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还是佑安三人组主场
十二点多的时候, 芯姐一边在锅里搅拌最后一道菜,一边指挥窝在沙发上的杨梦一去把莎莎薅起来。
杨梦一不辱使命,直直奔向莎莎, 在无数种叫起方式种,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掀被。
被子一掀, 骤然失去庇护的莎莎显然很不满, 迷迷瞪瞪地哼哼出声, “干……嘛……”
“起床啦!”杨梦一瞧着好笑,干脆坐到床边, 看她在床上蠕动翻滚, “已经十二点多了。”
“还早啊。”莎莎此刻脑子清醒进程不过百分之十, 只迷迷糊糊地记得这个点离自己该起床的点还远着呢。
“你现在在休假,放弃你的金玉宫作息吧。”杨梦一毫不留情地摇着她的手臂,“必须起。”
“一会会儿……我再睡一小会会儿……”莎莎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小,眼见着就要睡下去。
杨梦一立刻朝坐定在房门口的小狗喊了声:“福记, 叫!”
福记也是个聪明仔,一听指令就嗷嗷叫唤起来, 但牠估计以为这是场游戏, 所以嗷叫声奶奶的,并不很凶。
“大声点!凶点!”杨梦一给小狗加油打气。
福记看着她手舞足蹈,整只狗兴奋起* 来,站起身子边转圈边嚎叫。
莎莎这才终于在魔音绕耳中败下阵来,举白旗投降,“我起我起……别叫了别叫了……”
杨梦一才心满意足地照着芯姐教的那样, 朝福记说了个坐下的指令, 让牠息了声。
莎莎一脸困倦懵然地从床上爬下来,被杨梦一搀着往厅里走, 刚踏出房门没几步,犯规的饭香味勾得她食欲比神智更快归位。
“好香啊。”莎莎眼睛还半阖着,嘴巴却已经开始嘟囔了,只是声音还很含混,“做的什么菜。”
芯姐看着她困猪猪的样子也忍俊不禁,锅里的菜装盘到一半,就走到她旁边掐了掐她的脸颊,“刷完牙洗完脸就能吃,快去。”
莎莎这会儿渐渐清醒过来了,嘴角上还留着口水的白印子,却朝芯姐敬了个礼,然后拖着步子朝卫生间走去。
杨梦一和芯姐对着她的背影笑个不停。
午饭吃的是百香果炖牛肉和凉拌茄子,听起来不多,但耐不住炖牛肉有一大锅。
红澄澄的浓稠汤汁里除了百香果和番茄,还有白花花的金针菇缠着大片大片的牛肉,面上还撒着把香菜,一下就把味道激起来了。
酸酸香香,五颜六色,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这道菜都将人的期待值拉满了。
照理说刚起床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但莎莎却是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是芯姐怕她撑着了,才制住了她打算舀汤汁泡饭吃的手。
杨梦一也吃得津津有味,只是相比于牛肉,她更偏爱被汤汁包裹着的金针菇。
一顿饭,三人吃得胃饱肚圆。
饭后,杨梦一主动承担了洗碗的活,芯姐也不客气,重新煮了壶水,打算给大家泡壶花茶。
杨梦一将最后一个碗冲洗干净放到沥水架上时,芯姐的花茶也已经泡好了。
“喝喝茶,提提神。”芯姐往三人的杯子里倒进半杯茶水,将杯子推到莎莎面前时,还刻意补充了句,“还能养颜哦。”
“真的么?”莎莎笑嘻嘻地捧起杯子,吹着面上的热气,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小口,只可惜茶水太烫,她没喝出什么味道。
芯姐耸耸肩,“应该可以吧,卖花茶的不都打着美容养颜的旗号吗。”
杨梦一听了咯咯笑。
三人终于清醒地聚在了一块,端坐没一会儿,就歪七扭八地怎么舒服怎么来,或躺或坐在不同位置上,只嘴巴还在叨叨说话。
躺在地板草席上的莎莎,头枕着福记,一边侧头嗅闻,一边惊叹牠好香啊,一点都不臭。
芯姐窝在豆袋沙发里,得意一笑,“知道你们要来,前天特意给牠洗了个澡。”
“你自己给牠洗?”莎莎好奇。
芯姐嗯哼一声,“一周一次。”
莎莎一手抬起,摸摸小狗的脑袋,“不麻烦啊?”
芯姐:“还好,福记洗习惯了也不闹。”
杨梦一盘腿窝在沙发上,将抱枕放在脚上,端着花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你平时干些什么啊?”
“一阵一阵的。”芯姐边回忆边说,“像去年就热衷于收拾院子嘛,种植物什么的,还整了套桌椅在外面,有时能在那晒太阳喝茶。”
“今年的话,”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美眸闪了闪,“今年迷上了打毛线。”
“什么?”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
芯姐也不解释了,干脆打开豆袋沙发旁的小竹篓,从里头拿出还没织完的小毛衣,朝她俩挥了挥,“就这个。”
“可以啊。”莎莎哈哈大笑,“谁能想到金玉宫曾经的一姐,有朝一日放下酒杯就打起了毛线,我回去跟她们说肯定都没人信。”
“你可别说。”芯姐急忙阻道。
“晓得的啦!”莎莎瘪瘪嘴,“开玩笑嘛!”
杨梦一探过身子,接过未织好的小衣服,上头还绞着两根大棒针。
衣服的尺寸很迷你,颜色倒是缤纷鲜亮。
“这是给福记的吗?”杨梦一问道。
芯姐点点头,“先拿牠练练手。”
话是这么说,但谁看不出来,会给牠织衣服明明就是出于对小狗的爱。
“你偏心!”莎莎嚷嚷道,“福记有,我没有!”
莎莎小女孩心性,连狗狗的醋都吃,芯姐和杨梦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喷发的笑意。
福记不知道人类在聊什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尾巴忍不住像螺旋桨一样转,咵咵往地上拍。
芯姐对待莎莎就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笑完后便耐心问:“那给你也织一件?不过先说好啊,我现在还不是很熟练,只能织些简单的。”
莎莎像小鸡叨米似的猛点头。
“那对颜色有没有要求?”芯姐问。
“没有没有。”莎莎嘿嘿笑。
芯姐又偏过头问杨梦一,“梦一呢?”
“啊,”突然被点名的杨梦一有些发愣,“我也有啊?”
“一视同仁嘛。”芯姐笑笑,“有没有什么要求呀?”
有就不错了,杨梦一连连摇头,“您看着来哈。”
“那待会我给你们量量尺寸。”芯姐翘起二郎腿,“但不保证交货日期啊。”
“行行行。”杨梦一和莎莎忙不迭点头。
一个话题结束,三人很快又聊到了另一个话题。
莎莎将自己攒了快一年的金玉宫奇葩客人通通拿出来,数了个遍。
她说有喝醉了拉着她在包房里跳广播体操的老头、又跳起舞来比她们姑娘还骚气的男客人和带了一沓现金来给小费的豪气大佬,当然也有很多不愉快的经历,只是都被轻描淡写带过了。
说到最后,莎莎讲得口干舌燥,捧起桌边的花茶闷了一大口,咕咚咕咚咽下后,才叹了口气道:“好羡慕你啊芯姐,这里跟世外桃源似的。”
芯姐望向她的眼神温柔,“那等你存够了钱,想找个地方休息了,就来我这,我管你吃住。”
听到这话,莎莎茫然一瞬,却又很快换上一脸嘻笑,“再说吧。”
芯姐也没有说什么,像莎莎一样,觉得青春挥霍不尽的年轻女孩,甚至是在金玉宫之外,也多得数不清。
她们极尽潇洒与随意,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惆绪明日愁。
但她们总会成长的。
她们总要成长的。
下午三点,芯姐进房睡午觉去了,让她们自便。
莎莎今儿早上六点多才睡下,这会眼皮也开始打架。
见状,杨梦一唤莎莎上沙发睡。
莎莎懵懵然地听从指令,蜷在软和的座面上,几乎是倒下的一瞬间,她就陷入熟睡了。
屋子里霎时安静起来,但仍能听到细微的风声与呼吸声,是无澜水面上略有起伏的平和之态。
杨梦一想了想,踏进院子里晒太阳去了,福记也跟着她出了门。
院子其实不很大,但收拾得很用心,沿着墙边种着的一圈植物,郁郁葱葱,翠绿几乎要从叶尖上坠下。
小院里有一套桌椅,说是桌子也不太准确,因为那是一个木墩子,只是将表面打磨平整,还浸了蜡油。
杨梦一甚至还能数清上边一圈又一圈的年轮纹理。
她将茶杯放在木桩子上,又把竹扎的椅子打开到近乎一百八十度,随后悠闲地躺上去。
这会儿太阳正好,看似猛烈,但落在肌肤之上却柔和至极。
福记在院里闻了一圈,最后也趴到了竹椅旁的地面上,杨梦一只消垂手便能揉到狗头。
杨梦一静静地躺着,却渐渐在安静中听到了思念沸腾的声音。
有时候,她自己都会为自己对罗颂的依赖惊讶与无奈。
四舍五入这也算是校园恋爱,都道这样的恋情总会因为双方的不成熟而以分离告终,这个国家的同性恋也得不到法律的认可与保护,怎么看,这段恋情都并不稳妥,但罗颂决然地将杨梦一的所有疑虑抹去了。
罗颂对人生有清晰的规划,她私下的顽皮幼稚并不影响她公事上的成熟稳重,她在爱里坦率炽烈得叫人心安。
杨梦一觉得自己被她套牢了,却又对此甘之如饴。
第122章 农家乐主场
杨梦一掏出手机, 原想给罗颂打个电话,想了想,却还是退一步, 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
好在罗颂回得很快。
作为一个地道广南人,罗颂是知道本地人对食材新鲜的追求有多狂热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 大家能丧心病狂到在河边坐一下午, 就为了钓到晚餐的大鱼。
说真的, 这鱼她觉得不吃也是可以的,但她的长辈们显然不这么认为。
罗颂也被分配了一杆, 百无聊赖地盯着偶泛涟漪的河面, 有些昏昏欲睡。
今天早上八点还没到, 爸妈就来拍门了,说下楼吃早饭。
罗颂一头鸡窝,满脸黑线,求饶问自己能不能不吃早餐, 多睡会。
但眼瞧着老妈又要把这事上升到不尊重长辈、不懂人情世故的高度,她还是立马保证自己会在十分钟内下楼。
到楼下的时候, 农家乐的老板, 也就是他爸拐了好几个弯的远房堂弟,名叫罗俊雄,罗颂管人喊叔。
俊雄叔照例先对她夸赞了一番,说昨晚匆忙没仔细瞧,今天一看真是女大十八变,什么越来越好看、一表人才、听话懂事, 通通往她身上套。
罗颂身经百战, 熟练地摆出认真乖巧的表情,不时谦虚地点头道谢。
一番寒暄后, 他们才得以落座吃饭。
这顿早饭到底有些太不早饭了。
土猪肉汤、酿豆腐煲、猪红大肠煲、清炒青菜,怎么看都是午饭或晚饭才有的菜式。
但一口下去,罗颂又不得不佩服,这些食材的确很土,鲜甜味儿是挡都挡不住,不用加什么佐料,只放些盐巴也让人鲜掉舌头。
听说这豆腐和豆浆,都是自己用石磨磨出来的,罗颂一边惊艳一边猛吃。
早饭过后,几人就出了门,第一站是农家乐后边的养鸡场。
用篱笆圈起的土地里散养着不少鸡,鸡冠鲜红,羽毛光泽顺滑,脚杆子又细又长,看起来就异常肥美。
宋文丽和罗志远背着手往里探头看,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甚至动了心思想带两只鸡仔回祁平,放天台上养。
罗颂惊惧不已,生怕以后晾好的衣服上都有一股鸡屎味。
但好在,他俩看起来也只是说说而已。
走走逛逛看看,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午饭后,长辈们自嘲年纪大了,不午休的话,下午没得精力,便各自回房了。
罗颂本没有午睡习惯,但昨天疲累一天,今天又醒得早,所以简单洗漱一下倒在床上也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耳边似乎还有鸡群咯咯的叫声。
老人家们耗电快充电也快,两点又准时敲响了她的房门。
罗颂放弃挣扎,拾掇一番后就跟着出门钓鱼去。
俊雄叔和妻子,还有罗志远夫妻二人坐在一块聊天,聊罗颂毫无印象的亲戚们,交换各自知道的讯息。
罗颂掺和不进去,也不想费神,干脆把小马扎支到另一边,自己静静地呆着。
正打瞌睡呢,杨梦一的消息便来了,问她在干嘛,罗颂登时醒了八分。
今天一直和长辈呆在一起,她不好抱着手机聊天,也担心打扰恋人和朋友的叙旧,所以没有主动发去消息。
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罗颂可以好好和杨梦一聊天了。
她将杆放到一边,捧着手机哒哒哒打字:在钓鱼,你呢
11:在院子里晒太阳,芯姐和莎莎都在睡觉
11:想你了
罗颂脸上的笑容有些傻气。
LAW:我也很想你
LAW:玩得开心吗?
11:挺开心的,这里空气也很好,特别舒服
两人叭叭地聊着,直到老年组钓到了第一条大鱼,宣布可以打道回府了,她俩才恋恋不舍地结束对话。
接下来几天,杨梦一和罗颂的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每日吃吃喝喝睡睡聊聊。
傍晚遛狗的时候,莎莎和杨梦一也跟着一起,三人迎着夕阳漫步在乡间小道上,别有一番浪漫风味。
莎莎的作息虽然没能完全纠过来,但也健康不少,至少早上十一点多的时候能自己起床了。
杨梦一看芯姐打毛线,手也痒痒起来,自己拿了对棒针跟着她学起了织毛线。
三人一狗同住屋檐下的日子,和谐又快乐。
但时间的流逝并不会因个人意愿而放缓或停止,尽管莎莎万分不舍,但日子还是来到了假期的倒数第二天。
这晚,芯姐拿出电磁炉,打算和大伙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个火锅。
大家一致决定将地点选在客厅的茶几上,开着电视,喝着啤酒,涮火锅聊天,怎一个爽字了得。
没有用现成的火锅调料,芯姐往锅里放了好些竹荪、羊肚菌和松茸,又搁了些红枣和枸杞,待水滚后就当做锅底了。
抛开未下锅的肉菜,光是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菌菇,就够三人吃好一会儿了。
莎莎自己调了个辣碟,夹起一筷子牛肉在锅里涮,熟后往碟里蘸蘸,随后塞嘴里,烫得她龇牙咧嘴,但又吃得心满意足。
咽下后,再闷两口冰啤酒,舒爽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杨梦一从莎莎那倒了点啤酒,砸吧两口就算了,而芯姐是滴酒不沾,只喝茶。
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们吃得有滋有味。
福记乖乖趴在一边,不吵不闹。
芯姐偶尔会涮块鸡肉,摊凉后什么都不蘸,只剥下肉喂给牠。
最后一餐格外热闹,她们边吃边聊,愣是吃了两个多小时,仿佛要将能说的话全说尽,生怕留下什么遗憾似的。
但罗颂他们的最后一顿饭就没有这么和谐了。
返程前一天的晚饭,除了俊雄叔阿宝婶,还来了其他亲戚朋友,加起来有十来个人。
其中有个年轻小伙子,是里头一对朋友的儿子,今年也在念大四。
众人在农家乐最大的包房里吃饭,罗颂的位子就在那小伙旁边。
饭桌上,觥筹交错,大家这聊那说,最后又扯到了年轻一辈的身上。
“罗颂今年二十二了是吧。”
不知谁提到了罗颂的名字,没等她回答,宋文丽倒抢先开了口,“什么二十二,没过生日呢。二十一!”
“那浩宇年纪比罗颂大点,他过了生日了。”年轻小伙子郭浩宇的妈妈说道。
宋文丽笑得灿烂,“大点小点没什么,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话说到这,话题中心的两位年轻人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相看的意味,面上霎时染上尴尬之色。
偏偏两位妈妈毫无所知,一唱一和,交流起了自家孩子的情况,从学校专业到兴趣爱好,说得兴致勃勃。
最后,她们还怂恿两人交换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常聊聊天。
罗颂和郭浩宇对视一眼,眸中有尴尬和无奈,但都是体面人,没有当场驳斥,只沉默着互相加了微信。
罗颂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喝茶的频率比夹菜的次数高多了。
身旁的郭浩宇也是如此。
两人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直至散席。
罗颂便快步回到了自己房里。
可偏生宋文丽不知道见好就收。
罗颂刚进屋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随之而来的,是妈妈的声音。
她深呼吸几次后,才起身开门。
宋文丽没有注意到罗颂不虞的脸色,边往里走边说:“囡囡你走这么快干嘛,郭浩宇爸妈刚才还问呢,说你是不是害羞。”
罗颂忍了又忍,最终咽下大半不满,只说下次不要安排这些了。
“这有什么。”宋文丽只当她不习惯,“我也是二十几岁就生了你啊。”
“时代不同了,我都没毕业呢,相什么亲。”罗颂眉峰拧紧。
宋文丽不赞同,“什么年代都讲究成家立业啊。”
“我们这代人有自己的节奏。”罗颂尽可能平和道,“而且人家郭浩宇看起来也很尴尬。”
“一开始不熟都是这样的,多接触一下就好了。我们又不是催领证什么的,就处一下,朋友那样嘛。”宋文丽不以为然,“只是给个选择,你要有其他喜欢的男生那更好啊。”
“哎呀。”罗颂觉得自己要开始头疼了,“你别管我了。”
“我怎么不管你,我是你妈怎么能不管你。”宋文丽语气也稍稍硬了点,“我读书少不代表我不懂,什么丁克不婚那些,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不要看什么流行你就盲从,有些事情不对就不要学。”她意有所指。
罗颂长呼一口气,眼瞧着理智的弦越绷越紧,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她吞下已经溢到喉头的话,利落转身开门去。
门外站着罗志远。
罗志远进门那一瞬间就敏锐察觉到了战况的焦灼,只一想便晓得是为了什么。
稍加思索,他决定先将两个易燃物隔开,“阿丽,回去洗洗睡啦,明天估计又要坐一天车,怕你休息不好又要晕车的。”
宋文丽胸脯起起伏伏,但也知道罗志远的话是一个台阶,便也顺着往下走。
罗志远叮嘱罗颂今晚早点休息后,就忙跟着妻子往门外走。
待进了他们的房里后,罗志远才出声宽慰:“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嘛。”
“我就是怕她太有想法了。”宋文丽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往下说。
第123章 准备虐小秦
罗颂在原地深深吐纳几回, 才堪堪压下情绪,但还是有些暴躁,只能抱着衣服进浴室洗个澡, 希望能冷静一下。
但直到把头发吹干,她还是一样面无表情。
罗颂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谁料越走越燥, 最后干脆直接给杨梦一打了个电话。
她太需要听听她的声音了。
“喂, 罗颂?”
电话那头清亮的女声响起,罗颂不宁的情绪便奇异地在一瞬间得到安抚, 嗯了一声。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杨梦一声音含笑。
罗颂清了清嗓子, “是不是不太方便?”
“没有。”杨梦一说着, 站起身来,朝莎莎和芯姐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出去接个电话。
罗颂听到电话里传来起哄的声音,猜想应该是活泼的莎莎。
她没有说话, 安静听着话筒里的动静,边听边想这应该是穿鞋的声音, 这是走路的声音……
待周围环境完全安静下来时, 罗颂才又出声:“你出门了?”
“嗯。”杨梦一清脆答道,“出来院子里了。”
“这里有好多星星。”她抬头说道。
夜色浓稠,铺天盖地而来,却不会给人压迫感,只让杨梦一觉得自己似乎伸手可摘星辰。
罗颂浅浅地呼吸,“漂亮吗?”
“漂亮, 又闪又亮的。”杨梦一轻笑, “想和你一起看。”
“会有机会的。”罗颂在甜言蜜语下渐渐放松。
“所以,”杨梦一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松动,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罗颂不欲多说,“就是很想你了。”
她一字一字重复道:“非常非常想你。”
罗颂明摆着不愿说,杨梦一也不计较。
和所有爱侣一样,她也喜欢情人的软语。
杨梦一哼哼两声,笑意再藏不住,“我也想你。”
她向上抬手,手掌微微合拢,眯着眼望向指缝间的光点,“很想很想你。”
说完,她握起手掌,似乎真的想抓住一颗小星星,再带着它翻山越岭,捧到罗颂的眼前。
一通电话下来,罗颂连自己胸中的郁结何时消弭的都不晓得,只记得杨梦一轻语柔声说的“明天见”。
她没忍住,笑了又笑,唇角似弯月刀,迟迟不落。
平静下来后,罗颂才有心思刷刷手机,也才看到十几分钟前,秦珍羽发来的消息,问她在不在。
罗颂没有多想,干脆也拨了个电话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随之而来的是秦珍羽瓮瓮的嗓音。
罗颂到嘴边的俏皮话一下顿住,表情微微一滞,问:“怎么了?”
“有点烦。”秦珍羽干巴巴道。
罗颂挑挑眉,心想不愧是难兄难弟,这心烦都挑一个时间烦。
这个国庆假期,秦珍羽和她妈妈弟弟一块儿回了外公家,所以罗颂思绪拐个弯,就将原因锁定好了。
她用肯定的语气抛出疑问句,“因为外公还是彭曼汶?”
秦珍羽:……服气
沉默片刻,她吞吞吐吐道:“因为她。”
“说说?”罗颂叹了口气。
秦珍羽话说得温吞,总结起来就是彭曼汶自放假以来就跟失踪人口一样,不怎么回消息。
“可能真的在忙?”罗颂由己及人,“像我陪着爸妈天天跟叔叔阿姨辈的人玩,除了晚上这会儿,其他时间也不太看手机。”
“她有跟你说这个假期是什么安排吗?”罗颂又问。
秦珍羽大概真的很苦恼,支支吾吾地,怎么也说不清楚,“好像……也没什么吧。”
“那你直接给她打电话呗。”罗颂支招,支的依旧是单刀直入派的招数,“直接问,别心里藏着,会很难受的。”
“好吧。”秦珍羽的声音还是一样蔫蔫的。
两人相识的时间就比开裆裤那会儿晚点,所以罗颂一下就察觉到了对方语焉不详里的异样。
“真没别的事了?”她不放心,“别瞒我哦。”
秦珍羽面上闪过纠结,但最终只是定着声音回道:“没别的了。”
“那我先挂了。”说完,她就急忙叫停,怕再耽误几秒钟自己就演不下去了。
待罗颂应好后,秦珍羽便即刻掐断了电话。
她坐在飘窗边上,将手机扔到床褥上,带着些眼不见心不烦的愤恨感。
随后,她抱着膝盖,塌下脊背,呆呆地静坐着,面上是一片茫然。
哪里是没别的事啊,她只是没敢说而已,要真说起来,还有一匹布那么长。
比如彭曼汶也不是完全消失了,只是每天像打卡应卯一样说个早安晚安,其余时候静悄悄一片,又比如对方在国庆假期前似乎就渐渐敷衍起来,甜言蜜语还是一样顺溜,但却不怎么走心,仿佛套着什么公式和模版。
秦珍羽也想将这些异常归结于自己的多疑,但理智的她,很清楚并不是的。
她见过彭曼汶上心用心的样子,所以即便自己再上头,也能比较出从前与现在的不同。
但她真的不敢对罗颂全盘道出,秦珍羽太明白她有多护短。
她还记得中学那会儿,跟隔壁学校校队打友谊赛时,对方手脚不干净,使黑手让自己摔倒在地,擦伤一大片。
当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校医早已下班,教练就带着她去了校外的诊所处理伤口。
她回来后才知道,罗颂在她走后,气到在球场抢篮板时直接上手打人,对方教练拉都拉不住,最后甚至差点演化成两支球队群殴。
也不知道罗颂一个前锋是怎么越过对面队伍里小山一样高壮的中锋,再怼上人家后卫的。
不过说实话,秦珍羽也并不想说,觉得和盘托出的话,一腔热血认爱的自己就真的是个笑话了。
向来大无畏的秦珍羽,龟缩在壳里,独自承受着所有难过与茫然。
她冥思苦想,试图追根溯源,找出究竟是哪一步不对,希望更正后让一切恢复原状。
但她想得头疼也还是一无所获,因为人无法找到不存在的东西。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洗脑自己,喃喃道所有异常都只是因为假期而已,过了就好了。
就像如同扳着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惊惶凄楚,在冷水中泡着,越发怀疑从前的温暖美好是火柴中的幻影,
国庆假期结束,罗颂回到祁平就一头扎进复习的汪洋里了。
眼瞧着主观题考试逼近,十一月还有国考,到了十二月,论文的事也得提上日程,她只觉得时间紧巴巴皱绷绷的,怎么也不够用。
但其实不仅是她,几乎所有的大四学生,都正站在分岔路口,一边忙碌着,却又一边茫然不知所措。
秋招春招保研考研留学等等等等,看似选择很多,但每条路都像是单行道,好像并没有留给他们倒车重新选择的余地。
毕业二字叫人激动,也叫人心慌。
罗颂的室友们也不例外。
因为复习的紧迫,上下午都有课的时候,罗颂中午就会在寝室里呆着复习,也因此和室友们的交流又多了起来。
刘京溪是要考研的,从前没课就往家里跑,现在恨不得扎根在学校图书馆里。
刘诗淇打算专攻省考和国考,毕业后想办法回老家,异地四年,她不想再和男朋友分隔两地了。
而李玲娇大概是因为家境不错的缘故,也没什么誓死要达到的目标,只是被室友卷着,也捧着书复习起来。
寝室氛围倒也很不错。
在忙碌中,罗颂忽地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来到了当初认识杨梦一时,对方所处的人生阶段。
她第一万零一次感慨,不知道杨梦一那会儿到底是怎么扛下来的。
罗颂曾当面问过她这个问题,但杨梦一只吐吐舌头说不记得了。
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这几年的幸福强硬的侵占了所有记忆的缝隙,越堆越多,越挤越满。
渐渐地,消极的记忆便被压缩推搡到了脑海的角落,成了无人问津的小野草。
杨梦一觉得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以罗颂的出现为分界点,被划分成了两半。
前一半里充斥着汗水泪水和血液,是冲突暴力与忙碌的集合,灰暗无光;而后半段,却关联着世界上所有乐观积极与美好的词汇。
细细想来,即便是逃出那座小县城,来到了祁平,但杨梦一依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高压状态。
金钱、学业与人际关系,还有似乎总也不够用的时间和杜银凤随时可能出现的焦灼忧虑,对于她来说都是很难的课题。
但罗颂是比它们更炽烈蛮横的存在。
她是从天而降的太阳。
现在,杨梦一坐在沙发上,扭头望向书桌那头,单盘起一只腿,皱着眉唰唰做题的罗颂,也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看了看时间。
嗯,现在该做饭了。
不过,虽然跟罗颂相比,杨梦一即便要上班,也还是显得比她要轻松得多。
但罗颂就是不舍得让她下班后,回到家还得进厨房忙活,总说等自己过了这阵后学做菜,现在先点外卖应付着算了。
两人好几次就这个问题进行无限掰头,谁都说不过谁,总分不出胜负。
但幸运的是,解决之道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124章 虐小秦
罗颂尽可能每周都抽一天回家, 但有时是在忙碌,就会改成挑个晚上回家吃一顿饭。
大概是她面上的憔悴过分明显,宋文丽每回见了都要皱眉叹气。
后来她灵机一动, 干脆问罗颂要了个地址,说她每周做些她做些粄或糕点, 直接叫个生鲜快递送去, 偶尔做只整鸡整鸭什么的, 也摊凉后冷冻好送去,这样她们只消搞个青菜煮米饭就行了。
罗颂正吃着饭呢, 嘴里满满当当一大口肉, 话说不出, 只摇头。
待吞咽后,她才摆摆手说太麻烦了。
但女儿很难拗得过妈妈,最后罗颂退让一步,只委婉叮嘱说毕竟自己只是借住, 让二老没事儿不要上门打扰。
宋文丽面上拿到地址的满意还未退散,神情就陷入凝滞, 只是这停顿极其短暂, 只罗志远瞟到了。
他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但宋文丽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罗颂正低头喝汤呢,是以没有察觉。
而另一位救星则是楼下爷爷奶奶,是的,就是房东。
从第一天开始,洪爷爷就对罗颂的印象非常好, 而后来签约和交租, 则是杨梦一和他接触更多。
先不说杨梦一说话礼貌,一口一个您, 光是自觉交租,从不拖延这点,就让向来注重契约精神的老一辈十分满意。
而罗颂呢,从一开始说好帮拿快递,到后来下楼扔垃圾也会敲敲门,问他们有没有垃圾需要她一块儿捎下去。
最后,双方培养出了些奇异的默契,在罗颂拉着杨梦一下楼的点,爷爷奶奶往往早就将垃圾打包好,放在家门口了。
这一来二去的,两位老人家和她们的接触便越发多了起来,对她俩的喜爱也是越来越浓厚。
毕竟,有哪个老人不喜欢礼貌敬老的孩子呢?
有回杨梦一部门团建,不回来吃饭,而独守空闺的罗颂机缘巧合下去洪爷爷洪奶奶家吃了顿饭。
罗颂饭吃得又香又多,只能说她大口吃饭的样子能征服每一个爷爷奶奶,也狠狠戳中了洪家二老的心。
从那以后,洪奶奶自己做包子馒头,又或是烙饼包饺子时,都会特地打包一大份,喊罗颂下来拿。
罗颂受宠若惊,但也甜甜道谢。
在双方的共同投喂下,除了周末以外,杨梦一基本不怎么需要自己买菜做饭了。
只可惜,口腹之欲的满足无法完全消弭学习的苦。
没有人喜欢沉冗枯燥的复习,但好在,还有杨梦一。
当罗颂坐在书桌一隅时,杨梦一往往会蜷在沙发上。
看书看电视看手机,反正无论做什么,她都呆在这个彼此扭头都能看到对方的沙发上。
罗颂穿着宽大家居服,偶尔盘起腿,或将垂到眼前的头发往后拨弄。
着装与姿势上的闲适,与她专注到面无表情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她潜心凝神地望着桌上的纸张,杨梦一只能看到她锐利的下颌线与缓慢眨动的眼睛,还有在她细长手指间穿花一样转动的笔。
她转笔时总是不急不慢,像乐章一样,在舒缓与凌厉之间变幻。
杨梦一爱死她认真专注的样子了。
偶尔,她也会心血来潮跑过去,从后方揽住罗颂的脖子,讨个亲亲。
而罗颂被打断了思路也不恼,只压着她后脑勺加深每一个亲吻。
罗颂则特别喜欢杨梦一窝在沙发上,逐渐困倦的模样。
每当她犯困时,罗颂轻唤她一声或是给她盖上小毯子。
而回头或抬头的那一刻,面上未消散的困意总让女孩看起来格外温柔。
罗颂偶尔会蹲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抚过她的乌发,眼神温和地望着她的意识沉溺在困意中,却还不忘蹭着她的手掌,一脸心安。
后来,她俩还发展出了去小公园观鸟的爱好,当然,是在周末的早晨或傍晚。
哦别误会,* 这公园是正经公园,这鸟也是正经鸟。
离家稍远有一个规模更大的公园,里头有一潭小湖泊,从九月起水位就渐渐起来了。
而十月开始,便逐渐有回迁的候鸟到来,有的会停留在祁平过冬,而有的则稍作休憩便往更南处继续迁徙。
反嘴鹬、大白鹭、红脚鹬……慢慢地,她俩也能认出好些候鸟品种了。
杨梦一还打趣说那大白鹭就是鸟中e人,总爱往扎堆的鸟群里跑,不管人家跟自己是不是一家的,反正腆着脸迈着大步就过去了,最后倒把人家吓跑了。
罗颂牵着她的手,也跟着笑,在这难得的休闲时刻放松大脑。
树木枯荣间,日子悄悄流逝。
十一月末,罗颂终于把国考也熬过去了,而结果如何,得等到来年一月才知道了。
这下半年的大事,目前看起来还剩毕业论文相关事宜,对比之下,到底是轻松多了。
但还没来得及和女友好好温存,秦珍羽那边却先出事了。
说起来,这还是罗颂无意间发现的。
那天踏出考场,罗颂只觉得天色都明亮不少,给杨梦一发去消息却迟迟没有回应。
她转念一想,想起了一直没咋冒头出声的秦珍羽,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打算好好侃天侃地一番。
其实按照往常经验,秦珍羽像这样长时间的不同寻常的安静,那大概率是遇到了极端的好事或糟心事。
但罗颂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加上对方又谈了恋爱,便只以为是她体谅自己复习所以不加打扰,外加恋爱甜蜜没空想她。
但电话接通后的瞬间,罗颂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
可不待她开口询问,秦珍羽筑好的伪装却先一步在一句句对话中龟裂,最后直接抽泣出声。
“汤,我……我……不太好。”
秦珍羽在啜泣声中,只抽抽噎噎吐出一句话,却好像已经用尽了全力。
她细细碎碎的哭声,不知怎地让罗颂想起秦珍羽小学被误会偷了同学夹在笔袋里的饭钱那事。
那会儿,她站在老师办公室里,犟到底不认罪,却在看到自己那一刻一下呜咽出声。
虽然最后证实是乌龙事件,但罗颂始终记得她红着眼委屈到极致的样子。
话筒里的陨泣声与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重叠了。
罗颂的回忆不过一瞬,很快回过神来,无言地打开购票软件,查看车次与时间。
“今晚等我一起吃饭。”她说道。
必要的手机和身份证都在身上,罗颂也不需要回家拿什么东西。
往车站去的路上,杨梦一恰好回了消息,罗颂就跟她简单说了下秦珍羽那边出了点事,自己要去陆宁一趟,快的话明天能回来,但慢的话可能要多呆几天。
杨梦一只叮嘱她注意安全,到了跟她讲一声。
没有飞醋,也没有不满,这是她俩这些年垒下的信任与默契。
随着公交车的颠簸,罗颂的身子跟着摇晃,她已经很久没来陆宁工大了。
在高铁上的时间就二十来分钟,但抵不过从祁大到祁平北站,从陆宁站转公交到陆宁工大都要不少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近两个半小时。
这不长不短的旅途,足够她将为数不多的信息捋清。
后半程,她望着窗外逐渐荒凉的景色,甚至有空疑惑陆宁工大为什么会把校址定在这。
巴士停靠在陆宁工大站,上车的人比下车的人多。
庞大笨重的公交刹车时,像耄耋老人拖长着嗓子“唧”了一声,播报站名地喇叭声混着门开合时沉而响的哐叽声,叫人仿佛来到了什么噪音集市。
等车再次摇摇晃晃驶向远方时,骤然余下一片死静。
原先挤了七八个人的候车站台空了,只有一个人呆坐在被太阳晒得脱皮发黄的塑料椅子上,戴着卫衣的帽兜,不发一语。
罗颂差点就要直接路过那人了,却在经过时不经心一瞥,发现那正是秦珍羽。
她心底一震,一时忘了动作。
她俩并没有约定好要在车站见面,也不知她在习习凉风中等了多久。
但秦珍羽看起来,也和十一月末的冷风一样萧瑟空洞。
罗颂蹙起眉头,却又很快扯平眉峰,调出一张漾满笑意的脸,弯下腰到一挑眼能瞧见秦珍羽的脸,“嗨,秦大小姐。”
秦珍羽没有被吓倒,她迟钝地眨眨眼,也想如往昔一样俏皮地给许久不见的老友一个热情的招呼。
但她一咧嘴,眼睛就跟着红了,招呼声卡在喉咙里,化作水汽漫上眼眶。
方才一坐一立,罗颂瞧得不真切,这会儿两人面对面了,她才发现秦珍羽瘦了许多。
原先稍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像被奶油刮板刮过的蛋糕面,平整得发绷。
她的下巴也仿佛被大手掐尖了一样,尖得没剩几两肉。
罗颂一口气堵在胸口,但面上不显,只笑嘻嘻道:“站起来,抱一个?”
秦珍羽的嘴唇不受控地抖了抖,弯成一个不明朗的弧线,那是哭泣的前兆。
但她咬紧了后槽牙,只站起来,投进罗颂的怀抱里。
老友的怀抱还和从前一样温暖,烫得她眼泪差点扑簌而下,但她到底忍住了,揪着罗颂后背的衣服,让颤抖的呼吸平静下来。
罗颂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笼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这是一句无声的“有我在”。
第125章 小秦的倾诉
说要一起吃饭, 但秦珍羽并没有什么胃口,人看起来也不太有精神。
罗颂干脆去便利店拿了几根热狗填填肚子,又拎了包一次性内裤, 就和她一起去了酒店。
酒店是秦珍羽订的双床房,挂掉电话后就订好了。
但大学附近的酒店, 多以经济实惠为主, 没有太多质量可言。
进了房, 坐了快三小时车的罗颂,拆出一条一次性内裤便进了浴室, 让秦珍羽自便先。
若是午夜时分, 酒店房这薄薄的墙壁, 挡不了丁点儿噪音,必定是讨人嫌的。
但当秦珍羽一个人躺在床上时,却无比庆幸不知从哪个房间传来了对话声,叫她能放空自己做个听墙角的, 不必承受脑海里纷繁思绪的肆虐。
不过,说是这么说, 其实她也什么都没听进去, 直到罗颂唤了她一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罗颂还是穿着下午的衣服,因为走得匆忙,一件换洗的都没带,好在现在天气凉了,轻易不怎么出汗。
但小卖部里的一次性内裤, 穿着着实不太舒服, 罗颂带着一身水汽,一脸难以描述地从浴室里出来。
这时候, 秦珍羽已经将外套脱下搭在床尾,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了,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这张过分消瘦的脸庞,和罗颂记忆中的秦珍羽相差太多。
“阿汤,过来聊聊天吗?”
秦珍羽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罗颂的回忆。
她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房里的唯一一张椅子上,随后抱起被子去了秦珍羽的床。
秦珍羽往边上挪了挪,给罗颂空出些位置来,但这床本来就不大,塞下两个成年人和两床厚被子实在有些勉强。
标准单人床上蓬起的两床被子,看起来就像咖啡杯边上要溢不溢的奶泡,摇摇晃晃的,仿佛受不得丁点声音。
巧的是,当两人都躺定后,一时无人说话。
她们裹在各自的软被里,听隔壁房传来的电视声,似乎正在看什么偶像剧,没一会儿,房里的人接了个电话,含混地说了几句,便揿灭了电视,出了门。
咔哒两道声响过后,隔壁门开了又关上,而她们的房间也终于稍稍安静了些。
秦珍羽突兀地开口,“我和彭曼汶分手了,十月底的事。”
罗颂并不惊讶,只由着她继续说。
“说起来好丢脸啊。”她似乎是想要活跃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刻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话。
只是秦珍羽满脸的难过,便显得方才的松快像被大风摇曳拉扯着的破碎蛛网,岌岌可危。
她大概也是知道的。
“凤梨罐头都有保质日期,爱情过期也不奇怪。”她顿了顿,“你说她怎么可以这么……这么……”
秦珍羽凝滞半晌,似是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便放弃了。
“她喜欢我的时候是很喜欢的,真的,我能感受得到,是百分百的那种。”秦珍羽将脸往被子里又埋了埋,罗颂低头只能看到她的眼睫毛,抖得像蛾翼。
“但是很快就消退了,真的很快。就好像海浪打上沙滩,然后唰一下退回海里那种快。”
“她渐渐拖很久才回复消息,我安慰自己说热恋过后就是这样的了,不能要求人家爱情至上,学习生活都不要了。”秦珍羽呼吸渐渐加重,“但后来她连敷衍都在敷衍,没回消息就是在忙在睡觉。”
“我问,她就说我多想。”
“但我还是信了,一直信到没办法再相信。”罗颂看不到的地方,秦珍羽脸上扯起一个苦笑,“可能,情话对于她来说就是什么信手拈来的东西吧。”
秦珍羽说起自己的大四,“其实我这个学期还在刷学分,交换期间在美国拿到的学分回来只能二比一换。”
“我课比她多,作业也比她多,她都是知道的。”秦珍羽的声线渐渐失了平稳,“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敢光明正大送还在暧昧的学妹回宿舍吧。”
“但被我碰到了。宿舍区这么大,女生这么多,可偏偏被我碰到了。”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
沉溺在记忆中的秦珍羽其实不需要罗颂的回答,但她还是配合地摇了摇头。
“难堪,”秦珍羽轻而空茫道,“不是难过,是难堪。”
“我就像个笑话,一直催眠洗脑自己的行为也像笑话,就连喜欢上她这件事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但最好笑的是,我躲起来了,我连当面和她对峙的勇气都没有。”秦珍羽气息嗦嗦的,整个人因为回忆而再次感到难堪。
可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回到寝室,我在微信上提了分手,她倒是回得快。她说只是不适合,还是可以当朋友的,说我在她心里永远是特别的。”
忆及此,她倒真的像被魇住了,痛苦地喃喃道:“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看到她这样,罗颂心里也难受,但嘴上没说什么,只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是安抚的意味。
这是有效的,俄而间,秦珍羽从窒息感中脱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地又接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她在大学谈过恋爱,我是知道的,但她从不跟我说前任的事。”
“直到分手后,忽然有个女生加了我微信,她说她也是彭曼汶的前任……之一。”秦珍羽大概想嗤笑一声,但浓厚的悲伤让她无法潇洒,笑声听起来很虚,“我才知道啊,她是个……惯犯。”
“那女孩是被她掰弯的,也是冷暴力分手加无缝衔接。但她比我厉害,彭曼汶所有前任,她能加的都加了。”
“她把聊天记录都发给我看了,总结一下,彭曼汶就是喜欢掰弯直女,喜欢把T掰成P,甚至是喜欢引诱有对象的人出轨。”
秦珍羽咬着嘴唇,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才将将吸入足够的氧气,支撑她继续往下说。
“她就像是有什么瘾,每隔两三个月就要换一个人玩玩。”秦珍羽长呼。“我们就是她的战利品。”
“大概率,我在美国和她聊的火热的时候,她也正是哪个女孩的正牌恋人。不必四舍五入,我都算是小三。”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珍羽的眼泪终于唰一下流了出来,但她哭得很安静,像秋冬时期即将断流的小溪。
“阿汤,你说,为什么啊……”哭着的女孩向她最信任最聪明的朋友,问出折磨了自己许久的疑问。
罗颂的左手还在轻轻拍着她的被子,随着她的提问,脑海中闪过了许多记忆。
这大概是秦珍羽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
中学时期的小打小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少年人对于爱情的模糊探索,是被班里同学起哄谁喜欢谁就会顺势谈个一礼拜恋爱的幼稚与单纯。
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秦珍羽还是哪一个谁,大多数人谈恋爱其实都在试错。
只是错一个两分的选择题,和丢十分的大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罢了。
罗颂不必看都知道,秦珍羽一定在哭,这让她有种想把那位素未谋面的彭曼汶抓出来打一架的冲动。
但这是十二岁的罗颂会做出来的事,二十二岁的她晓得让理智先行,而暴力也无法解决问题。
思绪渐渐回笼,她沉吟片刻,说了句“因为你倒霉”。
“什么?”秦珍羽泪眼婆娑,完全反应不过来。
“因为你倒霉,没有遇上值得爱的人。”罗颂认真道,“你认认真真的爱人,你没有错,是姓彭的不配,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罗颂叹了口气,“所以不要再自我折磨,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话音落下,秦珍羽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秦珍羽不再压抑抽泣的声音。
她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声,被窝里攥着被单的手背上全是青筋。
秦珍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等不再堕泪时,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应该是肿翻了,下眼睑也被泪水洇到有些许刺痛感。
罗颂一直没有看她,只一直拍着她的背,陪她等待平静的到来。
待察觉手心下的身躯,呼吸渐渐放松,她才小小地扒开秦珍羽捂住半张脸的被子。
然后——
“哈哈哈你哭得好丑。”
秦珍羽:……
秦珍羽:死狗你滚
她是真的无语了,但被罗颂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倒奇异地像摁下了刷新键,松快不少。
罗颂瞄了她一眼就笑了,随后整个人坐了起来。
秦珍羽以为她要回床睡觉了,谁知道罗颂把被子往床上一扔,扭头就问她出去吃宵夜不。
秦珍羽:“……吃。”
于是两人又套上衣服出门了。
路过酒店前台的时候,罗颂还顺手扫了个充电宝,秦珍羽站在一边等她。
这个点有不少人办入住,大多是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搭配。
而罗颂和秦珍羽两个就像异类,更别说秦珍羽眼睛哭的跟泡肿了一样,众人的视线都悄悄往她俩身上瞄,猜测背后发生的爱恨故事。
只是罗颂取出充电宝,眼神懒懒扫过他们的脸时,大家的目光又心虚得像鸟兽一样散开。
“走吧。”她偏头对老友说。
第126章 友情加速情伤的愈合
尽管祁平常年盛夏, 但天气还是给予了十一月基本的尊重。
白天还好,艳阳往身上一盖,穿得少也冷不到哪儿去, 但夜里可就不行了,至少此刻, 她俩都被吹得像个沙雕。
这个点其实也不晚, 才九点多, 学校附近营业的餐厅依然不少。
跟祁大附近差不多,最受欢迎的是小火锅和烤串, 但这两个东西都不太适合胃里空空的秦珍羽。
罗颂催着秦珍羽快做决定, 说自己要被冷风吹吐了。
秦珍羽最终把罗颂带去了家她吃过好几回的砂锅粥铺。
这砂锅粥店老板估计是靠硬实力说话的, 毕竟门头寒酸得让路过的人望而却步。
但两人撩开帘子往里头一坐,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氤氲着粥香的热气钻到了她们的毛孔里,冷意登时减了大半,馋意趁虚而出。
店里六张桌子, 这会儿有四张坐了人,看着大多是学生模样。
她俩随意拣了个空桌坐下。
罗颂的目光扫过墙上印着的大幅菜单, 心里头记下了几个菜, 随后看向秦珍羽,“你有什么一定要的?”
“我都行,你点。”
罗颂也不跟她客气,招手喊来老板,报了一串菜名。
老板拿着记菜小本往后厨走,罗颂起身, 走到冰柜那拿了瓶冰可乐, 递给秦珍羽,让她敷敷眼睛。
随后, 她拿过两人的餐具,用筷子啪一下戳破塑封,拿起一旁的热水壶烫起了餐具。
一通操作下来,罗颂将洗净的餐具推到秦珍羽那边,弯起食指,指节在桌面上叩了叩。
秦珍羽正无意识地将易拉罐瓶身在眼窝处不轻不重地贴滚着,听到动静,掀起眼皮望向她,“干嘛?”
“所以,”罗颂十指交叉,目光清和地望着桌子对面的人,“你这两个月过得怎样,吃饭睡觉学习运动那些。”
“……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秦珍羽将可乐罐放到台面上,实话实说,“睡觉没什么问题。”
“很久没运动了,上课……上课容易恍神。”她眼皮半阖着,分不清是挫败还是难过。
“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会不会容易头晕?”罗颂继续问道。
秦珍羽摇头,“倒还好。”
罗颂又一一问过论文和实习的事,秦珍羽回答得很清晰,这倒叫她没那么担心了。
但看着对方还是一副蔫蔫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她嘴里的话拐个弯,干脆问她明天打不打球。
“打球?明天?”秦珍羽语气犹疑。
罗颂挑眉,“怎么?有课?”
“上午最后一节和下午第1节 ,两门课。“秦珍羽抿抿嘴。
“那没事,”罗颂笑得很欠,“你上课,我睡觉,咱们下午篮球场见,打个痛快。”
秦珍羽被对方混不吝的笑容感染了,眉眼间的沉滞松动不少,也应下了邀约,“你有衣服?”
“没有。”罗颂大手一摊,“所以得找小秦借啊。”
“……行,我把大号的衣服掏出来。”秦珍羽点点头。
谈话间,小煲的鸡粥加了一斤虾、椒腐通菜、卤水拼盘和炒花螺,通通上桌了。
有些破旧的沙煲里的米粒被熬煮得稀烂,混着冬菜和香菜,依稀还能闻到豆酱的咸香。
随便一捞,满勺的红虾和鸡肉,上头还腻着一层润润的粥水,叫人食指大动。
绿油油的通菜里掺着红椒丝;拼盘里是是鹅的精华,翅脚肉肝胗蛋,摆得满当;个头大的炒花螺更不必说,姜蒜葱爆炒一番后,味道香到引人犯罪。
罗颂脸上的笑容是挡都挡不住,而秦珍羽的确是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看到这一桌子菜第一反应是目瞪口呆。
她盯着罗颂道:“汤啊,你最好是能吃完。”
“放心。”在吃饭这件事上,罗颂稳得很。
大概是罗颂吃东西的样子太香了,秦珍羽看着她,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吃了这段时间以来最饱的一顿饭。
两人是捧着肚子出的饭店门。
罗颂的好心情持续到午夜。
当再一次被薄墙挡不住的吟哦声吵到时,她恨恨表示这破酒店明天必须换。
同样没有睡着的秦珍羽凉凉地提醒,明天是周五,哪家酒店都会是这般盛况。
罗颂:……天杀的我要回祁平
虽然罗颂前一天晚上得意地说自己要睡懒觉,但被秦珍羽的闹铃吵醒后,她也睡不下去了,干脆打着呵欠跟去教室蹭个课。
她计划得很好,先把秦珍羽校园卡揣兜里,等快下课的时候自己先去饭堂打饭,待她来了就一块吃。
罗颂一边想一边给自己点个赞。
秦珍羽的室友并不知道她要带人一块来,所以只留了一个位子。
罗颂摁住打算溜到后排找个双人位的秦珍羽,“你坐着,我一个人坐后面,要是不想听了还好溜一点。”
听罢,秦珍羽就放心大胆地坐下了。
罗颂高高瘦瘦,穿着一身黑衣,整个人干脆又利落,再加上她是唯一的新面孔,一进门就格外惹眼。
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只笑着跟秦珍羽说了几句话,就自个儿往教室后边走去。
等拣着空位坐下时,她脸上的柔和之色已经消失殆尽了,只余面无表情的礼貌。
这是节讲美国文学的课,等老师开讲了,教室里还有一半的空位,想来原应该有更多的学生,只是没来。
罗颂的热情没有维持太久,这老师讲课有点像念经,没一会儿她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看了眼时间,她掏出手机,吧嗒吧嗒给杨梦一打去消息。
LAW:学姐,你上过美国文学这门课吗?
11:【嗯哼.JPG】上过啊,怎么了?
LAW:没有,我正在这课上,感觉有点无聊
11:是无聊,我当时也觉得无聊
LAW:【哈哈.jpg】
11:你什么时候回来?
LAW:周日吧,秦珍羽看着不太对劲,跟她多待会儿
11:那我周末去荣岗
LAW:好,吃好睡好,等我回家
两人没聊多久,杨梦一就跑了,说自己要认真工作。
小狗叹气,但也没纠缠,只乖乖让人走了。
罗颂坚持到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就悄悄从后门溜了。
秦珍羽在手机上远程指导她去第一饭堂的罐罐面窗口排队,说自己要排骨罐罐面。
罗颂照着指示顺利找到了档口,给自己也来了份牛腩罐罐面,想到今儿早上没有吃早饭,就又添了份小笼包。
她等餐的时候,下课铃响起,宽敞的饭堂里渐渐挤满了人。
罗颂想了想,快步走到小卖部旁的空位那,秦珍羽便好找些。
小卖部在进门的左手边,许多学生吃过饭后会去里面拿些饮料酸奶什么的,生意一点不比卖饭菜的档口差。
罗颂望着小卖部门口往来的人走了神,直到秦珍羽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她的思绪才恢复清明。
“想梦一呢?”恢复神速的秦珍羽开始打趣。
罗颂坦荡荡地点头,“结果,我考完就被你撸来了。”
秦珍羽切一声,但也没反驳。
这罐罐面味道不错,罗颂吃得脑门冒汗,依旧忍不住大口喝汤,还往嘴里塞小笼包。
秦珍羽想了又想,咳咳两声后提醒她这小笼包是早餐卖剩的,除此之外,什么麻团油条豆浆等所有早餐菜品出现在午餐窗口里,都是卖剩的。
罗颂不管这些,优雅地夹起一个小笼包,随后一口闷,唔唔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秦珍羽瞅着她的样子,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听着她爽朗的笑声,罗颂再次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赞。
两人吃着,秦珍羽正说着话,突然,卡壳一般没了声。
罗颂正在捞罐底的面,疑惑地抬头,就瞧她有些怔忪地望着小卖部。
罗颂猜到了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门口站的不是彭曼汶又是谁。
两道目光太过强烈,彭曼汶很快有所察觉,与她们六目相对。
秦珍羽率先垂下头,用筷子在小笼包上戳洞洞。
而罗颂的目光则在一瞬间沉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彭曼汶的双眼。
后者所有所思间,被小卖部出来的一个女孩搀着手拉走了。
只是移开视线前,还礼貌地对罗颂笑了笑。
罗颂面上漠然,只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里的软肉。
她斜瞟了眼仍戳着无辜小笼包的秦珍羽,蓦地开口:“吃完去你那给我拿点衣服,我在这过周末。”
话音一落,秦珍羽立马抬头,“真的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又高兴起来,念说要不要把球给罗颂一块带走先。
偶遇彭曼汶的事,就这么岔过去了。
吃过午饭,罗颂就回了酒店,不打算旁听秦珍羽下午的课,毕竟饭已经吃了。
她在酒店的床上躺着,想给杨梦一打电话,看了眼时间却又收了手,这会儿对方大概正在午睡呢。
罗颂干脆开了电视,转了几个台,最终停在电影频道,看阿龙跟阿祖说收手吧。
等时间滴答滴答到三点一刻时,她才关了电视,脱掉自己的套头连帽卫衣,在穿了两天的白色长袖t恤外套了件秦珍羽的冲锋衣后,开门走了出去。
陆宁工大的面积比祁大要小得多,大一那年罗颂就来过这打球,因此循着记忆很轻易便到了球场,
这会儿场上人很少,空着的场子很多。
秋冬大概是罗颂最喜欢的户外运动时分,天气凉冷,不至于稍稍一动便满身大汗,
罗颂将略微有些长的小卷毛扎成揪揪,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等待秦大小姐的到来。
秦珍羽也没有让她久等,下了课便往球场赶,到达时,她一轮热身运动还没做完。
她兴高采烈地把球扔给罗颂,自己把单肩包往篮筐下一丢,也跟着加入热身。
第127章 小秦复活
上一回两人一块打球, 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是在秦珍羽出国前的那个暑假里。
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默契。
尽管知道秦珍羽现在的体力无法和之前相比,罗颂也没有怎么放水, 她今天就是要秦珍羽打个暴汗淋漓,酣畅痛快的。
秦珍羽打了这么多年球, 自然也不是一根筋抱着球往里冲的人。
她知道自己处在劣势, 便干脆避免硬碰硬的招式, 大多时候都在用假动作晃人,实在没招时就退到三分界外投球。
只是最初几个球都没中, 甚至还A波好几回, 但渐渐的, 手感就回来了。
冬天的太阳溜得早,她们的身体刚热起来,阳光就悄悄退幕了,只有天上昏暗的浅色表明此时仍是白天, 但场上的两人并不介意。
凉风卷起球场边枯黄的落叶,两位针锋相对的球手却毫无知觉, 只专注地盯着对手和球。
两人的衣服渐湿, 有汗液顺着发梢卷曲的弧度滴下,砸在青葱绿的地板上,痕印又被她们疾速移动的脚步踩过,像一幅激情而作的抽象画。
秦珍羽自站上这球场起,慢慢地就升起一种鱼儿跃回大海的自在与熟悉感。
她感受着表面牛皮有些磨损的篮球,在每一次撞击掌心时留下的粗粝。
她甚至享受每次带球企图寻找突破口时, 盯着对手的眼睛却满心运筹帷幄的自信。
从三点多到近七点, 从日光稀朗到夜幕深沉,她们的确打了痛快肆意。
秦珍羽的骄傲自得在每一次剧烈的碰撞与呼吸中渐渐回归, 她的眼睛越发明亮,就像被下了蛊的人重获神智。
是啊,她一直就是这样张扬快乐的人,怎么就忘了呢?
临结束时,她俩按照老规矩玩了场升级。
这就像每次大秀后的after party,是庆功,也是一个可以好好交流的机会。
两人对这久违的球场重聚很感慨,但都没有明说,大概觉得这样很腻乎矫情吧。
“应该没跟你说过,”罗颂随口扯起闲事,“我妈国庆的时候给我悄摸儿整了个相亲局。”
“我靠!”秦珍羽喘得狼狈,但情绪激昂,“真的啊?”
“骗你干嘛?”罗颂站在底线那试图平平直直地射入一球,可惜哐一声,砸着篮筐飞了出去。
她一边小跑去捡球,一边说起农家乐的事。
听得秦珍羽连声“咦惹”,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好尬啊。”
“所以差点吵起来嘛。”罗颂耸耸肩,“你家呢?你妈怎么样?”
“我妈?我妈就有钱的小富婆一枚啊。”秦珍羽笑嘻嘻,“就是我弟现在上小学三年级,真是狗都嫌的年纪。”
罗颂:“怕什么,又不用你带。”
秦珍羽转了转眼珠子,“也是。”
“而且我都怀疑张妈是不是我家哪门远房亲戚了,真的是事事用心。”秦珍羽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随后,她在罗颂疑惑的目光中,讲起自己交流结束,回到家里时,张妈接过自己手中的行李,立马就围着自己转,心疼说怎么瘦了那么多。
秦珍羽一脸憋笑,“可是我上秤明明就胖了两斤啊!”
“能遇到张妈这样实心肠的人,也是运气。”罗颂跟着哈哈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轮流捡球。
到最后结束时,罗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盯着秦珍羽道:“要练起来啊姐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秦珍羽只是小跑捡球就有些微微喘气,“呼呼……我……我知道了。”
“寒假我要验收成果的。”罗颂微笑道。
“……”秦珍羽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第二天,两人也没什么节目,纯吃饭唠嗑打嘴炮。
但显然,尽管只是些辅助治疗,但有朋友陪伴的小秦同学的恢复速度,还是呈火箭式飙升。
笑容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洒,饭量也大了,就连爆粗的频率都趋于正常了。
罗颂看了,甚感欣慰。
晚上,两人还是一人一床躺在那小破酒店里,听着隔壁的活春宫,一脸淡定地聊天。
她俩甚至还搁那点评哪一道声音更酥软,嘴毒得让人想给她俩嘴巴上铐。
聊着聊着,秦珍羽忽地扭头看向隔壁的罗颂,问她票买了没。
罗颂手掌交叠置于脑后,身下是软乎乎的床褥棉被,头顶是暖黄灯光,一脸巴适地摇了摇头。
闻言,秦珍羽顿了顿,来了句“要不你明天早点回去吧”。
罗颂哟一声,没等调侃说出口,她便补充道:“我要学习!要写作业!”
说完,秦珍羽颇嫌弃地瞥了罗颂一眼,“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我一心向学。”
罗颂笑了,“可以啊小秦。”
罗颂没有直说,但秦珍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只做无赖状跟着笑。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依据,但秦珍羽的确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会主动想吃饭,甚至还想晒晒太阳。
而罗颂也隐约感觉到,那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快乐老友是真的要回来了。
“那您要是觉得OK,我就走了啊。”罗颂也很干脆,“你衣服我穿回去,洗干净了下次见面给你。”
秦珍羽点点头。
大概是知道这是临别前的吹水局,所以两人都不急着结束,聊到快天亮才终于熄灯睡下。
秦珍羽还厚着脸皮讨了个承诺,说好寒假回祁平的时候要去她和杨梦一的爱巢里参观参观。
翌日一早,罗颂摁掉闹铃,迷迷糊糊起了床,把东西往包里一揣,跟还在睡梦中的秦珍羽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到,就走了。
知道老友恢复元气后,罗颂回家的心便一下急切起来,她想杨梦一了,所以毫不犹豫买了十一点的车票。
不过,昨晚买票有多兴奋,此刻赶* 车就有多肝疼。
拢共睡了不过四小时,罗颂没什么精神,放弃公交,拦了辆计程车去车站。
计程车到底比每一站都要靠边停的巴士快,只花了小半个小时就到了高铁站。
高铁站里人不多,安检程序和祁平比也宽容许多。
罗颂背着塞满衣服的双肩包,找了个空位坐下就睡。
但心底记挂着高铁的事,每一回空旷大厅内突然响起广播时,她都会强行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的车次。
兜兜转转回到家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罗颂原想给杨梦一一个惊喜,但门一开,四四方方的小屋里静悄悄的,她就只能苦笑自己失策了,人家大概是还在荣岗没回来。
她想了想,将掏出来的手机又塞回兜里,把外套一脱,在沙发上躺下,抓过毯子盖上后很快便睡着了。
远在荣岗的杨梦一,的确没想到罗颂这会儿已经到家了。
她刚吃完午饭,正在厨房里刷碗,萍姐和赵红敏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说笑笑的,很是和谐。
杨梦一听着萍姐对电视剧不时发出的点评和赵老师的应和,心里觉得俩人可爱。
赵红敏的状态已经全然恢复了,至少从表面上看,她和当年那个勇闯小县城的年轻女孩,除了年岁的不同,并无二致。
怯懦与茫然,梦魇和心悸基本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她笑容灿烂,一如从前,甚至指甲盖上还做了亮晶晶的美甲,就像包裹着镭射透明糖衣的玫瑰花糖,整个人更为明亮。
现在的她每天看报做家务,陪着萍姐开店看剧,生活充实又快乐。
她也知道了杨梦一正在跟一个女孩谈恋爱,但神情自然,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让她下回带着罗颂一块儿来吃饭。
杨梦一听了只笑说好,表示回去就问问她。
杨梦一摘下围裙,抓了抓挂在一旁的擦手布,擦干手上的水后,才打开冰箱门。
她拿起鱼油瓶子晃了晃,听着里面哩哩啦啦的颗粒碰撞声,估算着大概还剩下多少,心底大概有个数后,她才将瓶子搁回原位。
走到沙发中间坐下,杨梦一将抱枕抓到怀里,出声询问:“你们真的有在吃鱼油哦?”
“有啦,我跟着萍姐一起吃的。”赵红敏笑得温柔。
“那吃完了要告诉我哦。”杨梦一再次叮嘱,随后偏头看向萍姐,“上个月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您指标好了不少,所以还是坚持吃一吃。”
萍姐没说什么,只颔首。
其实,杨梦一也晓得,鱼油只是保健品,萍姐身体渐好的最大功臣,大概是赵老师每晚都拉她去跳的广场舞。
有赵老师在,两人说说笑笑的,萍姐连指甲盖也不抠了,新做的美甲都能完好无损保留到下一回卸甲。
她俩相处得十分融洽,可以说,比杨梦一和萍姐的关系更亲和,这多少有俩人年龄差更小的缘故。
那些很难对小辈启齿的话,都能和对方说。
在萍姐的帮助下,赵红敏甚至和姚常伟离了婚,过程之顺利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不过,萍姐并没有亲自到场,是一个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耳朵上有个豁口的年轻男人陪她去的民政局。
姚常伟似是很怕那个男人,眼神闪躲像下水道里避光偷生的臭鼠。
但也好,赵红敏一点都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接触了。
毕竟虽然有人陪着,但对姚常伟的恐惧还是在见面的一瞬间从骨头里冒了出来,叫她手心汗湿得几乎握不住笔。
两人没有什么财产分配的纠葛,只一套房,说好折了现银平分。
等离婚本到手,赵红敏才真正松了口气。
赵红敏曾经对萍姐直抒疑惑,问她为何会这样尽心用力地帮她、帮她们。
萍姐沉吟后,只说求到她这里的人不少,但她只会拉努力自救的人一把。
赵红敏听了,沉默片刻,诚挚地对她温声道谢。
第128章 食肉动物特辑
回到当下, 萍姐和赵红敏在一集电视剧结束后,打算各自回房午休。
而杨梦一也顺势说自己先走了,拿上包便出了门。
她是真的想回家睡觉了。
昨天晚上吃过晚饭后, 杨梦一撑着圆溜溜的肚子,在沙发上赖着不想动, 一赖就赖到了晚间剧集都播完。
想着天色太晚, 杨梦一回到家都快要十二点了, 萍姐两人便劝说她留下过夜,反正罗颂这周末不在家。
杨梦一稍一思索, 也点了点头。
但到底久不做厅长了, 杨梦一一觉起来, 只觉得自己睡得腰酸背痛,自嘲由奢入俭难。
冬天的地铁总是闷闷的,带着股叫人不喜的热气,但好在, 周日地铁里人不多。
杨梦一坐着,稍稍阖着眼, 身子跟随车厢摇摇晃晃, 叫她更困了,也奇异地更想念罗颂。
不过,一出地铁口,冷风兜头盖脸扑来时,她的困倦旋即散了不少。
今年大概是冷冬,连风刀都比往常利上三分。
杨梦一缩着脖子, 裹紧外套, 匆匆往家走去。
一进门,尽管屋里静悄悄的, 她还是很快察觉出了不同。
门边的挂钩上挂着一串门匙,鞋架上又放着一双球鞋,可钥匙和鞋子的主人,此刻应该在陆宁。
杨梦一屏住呼吸,放轻了动作,换上居家拖鞋,往前走几步,便瞧见了沙发上躺着自己日夜思念的人。
罗颂柔和绵长地呼吸着,面上全然放松,笼着一层纯净的安宁。
上一任房客留下的三人沙发不是很大,尺寸对罗颂来说有些小。
她微微蜷着身子,挤在座面上,不知怎的,杨梦一硬是看出了点委屈的味道。
她想,罗颂应该没有换衣服,身上穿着的衣裤是进门时穿着的那套,所以没有躺床上睡。
因为自己有些龟毛,不允许在外面穿过的衣服沾上床,虽然罗颂不很理解,但永远遵守她的规则。
思及此,杨梦一落在罗颂身上的视线蓦地软和了,心也跟着软了。
将肩膀上的背包放在桌子上,杨梦一蹑手蹑脚进卫生间洗好手后,才缓步走到沙发前蹲下。
她没有出声,只柔柔地将手贴在罗颂的脸颊上,悄悄凑近些,嘴唇与之轻轻相碰。
她的动作极尽轻柔,但罗颂还是醒了。
窗帘没拉,屋外的日光照着罗颂的脸,她睡得并没有太沉,因此当熟悉而灼热的气息扑到脸上时,她很快便睁开了眼。
望清来人,虽然眸中仍蓄着未消散的惺忪倦意,但罗颂依然很快牵起唇角,带着些许鼻音道:“你回来啦。”
杨梦一弯了眉眼,嗯的一声。
“要一起睡个午觉吗?”罗颂声音模糊地发出邀请。
杨梦一没说话,只把外套脱下,随后钻进了毯子里,窝进罗颂怀中。
沙发不长,但座面宽度不小,容纳侧卧着的两人是绰绰有余。
罗颂大概是真的很困,只将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没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但搂在杨梦一腰侧的手呈现的绝对保护姿态,像巨龙守着珍宝,无声地宣告占有欲。
杨梦一枕着罗颂的一只手臂,耳朵贴在她的小臂上,能听到心脏的搏动随着血管传来,咚——咚——咚——
沉稳且有力,像生命的安眠曲。
她闭上眼,鼻腔里是罗颂身上叫人心安的干燥树木的气味,很快就睡着了。
两人再睁眼,天已经黑了,阳台望出去看到万家灯火,能听到不知哪户人家正在训小孩。
她俩都懒懒地没动,便在夜色中咬着耳朵说话。
杨梦一问起秦珍羽的状况,罗颂一边哼哼作答,一边用鼻尖蹭着她的发顶。
彭曼汶过分的行径让杨梦一惊讶万分,像是难以想象女同里也有这样渣的人,听得她眉头紧皱,满脑子只有垃圾二字。
罗颂絮絮叨叨地说到最后,杨梦一也晓得秦珍羽已经没什么事了,才放下心来,揪着罗颂的衣服玩。
但搓着搓着,她突然反应过来,戳着罗颂的胸口,问:“这衣服是你的吗?”
罗颂轻轻地叼着杨梦一的耳垂呢,闻言也不松口,模模糊糊地应说不是。
“……珍羽的?”杨梦一问。
罗颂嗯一声,不轻不重地吮了下她的耳垂。
杨梦一沉默半晌,才闷闷道:“我知道你跟珍羽是好朋友。”
“但我不喜欢你穿其他女生的衣服……就算是她的……也不行。”
细听之下,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边。
杨梦一基本没有表露过醋意,于是这话一出,罗颂就乐了,不正经地卖可怜道:“可是我没带衣服去啊。”
道理杨梦一都懂,但还是有些难以言明的不满,只咬着嘴唇没说话。
“你不喜欢,”罗颂不再逗她,轻笑着,抓过她的手凑到嘴边啄了一下,“那我立刻脱掉。”
说完,她直起身子,交叉着手臂抓住衣襟下摆,竟是真的打算就地脱衣。
罗颂一动,在黑暗中窥视已久的冷气立马就顺着毯子的缝隙钻了进来,冻得杨梦一轻轻哆嗦了一下。
又见罗颂衣服都撩到肚子了,她顾不得冷暖,即刻按住她的手,急道:“你不冷啊!而且这旁边就是阳台了,你怎么能在这脱!”
罗颂顺势反握住腰上的手,在夜色的掩护下窃笑,“那……换个地方就好了。”
话音一落,便大步跨下沙发,弯腰将裹在毯子里的杨梦一打横抱起,一步两步朝卧室走去。
但罗颂还记得杨梦一的习惯,只把她轻轻放在卧室的飘窗上。
十月初,稍见寒意时,罗颂就在这铺了层软垫,因此并不担心冷着她。
随后,罗颂动作利落地拉上窗帘,走到床头那摁开小夜灯,又拿过空调遥控器揿开暖气,才歪着脑袋望向飘窗上的小人。
屋子里安静异常,似乎只有两道呼吸声深浅交错。
罗颂信步朝杨梦一走去,站定在她面前,唇角含笑,“那……我脱了。”
小夜灯昏暗的光线从侧边打来,罗颂的半边脸隐入黑暗中,而昏黄灯光却给另一半脸蒙上了一层说不明的滤镜,让她看起来有些邪气。
她的目光钉在杨梦一的脸上,直直地,不加修饰地,望着她的恋人。
杨梦一咽了口口水,攥着披在身上的毯子,却始终一瞬不移地迎向罗颂的视线,像胆小又赤诚的猫崽。
这让罗颂很愉悦。
她眯着眼,嘴边噙笑,慢条斯理地脱起了衣服,而里面并没有穿内衣。
先是条纹打底衣,然后是绒裤,两只脚交替踩着后脚跟,将袜子褪了下来,最后,她浑身上下便只剩小卖部买来的一次性内裤。
笔直修长的腿,匀称有力的肩背,不是传统意义上白皙的肌肤,在一片昏黄中映出些黑釉瓷的质感。
罗颂将自己坦然地暴露在空气中,像捧到情人面前的礼物。
而每做一个动作,罗颂的视线都绞缠着杨梦一的眼。
这给杨梦一一种被狼崽子盯上的错觉,仿佛罗颂剥的,是自己的衣服。
但也没说错,罗颂的确想剥掉她的衣服。
不过,她只是气定神闲地朝她眨眨眼,随即往前踏了一步,一侧手掌轻轻笼住杨梦一耳侧,大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打着圈。
明明只是没什么晴色意味的动作,却像石子搅翻平静湖面一样,在杨梦一心头砸出阵阵涟漪,搅得她气息都开始急促起来。
罗颂垂头,咬了咬她的鼻尖,呢喃一样蛊惑着她,“学姐也脱。”
杨梦一不是没有当着她的面赤身祼体过,但像这样,把前菜拔高到主菜位置,却是从没有过的。
她犹豫一瞬,却再次被轻咬了一口。
“学姐。”罗颂将声音拖得长而旖旎,像塞壬一样玩捏着人心,而杨梦一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过路水手。
她下意识松了身上的毛毯,罗颂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如同奖励,但更像是鼓励。
杨梦一学着罗颂的样子,将上衣扔到一旁,在灼灼目光下,反手伸到后背,把扣得严丝合缝的两个小圆钩卸开。
当上身的最后一丝遮挡消失后,她听到另一道呼吸忽地加重了。
她垂着眼,面红耳赤地继续着动作,但因为是坐姿的缘故,除裤并不顺畅。
杨梦一正想站起来,却被罗颂收着力气按了回去,下一秒,她躲闪着的那张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罗颂单膝跪下,两人俯仰姿态瞬间对调,杨梦一脸上藏不住的羞赧通通被对方纳入眼底。
笑意从眼中溢出,罗颂却没有出言挑逗,只伸手继续杨梦一未完成的事。
但她有自己的心思,手指勾着面裤与内裤的边沿,只一下,便真的将她剥了个干净。
杨梦一觉得那顺着自己腿部线条往下划的指节,像是燎了火似的,将火苗种在了她的身上。
她有些无措地望着罗颂。
罗颂朝她一笑,随后,揽着她的后臀往飘窗边沿靠。
对方突然的用力叫杨梦一差点儿没坐稳,只光着脚用力往地上踩,支撑自己要歪不歪的身子。
不知何时,罗颂另一只立起的膝盖也跪了下去,像神台前诚心祈愿的信众一样,虔诚无双。
不等杨梦一作出反应,罗颂修长的脖颈便弯下了,埋头至丛林深处。
干涸的溪流迎来了丰水期,有小兽悄然而来,啜饮两口清澈的溪水后,发出被满足的喟叹。
杨梦一的脚尖猛地绷紧,只脚趾堪堪地抵在木地板上。
她的颈项不受控地往后抻,弯出一个如同天鹅颈一样纯洁的弧度。
从飘窗到软床,这个夜晚,很长很长。
第129章 寒假将至
十二月的时候, 大四学生基本都开始着手论文的事了。
罗颂也不例外。
她很快选定了论文的指导老师,也初步定下了选题,剩下的就是一个写字。
但经历了前两个月密密匝匝的复习, 她觉得现在简直清闲得像退休养老。
她也终于有空,拣着有课的日子, 跟崔宜礼约着打了场球。
今天是个艳阳天, 暖融融的日光落在红绿色的篮球场上, 为之镀上一层亮黄色的色泽,看起来像胶片里才有的画面。
但场上的两个女孩打得丝毫不温柔, 激烈异常。
俩人占了个半场, 玩着经典的一对一。
先前她们各自忙碌着,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能凑在一起打球了,心痒手也痒。
谁能想到大一入学偶然凑上的球搭子,竟是大学生涯里难得合拍的队友。
而这个下午,她俩必定是要打个不累不休的。
这不是在夸张, 当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时,两人跟被丢到水里了一样, 浑身湿漉漉, 往塑胶地上一坐,立马就印出两个半圆水痕。
但她俩都不在意,等身上热度稍稍减了些,便抓起外套搭上,才开始闲聊。
崔宜礼说起保研的事,自嘲自己学的专业, 要是不深造下去, 拿着本科学历出来估计只能做个跑医院的销售。
她叹了口气,说自己是真不想继续读书了, 可是又没办法。
罗颂一手拿着矿泉水往嘴里灌,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咽下口中冰凉凉的水后,她才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好歹保研成功了,咱们祁大的生物类专业还是可以的。”
崔宜礼嗐一声,说也只能这样了,说罢,她又问起罗颂国考的事。
“明年才能知道结果,现在多想也是白搭。”罗颂耸耸肩,异常坦然。
“你不紧张?”崔宜礼有些惊讶。
“不紧张,我本来也没打算搞国考省考什么的。”罗颂笑着,“是我爸妈要求的,我只是给他们一个交待。”
崔宜礼好奇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就做律师。”罗颂咧嘴,“做个出色又平凡的律师。”
“比铁饭碗好?”崔宜礼再次追问。
罗颂两手一摊,“有舍有得嘛。”
至于舍与得分别是什么,她没有细说。
冬至的前一天是周五,罗颂回家了。
夜里跟杨梦一聊太久,第二天早上她很晚才起床。
她刷完牙下楼时,妈妈已经将羊肉煲端到饭桌上了,屋子里是浓郁的菜香味。
罗志远跟在妻子后面,拿着两碗小山一样的米饭和一把筷子。
见女儿下楼可以开饭了,他立即乐呵呵地跑去柜子边上,拿出珍藏许久的黄酒,美滋滋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捧着酒杯回到饭桌时,在妻子的眼刀子攻击下,又怂兮兮地求求饶:“今天冬至嘛,喝一杯。”
宋文丽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即便知道是装出来的,但还是心软了,只严肃地伸出食指,“只能喝一杯。”
罗志远这才放下心来。
喝完温水刚走出厨房的罗颂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扑哧一笑,笑声吸引了爸妈的注意力。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竟不约而同都有些害羞,宋文丽更是嗔怪地刮了他一眼,而罗志远只嘿嘿笑。
三人落座后,宋文丽才垫着抹布,掀开了砂锅的盖子。
霎时间,一股热气腾空而起,伴着羊肉香而不膻的香味,钻到大家的鼻腔里,挠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
锅里满当当全是肉,少说也有三斤。
软烂的羊排混着羊腩,大片黄色的腐竹衬得它们红得像裹了红色糖霜,加以绿色蒜苗的点缀,给视觉来了场超震撼冲击。
宋文丽对父女俩瞪圆了双眼的反应十分满意,得意地招呼他们多吃点。
平日她并不怎么煮羊肉,一来是要将羊肉处理得没有膻味不是易事,二来吃多了容易上火。
但她笃信在冬至这天吃羊,整个冬天都将暖和和的,所以每年冬至,都必定雷打不动来次羊肉盛宴。
饭桌上,罗颂说起论文和实习的事,爸妈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对孩子很放心,只点头听着。
宋文丽还问起她的室友们都有些什么打算,罗颂也一一都说了。
把能吐的都吐了,罗颂抬眼瞧见罗志远小口小口地喝着黄酒,脸上露出快活似神仙的餮足,便换了话题。
“爸,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罗志远笑眯眯道:“还可以。”
宋文丽睃他一眼,“还行?前两天还听到你说头晕头痛来着。”
刚说出口的话就被当场拆穿了,罗志远摸摸鼻子,不敢反驳。
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罗志远现在接活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多时候,只有宋文丽她弟忙不过来,他才会出马。
幸好,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这些年省吃俭用的,也存下了些钱。
而孩子现在也长大了,再过大半年就毕业了,他们不再需要为了养孩子而奔波挣钱。
所以哪怕手里捏着的存款不算丰厚,但还是很够用的。
罗颂倒没有妈妈那么直白,只偷偷笑,说抽空应该再去医院看一次,检查一下身体。
罗志远嗯嗯两声算应下了。
聊着聊着,罗颂算算日子,冬至过后一个来月就要过年了,她正好趁现在提前报备一下寒假的旅行安排。
她吐出不小心吃进去的姜片,说:“我今年过年前要去旅游几天。”
罗志远挑了挑眉,好奇问道:“去哪啊?”
“京城。”一想到期盼已久的旅游终于要成行,罗颂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那要去看升旗啊!”罗志远呀一声,“再爬个长城!”
“对对对,”罗颂失笑,“最好再去广场踢正步。”
罗志远没听出这是一句调侃,甚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俩就首都有什么值得玩值得吃的碎碎交谈,没有人注意到宋文丽骤然蹙起又迅速抹平的眉头。
她装作随意地问道:“自己去吗?”
“不是,”罗颂摇头,也没多想,将杨梦一的名字报了出来。
宋文丽哦地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接下来,都没什么提起筷子的兴致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等罗颂放下筷子的时候,鼻头都冒了些汗。
这时,酝酿已久的宋文丽才再次开口:“对了,我昨天还跟郭浩宇他妈妈聊了微信。”
“嘶——囡囡你有没有跟人家郭浩宇聊聊天啊。”宋文丽轻描淡写问道。
罗颂陷入凝滞状态,别说聊天了,要不是妈妈突然提起这个人,她都快把人忘干净了。
纠结一瞬,她诚实地摇头,表示没有。
宋文丽的表情不太好看,罗颂有些忐忑,瞟了老爸一眼,疯狂求助。
一杯黄酒就惹得脸色微微泛红的罗志远也慌啊,都开始担心妻子说出些什么,然后母女俩又战一场。
但好在,宋文丽最后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罗志远和罗颂都松了口气。
一场核爆危机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解除,但他们忘了,无论什么东西,压得越狠,往往会反扑得越猛。
轻松的日子过得尤其快,似乎一眨眼,月亮便走过了一轮圆缺。
罗颂又到了半年一度的考试周,但她也不紧张。
大四课业不多,统共四门,一门开卷,一门交小论文,只有两门需要实打实地啃下,这对于罗颂来说不是难事,无惊无险地就又过了。
考试周后,便是她日夜期盼的寒假,只是在旅行前,一直念叨着要上门拜访的秦珍羽倒真的要来做客了。
秦珍羽的放假时间比罗颂要晚一个礼拜,大概是修了太多门课的缘故。
但她好不容易扛过考试,回到祁平,却又被罗颂催促,说要来快来,晚点她俩要去旅游了。
秦珍羽:?
秦珍羽:好气哦
但吐槽归吐槽,秦珍羽还是麻溜地挑了最近一个周五,带着礼物上门了。
周五,杨梦一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罗颂已经将火锅材料都买好洗好装好盘,就连电磁炉也搬到了桌子中间。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小秦上门。
算起来,杨梦一倒是很久没有见到秦珍羽了,只能在朋友圈里看到她活跃的动态,不过这几个月也沉寂了许多。
杨梦一换上家居服,走到沙发那,挨着罗颂坐下。
罗颂握住她的手,却又拧起眉头,“怎么这么凉啊。”
杨梦一一句“外面风有点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罗颂就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拢到掌心里,随后拉进自己的衣服下,按在肚皮上贴紧。
尽管罗颂做好了准备,但她的肚皮消息滞后,等冷意突然而至时,她整个人打了个颤。
杨梦一赶忙抽手,但罗颂手劲儿大,没把人抓疼,却也让她挣不脱。
“哎呀,”杨梦一心急,“松手啊!”
罗颂缓过来后,倒厚着脸皮龇牙咧嘴,“就不,这时候撤手才亏,白冻了。”
杨梦一向来是说不过她的,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后,皱了皱鼻子,却也不坚持了。
只是一垂头,嘴角却没忍住弯了弯。
等杨梦一的手暖和了点后,门口处正好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想来,是秦珍羽到了。
第130章 打边炉
罗颂牵着杨梦一走到门边, 刚打开木门,就瞧见站在铁门外笑得一脸灿烂的秦珍羽。
等她俩把铁门也打开时,秦珍羽还特地掐好时间, 嘴上给自己配了“噔噔噔噔~”的出场乐,一边摊开手臂转了个圈。
罗颂习以为常, 杨梦一忍俊不禁。
但罗颂还是高兴的, 跟上一回在陆宁见面相比, 秦珍羽的状态好了许多,虽然肉没长回来多少, 但眼睛晶亮, 像烂漫山花。
“进来吧。”罗颂笑着招呼这个活宝进门。
秦珍羽也不客气, 拎着牛皮纸袋就跟着往里走。
客人显然对杨梦一更感兴趣。
罗颂进个厨房的功夫,出来时秦珍羽连对方小手都拉上了,笑容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嘴里叨叨着好久不见。
杨梦一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眉眼弯弯道:“是啊,好久不久了。”
颜值至上的秦珍羽, 嘴上不住地称奇:“梦一, 你还是好漂亮啊。”
杨梦一像看小妹妹一样,含笑望着她,“你也好看,瘦了也好看。”
秦珍羽一听这话,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一手捧脸, “是吗!”
果然, 互相吹捧是奠定良好关系的基石。
罗颂耸耸肩,将手里的碗碟漏勺摆好后, 开口喊她俩过来吃饭。
进门路过这张大桌子的时候,秦珍羽就晓得今晚要吃火锅了,再一看摆着的菜品,好些都是她爱吃的,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罗颂给往她面前摆了个画着嫩黄色雏菊、缀着一圈绿色细边的八角玻璃碗。
秦珍羽嘴巴张成哦形,“好漂亮啊。”一边将碗捧在手上细细端详。
罗颂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杨梦一脸上,打趣儿道:“学姐的功劳,她最近迷上漂亮餐具,碗柜里有一堆各式各样的碗碟杯子。”
秦珍羽哦豁一声,“那我的礼物就不够看了。”
说罢,将挂在椅子扶手上的牛皮纸袋递到杨梦一跟前。
杨梦一眨了眨眼,接到手上后,在秦珍羽的催促下,拆了包装纸,里边是一对做旧风格的不规则粗陶面碗,圆圆胖胖的碗身上不加花纹,只碗底画了两只小蜜蜂,显得有些拙朴的可爱。
眼中漫过欣赏,杨梦一将两只碗送到罗颂手里,对秦珍羽认真道谢。
罗颂摸了摸粗粝感明显的碗边,也觉得新奇,跟着恋人一块儿说了声谢。
开场寒暄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仨人揿开电磁炉开关,将火力调到最大,待锅中底料翻滚时,就开吃了。
一片腾腾热气中,她们吃得脑门冒汗,罗颂更是早早就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截线条流畅分明的小臂。
三人边吃边聊,秦珍羽还是主要输出者,小嘴叭叭个没停,杨梦一也捧场,适时接话,让秦珍羽有种遇知音的快乐。
而罗颂是全场唯一一个认真打边炉的人,她操着漏勺,不时涮肉分肉,又看着锅面,及时撇去汤面上的浮沫。
不然,指望秦珍羽的话,怕能由着肉在锅里煮成硬铁片。
中途,罗颂起身去冰箱里拿出果汁,给三个杯里各倒了些,只是分给杨梦一那杯是最少的。
冰的东西,她向来不让她多碰。
将杯子放到杨梦一面前时,她不甚明显地瘪了瘪嘴,罗颂只能悄悄捏捏她垂在腿上的手,以示安慰。
自以为做得很隐蔽的两人,其实完全没有逃过秦珍羽的法眼。
但她只是捧住玻璃杯,小口啜饮着冰凉甜涩的橙汁,笑眯眯地望着她们。
如果内心OS能播报,那她们将听到秦珍羽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真好啊真好啊真好啊。
一顿火锅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到最后,秦珍羽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看到还在翻腾的锅底就害怕。
罗颂转过头,无声的用嘴型比了句“菜鸡”,气得她想跳起来给她一脚。
但也只是想想,因为她觉得自己随便一动,漫到喉咙口的食物就要吐出来了。
杨梦一也吃得很饱,见罗颂还在往锅里涮菜,出言提醒道:“别吃撑了啊。”
罗颂朝她Wink了一下,“放心。”
看她淡定从容的样子,杨梦一也不说什么,由得她吃。
罗颂把不好再包回冰箱的菜统统涮了,夹到碗里,快而不粗鲁地吃着。
秦珍羽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表情渐渐皱成苦瓜,最后实在受不住,拉着杨梦一去沙发那坐,说再闻这火锅味儿自己真要吐了。
罗颂摆摆手,让她俩下了席。
秦珍羽脸皮厚,丝毫没有外人的拘谨,抄起遥控器调了个看得过去的频道,继续和杨梦一侃聊。
她想起罗颂说的旅游,笑问:“听说你们要去旅游啊,啥时候去啊?”
“下个礼拜。”杨梦一的圆眼里闪过期待的笑意。
秦珍羽哇一声,“去多久啊?”
“年二十九回来。”
闻言,秦珍羽瞪大双眼,“去这么久啊!这得有一礼拜吧。”
杨梦一点点头,“请了两天假,连着周末,刚好就过年放假了,所以可以玩久一点。”
“真好。”秦珍羽满心羡慕。
那边桌子的罗颂终于吃完了,站起身来,将松松垮垮掉到手腕的袖子用力往上推了推,就接着收拾起碗筷来了。
这会儿,秦珍羽的肚子也没那么难受了,跟杨梦一说了声后,便开始在屋子里打转参观。
她步子抬得又缓又小,那闲庭信步的样子,倒真像是在参观什么画廊或博物馆。
这屋子不大,扫一眼就能基本看全,但细看之下,却能感受到居住之人的用心。
套着防撞胶条的桌角、门后画着天气预报的白板、粉色软和的毛绒抱枕等等,无一不昭示着住在这的两人关系亲密。
而路过墙上的巨幅毛毡板时,她没有多停留,只稍稍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睛,踱步走开了。
毕竟人可以大大咧咧但不能真缺心眼,她要是盯着板上的纸张看,只怕杨梦一能脸红到耳朵冒烟。
只是,她眼中的艳羡几乎要化为实质,可若细细分辨,却仍能捕捉到难过的影子,像摔裂了的珠子,掺了杂质的玉石。
大概还是有些遗憾的吧。
罗颂做惯了家务,没一会儿便收拾好了,碗也洗净放在了沥水架上,
从厨房出来时,瞥见大爷一样瘫在沙发上的秦珍羽,她啧的一声,“你咋还在这?”
虽然知道罗颂在开玩笑,秦珍羽也好不尴尬,但她还是作势要打人,惹得杨梦一吃吃笑。
秦珍羽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无辜又恳切的表情,对着杨梦一小声道:“梦一啊……或许……我今晚可以……在这留宿吗?”
杨梦一扬唇一笑,“当然可以啊。”
站在一旁的罗颂:……
她强行挤进对话中,表示:“你只能睡沙发哦。”
秦珍羽朝她翻了个白眼,旋即一脸灿烂地对杨梦一继续道:“哎呀有被子枕头就可以了!”
杨梦一简直要被这对互损多年的老友笑死。
商定好后,杨梦一跟她俩说了声,便率先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洗澡。
罗颂也从柜子里翻出另一床毛毯和一般只在午睡时用用的小枕头,还有那身她找秦珍羽借来的衣服,一并放到沙发边上。
秦珍羽扫了一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斗嘴,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偶尔闲聊两句。
秦珍羽顺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点开屏幕后,脸上的表* 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怪异。
罗颂余光瞄见,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秦珍羽抿抿嘴,没有立刻回答。
短暂的沉默让罗颂意识到了异常,转过头望着秦珍羽的脸,皱起的眉下是一双审视的眼,目光像能穿透一切的射线。
秦珍羽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来找我了。”
罗颂抱起手臂,似笑非笑,“您细说。”
秦珍羽这才支支吾吾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简言之,就是考试周那会儿,彭曼汶就开始给她发消息了,什么约吃饭约图书馆之类的,见她不理,现在又说要来祁平看看她。
罗颂胸膛的起伏稍显剧烈,但面上还是一派平和,但目光凉得像冬月的湖水。
视线在秦珍羽脸上扫视着,罗颂连她眼球轻微的震颤也不放过,解读着她的想法。
最后,她伸出食指,语气森然道:“一,别让我瞧不起你,摔过一次的坑没有再摔进去的道理。”
然后,她又伸出中指,“二,她的电话微信全部拉黑。”
说完,她放下手,定定地凝视着秦珍羽。
秦珍羽嗫嚅几下,却还是没敢为自己辩护,只乖巧如鹌鹑,立即将彭曼汶的所有联系方式删掉。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恭敬地递到罗颂面前,怯声道:“已经删了。”
罗颂没有接过,但周身地气势好歹温柔了些,没再冻得秦珍羽瑟瑟发抖了。
杨梦一出来时,就看到秦珍羽无比认真地盯着电视机,坐姿端正,而空气里却仿佛响着求救警报。
她疑惑地望着罗颂,“怎么了?”
罗颂的视线在秦珍羽身上打个转,随后软了几分才对上恋人的眼,笑说:“想到要在这过夜,高兴坏了。”
秦珍羽:好可怕!我要回家!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