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

    林哥儿把多多抱过来,自己透过车窗去看京城。郑清音看见这热闹的场景,一排排的商号挂在铺子的前面,整整齐齐的,每个商号都不一样。有风吹过来,郑清音把碎发挽到耳后,看着这些商铺唇角带笑,他笑起来像是芙蓉花一样,柔美中带着安静。

    虞澜意掀开车帘看见熟悉的大街,心里高兴,他趴在车窗上,看见还有几个相熟的哥儿从金衣阁出来,他的目光没落在几个哥儿身上,落在金衣阁的牌匾上,眼中闪着光。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

    郑山辞还想瞧什么东西让虞澜意看得这么起劲,他凑到车窗顺着虞澜意的目光落在金衣阁上面。

    郑山辞扶额。

    马车到了府邸,他们一行人下车,余下的行李有侍从拎着。他们当初从京城去新奉县,这府邸还留了一家三口守家,他们回来这府邸还是干净的。

    “邓雪,你先带爹跟阿爹,大哥他们先去屋子里看看。”郑山辞吩咐道。

    邓雪福身。

    “爹,你们先休整片刻,晚上吃了饭,我们一起出去逛一逛。”

    郑父跟郑夫郎应一声,整日舟车劳顿,虽说他们对京城很稀罕,但还是先休息一阵才有精神去看新鲜的。

    多多打了一个哈欠,郑清音捏了捏他的小脸。

    “金云,旺福,府邸怎么布置就交给你们了,我跟郑山辞去侯府看看。”虞澜意是没什么困意的,他精力满满,扯着郑山辞就出门了。

    郑山辞知道他心急,顺着虞澜意跟他走。

    “我先去买点礼物吧。”郑山辞坚持要去先买点礼品,给虞夫郎挑选了一块玉石,给长阳侯挑选了一罐茶叶,还有虞长行挑了一支毛笔,给安哥儿挑了发簪。这发簪是虞澜意挑选的。

    虞澜意说,“我给他们买了礼物的,你怎地还要买。”

    “不能让你一个人花钱,我总要给岳家尽尽孝心。再说了,我都三年没回来了,还把他们家的明珠带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我本来就是理亏的。”郑山辞轻轻的笑了,“现在身上有钱了,多少是一份心意。”

    虞澜意心里有些软,哎,谁说这样的相公不好了,这不是很知礼节,还很会做人,而且看出来郑山辞是尊重他们家的。

    他想就算他们家是寻常的人家,郑山辞还是会这么做的。这样一想,他心里就更柔软了。

    “我帮你拎礼物。”虞澜意伸出手。

    “没事,我还拎得起来。”郑山辞没让虞澜意经手。

    虞澜意跟在郑山辞身边,心里一直在冒泡。心脏泡得软乎乎的。

    到了长阳侯府门口,门子大喊:“二少爷回来了!”

    虞澜意高高的仰着头就进去了,郑山辞跟着虞澜意一起进去了。

    再一次来到长阳侯府,郑山辞的心性变得更加沉稳了,他们到了正堂,只看见了虞夫郎。

    郑山辞:“见过阿爹。”

    虞澜意直接扑进虞夫郎的怀里。

    虞夫郎笑着,“山辞不必多礼,快坐下吧。你瞧瞧你,当着姑爷的面还是这样没规矩,真是的,都三年了还没什么长进。”

    “阿爹,这是我带来的礼物。”

    虞夫郎笑道:“都是一家人,上门还带什么礼,还显得生分了。以后别带了。”话是这样说,虞夫郎心下对郑山辞却是更为满意,只觉得他是知书达礼的人。

    二儿婿一别三年,从正七品的县令变成了从五品户部员外郎,也没让他们家里帮忙就自己升官升回来了,现在一看这孩子还是没变,只是变得更沉稳了。

    抱瑜握瑾,冰壶玉衡。

    虞夫郎对郑山辞很满意。

    虞夫郎把目光落在虞澜意身上,让他起身看看,瞧见他性子没怎么变,被他说了还是气鼓鼓的。

    虞夫郎心中一软,“青州来消息说出了蝗灾,没过多久又说出了瘟疫,你不知道,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你出了什么闪失。”

    虞澜意依偎过来,“阿爹,我们没事了。郑山辞可有本事了,我是待在家里没出门,他才危险,还要去县衙里主持大局,可辛苦了。”

    虞澜意明晃晃的为郑山辞邀功。

    他的喜欢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虞夫郎看向郑山辞,“山辞是辛苦了些,是个有本事的。你这样的年纪做事周全,心眼也正,是个好孩子。你这样的小辈成了我们虞家的儿婿,我们打心底高兴。”

    郑山辞对上虞夫郎慈爱的目光,心中一热,拱手道,“阿爹谬赞了,新奉县之事非我一人之功。”

    不骄不躁,谦逊有礼,进退有度。这样的郎君京城少见,让自家二儿子撞见了,这是虞夫郎没想到的。他之前给虞澜意选夫婿,都是在有爵位的人里挑选,选来选去没觉得一个是适合的,要是虞澜意性子柔和一些,这便好嫁了。他这个狗脾气不好选。

    跟郑山辞在一起,瞧着澜意稀罕郑山辞稀罕得不行。之前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现在知道他相公的好了。

    郑山辞喝了一口茶。茶香扑鼻,这侯府的茶是他喝过最好喝的茶。

    虞澜意坐在椅子上跟虞夫郎说他们经过的趣事,还说郑父跟郑夫郎来了。

    “山辞,改日等侯爷休沐了,我们两家还是要一起吃顿饭。你们成亲亲家都不在场,我们也没见着,现下亲家来了正好见上一面。”

    郑山辞应是。

    “山辞,你去吏部拿官印跟官服没?”

    大燕规定一品至五品穿绯袍,六品至七品穿青袍,八品九品穿绿袍。文官官袍一品绣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

    郑山辞说,“今天刚回京还没来得及,明日再去拿。”

    虞澜意私下跟虞夫郎说了买房的事,今晚他们要回府用饭,明天再来侯府用饭。

    “阿爹,明天再来看你。”

    “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安哥儿跟长行随皇帝去郊外了还未回来。虞夫郎等长阳侯回来后把虞澜意的话告诉他,让长阳侯找房子去。

    “他们回来了好,这事好办。”长阳侯叫自己的长随去办。

    “他们分开住也好,免得有什么冲突。”长阳侯是极为赞同的,要是虞澜意想回来住,他还是愿意让他跟郑山辞到家里来住。

    虞夫郎见他办事利索便没说话,心里也极为赞同,谁不怕婆媳关系。这处理不好,家都要散。虞夫郎自己就没什么婆媳关系,老侯爷跟老夫人在长阳侯承袭爵位的时候就走了。他们本就是定亲的,因为老侯爷跟老夫人这事耽误了,长阳侯守孝三年才跟虞夫郎成亲。

    他没受苦,自然不喜欢虞澜意也去吃苦。

    “我说了等你跟长行休沐后,两家人一起吃吃饭。”

    长阳侯点头,“这是应该的。”

    安哥儿跟虞长行晚上在宫里用了饭才回来,得知郑山辞跟虞澜意回来,两个人应了一声就回房了。

    安哥儿坐在梳妆台上梳头,虞长行洗漱后出来看见他还坐在那梳头,一看就是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