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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赵老师和萍姐的对话

    当八卦的街坊能和赵红敏说上话后, 他们的好奇心就逐渐消失了。

    因为无论怎么聊如何问,赵红敏看起来都只是一个礼貌温和的女人,没有任何不妥不说, 甚至谈吐还颇有涵养。

    跟杨梦一这个疑似萍姐的女儿凭空出现引起的震动,赵红敏这个远房亲戚的出现就引不起多大水花了。

    于是渐渐的, 丽萍洗发店又恢复到从前一天客人寥寥无几, 最多有人来洗头喝茶的状态了。

    而店里, 常常只赵红敏陪着萍姐在看电视。

    这天下午,她从房里出来时, 萍姐的房间门开着, 人已经下楼了。

    她从冰箱冷冻层将腌制过的鱼块拿到上层解冻, 然后在家里细细扫拖了一遍,才拿起钥匙去店里。

    盛夏时节的午后,万物生灵似乎都昏昏欲睡的,这会儿三点多了, 大街上也只剩一地耀目到刺眼的光亮,没有人出来走动。

    理发店里只有萍姐一人。

    “学洗头?”萍姐的注意力, 在赵红敏说自己想要学一下怎么给人洗头后, 从电视上全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赵红敏只点点头,“好久以前就听梦一说过,她刚来这的时候也是给你打下手帮人洗头的。”

    萍姐的目光轻轻扫过对方的脸,思忖着,但最后却直接站起身来,“那来吧, 刚好店里没人, 我给你洗一次,你感受一下。”

    赵红敏忙摆手, “不是,我学怎么还给我洗呢?”

    “就是要感受过才能学得更好。”说话间,萍姐已经走到了洗头椅旁边,往座面上拍了拍,自己则坐在了洗头盆旁边的塑料胶凳上。

    赵红敏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顺从地躺下了。

    “要让客人把头搁在头垫这,他们才能舒服,我们也能洗得顺畅。”萍姐的教学从对方躺下那一刻就开始了。

    她一边动作,一边平稳地告诉她每一步的要领。

    “淋水前自己先试好水温。”

    “手指要呈耙状,但不用绷着用力,放松就好。用指腹洗才不会疼,有头痒得厉害的,再上指甲。”

    “手掌打开的时候要软下掌心,这样托举才不会累到。”

    “按摩的时候也不用记什么穴位了,上中下左中右,顺着刷过去。”

    ……

    赵红敏听得认真,一边听一边对应着自己头皮上的触感。

    但或许是老师的声音太和缓,而手上的动作又太轻柔,赵红敏听着听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若不是这会儿正在学习中,她可能会慢慢睡过去。

    等教到怎么用毛巾将客人的湿发包束好后,赵红敏才坐起身来,脸上还带着些许舒坦的困意。

    萍姐又招呼她到美发椅上坐着,“洗完头后让客人来这坐着就行了,这椅子上的所有服务都是我来做的了。”

    萍姐拿起旁边的吹风机,摁下开关的瞬间,赵红敏耳边只觉得訇訇巨响铺天盖地而来。

    现在的理发店有了各种各样的名号,像什么美发沙龙、造型工作室之类的,配的也多是高档用品,吹头发必得用戴森。

    但这些丝毫无法影响这间藏匿在老楼下面的几十年老发廊。

    萍姐手上的电吹风,线条并不流畅,甚至钝拙得有些可爱,亮银金属面,黑色把手,黑色长线,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吹出的热风和噪音一样大,没一会儿,赵红敏湿漉漉的长发便干透了。

    “来,现在你给我洗一次试试。”萍姐的教学一步扣一步,紧凑得很。

    赵红敏听到这,竟生出些上学的时候被老师抽查的紧张来,忙“哎”一声后,循着方才的记忆引导萍姐躺下。

    但到底是第一次尝试给人洗头,方才的学习也有点临时抱佛脚的味道,所以尽管她的脑海中记下了许多知识点,但却象是纸上谈兵一样,到自己实践时便不得要领了。

    好在老师不生气,即便学生一直在问问题也耐心作答。

    赵红敏指腹在对方发间搓挠,嘴上则时时向她确认动作的正误。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赵红敏正跟手上的发丝较着劲,忽地听到萍姐的问题,一时停住了手。

    “我不知道……”她望着萍姐的脸,对方此时闭着眼,避免了眼神的直接触碰,这叫她放松了几分,“我做了一辈子的老师。虽然不是所有的学生和家长都好沟通,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职业。”

    “而且,”她笑笑,“我好像也只会做老师。”

    “那就不要放弃,”萍姐慢慢道,“不要为了乱七八糟的人放弃。”

    “但是,我……”

    赵红敏的话没说完,就被萍姐打断了,“没那么多但是。”

    “你要是想回去,我帮你解决。”萍姐阖着眼,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淡然笃定的样子尤其有信服力,“你要是想休息一年半载,我们就去学校办病休,歇一歇。”

    “歇够了再回去。”

    赵红敏急促了几分的呼吸,昭示了她此时思绪繁多。

    萍姐仿若不知,只自顾自地抛下第二枚炸弹,“婚离不离?”

    “想……想离。”

    “想就行了,想就没有做不到的。”萍姐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像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对方的淡定感染了赵红敏,她深深呼吸几次后,便平静下来了。

    “所以,能不能继续洗头?”萍姐骤然出声问道。

    “哦……嗯!”赵红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呆愣好久了,手忙脚乱又动作轻柔地给她继续按摩。

    大概是方才的氛围叫人放松,也可能是萍姐往那一站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叫人安心,总之,赵红敏很自然地开始了倾吐。

    她一手拿着花洒,一手在对方发间拨弄,就着沥沥水声,说起了往事。

    她说自己报过警的,但是丈夫变为施暴者的时候,好像在性别红利外又再镀了一层保护膜。

    她说报警之后的不了了之反而让姚常伟意识到了套着合法夫妻罩衣,怎么动手都仿佛具有天然的豁免权。

    “他看起来真的很谦逊有礼,人又聪明,所以我几乎没怎么抵抗地就喜欢上他了。”

    说完,赵红敏自嘲一笑,“只是这份精明最后用在了我身上。”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社交圈高度重叠,他后来又升职了,成了主任。”

    “他完完全全地掌控了我的生活,和什么人打交道、几点上下班之类的,他要是想,我甚至没有机会跟别人多说一句工作以外的话。”

    赵红敏说每天放学铃声响起,她都很害怕,因为姚常伟会特地兜来办公室接她一起回家,同事会打趣儿说他们两夫妻好甜蜜,她只能压着瞳孔中的惊惶,笑着应和。

    她又说起自己的妈妈,说她觉得家里有个男人很重要,说姚常伟无论怎么对她,在岳母面前总是人模狗样的。

    “我第一次给她看自己身上的伤,她还不信,说我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后来她不再这样说了,却还是要我忍,说要是离婚了,丑事就都给别人看光了。”

    赵红敏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在乎逻辑顺序,只想到什么便通通倒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酣畅地诉说。

    尽管杨梦一也很关心她,甚至她俩认识的时间更长,但她却怎么也无法对小辈说出这些话。

    她好像只能、也只愿意对长辈一样的萍姐揭开如此不堪的疮疤。

    萍姐大抵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静静听着,没有安慰,也不做评价,只由着她说了个痛快淋漓。

    电视机里正播着广告,代言人夸张的台词,配着洗脑的背景乐,在店内响个不停。

    发黄的空调忽然又噔一声,嗡嗡嗡地开始加足马力制冷,像体力不支的老人,走走停停,停停才能又走走。

    这个午后,一切都是那样寻常普通。

    但只有赵红敏知道,她好像快可以完全挣脱身上的桎梏了。

    杨梦一坐在办公室里,工牌系着宝蓝色* 挂绳,套在脖子上。

    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平光镜,方形的镜框中规中矩,但放在她脸上却显出几分知性的味道。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

    忽地,手机震了震,是微信来了新消息。

    杨梦一现在只有一个微信号了,曾经在星天地用的工作号早已废弃。

    她将称得上朋友的几人都加进了另一个号里,其实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杨梦一拿起手机,点开消息,是莎莎发来的芯姐的视频。

    视频里,芯姐正在自家院子里,逗着一只圆滚滚的小土狗。

    小狗跑起步来还不太利索,四只脚常常打架,各跑各的。

    但只要芯姐一喊牠,牠就会立刻操着不太熟练的步子,乐颠颠地向她奔去。

    小狗水亮亮的圆眼睛里全是依赖与爱,摇着尾巴扑到主人脚下。

    杨梦一知道那只小狗,那是前几日芯姐在赶集的时候花五十块钱买的。

    卖狗人说这窝小狗是自家黑松生的,肯定都是忠心护主的。

    芯姐鬼使神差掏出票子,却选了只一直呼呼睡懒觉的,尽管牠的兄弟姐妹都蹦蹦跳跳的更伶俐些。

    她只希望小狗能吃能睡能陪她就行。

    视频还没看完,莎莎的消息就又来了:呜呜呜咱们什么时候去芯姐那啊!太爽了太爽了!

    杨梦一几乎能想象得到莎莎说这话的表情,没忍住扑哧一笑。

    11:挑个周末就行啊。主要看你啦。

    美少女莎:好咯

    以前也有好几次说要去,但临到头都是莎莎要么喝大了起不来,要么人直接跟着客人跑去玩了,一消失就是一两个礼拜。

    杨梦一和芯姐都习惯了,只能嘴上叨叨她两句。

    第112章 苏连慧再次出现,小秦也恋爱了

    这会是下午四点多, 莎莎还没开工,所以闲得很,消息是一条接着一条来, 给杨梦一讲了个八卦。

    美少女莎:你还记得你毕业照那会,我说有个姑娘也是金玉宫的吗?

    美少女莎:她真的好牛!

    美少女莎:看准了客人要面子, 趁人家醉意上头的时候, 激着他转了快一百万

    美少女莎:然后!!她就消失了!!我靠!!现在客人闹起来, 发仔找她都快找疯了,老板好生气!

    美少女莎:听说还找到她老家去了, 不过她家里好像很穷, 她也很久没有跟家人联系了

    美少女莎:别人是V我50看看实力, 她是V我百万看看实力

    杨梦一看到这些消息,愣了一愣,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苏连慧了。

    上一回听到她的消息,还是跟伍老师一起吃饭的时候。

    伍老师又气又无奈地说她还得再延毕, 因为没人联系得上她,一直到答辩结束她才冒头, 但也只是微信上回了消息。

    当时杨梦一只笑笑。

    而此刻, 虽然她惊讶于对方竟敢这样大胆,但仍然没说什么。

    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八月中旬,秦珍羽终于回来了。

    罗颂白天得到司法所报到,所以没去机场接机,只跟她约了个周末的时间吃饭。

    秦珍羽搬了家后,两人一般直接约在目的地碰面, 否则反而要绕上更远的路。

    久别重逢的第一顿饭, 她们还是吃的椰子鸡。

    罗颂坐在卡座上,垂头把玩着手机, 跟恋人聊天。

    忽地,有人嘭一声直接蹦到了桌子旁,吓了罗颂一跳,但只一瞬,她便反应过来,肯定是秦珍羽这货。

    果然,一抬头,一年未见的老友正笑嘻嘻地跟自己说了声嗨。

    罗颂的脸上也漾起笑意,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带着调侃的关心。

    秦珍羽也很给面子,双臂打开,原地转了个圈,任对方看个够,“没少没缺,好着呢。”

    罗颂这才放下心来,哼笑出声,“坐吧。”

    但秦珍羽落座后,罗颂的视线还是久久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晒黑了些,但看起来均匀又健康。

    秦珍羽涂了个大红唇,戴着卡其色鸭舌帽,修身灰T恤外套了件牛仔薄外套,下半身亮绿色的宽松长裤很抢眼,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得几乎要闪出光来。

    不过,秦大社牛以前也挺自信的,这大概和交换没有关系。

    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却也不见丝毫生疏,好像秦珍羽不过是去了个短途旅游一样。

    秦珍羽坐下后,将手上提着的袋子从桌面上推了过去,嘿嘿笑说:“喏,礼物。”

    罗颂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接过,打开袋子一看,里头是一只做工精良的皮质公文包。

    秦珍羽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得意道:“你以后要是成了罗律,手上提着这包,想想就觉得贼帅。”

    她将包从袋子里提出来,在手上转了个圈,含笑道谢,“那我得把它当传家宝。”

    惹得秦珍羽哈哈大笑,忙摆手,“那倒不必那倒不必。”

    两人谈话间,服务员端上了锅子,将鸡和竹笙倒进去后,又把边上的小漏斗翻了过来。

    她们都是老顾客了,自然之道要漏斗漏完后才能开吃,便也不急,只继续聊天。

    罗颂原想着一见面就问她这半年来跟失踪了一样是咋回事,但真见着人了,悬了许久的心就落了下来。

    毕竟人看起来好好的,就够了。

    “你妈见到你什么反应?”罗颂边问,边抬手示意服务员来掀开烧烫了的金属锅盖。

    秦珍羽拿起筷子,勾起唇角,“还能咋的,说我黑了呗。”

    听得罗颂摇头哑笑。

    “所以英语好点了吗?”罗颂又问。

    “我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啊。”秦珍羽厚着脸皮道,“而且人老外讲起英语来没那么多讲究,我发现自己的中式英语都很够用。”

    “你这话可别让你妈听去了。”罗颂笑意渐深,“不然得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接下来,大多数时候是秦珍羽在分享一些趣事儿,罗颂只听着,也觉得挺逗的,是不是应和两句。

    待两人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后,罗颂才悠悠道:“珍羽啊,还记得我上回说,你回来后高低要给我交代清楚的吗?”

    此话一出,秦珍羽脸上立马换上谄笑,乖巧地猛点头。

    “那你说。”罗颂心平气和,眼神慈祥,“我听着。”

    虽然两人是同龄人,但罗颂严肃起来时,秦珍羽还是挺怵她的,而这会她笑里藏刀,秦珍羽更是紧张。

    她咽了口口水,一开口先问了个问题:“阿汤,你还记得那个……我错认成男生的大学同学吗?”

    秦珍羽话音刚落,罗颂便有了几分猜测,但面上只“嗯”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就是……就是出去第二个学期的那个寒假,我不是没回来嘛,反正就那个寒假糊里糊涂地就开始聊天了。”

    她说着,脸上逐渐染上羞赧,“就越聊越多,后来基本天天都在聊。”

    “这个假期,她也去美国了,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推迟回来的。”

    罗颂眉梢一扬,似笑非笑道:“所以,你这是……你俩这算谈恋爱?”

    秦珍羽倒是真不好意思了,咧着嘴点头,“应该是的。”

    “什么应该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是还在暧昧?”罗颂直切要害,“暧昧就跑去国外找你了?她还挺猛啊。”

    “在一起啦!”秦珍羽被对方的逼问闹急了,便直接承认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我一直以为她开玩笑的。”

    听到这,罗颂对她交换后期的突然消失就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了。

    毕竟,谈恋爱的时候,脑子里能容得下的人不多,对象占大半,她很清楚这点。

    但罗颂还是狠狠揶揄了秦珍羽一番。

    “不是说纯直?笔直?直得硬梆梆?”罗颂笑容灿烂,“脸疼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秦珍羽刀都要拔出来了,可一想到自己以前的确是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话的,便又蔫了。

    好在,罗颂也不是真想把人气死,只逗了她几句,就停手了。

    “能不能看照片?”罗颂望着秦珍羽,“可别说没照片,你走哪儿都爱拍照的。”

    秦珍羽嗫嚅几句,才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推到老友面前。

    照片上的两人笑望着镜头。

    秦珍羽笑得眉眼弯弯,她倚着的那位,双眸中也是一片喜意。

    她穿着一件竖纹衬衫,头发并不很短,碎碎软软、丰茂稠密。

    乍一看的确像个白净的小男孩,但再多细看两眼,便又会很轻易地叫人认出这是个女生。

    罗颂没有翻其他照片,看完后便将手机递了回去,“怎么称呼她?”

    “姓彭,名曼汶。”秦珍羽直接道,“你怎么称呼都行。”

    罗颂笑了,“那直接称呼名字就好。”

    罗颂结过帐后,和秦珍羽一同往外走。

    大抵是被罗颂压着问有些丢脸,秦珍羽决定反客为主一把。

    “那你呢?和梦一怎么样?”秦珍羽慢悠悠问道。

    “挺好的啊。”说到杨梦一,罗颂的面庞一下柔和了不少。

    “哟,远叔丽姨一点没察觉?”

    罗颂摇摇头,“好朋友三个字是同性恋最强的掩护。”

    秦珍羽问着问着,又想开车上高速了,嘴角噙起坏笑,三个字拐了八十个弯,“那你俩……”

    “我俩什么?”罗颂明知故问。

    “有没有……”秦珍羽却不好意思真说出来,只扭扭捏捏地绕圈问。

    但无奈罗颂偏不给她痛快,笑眯眯反问:“有没有什么?”

    气得秦珍羽给了她一个肘击,然后又追着她打。

    罗颂这才伸出双手喊停,用问句代替陈述句,“我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学生,难道还要遵守戒律吗?”

    秦珍羽这才满意,刚想贼兮兮地说两句,罗颂就将问题抛了回来,“那你们呢?”

    秦珍羽倒是想兜圈子,但甫一听到这话,说话就有点结巴了,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罗颂一瞧,便什么都明白了,弹了弹舌头,反过来调侃道:“你可以啊,不是这个暑假才见面的吗?”

    “别说了别说了!”秦珍羽猛摇头,拒绝细聊。

    果然,碰碰车上高速是走不远的。

    夜里,打电话时,罗颂跟杨梦一说了今晚的事。

    听到对方也交了女友,杨梦一也是着实惊讶了一番。

    再听她俩第一次交集时的乌龙,她又忍不出笑出声,“所以,是阴差阳错的缘分啊。”

    罗颂也忍俊不禁,但笑着笑着,又有些感慨。

    两人一同长大,现在各自恋爱,再次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时光的流去以不同形式刻印在了她们身上。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听到杨梦一发出了致命提问。

    “所以,你和珍羽以前就没什么感觉?”

    杨梦一自认没什么醋意,但一说完,却又嫌弃这话听着很幼稚,可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了。

    但好在,罗颂比她更幼稚,一听这话就乐了。

    要知道,恋爱两年,因为双方都很坦荡,所以杨梦一从未有过什么吃醋的表现,所以罗颂竟因这话贱贱地生出些快乐来。

    不过,她可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还是斩钉截铁道两人啥都没有,一心学习。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三个字:不同频。

    杨梦一哼哼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而电话那头地罗颂笑得像个弱智。

    两人又聊了会儿,直到发烫的手机拉响结束铃。

    但杨梦一的最后一句话,却往平静的水面投了颗巨石。

    她说:“罗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第113章 租房艰难

    杨梦一的话一出, 罗颂直接就给砸蒙了。

    她久久没有出声,沉默的停滞让杨梦一误以为她不愿意。

    杨梦一心底有些难过,但还是体面地递出了台阶, “不想或者不方便都没关系,我就问问而已。”

    话音刚落, 罗颂才回过神来, 猛地拔高声音道:“别啊!我愿意啊!”

    罗颂的嗓门之大, 震得杨梦一立即将手机拿远了,待喇叭没声才慢慢将手机贴回耳边。

    她笑着骂她, 让她小点声, 完了又嗔怪她方才怎么不早点说。

    罗颂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激动过了头, 嘿嘿讪笑,“我这不是太开心了嘛,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她这会儿其实也没好到哪去,心跳得厉害, 像蹿上树的松鼠,在不同的树间来回弹跳。

    不过, 她还是压住了澎湃的心潮, 先问为什么不住萍姐那了。

    “因为赵老师要在这再多呆一年半载,我老当厅长也不方便。”杨梦一耸耸肩,“刚好租个离公司近一点的,通勤上能省点时间,每天挤地铁也很痛苦啊。”

    罗颂快乐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但还是先问了下她的预算, 坦诚道自己可能没办法承担太高的房租, 毕竟市内的房子寸土寸金,房租都很高。

    不过这点, 杨梦一在开口发出邀请前就已经想过了。

    “其实,你不用分摊房租的。”杨梦一哄小孩一样说,“租房是我不得不做的事,但你不是只有这个选择,你只是来陪我的。”

    “而且我们公司交的公积金很高,基本可以覆盖租房的需求。”

    她太了解罗颂了,她是个负责的人,对于自认为该承担的责任总是很认真。

    不得不说,杨梦一看得很准。

    对于什么都不付出,罗颂的确不能接受,但不是出于什么住女友的会有吃软饭嫌疑这种无聊的原因。

    罗颂无数次幻想过两人的未来,她是很真切地期盼着两人能白头偕老。

    听起来很幼稚,但她所有的人生规划,从考证到考公,以及未来可能的职业方向,全部都考虑到了对方。

    她在努力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就像自己的爱人一样。

    既然如此,罗颂就会希望和对方一起迎头并进,在未来的每一段路里都是如此。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经济还未完全独立,所以并不会无知地说自己一定要对半出,更不会为了达到对半出的目的而要求对方降低对房子的要求。

    所以,她也能退一步,接受自己少出点钱,多出点力。

    罗颂沉吟半晌,才斟酌道:“要不这样吧学姐。你先把对房子的要求列出来,地理位置、房屋大小之类的,我们在网上先了解一下租房市场。”

    “你白天要上班,我的话,这份实习也快结束了,之后我就负责实地勘察。”罗颂的声音很沉稳,“有不错的,你再来看。”

    “如果不要求一定住小区房的话,我还可以去扫扫楼,看看有什么价格不错的笋盘能捡漏。”

    杨梦一很喜欢罗颂说话井然冷静的样子,只笑着应好,俏皮道:“那接下来要麻烦您多操点心啦。”

    感知到对方的欣喜,罗颂也跟傻呵呵笑。

    什么理智冷静,在恋人面前都是假的。

    接下来的日子,罗颂就更忙了。

    在办公室里坐着,将当天的活做完后,还得掏出资料备考法考,只能在休息的空档,偷时间一样在手机上浏览各种租房消息。

    但尽管如此,她的效率也很高,就连豆瓣小组她都翻了个遍,她总是尤其关注同城的转租消息,尤其是租户个人自转的。

    因为罗颂大四还有好几节课,杨梦一叮嘱她要结合到祁大的距离来考虑房子,但罗颂面上点头,实际上只将杨梦一的需求列到首位。

    毕竟就算离祁大不近,也只是需要自己早起而已,她还是希望恋人能住得舒心。

    杨梦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打算阳奉阴违,但罗颂是只固执的大水牛,只能在最后看房的时候自己多替她留意了。

    因为龙西离市中心不近,要确定房子光线情况的话还得在白天看房,所以罗颂只能在周中联系好房东或中介,准备在周末集中看一波。

    八月最后一个周末走下来,对于找房租房的困难,罗颂有了全新且深刻的理解。

    能直接联系上房东的还好,大家没有什么废话,一个开门一个看就是了。

    但跟中介对接的就麻烦得多了,中介费虽然不用租客出,但房租越高,他们的提成便越多。

    所以有些中介会压下手里符合对方预算的房子,只管带去看些房租更高的。

    但他们做得隐蔽,往往会先带看几套价格合适但破烂不堪的房,又在对方表示不满的时候适时说出还有几套好点的,就是价格超了一点点。

    等客人点头看完这几套房后,便又以同样的理由带去在高价基础上再超“一点”的房源,这样一点点一点点地累积,最后总有人糊里糊涂地签下合同。

    但这还不是最恼人的,若遇上用假房源骗人来的,那是真的要气吐血。

    总之,这个被看房行程塞满的周末结束后,绕是罗颂这样身强体健的人,也躺在床上,头昏眼花。

    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确定了一定要租个小区房,至少周围环境和安全都能有一定保障。

    瞧她累成这样,还得爬起来看书复习,杨梦一有些心疼,说自己周末也可以来帮忙,却又被她哄了回去。

    杨梦一向来是拗不过她的,便也只能乖乖点头。

    直到开学,她们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

    第一周周中,罗颂在午间休息时分也会去看房,偶尔甚至直接去一些小区门口问保安,小区里有没有出租的房子。

    只可惜,全都无功而返。

    罗颂是个有耐心的人,但这样一周周地空军,也叫她焦急起来,更别提还有近在咫尺的法考。

    要不是中途还有女友的生日,两人一起小小地约会了一场,缓和紧绷的神经,罗颂怕是会变成暴躁大狗。

    但好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很突然地,事情便迎来了转机。

    这周周六,罗颂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白天按照谈好的时间顺序挨个去看房,看到下午两点多也一无所获。

    晚上,复习到一半,腰腿实在酸软,她干脆稍事休息,爬上二层床,瘫在上头。

    但就这样,她还不忘抓着手机,翻看各种租房消息。

    忽地,她在同城页面刷到了一个个人急转的帖子,是一个老小区房。

    但图片能看出,房子应该是装修翻新过的,屋内看起来新亮一片。

    面积不大的一房一厅,两个人住刚好,虽然没有电梯,但好在楼层不高。

    租金踩着预算线,不算便宜,却也不贵,加上因为急着脱手的缘故,新的租客甚至不需要交九月房租。

    房子在香水区边沿,离北田区很近,她打开导航软件看了下距离,发现坐地铁只要十来分钟就能到杨梦一的公司。

    罗颂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双手捧着手机,垂头在屏幕上哒哒哒打字,给帖主发去消息。

    难得看到完美符合期待的房子,她此时只觉得等待对方回复的每一秒都让人焦急。

    “你好,房子还在的”

    只这一句,就叫罗颂欣喜到振臂大呼了一声耶。

    寝室里这会儿只有李玲娇和刘诗淇在,刘京溪是早就回家了的。

    她俩也在复习,都被她忽如其来的叫喊声吓了一跳。

    李玲娇拍着胸口,睁圆了眼,“干嘛呢罗颂!”

    罗颂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礼,把脑袋伸到护栏外,对着下边的两位室友连连道歉。

    但她们也不计较,甚至还调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罗颂脸上笑眯眯,但什么也没说,只赶紧捧着手机与帖主交换联系方式,敲定翌日看房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罗颂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虽说是小区,但也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小区了,安保并不严密,想进就能进。

    小区门口有一个巨大的公告栏,上边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还有些招租信息。

    她暗暗记下这点,想着待会儿还能来这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罗颂朝六栋走去的路上,能看到道路两旁能挤进车的地方都停满了车。

    几十年前的地产商大概也没想到,老百姓们会在未来过上家家户户都有车的生活。

    罗颂看了下手表,随即加快步伐,朝目的地奔去。

    爬上六楼的时候,帖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也不认生,见到人便挥了挥手,一脸笑容道:“Hello,你是约了今天早上看房的是吧?”

    罗颂礼貌笑笑,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她进了屋。

    屋内已经不是一个凌乱能概括的了。

    很多纸箱子,有些已经用胶带封好堆在一边了,有些还敞着口,并未填满。

    地上有一大卷珍珠棉,大概是为了打包易碎品准备的。

    见状,女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乱,小心脚下啊。”

    说着,她又主动提起这房子的情况,“这房子前两年翻新过,我是第二任租户。坐北朝南,阳光很好,不是顶层,所以夏天也不会太热。楼上也没有什么噪音。”

    她边走边说:“租的话不用给中介费,因为是从我这接手的。合同到明年四月,到期了想续签也是可以的。管理费和水电我也给你发过了。”

    罗颂点点头,顺着对方的指引将厨卫、卧室和阳台都看了一遍。

    犹豫一瞬,她还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口:“我冒昧问一下,请问你怎么不租了?”

    女人笑笑,脸上有些羞赧的得意,“我买了房,所以不租了。”

    “恭喜啊。”罗颂真心实意道贺,毕竟能在祁平买房,是真的很厉害了。

    第114章 机缘巧合找到房

    女人笑盈盈地道谢,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这几天有不少人来看房,今天上午已经来了两拨人了, 你之后还有一位。”

    “所以,”她提醒道, “如果想要的话要尽快定下来。”

    罗颂嗯一声, “你介意我在房子里拍个视频吗?因为是和女朋友一起住的, 所以她也需要看一下。”

    闻言,女人脸上也不见诧异, 只笑着让她随意。

    罗颂便拿起手机, 点开录像, 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给了杨梦一。

    大概杨梦一此时并没有看手机,消息发出去后,一直没有回应。

    罗颂拨去一个电话, 也无人接听。

    与陌生人同处一室到底有些不自在,她便寻了个借口, 出门去了。

    她不嫌地板脏, 挑了个看起来干净点儿的台阶就坐下了,安安静静地等恋人回复。

    此时临近午饭时间,楼道里有饭菜香传来,罗颂甚至能听到不知哪户人家锅铲炒菜的铛铛声。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过了会儿,她忽地听到背后有人推门而出,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罗颂转过头去, 正是方才的女人, 对方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为难之色。

    她一瞧, 暗觉不妙。

    果然,女人开口就是一句“不好意思”,说房子刚刚被昨天看房的人要了,定金也给了。

    罗颂泄气一叹,但也明白是自己下手晚了,怪不得旁人。

    “没事,”她只得礼貌微笑,“那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女人的歉意不减,也朝她微微欠了欠身子。

    心仪的房子就这么飞了,接下来又得陷入找房的困境之中,罗颂想想便觉得头大,连带着走路也没了气力,只软哒哒地一步一台阶往下挪。

    转过四楼的拐角,往三楼走时,罗颂瞧见前边有个老人,拿着一张大的折叠木桌,小心翼翼地走着,

    许是桌子太大太重,又可能是老人体力不支,一层楼梯没走完,老人却已经晃着身子,似乎要摔倒了。

    只一瞬间,罗颂脑海中便响起一声尖锐爆鸣,什么懊恼难过通通忘了,汗毛竖起地大步往下跳去,灵活又精准地撑住要掉未掉的桌子。

    待老人站定后,罗颂才发觉自己脑门上都覆了一层冷汗,心也咚咚直跳。

    她长嘘一口气,视线落在有些茫然的老人身上,见他头发花白,灰发只寥寥几缕,动作也并不很利落,更是庆幸自己阻止了一次意外的发生。

    毕竟,年纪大的人若摔了,那就不是伤不伤的事了。

    许多看着身体尚且硬朗的老人,他们生命的衰败凋零,都是从意外摔跤开始的。

    罗颂收起思绪,只出声询问:“爷爷,您是要把这桌子拿到楼下吗?”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哎哎两声应是。

    罗颂干脆接过桌子,“我给您拿下去吧,您别摔着了。”

    老人一听,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姑娘,谢谢你嗷。”

    罗颂爽朗一笑,说没事,想了想,又问:“爷爷您还有什么要搬下去的吗?我给您都拿了吧。”

    老人听着,又不好意思起来,“有是有,但是太多了,我自己一点点拿下去就好。”

    “那有什么,我多跑几趟的事而已。”罗颂倒不着急走了,只用手稳稳扶住桌子,“您是要搬家吗?”

    老人摇摇头,“我租客搬走了,留了好些东西在屋里,我们就只能自己搬了。”

    罗颂听了,心下一动,“爷爷,那您那房子还往外租吗?”

    “租啊,所以才在这清东西。”

    “那我能看看房吗?”罗颂紧接着问,“我刚刚在六楼看房呢,结果房子被人租了,现在也还在找房。”

    “那真是巧了,”老人听了一拍手,往后一指,“就是这。”

    罗颂顺着对方手指望去,巧合的是,那房子跟方才女人的那户是同一边,户型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出入。

    她心里激动,但也惦记着先将手上的大家伙处理掉,“爷爷,那我先把这桌子拿下去,然后再上来哈。”

    老人点点头,“放在垃圾箱旁边就好,会有人捡走的。”

    罗颂应了声好,扛起桌子脚步飞快地下楼去,生怕慢了一步,回来又发现房子没了。

    因为跑得太急,罗颂回到四楼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老人站在门口等着,见到她这样也呵呵笑出声,“小姑娘急什么啊,这房子又不会跑。”

    罗颂只嘿嘿一笑,礼貌地跟着进了屋。

    跟六楼的屋子相比,这里显然要旧很多,是没有翻新过的原汁原味。

    但房子看起来是有被好好呵护的,虽然旧,却不破,墙面上还能看到好几处补漆的痕迹。

    壁柜和顶柜是无法挪动的,紫红一片,看起来像是红木制成的。

    客厅吊顶正中间,有一盏繁复精致的水晶吊灯,但看起来倒是没怎么擦洗过,蒙了一层灰。

    这屋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出装修时的用心。

    不像是出租屋,倒像是自住房。

    罗颂将疑惑宣之于口。

    老人叹了口气,说这屋子原本是儿子一家住的,后来他们出国定居了,才租了出去。

    “我和老伴就住在三楼,正下方那户。”老人脸上染着落寞,“原想着方便带孙子,但也没用上。”

    老人说,房子空出来后这么多年,都是同一个人在租,现在突然搬走,是因为妻子怀孕了,得换大房子。

    “那他们也不清理房子吗?”罗颂皱着眉头。

    “也理解,”老人倒不生气,“他爱人快临盆了,找了很久的房子,急急忙忙搬走的,押金也没要,说当赔礼。”

    闻言,罗颂微蹙的眉头才松动了些。

    “那爷爷,我想问一下这房子的租金和水电怎么收费。”罗颂问出口的瞬间又有些忐忑,只祈祷房租不要太高。

    但老人家报出的数字,叫罗颂蓦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简直想要一口应下,立即把合同给签了。

    但她纠结半晌,还是过不去良心那关,于是提醒道:“爷爷,这个租金可能太低了,刚刚六楼看的那户,比您这高了一千多呢。”

    “七年前租给租客就是这价,这么多年也没涨过。”老人随意地摆摆手,满不在乎,“我和老伴年纪大了,钱也赚够了。”

    “而且,能租给你我也放心。”老人暗含欣赏的目光扫过罗颂的脸,“你这小姑娘,热心肠。”

    “不然,我们也没精力带人看房了,只能交给中介。”老人撇撇嘴,“但我对他们可不放心。”

    罗颂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懵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老人话音一转。

    “不过,你要是方便的话,有时候能不能帮我拿下快递。”老人笑眯眯道,“我儿子儿媳有时会给网购些东西到这来,但有些快递不送上门,我们也有些搬不动了。”

    罗颂答应得干脆,却又忽然想起,这事还得恋人拍板。

    她语气小心地询问:“爷爷,我能不能等……等朋友来了后再做决定,我们是一块儿合租的。”

    老一辈的接受能力有限,罗颂摸不准对方会是什么反应,所以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老人更不会多想,只随和地应好。

    罗颂这才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是杨梦一的回电。

    看时间,应该是刚刚搬桌子那会打来的,所以罗颂没有注意到。

    她赶忙回过电话,这次,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

    罗颂简单说了说情况,问杨梦一这会儿方不方便来一趟,实地看房。

    得到肯定回复后,罗颂高高兴兴地将地址发了过去,还将地铁哪个口出都说得清楚。

    杨梦一过来要些时间,罗颂便和老人闲聊了会。

    老人说自己姓洪,八九十年代下海经商赚了点钱,才能买下两套房子。

    听到罗颂在祁大读法律,老人眼中的欣赏渐盛。

    没聊多久,洪爷爷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开口邀请道:“我老伴今天中午煮饺子,小罗要不要下来吃点?”

    罗颂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刚见面就去蹭饭,连连摆手,说跟室友约了待会儿一块吃饭。

    洪爷爷这才作罢,自个儿站起身下楼吃饭,留她一人呆在屋里。

    罗颂:……啊不是老人家,你对我就这么信任吗?

    杨梦一顺着导航进到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一脸懵的罗颂。

    “怎么在发呆?”杨梦一没忍住扑哧一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

    罗颂在恋人出声的瞬间就回过神来了,顺势抓过脑袋上的手,合拢在掌心里。

    “在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而感动。”罗颂也扬起笑容。

    杨梦一不知前因后果,乍听这话,反倒更加不解。

    趁着洪爷爷还没上来,她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又细细说了,听得杨梦一也惊讶连连。

    “想不到啊,好神奇的巧合。”待听到租金的那* 刻,杨梦一一双圆眼里挤满了惊奇,“那这房子你看过了觉得怎样?”

    “我觉得挺好的,离你公司也很近。”罗颂是真的很满意。

    说完,她又拉着杨梦一在屋子里转悠,“来,你看看。”

    其实罗颂的肯定就足以让杨梦一眼睛都不眨地点头同意了,但瞧着她一脸雀跃,她还是顺从地被牵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

    因为小时候住的房子里乌烟瘴气的,在龙西租的房子又狭小不堪,所以杨梦一对房子的接受度很高,只要不是战损风,估计都能住。

    更何况,这房子的确是不错,白天屋里亮堂堂一片,叫人看着就心旷神怡。

    她来时也查过祁大到这的地铁线路了,只要三四十分钟,也还是不错的。

    两人对视间,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满意的意味。

    于是,折腾了许久的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115章 告诉全世界要搬家

    秦珍羽收到罗颂的消息, 宣布自己即将搬去和学姐同居时,正在甜品店里吃刨冰,旁边坐着彭曼汶。

    她们一人一碗, 一份是招牌芋圆牛乳冰,一份是凤梨冰。

    但秦珍羽会直接蒯一大勺彭曼汶的凤梨冰, 但彭曼汶也只是笑。

    在两人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 彭曼汶也总是什么都应好, 整得秦珍羽忍不住想试探她的容忍底线在哪。

    可惜这会儿恋爱了,她也还没摸索出来。

    秦珍羽嚼着软糯的芋圆, 望着手机的双眼瞪得圆又大, 随后转过头含混不清地说:“我靠!我那朋友罗颂!她要跟女朋友同居了!”

    但到底是羡慕的, 震惊过后,秦珍羽将冰到舌头都梆硬的一大口冰咽下,就接着道:“我们以后也住一起吧。”

    “呃嗯,”彭曼汶似是没有想到话题会这样忽然地拐到自己身上, 几不可查的呆愣后,即刻回道:“行啊。”

    听着对方迟滞的语气, 秦珍羽眯了眯眼, 嗔怪道:“为什么犹豫,你不愿意吗?”

    虽然话说得很强硬,但结合她脸上灵动狡黠的小表情,这句质问便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了。

    彭曼汶清晰地知道这点,脑袋一转,便立即一脸无辜地举起了手做投降状, “你怎么会这样想啊?”

    秦珍羽这才哼哼两声, 放过了她。

    对于自己和彭曼汶的关系,秦珍羽没有想过要隐瞒。

    就好比此刻两人在校内的甜品店里, 是肩靠着肩、腿挨着腿地并排坐在卡座里的。

    除了恋人,其他的社交关系都不会这样空着对面的位子不坐,硬挤在一块。

    她不在乎人来人往中有没有相识的同学朋友,反正她已经很直白地发过朋友圈,昭告天下了。

    当然,是妈妈舅舅外公等所有长辈亲人都不可见的那种。

    陆宁到祁平的距离,从前让她惆怅,现在叫她庆幸。

    山高皇帝远,妈妈不会知道这里的事。

    而彭曼汶,似乎只要站在那,脑门上就写着拉子二字了。

    自开学起,两人亲昵地在校内一同活动时,偶尔也会被人用自以为隐晦的目光打量,但她们都不在意。

    而且,彭曼汶从前似乎也有过同校的女友,只是任由秦珍羽怎么问,她都只搪塞着,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有时被问烦了,她则会反问一句,难道秦珍羽知道了能保证不生气吗。

    秦珍羽便无言了,她虽然大喇喇,但“恋人的情史”,搁谁那都是高度危险的话题,她可没有笃定自己不会生气的自信。

    所以虽然好奇,但她也无可奈何,只撇撇嘴不说话,直到忘了这次交锋后的某一天,再次提起同样的话题,并得到同样的答案。

    不过,和彭曼汶的恋爱,新奇愉悦的比重大到她可以容忍这些瑕疵的存在。

    秦珍羽偶尔也会惊讶于自己竟真的和一个女生陷入爱恋中,但同时,她也能无比肯定自己是认真的。

    不是将LGBTQ当作什么时尚元素糊在身上,企图成为弄潮儿,她是真真切切地动心了。

    也正因此,她才会忍不住复盘所有的心路历程,毕竟她在从前二十多年,都确信自己钢铁直。

    虽然都只是少年人间递递小情书和给对方送零食之类的行为,但对象到底都是男生。

    不过,其实这会要她再回想的话,那几个青涩的男孩都没能在她记忆里留下一星半点儿的痕迹。

    而彭曼汶,或许是自己远在异国时得到了她长时间聊天的陪伴,或许是的外貌,是两人乌龙的初遇埋下的伏笔,又或许是对方对待自己总是宠溺又体贴。

    总之,当秦珍羽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日趋暧昧时,是一丝反感与惊愕都没有,甚至隐隐升起些期待。

    秦珍羽的生活是热闹的,她精力十足,对新鲜事物都抱有充分的好奇与包容。

    在这段恋爱以前,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足够有趣了,但这份肯定被彭曼汶打破了。

    彭曼汶的生活在热闹之上,更多了些成人世界的五光十色的精彩。

    譬如酒吧,从前秦珍羽也和室友兴致勃勃地去玩过,但可能是不爱喝酒的缘故,她并没有品出什么趣味来。

    但跟彭曼汶去便不一样了,她总是游刃有余,带着拘谨到无措的秦珍羽在里头自如穿梭。

    摇骰喝酒和言语上的你来我往,似乎没有她做不好的事。

    秦珍羽乖巧地坐在她身旁,只觉得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她们呼吸之间也都充溢着罗曼蒂克的因子。

    开学不过小一个月,秦珍羽就像被她拉进了兔子洞里一样,将陆宁工大周围藏着的各式酒吧酒馆通通去了个遍。

    惹得她忍不住打趣对方,说这样熟悉,怕不是常客。

    对于秦珍羽恋爱后的生活之丰富,罗颂也只是略有耳闻,毕竟秦珍羽现在跟她叨叨的时间少了许多。

    不过,罗颂也实在是忙,找到房子签订合同后,紧接着的本该是搬家,但无奈九月中旬有法考客观题考试。

    两人稍一商量,便决定在罗颂考完后的那个周末,再一齐搬家。

    伴着紧锣密鼓的复习,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仿佛一眨眼,就到了搬家的日子。

    罗颂自己的话,随便将东西收一收,拉着行李箱去就够了,反正一周还要来祁大好几趟,漏了再拿就是了。

    但杨梦一不一样。

    她希望能让赵老师在萍姐那有更强的归属感,就像当初自己被接纳时的安心,所以她打算将自己的东西清空,将位置统统腾给她。

    罗颂知道后,想着将家里的车开来载东西,但杨梦一认真考虑后,决定还是用快递的形式将行李直接寄到新家,还省了搬东西爬楼的辛苦。

    自房子定下后,对于即将搬家这事,她们好像从一种忙碌进入了另外一种忙碌中。

    但和找房时的劳碌不同,驱使她们行动的是期待而非焦虑,

    两人细细计划着周五的时候将快递寄出、周六早上到出租屋里做大清扫,等下午同城快递把行李都送来后再一一归整。

    光是想想都能提前感受到搬家的兵荒马乱,但期盼与雀跃让她们干劲十足。

    罗颂早在签好合同那天,就和室友说了自己要搬出去的消息。

    开学以来,为着找房的事,罗颂每天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回到寝室时满身疲惫。

    如此种种,落在室友们的眼里,早就惹起不小的猜疑了,只是出于礼貌,都没有主动过问罢了。

    这下罗颂自己主动托出,暗戳戳好奇了许久的李玲娇,惊讶得连音量都没忘了控制,大声道:“我靠!你没交住宿费吗!”

    以淡定出名的刘京溪,摘下一边耳机,叹了口气,对满面震惊的李玲娇说:“肯定交了啊,不然罗颂这半个月怎么进得来。”

    李玲娇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

    见状,罗颂忍俊不禁,“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中午我还是会回来休息的啦。”

    李玲娇一脸纠结,似乎想问什么,但被刘诗淇拉了拉衣袖,还是没有说出口。

    罗颂这人,说她乖吧,但她在辩论时锋芒毕露的样子就明晃晃写着“不好惹”三个字,更别说同性恋这样大胆出格的事了。

    但说她不乖吧,她又几乎从不逃课,哪怕是刷学分的课也有在好好听讲、认真做作业。

    不过,同住一屋檐下的这几年,她待她们都很友好,好到有种无有不可的错觉。

    每回早八的课都是她去占座,平时请她帮个什么忙也从不会被拒绝,但不知怎地,李玲娇就是莫名有些怵她。

    她会在她们遇到问题的时候,耐心聆听,甚至主动给予帮助,但却并不怎么说起自己的事,偶尔她们调侃起罗颂的恋情,她也只是笑笑。

    反正,李玲娇是摸不透她,轻易也不敢开她的玩笑。

    因此罗颂说要搬出去,哪怕有一肚子疑问想探个清楚,她也没敢真问出来。

    而杨梦一这边,萍姐和赵红敏是早就知道她要搬出去了的。

    但赵红敏的心情要比罗颂的室友复杂许多。

    她总是欲言又止,直到杨梦一搬出去的前夜,才终于开门见山地聊了一场。

    赵红敏有许多话想说,但开口第一句,依旧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杨梦一几乎要叹息出声,但还是掰开了揉碎了郑重地开了口。

    “没有你,我的故事早在十年前就戛然而止了。”她望着对方的双眼,“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赵红敏的眼睛一下又红了,她双唇微启,想说些什么。

    不过,杨梦一这话并不为了煽情,她紧接着问:“赵老师,您还记得十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吗?”

    但她好像也不需要对方的回答。

    “热忱炽烈,正直无畏。”杨梦一的眼神紧紧攀着赵红敏的目光,像是想要将这些话刻进她的脑海中一样。

    “所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不要觉得对不起。”她一字一顿道,“无论在哪一件事里,你都没有错。”

    赵红敏听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但她咬着下唇,最后只是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

    杨梦一这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忍了半晌地叹息长吁出口。

    她多希望这个世界上的施暴者能有哪怕只是一天的时间,与他们手下的受害者全然共情,那么他们就会知道,被烙印在神经上的痛苦折磨得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是什么感觉。

    这样厚沉沉的愧疚与自卑,本应该是施暴者的报应。

    但为什么,自己也好,赵老师也好,都总是受害者在长久地自我苛责呢?

    第116章 入住前的大清扫

    夜谈的尾声, 杨梦一关心起了赵红敏的经济情况。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对方的自尊问题,便一直拖着, 这会儿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她想着这些年自己存了不少钱,怎么都够赵老师用个一年半载的。

    钱依旧是杨梦一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但有罗颂在, 便不再是唯一了。

    她原还担心对方会羞于开口, 但听罢,赵老师只是神情自然地含笑摇了摇头。

    她说, 在她休假期间, 学校每个月还是会把工资的八成打到她账户里的。

    杨梦一倒着实惊讶了一番, 毕竟在那座小县城里,劳动法名存实亡。

    其实,赵红敏也不清楚萍姐是如何做到的,只依稀知道她找人给自己在省医院里开了份抑郁症休假建议书, 又去学校里疏通了一番。

    但更让她疑惑的是,姚常伟作为行政办的头, 自己的休假申请大概率是瞒不过他的, 可最后却批了下来。

    赵红敏百思不得其解,便干脆不再想了,只真心实意向萍姐道谢。

    萍姐也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撩起眼皮瞅她一眼,这事就算完了。

    其中的弯弯绕绕,杨梦一更是无从得知, 既然赵老师说了不用, 她也不强求,只叮嘱有需要就告诉她。

    周六早上, 罗颂一大早就拉着行李出门了。

    行李箱的轮子在小区水泥地上滚动时,发出哩哩啦啦的噪音,落在罗颂的耳朵里,她竟也不觉得烦躁。

    她甚至敏锐地从在一片噪音中分离出了躲藏在树上的小鸟的叽喳叫声,愉悦地想这里生态不错。

    当她抱着沉甸甸的二十八寸箱子爬上四楼时,方才在地铁上外卖买的清洁工具已经放在了屋门口。

    水桶抹布和清洁剂都装在一个大红色塑料袋里,而扫帚拖把只能用胶带捆束在一块,挨着墙边放。

    她从背包里掏出钥匙串,插进门洞里,咔哒两声,外边铁门和里头的木门就都打开了。

    门锁是她们前几天叫师傅来新换上的,每扇门都仅有两把钥匙,一份在杨梦一那,一份在自己这。

    也是从那刻起,她才对这房子即将成为两人的家这事,生出些真切感来。

    她将钥匙扣挂在中指上,举到眼前,晃了晃,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叫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罗颂将两道门大开着,正对着的是阳台,晨曦似乎能直线一样从阳台穿至大门口。

    她能看到光束里的尘埃像小水母一样,飘漾在空中,渺渺浮沉。

    她不再耽误,将行李箱推到角落,随后将屋子的所有窗户打开通风,又将总水闸旋开,戴上手套,开始了大清扫。

    上一任租客的东西已经昨晚清空了,罗颂叫了个附近收废品的人上门,说只要搬下去,他们留下的家具便都归他了。

    矮壮的男人在屋里逡巡一圈,就很快动作起来,一边说着这些东西卖不了几个钱,一边毫不含糊地往楼下三轮里搬。

    屋子里的物件越来越少,没一会儿,便基本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只剩下房东的电视柜和大沙发。

    这会儿晨光正好,屋里头空荡敞亮,好像在对即将入住的爱侣发出邀请,说快将我填补成家的模样吧。

    罗颂用行动回应了它的热情。

    她戴上口罩手套,拿上家伙,就干劲十足地在屋子里扫弄起来了。

    卧室客厅先行,厨房卫生间最后,从抹擦到扫拖,甚至是蹲在马桶旁边用小刷子狠狠刷洗缝隙的污渍,罗颂都干劲十足。

    因为这里即将成为她们的小窝。

    杨梦一是十一点到的,进门的时候,除了卫生间里还一团污糟,墙面柜面和家具都已经被擦得洁净无比了,就连新买的没拆塑封的床垫都挪到了床架上。

    杨梦一惊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这肯定是田罗姑娘的杰作。

    屋子里没开空调,即便再通风也热得很,杨梦一在电视柜上找到了遥控器,将温度设置在了二十度。

    然后,她才循着声响走到浴室门口。

    这会儿,罗颂正蹲在淋浴间那刷着下水口的漏网。

    她穿着宽松的浅灰色T恤和肥大的球裤,上面都已经湿了一片,分不清是水溅到的还是汗洇的。

    她的额上都是汗,脑后的小揪揪也似乎被汗浸着了,黑亮亮的像蘸了墨的毛笔尖。

    大概是污渍太过顽固,她刷擦的动作越发用力,就连露在拖鞋外的脚趾头好像都在暗暗使劲。

    她太过投入了,连恋人开门进门的动静也一点没察觉,直到对方蓦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她才惊觉屋里有人。

    见到杨梦一,罗颂眼里噌一下就亮了。

    但杨梦一像个教导主任一样,抱着手臂睨着她,“你几点来的?”

    闻言,罗颂眸中的惊喜即刻被心虚替代,咬着上嘴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八点。”

    “……”杨梦一叹了口气,哭笑不得,“不是说十一点一起来搞卫生吗?”

    “可是我想早点搞完卫生啊。”罗颂辩解道。

    “一天时间呢,急什么,两个人搞卫生也很快啊。”杨梦一望着自家狗子,摇了摇头,“而且你连空调都不开,是想热死自己吗?”

    “我忘了。”罗颂眨眨眼,“而且,我想再快点。”

    这样就能快点收拾好,搬进来,和你住在一起。

    哪怕都会在今天完成,但还是希望越快越好啊。

    脑海中思绪拐过几个弯,杨梦一也想明白了她没有直说的话语,没忍住扑哧一笑,“那好吧。”

    “罗管家,那我现在搞哪块啊?”她走到罗颂旁边,弯下身子。

    罗颂自觉抬头,由着对方啄了啄自己嘴唇,脸庞拂过笑意,但还是紧接着说:“你查漏补缺?好啦好啦,快出去吧,这里脏脏的。”

    杨梦一俏皮地敬了个礼,“收到。”

    退出卫生间,杨梦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基本没看到什么缺漏。

    罗颂做家务的能力可是经过宋文丽的检验的,名师出高徒,她搞卫生的能力不逊色于自家老妈。

    她小时候,宋文丽怕她在外面乱吃东西,所以轻易不给零花钱,只能靠劳动换钱。

    洗碗、扫地、拖地、晾衣服等等,所有的家务都有对应的价格,罗颂都做习惯了。

    杨梦一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一套洗净的床品,铺床去了。

    这套床单是新买的,当时决定租下这套房子后,罗颂拉着她就来量床架大小,说要将旧床垫扔掉,换上新的。

    床架子很大,光宽度就有两米,最初买下它的人估计非常注重睡眠。

    床垫是前几天就送到的了,只是今天才终于腾到床架上。

    这床上四件套是杨梦一挑的,浅嫩鹅黄色底上印着小猫小狗的图案,虽有有些幼稚,但她很喜欢。

    一到手,她便立即拆开它清洗了一番,又在艳阳下晒得干燥,这会布料上是一股日光与铃兰花洗衣液混杂而成的干净味道。

    杨梦一将床单一扬,大致对好四个角,随后才一点点细致地拉平,将床单调整到全然舒展贴合的状态。

    至于枕头跟被子,会和下午的行李一块儿到达。

    罗颂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她身上全是汗,就连小臂上也有大颗的汗珠,方才还有好几颗豆大的汗水顺着眉骨落进她的眼里,辣乎乎的难受得紧。

    而现在骤然进入到空调环境里,她觉得自己像酒楼里刚从推车中拿出的一盘点心,在竹蒸笼里闷得汗津津的,却有人忽然掀开盖。

    她也担心会受凉,便将卫生间里的垃圾袋系好,又拿上堆在门边的另外两个满满的垃圾袋,跟杨梦一说一声后,下楼扔垃圾去了。

    只可惜楼道也是一片闷热,风像被日头晒化了一样,是一丝也没有。

    罗颂进屋里时,倒比出去时还更热了些。

    杨梦一瞧见了,拿着纸巾过来让她擦擦汗,又开口提议让她洗个澡先,不然捂着怕着凉了。

    罗颂想了想后,点点头,走到角落一提行李箱,只觉得手里轻飘飘的。

    “我刚刚给收拾了一下,你的衣服已经放衣柜里了。”杨梦一抿嘴笑,“这里没衣架,有些衣服没挂起来。”

    罗颂牵起唇角,“那明天我们去宜家采购?缺什么都买齐了,省得还要等快递了。”

    杨梦一应好。

    十一点多的时候,杨梦一就点了外卖了。

    等罗颂从浴室里出来时,外卖小哥也刚好提着餐品叩响了门。

    罗颂单手擦着头发,一手拿着外卖袋,趿着拖鞋往厅里走。

    但屋子里没有桌子,原先倒是有张小茶几,但桌子腿都被撞歪了一根,便也干脆扔了。

    她俩只能将外卖捧在手上吃,好在,也没什么汤汤水水。

    杨梦一手上的是三鲜伊面,罗颂手里的是湿炒牛河,点的是附近一家得分挺高的餐厅。

    但没吃几口,杨梦一就兴致缺缺了,用筷子翻翻拣拣着,却不往嘴里送。

    罗颂余光瞥见后,问道:“怎么了?”

    “不太好吃。”杨梦一瘪瘪嘴,“面有些硬,干干的。”

    罗颂皱起眉,略一思索,干脆将手上的牛河递了过去,“牛河还不错,要不你吃我这份?”

    杨梦一笑起来,“耶!”

    罗颂瞅着只觉得好笑又可爱。

    “之后我学做饭吧,”罗颂夹起一筷子伊面,塞进嘴里,稍加咀嚼后就吞了下去,“咱少吃点外卖,给你养点肉。”

    杨梦一嘴里正嚼着芥兰和牛肉,闻言,含混不清道:“不用你学,我会。”

    “那有时候你下班回来很累了还得做饭,多难受。”罗颂不太同意。

    “一听就知道你不会做饭啦。”杨梦一圆眼里都是笑,“做简单点的很快的。”

    “而且累人的是饭后收拾的工程,擦桌洗碗抹灶台。”杨梦一望着罗颂狡黠一笑,“所以你要包揽这部分。”

    罗颂也跟着笑,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

    第117章 新家第一夜

    下午近三点的时候, 快递员给杨梦一打来了电话,问现在家里有没有人,方不方便收快递。

    杨梦一推醒挨在身旁昏昏欲睡的罗颂, 嘴里应说有人在。

    三个大箱子,快递员从一楼扛上四楼, 待最后一趟上楼放下箱子后, 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脑门上都是汗。

    她俩拿了瓶饮料,递到对方手上, 连声道谢。

    小哥有些腼腆, 摆手说不用, 但抵不住她们的热情,最后还是收下了。

    关上门,望着客厅里堆放在一块的纸皮箱,杨梦一庆幸于自己的机智, 不然要她们自己搬的话,可能会把罗颂累成软泥。

    她有充分的自我认知, 自己是不可能搬得动这许多东西的, 罗颂也不会让她搬。

    罗颂用钥匙划开箱子上的胶带,正掏东西出来呢,就被杨梦一打了岔,推着她往沙发上坐。

    “我自己来。”杨梦一皱着鼻子,认真道:“你忙了一上午了,你现在就休息吧。”

    “我又不累。”罗颂企图说服对方。

    “你不累?”杨梦一嗤笑一声, 视线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 “你刚才都快睡着了你还说不累。”

    闻言,罗颂只能闭嘴, 毕竟她可是一个没有午睡习惯的人,方才的困倦做不得假,是有力证据。

    “那有需要我帮忙的喊我嗷。”罗颂最后小声道。

    杨梦一点点头,扯掉绑着马尾的皮筋,将头发重新挽成一个包子。

    到底是好几年的生活痕迹,她的东西说多不多,没什么大件的,但说少又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很多。

    杨梦一从箱子里扒拉出一点东西后,要稍稍思考一会儿,才噔噔噔往不同地方跑,将它们归置在合适的位置。

    她像松鼠藏食物一样,在各个角落转悠,瞧得罗颂忍俊不禁。

    但她本人很认真,动作也利落快速,三大箱子的东西,只两个小时不到就整理完毕了。

    等她洗净手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时,床上铺着一张套好的薄被,两个枕头挨靠着放在一块。

    衣柜里多了不少衣服,五颜六色的,但大多都是些低饱和度的颜色。

    冰箱上也贴了好几个冰箱贴,是她们出去玩时在当地买的纪念品,其中一个是认识第一年的圣诞节,罗颂送的花窗纹样琉璃冰箱贴。

    还有熨斗、小台灯、电脑支架之类的玩意儿,能找着地方放的都拿出来了。

    像鞋子这些暂时没地方搁置的,便还是放在箱子里,等收纳用品到了再拿出来。

    罗颂终于有出场机会了,她将仍装有东西的箱子推到角落里放着,将两个空箱子的胶带全剌开,恢复成折叠状态后倚着墙壁放,等出门的时候拿到垃圾处理处扔掉。

    洗手后,她也坐回沙发上,将瘫着放空的恋人搂进怀里。

    “累了?”罗颂浅眸闪烁,笑意深深。

    杨梦一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在她肚子上轻轻捶了一拳,“你笑我?”

    “哪敢啊?”罗颂当然不会承认。

    “歇会儿。”罗颂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侧腰,“歇够了说不定得出门。”

    “嗯?”杨梦一的脑袋贴在她的锁骨下方,能听到她说话时胸腔的回荡声,“去哪儿?”

    “择日不如撞日,想着去趟宜家?”罗颂歪头,用脸颊蹭了蹭怀中人的发顶,“还能在那吃晚饭。”

    杨梦一思考半晌,说也行。

    其实,和罗颂一样,她心底也隐秘地希望能快些将房子布置好,成为她俩的小家。

    所以,累就累点吧。

    地铁无法直达宜家,她俩出了地铁站后,还换乘巴士,又坐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到的。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宜家里的餐厅还有很多人,但都是吃过饭坐着聊天的,货架上的菜品已经不剩多少了,还有好些直接空了。

    两人拿着两个餐盘,排队往里走,不时伸手取下碟子。

    罗颂说自己什么都吃,所以杨梦一做决定就好,她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荣岗到宜家极远,杨梦一不常来,因此每每来这都很新奇,对这的食物也是一样的。

    肉圆土豆泥、提拉米苏三文鱼,她将能看到的都拿了一份,到最后,两个餐盘都要放不下了。

    杨梦一后知后觉地担忧是不是拿得太多了,小眼神往罗颂脸上飘。

    罗颂敏捷地捕捉到了她目光中的询问,捏了捏她的后脖梗,安抚道:“没事,我吃得完。”

    杨梦一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挑了落地窗前的位置。

    灰蒙蒙的天幕下,人来人往,大多三五成群全家同行,小朋友们举着宜家的小雪糕,高高兴兴的蹦跳着,不时舔上一口。

    大概是因为不常吃,所以尽管菜的味道也没有多特别,但杨梦一这吃一点那咬一口的,竟比平日里吃的要多上不少。

    而剩下的,依旧由罗颂包圆。

    罗颂吃东西的样子,会给食物增色不少。

    她一口接一口,虽快但不猴急,嘎嘣嘎嘣咬得脆响,咕嘟咕嘟又咽得顺畅,看得杨梦一都没忍住,又戳起虾排咬了一口。

    她们从高脚椅上下来时,杨梦一的肚子都圆不少,刚走两步就皱起眉,只觉得食物已经到胸口了。

    罗颂将餐具放到回收带上后,空出手就立即牵住身旁的人,“走吧,慢慢走,消消食去。”

    她俩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在卖场里转。

    大抵是有布置新家的需求,所以两人这回更多了几分期盼和欣喜,恨不得将每一条小径都走一遍,生怕错过了哪个适合新家的好物。

    尤其是路过样板间的时候,她俩都会进去瞧一瞧,学习一下人家的布置思路。

    这一通逛下来,购物车里还真填了不少东西。

    杨梦一的双眸亮晶晶的,看到什么好玩的都会拉罗颂凑近看一眼,相比于进了购物商场,倒更像是进了什么成人乐园。

    罗颂看着她,她的面庞上如同有霞光四溢,雀跃与欢欣都是那样的明显。

    于是,她也跟着笑,眸底是一片漾着水波的爱意。

    俩人走出大门时,罗颂的肩上挎着宜家最大的蓝色编织袋,从衣架夹子到冷水壶杯子等等所有家里缺漏的,能在这买到的通通买了。

    杨梦一怀里抱着一根晾衣叉干和四个摞起来的垃圾桶,就这罗颂还问自己会不会抱得不舒服。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在罗颂眼里,自己是什么瓷娃娃。

    她转头望着罗颂的侧脸,后者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扭头问她怎么了,她只抿嘴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两人牵着手,往路口走去,手机上叫的网约车已经在那等着了。

    到家后,将方才的战利品一一摆在该放的位置上,又花了两人不少功夫。

    卫生间和厨房的垃圾桶都是黑色的,罗颂从房里出来时,就看到杨梦一正一脸纠结地抱着粉色和白色的垃圾桶,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摆动。

    “罗颂,你觉得留哪个颜色放房里好呢?”杨梦一还是拿不定主意。

    罗颂哼笑出声,替她做了决定,“粉色放房里吧。”

    杨梦一这才抱着粉色圆桶吧嗒吧嗒往房里走,又小跑着出来,和罗颂一块儿坐在沙发上。

    罗颂摁开了电视,随意调了个电影频道,在杨梦一朝自己贴来时顺势张开手臂,将人揽在怀中。

    正在播放的电影是个没什么新意的喜剧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她们都不发一语,只静静地倚在一块,享受此刻的安宁。

    夜里,要上床睡觉了。

    罗颂站在床边,目光打量着床的尺寸。

    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会惊讶于这床之大,大得像是给吵架做准备似的。

    她估摸着,一人躺一边的话,中间还能留出楚河汉界来。

    杨梦一早已经窝进被子里了,瞧罗颂站在床边不吭声,眨眨眼,“干嘛呢,怎么还不上来?”

    她的语气很自然,就像在此之前已经说过无数次同一句话一般,自如得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罗颂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思绪回笼,她望向披散着长发、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瓷白小脸的恋人,笑意才一下就从心头铺到了面上。

    她“哎”了一声,随后去门口揿灭了灯,才摸黑爬上床,侧躺着将人搂到怀里。

    罗颂将脸凑到杨梦一的颈项间,深深嗅了嗅,鼻腔间便充溢着一股好闻的夜来香的淡淡幽香。

    温热的气息喷在杨梦一的皮肤上,像是在用小羽毛捉弄她一样,叫她忍不住缩起了肩膀。

    她的手肘往后推了推,笑着制止罗颂道:“别闹了,好痒啊。”

    “我再闻一下下。”罗颂将脸埋在她颈后的曲线凹处,闷声道:“真的好像在做梦啊。”

    杨梦一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吸了几口气,嗔怪着说:“我什么也没闻到啊,就你,狗鼻子。”

    “嗯,我是小狗,有狗鼻子。”罗颂认下了这个形容。

    她张开嘴用牙齿小心地咬住她后颈上的软肉,极轻地碾动着,发出难以分辨的含混的声音,“你是我唯一的主人。”

    杨梦一吃吃笑,又忙着躲,但罗颂的手臂跟钢铁一样箍着她,她只能张口求饶,“好了好了,睡了啦。”

    听出对方声音里的倦意,罗颂这才松开手,由着杨梦一翻了个身。

    黑暗中,两人面对面躺着,只能听到两道呼吸深深浅浅地交错着。

    杨梦一的手指缓缓沿着罗颂的眉眼划过,最后点过她的唇珠,才将手拢到胸前,虚虚地攥着对方的衣襟。

    罗颂将手搭在杨梦一的腰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又用鼻尖轻轻刮蹭着她的乌发,最* 后才终于柔声道晚安。

    两人抵足而眠。

    万物阒寂,她们是一幅墨色的画。

    第118章 国庆

    同居的每一天都是特别的。

    其实她俩私下里都各自担心过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 乍然住在一起会磨合得艰难,但事实证明,这忧虑多余了。

    在某种程度上, 杨梦一和罗颂是相似的。

    大概是从小生活在污乱的棋牌室里,所以杨梦一无比向往安静整洁的居住环境。

    一年又一年的期待垒叠起来, 便成了执念。

    而罗颂呢, 在妈妈的熏陶与监督下, 也习惯性地维护住所的整齐洁净。

    两人搭在一块,甚至从不会因为谁做家务这种事而发生龃龉, 因为两人注意到哪儿要收拾哪要清理的, 自己就随手做了。

    但若真要论不同, 也不是没有。

    好比对于拿出来的东西要放回原位这事,罗颂就没有杨梦一那样强的意识。

    她从前习惯的是,晚上睡前将东西归置好就行,但这在杨梦一这可行不通。

    不过, 杨梦一也不会出声责备或提醒,只在东西孤零零躺在沙发上或桌子边的时候, 将它们放回原位, 并故意制造些动静出来,待罗颂朝自己看来时,一脸刻意的委屈巴巴。

    罗颂简直哭笑不得,但时间久了,也慢慢记得一定要将东西及时放回。

    当然,有时候她会故意使坏, 把东西放在最显眼的位子, 就等着看女友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只是次数多了,杨梦一也不上当了。

    而对于罗颂来说呢, 杨梦一对于洗澡的不积极也让她苦恼。

    每天晚上吃过饭后,罗颂澡都洗完好一会儿了,杨梦一还不紧不慢地东摸摸西坐坐,就是不急着洗澡。

    往往直到临近睡觉时,她才会抱着衣服进浴室。

    罗颂想了各种办法,但也没有什么成效。

    有一回,她洗澡的时候,朝客厅喊说自己忘拿浴巾了,让杨梦一给送一下。

    当杨梦一凑近的时候,罗颂一把将人拉到了淋浴间里,到现在她都记得杨梦一一脸懵的无措模样。

    但这是个馊主意,因为杨梦一是真的委屈又生气,罗颂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让她消气。

    好在,最后气还是消了,只是用了其他方式。

    不过杨梦一一脸红地从浴室出来时,倒真的气不过给了她两拳。

    后来,罗颂干脆在收拾完厨房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把杨梦一也拉上。

    她扔完垃圾后,就带着杨梦一走到家附近的小公园里,跟着大爷大妈们在绿道上散步。

    既是为了消食,也算是运动,虽然有时候在路边看到有小摊小贩卖水果,她们又会忍不住买上一两斤,最后吃得更多了了。

    无论怎样,两人再回到家往往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而杨梦一也会因为出了一身汗,粘腻得难受而立刻抱着衣服去洗澡。

    让罗颂头疼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时日推移,两人的生活越发和谐,而小房子里的东西也渐渐增多。

    先是一个能放得下两人所有鞋子的大鞋架,然后又是能容得下两人同时使用的大书桌和两把工学椅,后来又渐渐添了吸尘器之类的玩意儿。

    杨梦一还买了个烟灰缸,只是从来没用过,因为现在的生活一点烦恼也没有,尼古丁对于她而言,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

    她俩甚至还在墙上挂了很大一幅钉照片的毛毡板,三不五时钉上新的相片,除此之外,小情书、电影票和浪漫晚餐的账单,都被一一钉在上头。

    某天,罗颂一时兴起,还在门后挂了个可擦写白板。

    有时,她会根据天气预报在上面画太阳或乌云,提醒杨梦一记得带伞。

    有时,她会因为杨梦一前一天打了几个喷嚏而在上面画个大橙子,底下一行小字,说冰箱里有橙汁,记得带去公司喝,补充维生素。

    而有时无事发生,她也会在上面随心画些小图案,写上一句我爱你。

    两人在白板上隔空交流,有上面的关心与情话在,杨梦一甚至都期待早起了。

    每天出门前,她都会对着板子拍上一张照片,收藏在相册里。

    这事,罗颂可不知道。

    同居生活的绝大多数支出,走的是共同账户。

    说是共同账户,其实也不大准确。

    那是杨梦一一张不太用的银行卡,她俩每月第一天都往里头打钱,无论是交房租水电还是购置家具或买菜,直接从卡里划扣就是了。

    因为房租低的缘故,罗颂负担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吃力,只是为了能更从容些,她也依旧在持续不断地从网上接活。

    只等着法考和国考结束,自己能去实习,那时就更宽裕了。

    不过,杨梦一每个月都会往卡里转去比商定好的数目更多的钱,这事,罗颂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同居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她们终于获得了不受人打扰的独处空间。

    而罗颂也将这点好处,发挥到了极致。

    杨梦一也没想到,每隔几天,家里便会有那么一个角落,叫她无法直视。

    从常规的沙发与床,到极不常规的流理台和书桌,渐渐地,罗颂甚至无师自通地通晓了如何在常规之处做超越寻常的事。

    无论哪一次,杨梦一都觉得自己像被波浪卷起的一只水母,混混荡荡,浮浮沉沉。

    有时被拖拽至漩涡中心,混混荡荡,一口气松了紧紧了松,总也落不到实处;而有时又仿佛被推到平静海面,随波漂流,舒服得叫她想永远在碧波中浮沉。

    偶尔玩得太疯了,她都会在事后,气囔囔地义正言辞地骂罗颂一顿,就好像方才一边抓挠身上人的脊背,一边娇嗔呜咽的人不是她一样。

    杨梦一恨恨地想,一定是罗颂卖乖讨好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才叫她不知不觉放下了防备。

    但没过几天,她就又会掉进了同一个陷阱里。

    但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

    对于这一切,宋文丽和罗志远都无从知晓。

    他们只知道,上大学以后就渐渐不着家的女儿,近来是越来越不爱回家了。

    但偏偏她给出的理由是那样客观合理,不是备考就是学习,叫他们无法抱怨。

    不过,其实想抱怨的人,只有宋文丽一人。

    说不清罗志远是迟钝还是天性乐观,他总是一副乐呵呵没事人的样子。

    偶尔被妻子迁怒,小骂一顿,他也不反驳,只腆着脸又凑上去。

    但他也不是真傻,妻子周身的气压低到不行时,他也会悄悄和女儿说一声,叫她周末回来吃顿饭。

    罗颂也不会推拒,乖乖回家。

    好不容易见到罗颂了,宋文丽的怒气就偃旗息鼓了,只晓得关心她吃得如何睡得怎样,恨不得在一顿饭里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全使上。

    只是她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落寞和不满,还是被罗颂敏锐地觉察到了。

    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又跟杨梦一聊了聊,她决定还是每周五晚上回趟家,周六晚上再回市里。

    这下,宋文丽又逐渐喜笑颜开了。

    但开心的不止她一个人,萍姐和赵老师也对杨梦一周六回来吃饭这件事无限欢迎。

    总之,是皆大欢喜了。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金秋十月。

    而这个国庆假期,罗颂和杨梦一并没有一起度过。

    一个陪着爸妈去了某位叔叔新开的农家乐里玩,一个终于和大忙人凑上时间去拜访远方的朋友。

    这座名为甘邑的城市,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但远也是真的远。

    而芯姐所居的佑安镇,则更偏远。

    莎莎和杨梦一从祁平坐三小时飞机,落地后,还得换大巴,一路颠簸两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两人屁股坐得生疼,莎莎只觉得自己往国家地图上随意掷一支飞镖,戳中的地方都比甘邑要繁华。

    她甚至苦着脸崩溃地在群里问芯姐,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样偏远的小城的。

    芯姐哭笑不得,只好言安抚,说自己会在大巴车终点站等她们。

    杨梦一也觉得路途漫长,但有莎莎在一旁逗乐,倒也觉得没那么难捱了。

    但下了车,见到芯姐,她们一高兴,身上的酸楚倒褪了不少。

    三人上一回相聚,已经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了。

    跟彼时相较,芯姐长了些肉,面色红润,人也精神多了。

    眼瞅着莎莎一个激动就要开始侃侃而谈,芯姐忙打岔,说到家再聊,不然站在路边上要吃尾气灰尘的。

    芯姐的房子距离车站还有几公里路,好在,大巴站附近的花店老板,开车捎了她们一程。

    花店老板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瘦高女人,但劲儿不小,将行李拿上后备箱跟跟拎小鸡似的,轻松得叫人咋舌。

    她开的是辆面包车,车头又短又平,车身上有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她会开的车。

    但老板不仅开了这车,还开得又快又平稳。

    杨梦一朝窗外望去,可见人烟渐稀,等下车时,她们才发现这四周仅有几户人家,车站那就是佑安镇最繁华的地方了。

    老板话不多,只帮着把行李拿下来后,又跟芯姐打了声招呼,让她过几天记得去店里拿花,就上车离开了。

    惹得莎莎望着远去的车屁股,感叹了一声“真有个性”。

    三人站在院门口,还没开门,就已经听到铁门内有小狗刨门的声音了,还伴随着娇嫩嫩的嗷嗷声。

    芯姐一听就笑了,拎起莎莎的小包,招呼她们往里走,“来吧,见一下福记。”

    杨梦一和莎莎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忙乐颠颠地跟上去。

    第119章 归隐田园的芯姐和她的狗狗福记

    门一开, 小狗就扑了出来。

    哦不,应该说大狗。

    一个多月前在视频里瞧着还是小豆丁的福记,这会儿大了不少。

    牠估计正处在尴尬期里, 毛少了不说,还抽成了长条条, 只有一双溜圆黑亮的小狗眼还能依稀看出些从前的可爱模样。

    但好看不好看都是人类才在乎的, 小狗什么都不懂, 只看到主人就高兴得尾巴几乎要旋上天。

    不过,杨梦一和莎莎也不在意这些, 一跨进院子里就忍不住蹲下来逗牠。

    福记很机灵, 大概也知道这两位漂亮姐姐和主人关系好, 所以毫不见外地在地上翻滚露肚皮求摸摸,惹得两人激动得小声尖叫,莎莎直接掏出手机就是一顿拍。

    芯姐眉眼弯弯地瞧着两人一狗玩闹不停,半晌后, 才出声让她俩进屋去,反正还要在这待几天的, 不急在这一时。

    三人边走边聊。

    芯姐调侃莎莎, 说国庆生意那么好,怎么这回舍得不上工了。

    “钱是挣不完的!”莎莎嘿嘿一笑,“而且太久没见面了,我真的好想你啊芯姐~”

    后面一句话,尾音拉得又长又媚,叫芯姐和杨梦一没忍住哈哈大笑。

    芯姐的房子是幢两层小复式。

    平日里因为只有一人居住, 所以也不怎么用得上二楼的空间, 那更像是储物层。

    但现在,独居时绰绰有余的房间, 三个人却不够分了。

    杨梦一原想着自己和莎莎住一屋,不打扰芯姐休息,但莎莎撒娇说想和芯姐一块睡,芯姐也笑咪咪应好。

    最终,杨梦一自己一人睡二楼的房间,而另外两人一起睡芯姐那屋。

    待行李都归置好后,杨梦一从楼上下来时,芯姐正在厨房里煮面。

    厨房是开放式的,一张大大桌子,既是流理台,也是饭桌。

    远离炉灶水池那侧桌子边上,摆着几张椅子。

    “给你们煮个酸辣面试试?”芯姐戴着围裙,笑吟吟道:“不会很辣,酸是番茄酸,很开胃。”

    杨梦一哇一声,走近两步,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方才飞机餐看起来很一般,她和莎莎都没怎么吃,这会儿也的确有些饿了。

    福记原本趴在厨房外的地面上,只脑袋上一双眼睛溜溜地瞅着主人,这会儿见有杨梦一进厨房了,便试探着走到她腿边趴下。

    芯姐注意到了牠的小心思,但却没有出言呵斥,难得朋友相聚,小狗也有特权。

    她熟练地将小葱洗净,掐掉葱尖后切成长葱段放在一旁备用,然后将番茄剁碎盛到碗里。

    芯姐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跟杨梦一闲聊。

    “你最近怎么样?”芯姐掀开锅盖,将面条下进滚水中,用筷子不断翻搅拨弄,“我不找你,你也不给我发消息。”

    杨梦一揉了揉福记毛茸茸的脑袋,闻言,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搬了家。”

    芯姐哟一声,拧头看向她,“怎么忽然搬家了?”

    杨梦一没细说,只粗略概括为萍姐的亲戚来祁平玩一阵子,所以住着不太方便。

    她手肘搁在桌面上,支起脑袋,望着炉灶那的雾气,“我现在和罗颂住一块。”

    芯姐还没来得及惊讶,慢悠悠从房里出来的莎莎听到这话倒是一下蹦过来了,一脸坏笑,“同居呐?”

    杨梦一也不害羞,嗯哼一声承认了。

    “耶~”莎莎一边怪叫着起哄,一边拉出另一张椅子坐下,还不忘撸一把福记的头。

    她自然地接过话头,跟芯姐侃了起来,“芯姐,怎么想着给小狗起名叫福记呢?”

    芯姐轻笑,“我养的不得跟我姓啊。”

    莎莎在心底一琢磨,即刻笑出声,“徐福记!”

    杨梦一听了,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果然,只要有莎莎在,气氛就永远冷不了。

    杨梦一不再说话,只听着她俩一来一回。

    她的脸颊被手掌心撑着,放松了身子,懒散的目光在芯姐身上打转。

    芯姐的头发很长,挽成一个髻,松松地垮在脑后。

    她从前就爱笑,但如今的笑容,更多了些淡定从容。

    她亭亭立在那,就像一首田园诗。

    曾经的声色岁月和伤痕,似乎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任谁看了,都只觉得这是个平凡温和的人。

    杨梦一眸色渐柔。

    芯姐将面条捞进一口大碗里,将方才备好的葱段和番茄丁倒进去,同加入肉沫杂酱、酱油、辣椒油和花椒油,最后再撒点花生碎。

    她一手扶着碗,一手用夹子搅和着,将它们混合均匀。

    香味比面条更快上桌,诱得莎莎坐不住了,噌一下跑到芯姐旁边,眼巴巴地催促。

    芯姐给她俩一人盛了一大碗,自己只留了几根尝尝味儿就算了。

    这会已经九点多了,她再过一会儿就要上床睡觉了,怕吃多了不消化。

    但杨梦一和莎莎可没这个烦恼。

    莎莎呜呜哇哇地赞叹着味道好,丝毫不妨碍她一筷子一筷子面往嘴里塞。

    从出门到现在,折腾了将近十个小时,杨梦一也饿得不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也解决了大半碗。

    福记在在桌子底下急躁地转来转去,又跑到芯姐旁边,用湿乎乎的鼻子拱拱她的手。

    芯姐吃吃一笑,从柜子里掏出一根鸡胸肉冻干,放到牠的狗盆里,牠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按理来说,三人难得聚首,高低得秉烛夜聊一番。

    但芯姐自受伤以后,身体大不如前,作息也规律得像教科书,而杨梦一坐了一天的飞机和车,这会儿也累了,只有莎莎精神得像干吃了一桶速溶咖啡,兴奋地叽喳讲话。

    莎莎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这会儿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天的开始而非结束,因而更是精神。

    芯姐困了,但大家许久没见,又不忍打断她高昂的兴致,眼皮似乎都折上加折了,还是强撑着听她说话。

    但杨梦一注意到了这点,直接出声掐断了莎莎的絮叨,说今儿也累了,她得上去休息了。

    说完,趁莎莎不注意,她又朝芯姐眨了眨眼。

    芯姐明显接收到了信号,便也赶忙接话,说明天再聊,大家一起吃火锅好好聊。

    莎莎没什么心眼,只啊一声后,朝着两人比了个OK,然后自顾自地和福记玩了起来,还不忘跟她俩说晚安。

    芯姐一直很喜欢这个姑娘,在欢场上躲酒比谁都精明,但私下里相处又直白得可爱。

    她揉了揉她的脑袋,提醒道:“要抽烟的话要去院子里哦,害怕的话就让福记陪你。”

    陷在豆袋沙发里的莎莎点了点头。

    杨梦一上楼前,也叮嘱她早点休息,难得有机会能作息正常养养身子。

    莎莎还是龇牙咧嘴地点头,但却一点没停下对福记的强制爱。

    被她搂在怀里的狗子,只能眼睁睁望着主人和温柔小姐姐的远去,嗷呜呜地小声叫唤。

    杨梦一坐在新铺上床单的床上,只觉得周围安静得像异世界。

    佑安的常住人口本就少,这房子又被植被包围着,周边空荡荡一片。

    好像从这黑魆魆的天到绿油油的地,都被笼在了包袱里,所有声响都被隔绝在外,只余阒寂。

    杨梦一第一次感受到绝对安静的威力,这是车水马龙的都市里不存在的。

    她甚至觉得天地间最响亮的声音是自己的呼吸声。

    静默并不使她感到恐惧,反倒像什么催化剂,让思念发酵起来。

    她想罗颂了。

    杨梦一不加犹豫地掏出手机,给罗颂拨去了电话。

    她一下一下地踢着脚,数着数,心中笃定这通电话会在十个数之内被接起,随之而来的是恋人欢愉的声音。

    一切如她所料,数字走到八的时候,罗颂出现了。

    “学姐。”

    杨梦一哼哼两声,鼻音里都是快乐,“你在干嘛?”

    “刚洗完澡,躺酒店床上呢。”罗颂声音有些懒,“你下飞机给我发短信的时候,我在开车,就没有回。”

    杨梦一在心底算了算,有些惊讶,“那你不是开了快四个小时的车?”

    “差不多吧,今天大塞车。”罗颂声音里有些许疲惫,“我爸腰不太好,开了一个多小时就还我开了,又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的。”

    “晚上叔叔阿姨让我一块儿去泡温泉,我没去,太累了。”

    但没杨梦一讲话,罗颂又喜滋滋地说:“可是听到你声音,我就满血复活了。”

    杨梦一翘起唇角,但嘴上只说她口花花。

    罗颂不在意,反过来问她在干嘛。

    “我在房里呢,我也是自己一间房。”杨梦一往后倒,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被子里,“今天见到芯姐,她看起来还挺好的,比在祁平的时候好多了。”

    说着,她又絮絮念起了其他的事,比如飞机餐很难吃、长途大巴的座椅味道难闻、小狗徐福记和此刻的幽静。

    罗颂听着,也跟着她的描述想象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自己就在她身旁一样。

    两人聊到最后,罗颂突然想起今天车上的对话。

    “哦对了,我爸妈知道我现在跟你住一块。”罗颂回忆着,“不过,我只说是借住在你家里,因为离实习公司近,通勤更方便。”

    原本被软乎的被褥包裹着,耳边又是罗颂轻缓清朗的声音,杨梦一都要睡着了,但骤然听到这话,她的困意便砰一声被撞飞了。

    “什么?”杨梦一陡然拉高的音调划破寂静,也让电话那头的罗颂懵了一瞬。

    “怎么了?”罗颂小心问道。

    杨梦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缓缓吸吐一口气。

    “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就说了。”

    第120章 佑安三人组

    罗颂再三向询问后, 终于放下心来,确定杨梦一没有在生气,这才将今日车上的对话娓娓道来。

    “我现在一周回家就回一天, 我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还是挺惦记我的。”

    罗颂说着话, 双腿伸起来, 在空中交叉后, 膝盖自然落下,僵硬腰部的松缓让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提议说以后煮了好汤好菜的话, 就给我送到祁大来, 反正他们两个老人家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

    “我怕他们跑空, 那时候就更难圆了,所以干脆说了。”罗颂是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要紧的,因此语调随意。

    杨梦一听着却是有些忐忑,“那你妈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罗颂笑笑, “她有些晕车,靠着窗闭着眼说话的, 我也看不清她表情。”

    “没事的, 他们还叮嘱我要好好谢谢你呢,说打扰你了。”

    杨梦一轻轻吐了口气,不再追问,“没什么反应就好。”

    她说着,也在心底暗暗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任凭她如何开解, 总是有些疑虑的暗影无法消退。

    她的小心翼翼起源于某个在罗颂家度过的周末。

    饭桌上, 罗颂给她盛汤的时候,不小心舀进了她不爱吃的淮山, 罗颂顺手就用筷子将淮山夹到了自己碗里。

    碗是她用过的碗,筷子是罗颂吃过的筷子,而做这事的人的脸上是再自然不过的神情。

    那一刻,她瞥见了宋文丽眼中的惊讶与沉思。

    后者若有所觉地抬头与她对视时,杨梦一就知道对方起了疑心。

    但宋文丽什么都没说,很快收起万千思绪,朝她笑笑,就继续吃饭了。

    虽然她的母亲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但她很清楚,母性能促使女人成为世界上最敏捷如神的侦探。

    自那以后,她便越发收敛,甚至不怎么再去罗颂家过夜了。

    但这一切,她都没对罗颂提起,有时一无所知演技才能更加自然。

    第二天早晨,杨梦一下楼时,芯姐刚带福记在外面溜达一圈回来,此时正蹲在家门口,熟练地用抹布给牠擦脚。

    “醒啦?”芯姐手上动作不停,笑着朝她道早安。

    杨梦一伸了个懒腰,也跟着弯起眉梢,“你现在醒这么早阿?几点出去的啊?”

    “七点出门的,不然牠会刨门。”芯姐含笑地埋怨,在福记屁股上拍了拍。

    “一次遛一个小时?”杨梦一回头望望墙壁上的挂钟,惊讶道:“一天遛几次啊?”

    “嗯……傍晚的时候再遛一回。”芯姐面庞上是晶亮亮的笑意,“我也当运动了,不然一天天窝在家里,人要废掉的。”

    “也是。”杨梦一赞同地点点头,随后问芯姐有没有她能用的杯子。

    芯姐从沥水架上取下一只栗色粗陶杯,直接往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杨梦一,“喏,接下来你就用这个杯子,莎莎用奶白色的那个杯子。”

    杨梦一道了声谢,接过来小口小口连着喝了半杯,才将杯子握在手里摩挲。

    “我简单做个早餐,咱俩凑合吃点。”芯姐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门,拿出两袋速冻食品,“就不给莎莎做了,直接午饭算上她就行。”

    闻言,杨梦一捂嘴直笑,“她昨晚几点睡的?上你床的时候有没有吵到你?”

    芯姐摇摇头,“不晓得她几点上床的,估计不会早,我刚刚起床的时候还听到她小声打鼾呢。”

    杨梦一“啧”一声,“还想着让她在这呆的这几天调养生息呢,看来有点难。”

    “生物钟都形成了,哪儿那么容易改。”芯姐一副过来人模样。

    杨梦一一边和她唠着,一边在屋里慢慢转悠。

    昨天到这的时候太晚了,她都没时间精力好好看看这屋子,现下才终于有心思打量一番。

    整间屋子以原木色为主,家具也多是木藤制成的,很有些自然气息。

    大厅地上铺着很大一张席子,上面搁着两个大大的蒲团和一张小茶几,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株盘小但灿烂的向日葵。

    双人小沙发正对着墙面的电视,上面铺着一整块砖红底配蓝白团花纹的老布作沙发巾,还有两个看起来就软乎的抱枕。

    屋子的角落隔着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绿色叶片甚至比花盆还大。

    窗帘是长长两片,从窗帘杆垂落到地面,有风吹来时,它们悠游飘扬的样子,像舞者飞扬的裙摆。

    米灰色豆袋沙发还保持着最后一个人坐上去时的塌塌的形状,旁边是一个带盖的矮胖的小竹篓,像胖娃娃一样蹲在那。

    福记的玩具散落在家里的不同角落。

    这是一间很温馨的小房子。

    杨梦一在屋里慢悠悠地踱步,这看那摸,福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福记这么亲人,能看家护院吗?”杨梦一索性蹲下身子,摸了摸牠圆圆的硬脑袋。

    “能。”芯姐笃定笑道:“牠也就对香香软软的小姐姐温柔点,之前镇上快递员送东西来的时候,他隔着门用奶音都给人吓着了。”

    “是嘛。”杨梦一不自觉掐尖了嗓音,拉长着语调对着小狗狗说话,还揉了揉牠胀鼓鼓的小肚皮。

    福记显然很喜欢被她这么逗弄,虽然牠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还是从对方上扬的语调品出夸奖的意味,躺在地板上不自觉疯狂摇尾,歪着脑袋朝她大喘气。

    杨梦一跟福记玩够了,便站起身来去洗了个手,随后去饭桌那坐下,等着开吃。

    “芯姐你在这住着什么感觉?”杨梦一支着脑袋问。

    “唔,很舒服。”芯姐想了想,先抛出一个词概括后,才细细展开说:“冬天不算很冷,夏天也不会很热,雨季的时候就会比较任性,一阵一阵的叫人算不准。”

    “但我很喜欢这里各色各样的小吃,来这之后,人都胖了一圈。”她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肚子。

    “东西也便宜,一个月下来的花销上不了四位数,最最最贵的是狗粮。”芯姐抬了抬下颏,目光扫过房梁,“究极大头的也就这房子了,但拿下它又重新装修,也没花多少钱。”

    “哦还有,植物长得很好。”芯姐一边说,一边将蒸锅里的鲜肉花卷和素饺子端出来,最后拿出泡好的花茶,给两个杯子斟满。

    “我院子里还有好些绿植呢,美人蕉龟背竹还有常春藤什么的,不用怎么费心思打理,都能长得很好。”

    “人少,民风也挺淳朴的,相处起来没什么弯弯绕绕。”她笑眯眯地将一双筷子递给了杨梦一,“其实平时也没有太多相处的机会,不过大家也都认识。”

    芯姐率先夹了一个饺子,一口咬掉一半,边嚼边说:“坏处也不是没有,想买东西的话就很不方便。”

    “镇上的小卖部永远都只卖些简单的经典款,泡面饮料饼干都是。”她哼笑出声,“快递要送到我这来也得绕三饶,麻烦得很,我轻易不敢网购的。”

    “不过,我也习惯了,一般也就在镇上的集市里补充些食材,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她正夹起第二个饺子,忽地又想起来,“但花是每周都会买的,我都跟老板混熟了。”

    “就是那天捎我们回来的那个?”杨梦一拿起一个花卷,滚烫的温度叫她呀一声又急忙扔回盘中,红彤彤的指尖捏着耳垂半天不放。

    芯姐应是,笑着将花卷掰开,热气顺着她掰扯的缝隙急哄哄地往外蹿,“她那的花特别好,买成熟客了,她还总给我额外进些不常见的品种。”

    “那蛮好的。”杨梦一夹起半边花卷,呼呼吹凉,“你开心就好。”

    “是啊。”芯姐眨眨眼,脸上是平和的笑意,“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生活可以这样轻盈。”

    两人一言一语地聊着,有些是在微信上就提过的话,但面对面说起,总有许多细节要补充,像什么第一次在集市上的老奶奶那买菜,因为语言不通,所以芯姐是连猜带蒙比划着艰难完成交易的回忆,也让她们笑个不停。

    而聊到最后,杨梦一想了又想,还是绕到了阿文身上。

    “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

    “听起来挺自私的,但我直接问过他,要不要和我来甘邑生活。”芯姐很平静,“一切归零,从头来过。”

    “现在你也知道,他没来。”她笑了笑,“他没有错,祁平……金玉宫……夜场,这是他的舒适区,他在里面如鱼得水。换做是我,好端端的要放弃一切来这边陲小镇,大概也不会同意吧。”

    “而且,男人好像天性爱征服,爱抢掠资源。”芯姐弯唇,“所以即便已经很有钱了,还是会不停奔波忙于赚更多的钱。”

    “还有,”她拉长了尾音,将手臂交叠,撑在桌面上,眼神直白地望向杨梦一,眸中似有浓墨在翻涌,“如果阿文真的来了,我也会害怕的,怕他最后过得不如意,要怪我怨我。”

    杨梦一与她对视着,片刻后率先挪开了目光,视线落在桌上吃剩一小块的花卷上。

    花卷已经凉透了,边角似乎有些微微发硬的迹象,绞缠着芯姐不知何时急促起来的呼吸,仿佛化作一道平静到冰凉的嗓音,叹出芯姐没有明说的遗憾。

    但芯姐只是深深呼吸几下,待眸中的激荡悄无声息地淡去,平和重新翻覆而上,才再次开口。

    “现在这样,各自安好也不错。”她真心实意道。

    杨梦一没说什么,再抬头时也是满面笑容,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