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兄弟
李大夫什么样的病症、伤情没见过, 眼下也被孩子身上的伤给惊到。
起初他还以为赌坊的人不做人,说完后稍微一想,又觉得不是。
真要是赌坊人干的话,也没必要着急忙慌的请他来。
更别说这孩子一身除了伤以外, 更是脏污不堪。
有不少的伤口就是因为过于脏污, 而变得极其严重,在流脓水。
而这床榻被褥, 都是极好的用料。
屋里人听他说完后, 面色神情也是凝重。瞧着像哥儿的那个, 更是直接落泪,哭着问弟弟如何。
知道自己是想岔, 怪错人。
李大夫摇头叹息一声, 语气没有那么的冲,但也是压着怒火。
“身上那些个流脓的伤口,看着吓人, 反而是更好处理一些。”
手虚空的在孩子身上划过,落在右腿上, “这腿前面应该是被打断过,现在长了一半。要是想彻底治好,怕是要再打断一遍长歪的骨头,重受一遍断骨之痛。往后阴天下雨的, 骨头也会疼, 还有不能干重活。”
每一个字, 凌星听着都像是刀子割肉一样。
即便是没有原身的情绪作乱, 光这样听着凌月的伤,都无法不心疼。
“不仅如此……”李大夫捏开凌月的嘴巴,传来一股血腥气, “这孩子还被灌哑药,伤了嗓子。”
凌星担忧问道:“那还能说话吗?”
“嗓子被烧坏,这个没办法恢复。万幸的是,这个药灌下去时间短,我待会写个方子,每天喝药养着,倒是能说话。就是……”
李大夫说着停顿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凌星。
他也见过不少的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这孩子的哥哥,实在不像是一个有钱人。
一身深色打补丁的衣服,还显得有些大并不合身。
也就脚上的布鞋新一些,应是刚买没多久的。
“就是什么大夫?”凌星带着哭腔着急的追问。
李大夫无奈道:“就是方子里有几味药材比较昂贵,没有平价的药草代替。想要恢复的效果最好,一贴药最多煎两次。日日都喝的话,寻常家里怕是撑不住。”
百姓寻医问药本就是难事,他们不是难在找不到大夫和药,而是难在银子上。
更别说这孩子除了嗓子要治,身上、腿上哪一块有好地方?哪一块都要治。
光腿伤就要花费不少。
凌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出声询问:“大夫,要是想把我弟弟尽可能的治好,大概要多少银子?”
以往也有许多人会带着受伤的亲人问出要多少银子能救,都在听到确切的银子后,选择离开不再继续治疗。
李大夫知道凌星大概率会一样的询问,在检查的时候,心里就估摸出一个价来。
他不假思索,很快回道:“全部都治疗的话,要恢复的差不多最少百两银子。只治疗身体流脓的那些地方,二两银子就够。”
孩子嗓子和腿上的伤,全都是需要长期花银子养好的。
普通老百姓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个钱来治疗。
李大夫估摸着能把身上的流脓的那些伤口清理好,就已经是了不得。
去他那问诊看腿的也不在少数,穷苦些的基本上就是随着去。
反正只是瘸腿,又不是断腿。
李大夫说完后不再出声,就等着凌星选择。
至少百两……
凌星听着钱的金额,心里像压了一座大山。
但好在不是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钱,只要他努力赚钱,就能一直治。
没有思考太久,凌星就给了回答,“我要尽可能的治好,麻烦大夫写药方吧。”
李大夫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准备好好救治。
他确认道:“嗓子和腿都一起治?”
“嗯,都一起。”
李大夫摸着胡须颔首,沉吟片刻后谨慎的提出要求,“那好,给一次钱,我问诊抓药一次。在没彻底治疗好之前,什么时候停,由你说了算。但有一点,概不赊账。”
行医救人是没错,但到底也是要养家糊口。
把话说在前面,彼此心里都有个数。
凌星知道是这个理,连连点头。
清理伤口时,李大夫让人都出去,只留沈回在里面打下手。
本是看中沈回力气大,能帮他压住人。
后为以防万一,问了会不会怕血肉模糊的伤口。
沈回说自己经常打猎处理尸首,并不会怕后,李大夫当即留下他来帮忙。
凌月因为虚弱昏迷,眼下不是断骨再接的好时候。
需要养几天才可以。
但是身上的伤要快点处理,不然后面肉烂的更严重。
沈回多少了解伤口,在李大夫处理的时候,他按着人的同时,也在观察凌月身上的伤。
流脓的地方,看着都像是刀割。
另外还有许多淤青,这些就是击打出来的。
还有不少已经愈合的伤疤。
这些伤具体怎么弄出来的,怕是只有凌月醒了才知道。
脓水要挤干净,有两处比较严重,在伤了的右腿小腿上,需要剜去坏掉的肉。
幸好是现在天气不热,不然可能生虫。
凌月早已经被疼醒,意识不清的在尖叫着。
声音粗砺不像是孩子该有的声音,因为嗓子本就有伤,这么一喊又开始呛血。
李大夫怕他再被血水呛死,只好又让屠海找一壮汉进来。
没一会就有个壮汉进屋,就是先前抱着凌月回来的田舟。
他坐床上,让凌月靠在他身上,他把人上半身固定住。
沈回则是按着凌月血肉模糊的腿,不让他挣扎。
李大夫还顺便给凌月嘴里塞一团干净的布,怕他咬舌头。
瘦小的孩子因疼痛挣扎时,脸色苍白,唇色全无,浑身的汗像水一样的流。
期间疼晕了两次,李大夫怕疼死过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扎针让人清醒。
沈回看着如同小兽一般挣扎嘶吼,想要脱离痛苦的凌月,眉间紧皱。
外面的凌星听着里头的动静,冷着脸流泪。
心疼和愤怒充斥心头,此时还能保持理智站在这,全是因为心系凌月的安危。
屠海听着声,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赌坊里赌徒们每天的惨叫声,比凌月叫的要惨多了。
可他现在却听不得孩子的痛喊。
不由自嘲的想,人年纪大了大了,还心软上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里面挣扎的动静小许多,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很快门被打开,血腥气也涌出来。
凌星像只兔子一样,快速蹿进屋里,直奔床榻前。
身上伤口被包扎好后,凌月就昏睡过去。
李大夫让凌星看一会弟弟后,就拉着他讲注意事项。
门外,沈回找到屠海。
“屠八爷,我想见赵武乡。”
屠海疑惑道:“你见他做什么?”
“想知道凌月的伤,都是谁弄的。”
“那你不必见他,这事我知道。”
屠海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闲聊一般。
“去找凌月的路上,我问过赵宝财。他说赵武乡这次没对孩子动手,凌月很聪明,知道反抗会被打,一路上都很听话配合着赵武乡。”
也正因为一开始就以为孩子已经被赵家人打的吓破胆,不敢再做任何逃跑的事情,所以赵武乡才放松警惕。
最后叫凌月找到机会,跑出牙行,半途碰上王有麦。
而王有麦认出人,又赶紧告诉凌星,才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凌月身上那些伤,都是赵家人打的。”
屠海说完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
“好像也不是,灌哑药应该是赵武乡。就算不是他灌的,也肯定是他的主意。赵家人没必要弄哑凌月,那药也确实是赵武乡才有,他从上个牙行弄来的独门秘方。”
说罢,他扇着折扇,带起一阵凉风,顺嘴问沈回,“你突然问这个,不会是要报复回去吧?”
“不是报复。”沈回否认道。
屠海正要点头呢,就听他又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凉风一停,屠海呵呵干笑两声,“你还挺有文化。”
“屠八爷过誉。”
屠海一阵无语后,又刷刷刷的扇起风,“有些事不好动手,可以花钱请八爷我的人动手。”
“会的。”
见沈回答应这么快,屠海知道这事沈回是铁了心要干的。
他有些疑惑道:“凌哥儿叫你来的?”
不然为什么凌星的弟弟,沈回也没接触过,这么放在心上。
他们之间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人,就算有凌星做纽带,也没必要为了凌月做到这一步。
沈回摇头,“不是。”
他是因为哥夫不开心,就想着要是让凌月遭罪的人,遭了同样的罪,哥夫心里应该能好受一些。
真正的原因,沈回并没有说。
因为不能宣之于口。
屠海也不在意缘由到底是什么,左右和他没关系。
他只负责收钱办事。
村子里人多眼杂,凌月不好回去。
加上他还有伤在身,需要静养。
屠海好人做到底,叫手下人打扫出一间屋子,给凌月暂住着。
凌星要留下来照顾凌月,让沈回先回家,和爹娘说一声原因。
“晚上的时候我会回来。”
在凌星拒绝之前,沈回压低声音道:“这里是赌坊,全是不熟识的人。哥夫一人在这里,我会担心。”
凌星这才想起自己哥儿的身份,只好点头,“好,辛苦二郎了。”
沈回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很快回来。”
夜幕降临,凌月喝完药后没多久终于苏醒。
守在床边的凌星及时上前查看,手碰到凌月的瞬间,被他偏头躲过。
孩子声音沙哑,黑黝黝的眼神带着些许警惕。
“哥哥?”
凌星红着眼眶,心里庆幸凌月醒了,也不忘点头应下他的话,“阿月,是哥哥。有哥哥在,阿月别怕。”
听到熟悉的温和声音,凌月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凌星的脸颊。
有温度,能摸到。
不是做梦。
可是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凌月说不上来,他从小就是哥哥带大,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哥哥。
他应该最熟悉哥哥的。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眼前的哥哥有一点陌生?
凌月很难过,他觉得自己被人打坏掉了,连哥哥都不亲了。
这比什么都让他难过。
黑黝的眼眸瞬间积蓄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
凌星着急的要查看伤势,脸上的担忧心疼做不得假,那是真实的情绪流露。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凌月,一直在观察他的脸。
“哥哥,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但你好像又和以前一样。”
凌月被药弄坏的嗓子说话时很疼,他满口的血腥气,说长句时,一直在停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凌星心跳的厉害。
记忆里凌月很聪明,但没想到还如此敏锐。
他突然在想,或许原身留下对凌月的情绪,有让他一定要找凌月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凌月相信,他们就是一个人。
不然的话,人很难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产生浓烈的亲情。
一定会在凌月面前露馅。
转瞬间,凌星想了许多。
他看向凌月,握着对方的手,轻声的说:“哥哥之前差点死了。”
凌星对凌月说当初为留下找他,而答应冲喜的事情。
不过他在自己昏迷那几日,加了些东西进去。
说他那时候因为风餐露宿,身体不好,也是强弩之末。
他预感自己可能要跟着新婚丈夫一起离开人世,却不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神仙教他怎么活下去,直到他学会好多手艺,这才放他回来。
睁眼后才发现在梦里十几年的光阴,现实中不过是几日的时间。
濒临过死亡,人总是会变得不太一样的。
凌星这样安慰着凌月,也为自己会那些方子找个借口,不让凌月起疑心。
“阿月,哥哥和你说的事,千万不要和第三个人说。这是属于我们兄弟之间的秘密。”
凌月的脾性凌星清楚,年纪虽小,但人却一本正经。答应的事,不管怎样都会做到。
“哥哥,我一定不说。”
他忍着疼,把脸靠在凌星的手背上,轻轻蹭着满是依恋。
听到凌星说做梦遇见神仙,凌月则是全然相信了。
因为他也梦过。
凌月蹭着凌星的手背,小声的与许久不见的哥哥,同样分享着自己的秘密。
“哥哥,我也梦到过神仙。这个神仙我看不清脸,但声音和哥哥很像。”
“在逃跑被抓回去打断腿那次,我跑不出去就不想继续活着了。是神仙让我活下去,他说哥哥在找我,不论多久会一直找我。”
知道这个后,凌月就不想死了。
哥哥没有不要他,不管怎样他都要撑到哥哥找到他的那一天。
也是从那开始,他开始假装接受赵家,让赵家人放松戒备不要再打他。
因为他要好好的活着,他的哥哥一直在找他。
凌星闻言微愣,心想该不会是原身的灵魂托梦吧?
感觉到手背湿润,他回神低头。见凌月哭的厉害,像是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难过与思念都哭出来一般。
“哥哥,阿月好想哥哥。”
小孩眷恋的依赖着,凌星心软的不行,鼻头一酸,“哥哥也很想阿月。”
说出彼此秘密后,凌月感觉到哥哥还是以前的哥哥。
一样的爱他,在意他,相信他。
好不容易见到日思夜想的哥哥,凌月恨不得贴着凌星,一点也不分开。
还想和凌星说一整夜的话,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
嗓子也很疼,他感觉到口腔内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怕呛出血来让哥哥担心,后面基本上不再出声。
待在哥哥的身边,实在是太过安心。
凌月明明强打起精神不要睡去,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窝在凌星的身边,闭眼沉睡。
多一个聪明又让人心疼的乖弟弟,凌星适应的很好。
他一夜没怎么合眼,一直注意着凌月的身体情况。
大夫说要是有发热迹象,一定要先给其冷敷降温。要是降不下去,就得赶紧找他。
后半夜的时候确实发起热,幸好沈回在,帮着他一起应对。半个时辰后,凌月体温开始下降,脑袋没那么烫了。
早上天蒙蒙亮,凌月睁眼,发现自己被凌星抱在怀里睡,不由得耳朵一红很是不好意思。
他都快六岁了,竟然还因为被哥哥抱着睡觉感觉到欣喜。
实在是不知羞。
凌星感觉到胸前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他费劲的睁开酸涩的眼睛,“阿月睡的好吗?有没有哪里疼?”
“睡的很好。”
小声的先回答最好回答的问题,凌月又仔细感受一下身体状况,如实道:“哥哥,我的右边小腿,腰侧的伤口比较疼。嗓子也疼,但是比昨天要好很多。”
三岁开蒙,读书识礼,让凌月宁愿选择闭嘴,也不会说谎。
他知道现在要清楚的讲出自己的感受,才能让哥哥更好的治疗他,也可以让哥哥不会因为不清楚而更担心他的伤。
凌星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这样乖,又这样懂事的孩子。
被凌月小大人一本正经的模样萌到,没忍住抬手捏捏他的脸,“阿月真乖。”
挨夸的凌月嘴角上扬,又很不好意思,脸红的不行,“多、多谢哥哥夸奖。”
沈回也是一夜没睡,在凌月不发热后,凌星还躺在床上睡一小会。
他则是坐在外面,坐到天亮。
凌星出来备水给凌月洗漱,发现沈回已经弄好。
一起准备好的还有饭食,以及凌月要换的药和裹伤布。
凌星看着那些弄好的东西,又看沈回眼下的青黑。
“二郎,你一夜没合眼,今日就不要再在这了,快回去歇息。”
“哥夫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沈回拒绝道。
凌星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你这样累,我心里也会担忧你。”
沈回一时间忘记反应,满脑子都是凌星说的话。
他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内心却在享受着,被关心时隐秘的开心。
沈回最后也没回去,凌星不太放心他一夜没合眼再走回去。
而是去请屠海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沈回睡。
因为凌月在这,其实是受到庇护的。他们在院子里住着,也肯定会打扰到屠海。
凌星写了一个做杂粮煎饼的方子给他,还画了鏊子的样子,让屠海找铁匠的时候,能晓得做成什么样。
屠海心安理得的收下方子,随后问道:“你说要给我方子答谢,我还以为会是发糕。”
凌星回他,“发糕特殊在发酵面团上,我已经把发酵的方子给了县令大人,不久后大人应该会公开。要是给发糕方子,那不就是占屠八爷便宜吗。”
接触下来,凌星觉得屠海此人不像外面传的那样不好相与。
他想继续交好,不想与屠海在这种事情上生出嫌隙,不如另写个方子。
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想因为一张方子,而得罪屠海。
屠海摇着折扇哈哈大笑,心情很畅快。
“你这人合我胃口,要不是你是哥儿,传出去坏你名声,我定拉着你做拜把子兄弟。”
第42章 第 42 章 不差钱的林县令
小柳村。
徐有芳坐在门口对着光绣花, 眼睛突然刺痛睁不开,疼的她眼皮都不敢动一点。
放下手里的绣活,她用掌心捂着眼,心里担忧惊恐, 又有些不知所措。
蹲在外头和小春小夏玩堆石头的沈来无意间抬头, 发现徐有芳捂着眼睛好一会没动,他赶紧丢下手里的小石子, 匆匆跑向屋门口。
“娘你咋啦?”
听到孩子的声音, 徐有芳忍着疼出声宽慰, “娘没事,你去玩你的不要担心。”
她一直保持着捂眼睛的姿势, 这让沈来更放心不了。
“娘你哪里疼啊?我去请隔壁村的孙大夫来给你看。”
说着沈来就往外跑, 徐有芳喊不住,干脆不喊。
眼睛实在是疼,花点钱看看是什么情况也好。
小春小夏乖巧的很, 不用叮嘱就知道守着徐有芳。
俩孩子乖乖坐在门槛上,小脸上也全是担忧。
沈来是跑去邻村的, 一路上拉着孙大夫跑,回到家里用的时间比正常走路快一些。
此时徐有芳手里拿着布巾敷眼睛,是小春帮她弄的布巾。
孙大夫喘着粗气上前,累的不轻。
“你家小五这身板真厉害, 能跑的很。来, 我看看你怎么回事。”
“孩子皮了些, 孙大夫您多担待。”
徐有芳放下布巾, 现在眼睛刺痛感没那么明显,稍微能睁开。
“我眼睛突然针扎一样的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孙大夫应一声, 伸手撑开徐有芳的眼睛仔细观察。
想起之前的异样,徐有芳又补充道:“前段时间眼睛里还有异物,我弄出来看比较黏稠,也不知道是什么。”
孙大夫静静听着,给徐有芳切脉。
结合脉相还有观察眼睛情况,以及徐有芳自己说的那些,视线最后又落在她腿上绣一半的绣品上。
徐有芳眯着眼睛,不太敢全睁开,“孙大夫,我这是什么病啊?”
孙大夫指着绣品问她,“年轻时候整天熬夜做绣活吧?”
徐有芳点头。
那会要给大郎买药,她只能没日没夜的做绣活。
“那就是了,眼睛劳损严重。以前身子骨好,不觉得怎样,上年纪就全显现出来。十个绣娘九个瞎,不瞎的那个早早收手不干了。你要是想保住眼睛,最好是别再继续做绣活。”
孙大夫的话让徐有芳很是为难。
家里要用钱。
而且星哥儿的弟弟好不容易找回来,听二郎说伤的不轻。
那腿和嗓子都坏了,要养好得百两银子呢。
她这当娘的,哪能不帮衬着点,叫一个小哥儿撑着那么多银子。
要是不做绣活,她又拿来银子帮孩子撑?
左思右想下,徐有芳小声问道:“孙大夫,我这眼睛要做绣活的话,还能好多久啊?”
村户人家,有门手艺养家糊口不容易。
孙大夫也在村子里过活,晓得村民日子活的艰苦,攒铜板难的要命。
很多时候为了几两银子,都敢去卖命。
他从不会出口劝保重身体,村子里就这样,在能赚钱的时候就拼命的赚,赚到不能赚再说。
“两三年吧,随着年纪越大,眼睛坏的就越厉害。”
徐有芳算着时间,两三年也够了。
她多干些绣活,能帮星哥儿过这一趟难关。
孙大夫知道徐有芳做出决定,也没开药。
继续这样熬眼睛绣花的话,吃药也没用,反而是浪费钱。
只收了五文诊金。
临走前,他还是好心提醒道:“现在开始停止或者减少绣活,去镇子上找能针灸的大夫治,能让你的眼睛恢复一些。年纪大后,也不会那么快看不见。”
“我晓得了,多谢孙大夫。”
徐有芳笑着送人离开,该说的都说了,孙大夫没再言语,点点头出了篱笆院门。
沈来第一时间扑过来询问,后面还跟着小春小夏。
对沈来而言,大夫不留药,那就是人没病。
一想到他娘没事,他就高兴的不行,仰头看向他娘,笑着确认,“娘,孙大夫怎么不给药就走?你没事了对吗?”
徐有芳微愣后顺势点头,“是啊,娘没事。就是之前太阳照的眼睛疼,用布巾敷一下就好了。”
沈来立即道:“那以后娘做绣活,我就给娘弄布巾敷眼睛!”
听到孩子这么说,徐有芳很是欣慰,她摸着沈来的头,“小五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娘了。”
……
赵平在找几天孩子后,眼看着一点线索都没有,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
他不好对亲娘发火,也不好对赵二宝还有赵三财发火,只能对朱秋月又打又骂。
怪她没看好孩子,这才叫孩子跑了。
朱秋月被指着鼻子骂,还挨几巴掌,心火也烧起来。
孩子没了,她心里本就又急又气。
平时低眉顺眼就罢,这会脸上火辣辣的疼,听着赵平不堪入耳的辱骂,还有赵老太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责怪。
她气血上涌,一头顶在赵平肚子上。
没有防备的赵平被她顶的往后退好几步,要不是赵二宝离得近,及时出手拽住人,怕是要摔个屁墩。
“个老子的!你这婆娘是不想活了不成!敢顶老子!”
赵平气急败坏,黝黑的脸凶相毕露,眼瞪如铜铃,咬牙切齿的向前,一把抓住朱秋月的头发。
村里女子每天也要干农活,力气并不小,但比起汉子来说,还是差点意思。
朱秋月根本不是盛怒下的赵平对手,她只感觉头皮一痛,随后整个人有失重感,分不清方向。
等回神的时候,她已经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浑身肉疼的很。
不等她爬起身来,赵平已经骑在她身上挥舞着拳头,咬牙狠揍。
“老子倒八辈子霉娶你这个丧门星!不能生的东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朱秋月无处可躲,也挣脱不开赵平,先头还能乱挥手臂打赵平,后面只能抱着头不让脑袋受伤。
赵平的拳头一下比一下狠,他打红了眼,根本不知轻重。
吓的朱秋月扯着嗓子哀嚎。
“别打了!你要打死我了啊!娘啊!救命啊!要打死人啦!”
赵老太垮着脸当没听见,刚刚朱秋月顶的那一下,是犯赵老太的大忌。
就没听哪家做媳妇、夫郎的敢这样对汉子。
该打!就该好好教训长长记性。
看这贱蹄子以后敢不敢再顶她家大郎。
朱秋月的惨叫声传遍整个院子,周围的邻居也听的一清二楚。
平时瞧着赵大郎老实憨厚,没想到自从打过那买来的儿子后,就像打上瘾一样。
现在还打媳妇。
听着动静,像是下了死手,叫人害怕。
两边邻居趴墙根听,却没一个人过来拦。
之前朱秋月打买来儿子时,下手太狠把孩子腿都敲断了,他们好心来劝,结果被对方指着鼻子骂回去。
一会说他们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一会说他们自家教训儿子,关他们这些外人什么事。
同她辩驳两句,还气急眼说再管连他们一起打。
亏他们之前还帮着她看着孩子,不叫孩子成功跑出去。
要不是村子里打死人,对村子名声不好。
搞得他们多乐意管一样。
这回换朱秋月挨打,就没人再来拦。
可不想掺和赵平家的事。
弄到最后,只有他们这些邻居里外不是人。
也不知打了多久,赵平的手上都沾上血迹。
朱秋月声音越来越小。
赵二宝和赵三财怕大伯父再把大伯母给打死,二人对视一眼后,一咬牙上前拉了一下。
赵二宝劝道:“大伯父,别打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你也敢管老子?”
赵平抬头恶狠狠的瞪向赵二宝,脸颊的肉都在颤动,一双眼睛凶的吓人。
“今天就是要打死她!嫁过来生不了崽,还把买来的崽弄丢了,她不该死吗?”
赵二宝兄弟二人被这要杀人的眼神吓一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往后退。
在赵平又要动手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赵家村的村长,赵山水。
“赵大郎,你别打了,你家宝根估摸着是被人拐啦!”
赵村长来的及时,朱秋月逃过一劫。
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眼前血色模糊,湛蓝的天空时而清楚时而灰蒙蒙。
疼,疼啊。
谁来救救我,给我止疼啊。
朱秋月心里喊着疼,歪过头,祈求一般看向赵老太。
被鲜血染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弱的几乎听不见。
“娘,救……”
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家里突然死人到底是晦气,赵老太只能不情不愿的先放一放她大孙子的下落,去试探一下朱秋月的鼻息。
还有气,先放着吧。
她没再管朱秋月,而是凑到村长面前,听他说话。
“正巧我家三姑娘回娘家,她说她夫家小牛村的一个孩子,在卖货郎离开后就没了。大家都说是那卖货郎偷拐的,村长和里正去县衙报案,你们猜怎么着?”
赵平急道:“怎么着?村长你倒是快说啊,这不急死人吗!”
赵村长晓得赵平着急找孩子,也不好再继续卖关子。
“结果发现还不少人都是这情况咧!你家宝根丢的那天,村子里正好来了个卖货郎,你家宝根啊,八成就是那卖货郎偷拐的!”
听到这话,赵平一拍大腿,又是懊恼又是担心。
“我就说我家宝根不能再跑,他都喊我爹了,是认我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报官不?”村长问道。
赵平有一瞬间的犹豫。
报官的话,到交税的时候孩子找不回来,依然要给孩子的那份税钱。
要三百文呢。
赵村长看出赵平的犹豫,到底不是亲生的,为了几百文的税钱,就这般不情愿。
他本也不想劝,可想到前头被拐走的那么多孩子,也觉得可怜。
听他闺女说,小牛村被拐走的那个,是家里的独苗。爷奶知道孩子被拐走,直接卧床不起。
孩子爹娘整天以泪洗面,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垮了。
赵村长摇头叹息,顺嘴说道:“听说报官的人越多,衙门那边就更上心,搞不好能在交税前找回来呢。你家就算再买一个,那也要好几两银子。”
赵平听着觉得有道理,那就去报官。
今年秋税交完要是还找不到,那就算了。
“成,麻烦村长和里正去一趟衙门,帮我报官。”
赵平不敢去衙门,害怕是一回事,也觉得晦气的很。
感觉靠近一点,身上都能沾点牢狱气,不吉利。
村民们基本上都不愿意靠近衙门,赵村长也知道原因。
他去过不止一两次,都是和里正一起去,处理村子里的事,也习惯了。
“行。”
要走的时候,赵村长往地上看一眼,“别给人打死了,不然影响村子里其他汉子娶媳妇和夫郎。”
赵平不想和村长犟嘴,再被穿小鞋,他只能点头。
“我下手心里有数的,放心吧村长。”
人家的家务事,赵村长也不好多管。
说这一句话,就已经是尽了村长的责任。
赵村长没多待,他还要赶着天黑前,从村子到衙门走一趟来回。
傍晚的时候,朱秋月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院子里的地上躺着。
浑身疼的厉害,动一下都难受,她睁着青肿的眼,看向逐渐漆黑的天。
虽是傍晚,屋里已经一片昏暗。
赵老太坐在床边,压低声音对赵平说话。
“大郎啊,你这次发了邪火,以后别再打秋月。真要打死了,你要不要再娶?若是再娶,有些事怕就瞒不住。若是不再娶,也招人猜疑,更别说你一个人也过不好日子。”
她心里觉得朱秋月反抗家里汉子该打。
不过教训归教训,人命不能出。
真要打死了,对赵家来说,是件麻烦事。
倒不是怕衙门来人。
这种事,只要给些银子给亲家,让他们家和衙门说不追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而是怕她家大郎不能生养的秘密藏不住。
娶一个不能生是女的错,那娶第二个还不能生,总是会惹怀疑。
赵平也想到了关窍,握紧拳头,半张脸陷入阴影之中。
“我知道了娘。”
赵老太放心的点头。
“对了,要是二郎外头养的哥儿,这胎生的是男娃,宝根不找就不找了。反正还有个把月就晓得娃娃是什么性别,真要是男娃,到时候去衙门销户也不用多交税钱。”
赵平点头答应,心里也盼着是男娃,他做梦都想有个儿子。
*
最近云水县的卖货郎进出城被查的很严格,货郎们凑在一起交换信息,他们平日里走街窜巷,消息最灵通。
三言两语就听明白查他们这样严,是为的什么事。
原来是一个拍花子,经常装作卖货郎来偷拐孩子。
各个牙行的掌柜也被叫去县衙,官吏三令五申的说着,不准收偷拐去的人。
掌柜的们与以往一样,不管说什么都点头。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反正明面上不违法就行。
在屏风后偷瞄的林清渝,一看这群人的神情就知道是在糊弄。
偷拐事件,是比命案还要难查的。
人只要被拐走,离开当地,哪怕是到另一个县城去,都会给追踪带来巨大的困难。
不同的辖区,不同的县令,不同的政派。
运气好的话,涉及县的县令是同党,人家愿意出手帮一下,给你在他们的辖区内找人。
但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不行。
等从府衙那申请到出入令,人贩子早就出手拐去的人。
运气不好,遇到不同政派,那是有了出入令都能给你使绊子。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叫你政绩下降。
“卖货郎”在一年前就有人报案。
那时候衙门已经开始查。
只是对方滑溜的很,根本抓不到。
就算是抓到,报案人数太少,加上确认拐走的人好好活着没死的话,最多就是罚银子再关几个月。
积攒一年,报案人数超过十人,在县城里这已经算是大案。
这种情况下,即便被拐的人都活着,也足够此人坐几年牢。
林清渝憋一年,就为这个时候。
牙行这边,他算是提过醒,以后别有那些小动作。
至少他在任期间不准有。
后面要是因为违法被抓挨罚,也不能怪他这个父母官不把他们当孩子。
悄悄退出去,林清渝把最不在意的几人记下。
出去后就叫小吏在两日后的搜查行动中,多盯着那三家牙行。
吩咐完此事,林清渝捋着胡须,心里琢磨出个妙计。
他又慢悠悠道:“今日派人去各镇各村贴告示,宣讲。凡是有关于卖货郎消息的,或是被他拐走孩子消息的,只要来衙门告知,确认有用赏金五两。”
金和银子不同。
五两金,能换五十两银。
小吏听的眼都瞪大了,动动嘴皮子就有五十两银子!
他光知道县令大人有钱,但他对县令大人有钱程度想象的还是太少了。
“大人,咱们查出来的消息,能算不?”
林清渝很不差钱的颔首,“可以算。”
他轻斜一眼,淡淡的扫过小吏激动通红的脸。
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但若是被本官发现有人偷拿百姓那的消息,拿多少,本官就叫他生吞多少金去。”
激动的心绪像被泼一盆冰水,冻的小吏直打哆嗦。
生吞黄金,这是要命啊。
所有的歪心思在此刻消失无影无踪,小吏拱手行礼,领命退出。
云水县衙传出去的消息,在整个云水县引起一场大风波。
老百姓哪里见过那么多的赏金啊。
云霞镇牙行,赵宝财在听到小吏宣讲奖赏后,一下子抓紧大腿外侧的衣摆。整个人都兴奋激动的站不稳。
往后退一步才重新站定,他的脸上出现癫狂之色。
衙门要的消息他都知道!
一条消息五两金!
他赵宝财真的要发财了!
第43章 第 43 章 “孩子在哪?我得将人先……
自从五两金换一个消息的告示贴出去, 云水县衙都快赶上菜市口热闹。
林县令财大气粗,直接摆一箱金饼子放县衙,盖子打开放在大堂。
金灿灿的金饼子吸人眼球,就连拿刀守在边上的小吏, 视线都时不时的往上落。
赵宝财到县衙时只看到一条长队。
平时清冷的县衙, 此时人头攒动。
他缀在队伍后面,蒙着脸神经质的观察周围, 生怕看到相熟之人。
都说闷声发大财, 要是被熟人看见, 到手的黄金也捂不热乎。
队伍缓慢的挪动,好不容易到赵宝财,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好在他习惯久站, 也不觉得有什么。
被小吏领进去,路过大敞着的木箱,他一双眼睛完全黏在里面的黄金上。
赵宝财激动的嘴角抽搐, 都是他的!
没人比他这个同伙更懂赵武乡。
更没人比他懂,赵武乡拐来的那些人被卖去了哪里。
毕竟全是他经手的。
跟着小吏一路往里走, 赵宝财心里盘算的好,也不贪心,只卖十条消息,拿十块金饼子。
“姓甚名谁, 家住何处, 要提供什么消息?”
刀笔吏吴世将毛笔蘸取新墨, 等着赵宝财的回答。
“大人, 可以不说名字住址吗?”
赵宝财缩着脖子说话,有些怕身后站着的两名高壮带刀小吏。
之所以不想说这些信息,他怕消息泄露, 被人知道他从衙门得了金饼子。
也有怕赵武乡知道他告密,人抓进去之前,再找他麻烦。
吴世握着笔的手悬置,他抬眼扫过赵宝财,打量他一会后,微微勾唇笑着安抚。
“若是担心旁人知道你的信息,那大可以把心放肚子里。衙门这边不会有任何的泄漏。”
话是这么说,赵宝财还是有些犹豫。
吴世顺一下纸面,做好写字的准备,“你要是不说,确认消息有用的话,怎么通知你来拿金饼子?”
这下赵宝财不犹豫了。
报完家门,又将想好的十条消息说出去。
他迫不及待的问:“大人,这些消息什么时候能确认好?”
吴世抬头看向赵宝财,像是看落入网中的猎物。
“只要保证提供的消息准确,三五日便可确认。前面有快的,一日就确认好了。今日已经派出去不少人手,通知那些人来领金饼子。”
这么一说赵宝财放心下来。
但吴世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心提起来。
“对了,要和你说一声,大人说外面箱子里的金饼子发完就算结束。”
吴世翻着记录的小册子。
“我看你说的消息,要查的地方都有些远。要是别人提供的消息,查起来比你快的话,是会先通知他们来领金饼子的。”
先确认先得钱?
赵宝财一听就受不了了,那他岂不是很有可能拿不到多少?甚至还可能一块也拿不到。
在金钱面前,赵宝财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赵武乡揍。
之前说的都是被拐卖之人的下落,地方离的是有些远。
听吴世的话后,赵宝财又连说好几条信息。
有赵武乡的,也有关于被拐卖人的。
都是临近的地方,查起来一日就能有眉目。
“还有前些日子,赵武乡去月湾镇赵家村拐过一个孩子。”
吴世记录的动作一滞。
他翻看手边的报案记录,“男孩,五岁大,叫赵宝根?”
这个消息,赵宝财本来不想说的。
他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来历,但晓得屠八爷想保。
不然先前也不会费那功夫,把人带回去。
可屠八爷又不会给他金子花,人就在云霞镇,几个时辰就能确认消息真伪。
这条消息能最快换到金饼子。
他还是想要金饼子。
至于屠八爷那,反正只是买方,官府也不会为难他。
就算八爷知道他说了这事,最多也就挨顿打。
赵宝财心里琢磨一番,权衡利弊下,点头确认。
“是,人是被亨通赌坊的屠八爷买走的。大人现在派人去查,估计还能找到孩子。”
吴世意味深长的哦一声,“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
赵宝财倒是想说赵武乡在哪,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
赵武乡出去拐人,从来没有固定地方。
吴世放下笔,揉着手腕。
他对站在赵宝财身后的两名小吏使个眼色。
“行,既然没有其他要说的,你们可以把人押下去了。”
赵宝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手臂被反扣住,才惊慌道:“大人这是何意啊!”
“县令大人说了,凡是能提供超过五条消息的人,就和‘卖货郎’脱不了干系。宁可抓错,不能放过。”
吴世翻阅着小册子,“你说了二十条不止,三岁小儿都能看出你和‘卖货郎’有关系。”
被金饼子钓出来的同伙赵宝财,此时吓的脸色发白。
脑袋反应还算快,惊慌失措的直嚷嚷着,“那些消息都是小人编造的!小人和‘卖货郎’没关系啊!”
吴世轻笑一声,“你确定全是编造?县令大人交代过,若是编造消息,一条打五十板子罚十两银子。编造二十八条,你是想被打成肉泥?”
赵宝财吓傻了。
咋之前没和他说有这规矩啊!
比起被打成肉泥,他还是被关起来蹲牢房比较好。
“是真的!小人说的字字属实!绝无虚言!”
赵宝财被押入大牢,由典史左明晨带人亲自去审问。
这起人口拐卖案,因为报案人数多,在云水县属于是大案。
办好了,不仅仅是县令有政绩。身为主管一县缉盗、盘诘、监察、狱囚的典史,他也有政绩。
赵宝财是个油皮破一点都觉得疼要命的人,哪里招架得住审问啊。
大刑都没上呢,就把什么都倒豆子一样说全乎了。
左明晨当即安排人出去,就近寻找被卖掉的那些人。
至于赵武乡的下落,赵宝财实在不知道。
衙门只能先排除赵武乡去过的那些地方,从他没去过的地方找。
林清渝看完左明晨交过来的口供,吩咐手下人道:“同伙已经钓出来,那些花钱雇来排队撑场面的人明日就不用请了。”
对于花钱找人来衙门门口排队这事,左明晨一直就不理解。
“大人为何一开始要找人排队?”
抓到了人,林清渝心情很好。
他乐得解释,抚着胡须笑道:“人多才有紧迫感啊。金饼子就那么多,分完没有了。想要得到,只能多说。”
此番赏金足够有诱惑力,值得人冒险一试。再加上吴世配合,不怕钓不出人来。
左明晨无言以对,不缺钱的高门子弟,将人心贪欲拿捏的很到位。
同时,也拥有一掷千金只为演一场戏,钓一条鱼的能力。
衙门传出去的消息,凌星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做好了县衙来人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凌月的伤刚治两天,稍微有一点点的起色。
但还是要卧床静养最好。
领队来赌坊的官差正巧是熟人。
王团也没想到来赌坊找人,会看到凌星。
这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哥儿能出现的地。
他带着四名手下,被请到后院。
环视一圈院子,王团对凌星颔首,算是打招呼。
时间有限,也没空寒暄,他直接问屠海,“前些日子屠八爷是否买了个孩子回来?”
屠海点头,“是。”
“去衙门上奴籍没有?”
“还没。”
王团松一口气,没上奴籍这事就好办许多。
“屠八爷有所不知,那孩子是被拐走的。按着律法,未上奴籍,其亲人归还买的银子便可将人带回。”
“孩子在哪?我得将人先带回衙门。”
屠海摇着折扇,想到凌月伤成那样就心情不悦,语气也冲许多。
“家人?什么家人?把人打的命都快没了,算哪门子的家人?”
这话除了说着带气外,王团也听出一些弦外之音。
屠海不想交人。
到底是地头蛇,平日里因为他们在,这些镇子少许多事端。
不到万不得已,衙门也不想和这类人撕破脸皮。
王团只能压着火气。
“不管怎样,那是人家的孩子。而且已经报案,就算改籍衙门也不会同意。八爷,我说句难听的,这种情况下,就算人家家里不给银子,那户籍也落在人家。你不交人,不是平白给他人养孩子?”
屠海无动于衷,王团脸色也沉下来。
眼看气氛变的不对,凌星终于找到时机出声解释。
“大人,八爷买来的这个孩子,其实是我的亲弟弟。八爷也不是不交人,而是我弟弟伤的太重,大夫说一定要卧床静养。”
王团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说怎么凌星会在赌坊。
事情的大概讲给王团一行人听后,引起一阵唏嘘叹息。
王团思索片刻后道:“先带我去看看孩子。”
如果确认真的伤很重,他不带人回去,也好和上头交差。
凌星看一眼王团身后的四名小吏,“阿月在睡觉,我怕人多了会吵醒他。要是进去的话,我最多只能带进去两人。”
王团不是不讲理的人,心里是记挂孩子身体的。按着凌星说的,随手指一人跟他一起进去,回去回话时好有个作证。
屋里因为窗户闭着,药味很浓。
怕凌月受风寒,凌星只在太阳最盛的时候开会窗。
凌月前面一直没有睡过好觉,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临界点。
大夫开的药方里,有添加安神补气的。
正因如此,眼下屋里进人,凌月也没有像没喝药时一样,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猛地惊醒。
王团和跟过来的小吏,看到床上躺着的浑身缠裹着白布,骨瘦如柴的孩子时,二人都有些惊讶。
他们没想到会伤成这样。
难怪前面屠海说命快没了。
“两日后大夫说要帮阿月断骨再接,不然他的腿会一直瘸着。”
凌星稍微掀开被子,给二人看一眼凌月有些扭曲的右腿,又怕他着凉,很快盖上。
身为官吏,受伤是常有的事。
王团二人因常常会受伤,此时对凌月身上的伤,更容易感同身受。
在看到那条微微扭曲的腿时,王团二人眉间紧皱,下意识咬着牙只觉得自己的腿似乎也在痛。
听到凌星说还要断骨再接,更是心有不忍。
这么小的孩子,竟是要受如此痛苦。
“哥哥……”
睡梦中的凌月突然不安的叫着,被子下的身体在发抖,声音沙哑的继续喊着,“哥哥……我怕。”
凌星及时上前,隔着被子轻拍,“哥哥在,阿月不怕。”
陷入梦魇的孩子在凌星耐心安抚下,终于恢复平静。
王团二人看在眼里,对找孩子的赵家人没了好印象。
哄好凌月,凌星起身示意要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王团压低声音对凌星说:“我听着孩子声音不太对劲。”
凌星小声道:“阿月的嗓子被灌了哑药,他现在每天要喝很多药。身上的伤口每日还需清理一遍,换药包扎。所以实在是不能去衙门。”
王团身形一顿,这孩子还真是被折磨的千疮百孔啊。
“不必去,我回去会如实禀报县令大人,你救治孩子要紧。”
“多谢大人。”
王团急着回去复命,出门就招呼手下离开赌坊。
回到县衙,他立即去见林清渝。
得知赵家村那起拐卖案,孩子竟然是凌星的亲弟弟,林清渝也是没想到。
听完王团描述凌月的伤后,林清渝神色倒是平静。
“本官知道了,先以孩子的身体为主,赵家村那边暂不通知。”
王团面色一喜,这样的话能叫那孩子有多点的时间安心治疗身体。
他拱手行礼准备告退,又被林清渝喊住,“要是凌星要见本官的话,直接带人来就可以。”
“是,大人。”
第44章 第 44 章 落网
审问过赵宝财之后, 衙门画出一副更加准确的画像,张贴在云水县各个村镇。
如今赵武乡在云水县人尽皆知,方秀霞出门就能看见赵武乡的画像,还有许多人讨论着他。
她听着心里发慌, 干活也是心不在焉。
赵老太吃一口夹生的糙米, 气的当场摔筷子,骂骂咧咧。
“你个败家娘们, 这两天做饭怎么回事?哪里能入口?怪不得老二要在外头再寻个外室, 你说说你能做什么!连个饭都做不好!”
方秀霞藏着事, 生怕赵武乡被抓了,再把她供出来。
那赵家人就全知道宝根是她让人拐出来卖掉的。
真叫赵家人晓得, 她哪还能在赵家继续呆着啊。
赵凡那负心汉肯定会以这个为由休掉她的。
她走了, 二宝和三财在赵家,哪里是外头那个的对手。
以后赵家的钱,有她还有她两个儿子什么事啊。
方秀霞越想心越慌。
赵老太说话被无视, 直接一巴掌打在出神的方秀霞脸上。
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嫌弃厌恶。
“和你说话你当耳旁风?滚去重新做!不然我叫老二休了你!”
挨了一巴掌想发火的方秀霞, 在听到后面一句时,什么气焰都没了。
她忍着烦躁怒气,按着赵老太说的去重新蒸饭。
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办。
衙门抓人,不是她说了算。这事让赵家人知道, 是迟早的事情。
方秀霞心不在焉的烧火, 头上像是悬着一把利剑, 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有县衙那边暂压消息, 凌月没有被立即接去县衙,由赵家人来领人。
衙门来过人这件事,怕凌月知道心里会担惊受怕, 不利于养伤,凌星暂时没对他说。
林清渝那边叫人来给了凌星明确的答复,在赵武乡没落网之前,不会通知赵家人。
前提是,他们不能藏匿凌月,只能在赌坊里不准离开半步。
否则,县衙的人会立即带人走。
凌星也不敢拿凌月冒险,以治疗凌月身体为准,一连五日都没出过赌坊的院子。
包子摊的生意也暂且放下,没日没夜的照顾凌月。
养了七日的伤,凌月终于有些精气神。
凌星整个人瘦了一圈。
本来就瘦,一下子又回到刚冲喜去沈家时的模样。
沈回看在眼里,没办法上了趟山。
在山里呆了五天,下山后扛一头鹿,手里拎着四只肥兔子,两只山鸡。
脸上全是血迹,衣服也破的不能看。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也来不及清洗,连夜下山去县城卖猎物。
他的模样实在是骇人,脸上干涸的血迹,更添凶煞气。
路上行人看见他,纷纷避让。待人走后,又小声议论。
沈回不在意别人眼光和评价,他只想快点卖了猎物,换些银子,给凌星补补身体。
山鸡和兔子沈回各留一只下来,其余全部出手。
鹿的皮和角他是分开卖,这样能卖的更贵些。
这次卖的所有猎物加起来,一共二十八两银子。
皮毛要是鞣制过,能再多卖十几两。
但沈回急用银子,鞣制的手段也不是很好,弄坏了反而还要降价,干脆直接卖。
猎物出手后,沈回立即赶往云霞镇。
凌星给凌月喂完药出来时,正巧在门口看见一个,活像从血水里出来的人杵在那。
“二郎,你怎么了!”
仔细一看是沈回,这幅沾血模样吓的凌星心跳都漏一拍。
他急忙上前,为确认直接伸手摸上沈回的脸。
发现那些血迹不是因为受伤,才松了口气。
沈回手里提着山鸡和兔子,任由凌星的手在他脸上动作,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不敢动。
……
借用院子里的小厨房,沈回炖了鸡汤。
又把卖猎物换来的二十八两银子给凌星。
“哥夫收着。”
沉甸甸的钱袋子被塞在手里,凌星低头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银子,都是沈回用命换来的。
脸上没有伤,但凌星还是看见了,沈回的身上,有很多伤。
猎人上山打猎,猎物卖的钱越多,说明越危险。
沈回低头,视线一直落在凌星身上。
不在的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一些。
“别再让自己受累,有我在。”
凌星听着耳边响起的话,不由握紧钱袋子。
想起之前他问过沈回,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对方说因为兄长的嘱托。
凌星突然抬起头,对上沈回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他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无心多想。
“二郎,以后不要为了我的事情如此拼命,你自己的身体安危是最重要的。”
沈回闻言,安静的看着凌星一会后才开口回他。
“我答应过哥夫,会平安回来。所以哥夫不必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呢。
山中猛兽众多,如此危险。
凌星光想想就担心的不行。
但也心知沈回一直都是打猎为生,家里也靠着这些银钱维持生计。
他只能轻叹一声,“我给你烧水洗一下澡。”
沈回盯着凌星离开的背影,又皱着眉抬手看向手臂的伤口。
早知道不急着回来,先清理好再赶来。
晚上吃的是鸡汤,凌星之前买了些调料,加点进汤里,小火慢炖煮的入味。
黄澄澄的鸡汤鲜香无比,鸡肉又紧实又滑嫩,是这些日子里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沈回把凌星放在他碗里的鸡腿,又夹给他,“打猎就是为了让哥夫多吃些肉,你没发现自己又瘦了许多?”
凌星还真没发现。
他摸一摸自己的脸,好像是瘦了些。
愣神的功夫,沈回已经端着碗站起来吃,避免凌星把鸡腿再夹给他。
凌星知道沈回不会吃这个鸡腿,只好低头自己吃。
这还是他穿越过来后,吃的第一个鸡腿。
这些日子的修养,凌月身体比一开始肯定是好多了。
李大夫说可以开始治腿。
越早治,好的越能彻底些。
再经受一遍断骨之痛,凌月光想想,小脸都白一片。
但是为了以后能好好的走路,只能咬牙承受。
治腿这天,李大夫叫了沈回进去。
凌月被捆绑在宽板凳上,让他无法动弹,影响治疗。
让沈回进去,则是他力气大,能更快的将凌月腿骨弄断,还能叫孩子少受些罪。
“啊!!!!!!”
沙哑的惨叫声穿透房屋,传到凌星耳中。
屠海摇着折扇在边上陪着,后半段的时候,就连他也于心不忍听不下去。
凌星听着凌月的因为疼痛,失去理智的哭喊。
一遍遍的叫着“哥哥”,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好痛,让我死吧”。
他早已泪流满面,祈求着可以快点结束,凌月能好起来。
时间过的很慢,度日如年。
屋里敲击的动静停下后没多久,凌月痛呼声也在减弱。
李大夫给凌月绑好腿,用湿透的帕子擦汗。
他对沈回道:“把人弄床上去。”
凌月疼晕过去,人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沈回把人轻轻的放床上,李大夫也顾不得歇息,给凌月把脉看他现在的情况。
没一会后,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不少。
“成了,没事了。”
李大夫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好在是经历这一遭锥心刺骨的痛后,这孩子往后只要好好修养,腿便能好起来。
两日后的晚上,麻油街小巷里快速走过几个人影。
根据屠海手下打探来的消息,赵平和朱秋月二人来了云霞镇。
沈回动作迅速,身形矫健翻越过围墙。
另有三名壮汉也一样干净利落的紧随其后。
田舟用匕首把门栓轻轻推开。
三名壮汉进去后,掏出备好的迷药,倒在帕子上,将屋里的人全部迷晕,然后把人全部拖到堂屋地上。
“沈二,后面要怎么做?”田舟问道。
沈回双手环抱于胸前,依靠在门口,并未进去。
之前他详细问过凌月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此时一字一句复述。
三名壮汉按着沈回说的,麻利的动手。
赵平直接被疼醒。
不过不等他有所反应,早有准备的大汉已经从后面勒住他,把沾上迷药的帕子死死捂着他的口鼻。
朱秋月因为没下死手,她喜欢吊着人,不上不下的站着。所以落在她身上的伤,没把她疼醒。
天亮后,赵家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赵平觉得自己要死了,浑身上下钻心的疼。
身上有数不清的淤青,还有用刀割破皮肤的伤口。那些伤口血已经干了,但不影响一抽一抽的疼。
而右腿更是疼的厉害,稍微动一下都受不了。
他的腿,好像断了。
此时他的嘴巴里被塞着东西,因此无法畅快的痛呼出声。
嘴角还被撑破,下巴已经没什么知觉。
朱秋月的双臂脱臼,小腿被细棍抽的肿起来。她听着赵平的痛呼声,人没动。
她早就醒了。
嘴巴没塞东西,腿也能跑。
但她不想叫人。
就想赵平能多疼一会。
她和赵平身上的伤,宝根以前都受过。
大概能猜到,动手的人和宝根有关系。
朱秋月不怪人来报复,只怪那些人怎么这么不中用,没把赵平弄死呢?
“咳咳咳……”
还在昏迷的方秀霞,因为嗓子又疼又痒咳嗽起来。最后越咳越厉害,人也清醒,猛地坐起,咳出一口鲜血。
她惊慌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
粗砺无比的声音传入耳中,方秀霞有一瞬的愣神。
嗓子刀割一般的疼,也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的嗓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秋月有些狐疑的转头盯着方秀霞。
他们身上的伤,都是对照着宝根受的伤。
二弟妹的嗓子是什么情况?
赵老太终于清醒,一顿哭天喊地之后,想起来报官请大夫。
屠海手底下的人干这些事完全轻车熟路,很难查到人。加上都不是致命伤,也没闹出人命,衙门那边只能登记在册,然后想办法加强夜间的安全管理。
至于抓凶手,那是抓不着的。
不过赵家没被偷没被抢,也没出人命。
虽说有腿断了,和嗓子坏了,但又是能治好的那种。
所以人就算是抓到,也就是赔个药钱,去牢里坐几个月。
屠海接下这活,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衙门的人真要是找来,多的是想免些欠债的赌徒替代进去。
赵家因为此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赵老太让赵二宝和赵三财去找赵凡回来,要他想办法找到动手的人,给赵平做主。
赵凡却没有答应。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赵老太的话。
听赵二宝兄弟两描述,说是他们爹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喜欢的不行,根本就不理他们。
给赵老太气的直骂不孝子。
方秀霞嗓子坏了,但是没哑。
就是说话声音难听的很。
她心里也大概能猜到点什么人动的手,肯定和买走宝根的人有关系,可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只要说了,她干的那些事也瞒不住。
眼下听说外面那个生了个儿子,心里又是一阵慌乱。
这死老婆子这时候还在意什么孝不孝的,赶紧去把那小野种弄大哥家去啊!
好在除了方秀霞急,赵平也急。
本来听说二弟不回来,不想办法帮他报仇的时候,他也是气愤的。
可听到说赵凡养在外头的那个生了儿子后,赵平满心满眼都是儿子。
“娘!儿子!二弟那边又生了个儿子!”
赵平躺在床上,上半身探出去,伸手死死抓着赵老太的手,语气急切,“娘,按着之前说的,让二弟把这个儿子过继给我吧!”
这次他们从月湾镇来这,为的就是外头那哥儿要生了。
想着不管生的是男是女还是哥儿,都抱回去养。
赵平对找到被拐的孩子不抱期望,也了解到就算找到,还是要给一笔银子买回去。
他可不乐意。
而且那小崽子到底心里还记着以前的家,哪有刚生出来就抱回去养的亲啊。
现在听说是儿子,赵平都要高兴疯了。
赵二宝和赵三财站在方秀霞身后,看着他们的大伯父拼命求着他们阿奶,要抱走和他们争家产的小野种。
兄弟俩对视一笑。
真好。
抱走了就没人和他们抢爹,抢家产了。
朱秋月站在暗处,她摸着自己肚子,冷眼看着赵平疯魔的求着赵老太去抱孩子。
这对贱人母子,瞒的她好苦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是她不能生,是她对不起赵家,是赵家不嫌弃她。
没想到,不能生的是赵平不是她。
这些年来,她遭受的所有谩骂非议,被戳的脊梁骨,都是替赵平受的。
可这畜生竟然还有脸为此打她?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能生?
朱秋月想到这些年受的白眼,恨的咬牙切齿。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真该谢谢他们不在意她的死活,在那个傍晚,放任她躺在外面的地上。
不然,她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知道真相。
朱秋月冷冰冰的看向赵平。
就你还想要儿子?做梦吧!
云水县又风平浪静了五日,城门口出现一队官吏,队伍里面押着手脚戴着镣铐的汉子。
拐卖犯赵武乡,落网了。
此消息很快在云水县传开,王团也带着人出现在赌坊小院。
第45章 第 45 章 户籍
赵家人报案的事, 凌星和凌月讲过了。
这孩子从小早慧,又念书识字,比起同龄孩子要成熟稳重许多。
被衙门的人带走时,还抱着凌星反过来安慰他。
“哥哥, 不管结果如何, 我都会好好的。我知道哥哥一直在就够了。”
凌星实在心疼,孩子这么小就如此懂事。他摸着小孩的头保证, “不管怎样, 哥哥都会想办法让阿月回来。”
凌月眼眶红红的被带走, 坐在去县衙的牛车上,一直低头一言不发。
说不害怕担忧是假。
他很怕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如同魔窟的地方。
可是他知道, 自己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哥哥会很难过。
想到哥哥, 凌月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当时继母和父亲将他卖掉换吃食,他没有挣扎逃跑。
就想着换回去的吃食, 能让哥哥也吃一点。
他从未奢想过哥哥会找他,他知道, 父亲和继母不可能留下。
而哥哥是个哥儿,无法独自离开。
没想到,哥哥宁愿答应冲喜嫁人,也要留下寻找他。
知道这些的时候, 心里的雀跃高兴, 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好的人。
不然怎么会在知道哥哥随意嫁人, 就是为了找他的时候, 会那么的高兴。
后面哥哥对他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人都瘦了好多。
他看着也心疼哥哥,但内心深处同样会无法控制的开心。
凌月想着凌星, 强逼自己不要哭。
现在需要他坚强的去面对,不能让哥哥再为他担忧。
王团看到孩子在那哭,也是于心不忍。
他伸手轻轻拍一下凌月瘦小的肩膀,安慰他道:“不哭了,回去后要是你爹娘再打你,可以来县衙,叔叔帮你去教训他们。”
凌月才不信这些话,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一想到后面要回那个地方,见到可怕的两人,刚哄好自己憋回眼泪的凌月,又低头揪着衣摆哭起来。
王团听孩子哭的更厉害,自知说错话。
在手下的齐齐注视下,硬着头皮继续哄。
“怎样才能不哭?”
孩子沙哑的声音透着想念和委屈。
“我就是想哥哥,不想回赵家村。”
王团闻言也很无奈,这个他可说不准,得看后面赵家人和凌星怎么商谈。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种一方想要人,一方贪财的情况,对凌星兄弟二人来说很不利。
凌月刚被带走,凌星就去找李徽缘,想请他再帮忙去见一见县令。
大概和李徽缘说明缘由之后,李徽缘立即起身托人帮忙照看仓库。
沈回从车马行租好马车,带着人一路赶到县衙。
马车的速度上比王团他们快不少,他们到的时候,王团等人还没回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沈回把人放下后,直接驾着马车去能停靠的地方。
李徽缘带着凌星去门口,刚介绍完凌星,衙役便对凌星道:“你就是凌星?直接跟我进来吧。”
李徽缘眼神一闪,很快理清思路,“估计是县令大人知晓你的来意,提前吩咐。凌哥儿你快进去,别叫大人久等,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好,这趟麻烦三郎了。”
“不麻烦,快进去吧。”
看着凌星离开的背影,李徽缘轻叹一声。
多日不见,倒是清瘦许多。
……
林大人依旧在钓鱼。
不过这次池塘底下没有人帮他串鱼,他腿边的鱼篓里也没有鱼。
凌星恭敬的行礼,听着林清渝埋怨好一会钓不到鱼的苦闷。
“清渝,清鱼,可不就是没有鱼。本官钓不到鱼,全赖这名字没取好。若是叫有渝,本官这鱼篓子早就能满。”
凌星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出声打断,一直耐着性子听。
他不会钓鱼,不过知道钓鱼可以打窝,能提高上钩率。
大概和林清渝说一遍打窝后,听的林清渝兴致勃勃要试试。
招呼来小吏去弄鱼食,林清渝一手握鱼竿,一手捋着胡须轻笑。
“你这小哥儿倒是沉得住气,还有心思在这和本官讨论怎么钓鱼。”
凌星干笑两声,他不沉的住气也没办法啊。
“本官一直以为,钓鱼嘛,愿者上钩才是乐趣。可时间久了钓不着,心里又很想要。一边不想去研究怎么能钓到鱼,一边又想钓鱼。理智和情感拉扯,看似不相上下,但身为人,有七情六欲,理智永远无法战胜情感。”
林清渝望着平静无波的池塘,稳稳的握住手中鱼竿。
他对凌星道:“理智来说,你现在应该离开。然后按着律法,你弟弟的事情,该怎样就怎样。”
“大人方才也说了,人有七情六欲,理智无法战胜情感。”
凌星不走,他不可能就这样走了,把凌月送回赵家。
对于凌星的选择,林清渝并不意外。
“你想怎么办?”
“大人请看看这个。”
凌星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肠方子,双手递去。
林清渝好奇上面写的什么,接到手中便看起来。
为了增加林清渝出手相帮的概率,凌星适当的说出香肠优势。
“大人,灌肠方法简单,做成吃食的话味道也很好。我可以再给个烤肠的方法,肯定能卖的起来。”
“做肉肠要肉,数量多就能带动肉市,从而让养猪户有钱赚,养猪的人也能越来越多,百姓家中可以多添进项。形成良性循环,在县内能够带动一些经济。”
林清渝没想到凌星能想到这么多,不过想到凌家以前也算是富户,不是大字不识的村户,能想到这些也正常。
“没别的了?”
凌星停顿片刻后补充,“天气冷后,把肉肠弄成腊肠,保存时间久,还可以作为特产运往周边府县去卖。”
不得不说,这个方子是送到林清渝的心坎里。
只要给他一段时间运作造势,他就能让这个香肠成为云水县的特产。
可惜啊,时候不对。
京中来信,陛下很满意面团发酵的方子,给林家赐下赏赐。
下令将这样一个于民有利的方子普及出去,与民同乐。
云水县这边,自然是交给身为县令的林清渝去做。
林家这次在一众奇珍异宝中脱颖而出,得到陛下喜爱。
本是件好事,可也是个坏事。
因为除了林家外,其他人全部吃了瓜落。
原因是过于奢靡,劳民伤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现在林家不太适合过于冒头拔尖,还是稳一点比较好。
香肠方子林清渝情感上想要,理智告诉他眼下不能要。
“你给的面团发酵的方子,算是帮了本官的大忙。本官会给你足够的金银财宝,但你弟弟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去和赵家谈好。”
因为家族的原因,林清渝在政务上一丝差错都不敢有。
他的所作所为,全部都会被放大千百倍,随时呈现到陛下眼前。
带连的是整个林家。
此事他若非要帮着也不是不能帮。
可为了一个小小百姓,冒着族中长辈被陛下斥责的风险,林清渝做不到,也不会做。
能在此时见凌星,并且给他指明方向,已经是仁至义尽。
凌星不想要金银财宝,他只想要凌月回到他身边。
不过他也能看得出来,县令大人不会偏袒于他。
香肠方子送不出去。
林清渝言尽于此,下了逐客令。
“回去的时候,正好把金银带回去。小心着些,别被人瞧见。”
不然那么多金银,沈家还真守不住,怕是要有祸端。
凌星思索一会后摇头拒绝,“大人,我不想要金银财宝。听闻大人出身名门望族,如果可以的话,能将那些东西换成大人家中科考所需的书籍吗?”
禹朝读书艰难,真正有用的书本,没有权势地位,很难弄到。
书铺里的那些,顶天了只能考个秀才。
平民百姓家,没有几代人的积累,不可能出举人。
凌星做好了给赵家人巨额银子的准备,也要让凌月回到身边。
然后叫凌月继续读书。
他的记忆里,凌月很爱读书,想要科考。
人不能只局限于眼前,机不可失,凌星不想错过这个可以接触到好书籍的机会。
林清渝终于抬眼看了凌星。
过一会后仰头笑道:“你是个聪明人。”
世家藏书,千金难买。
科考用的到的那些,和书铺里摆着的,也完全不一样。
“好,本官答应你。书运来后,会叫人通知你。”
终于有件能高兴的事,凌星连忙谢过。
林清渝看一眼天色,“赵家人应该也到了,你要去见见,和他们商量一下你弟弟的事情吗?”
“要见。”
虽说不能偏帮凌星,不过林清渝还是跟着凌星一起去见赵家人。
他心里是想要香肠方子的,现在力所能及的留点好印象,等此事过后,才好张口和凌星说香肠方子的事嘛。
林清渝捋着胡须,脸上笑眯眯,心里夸自己真是个为民的好官。
从来不逼迫百姓,事事替百姓着想。
他怎么就这么好呢!
领人会见的厅堂里传出一阵阵的争吵声,还混合着婴儿的啼哭声,远远就能听见。
林清渝和凌星到的时候,被一声沙哑的尖叫声吓一跳。
林清渝皱眉不悦道:“何事如此吵闹!”
厅堂里的动静半点没见小,耳朵灵的左明晨从里面赶紧出来,没想到还真是县令来了。
他有些吃惊,这种小事,竟然还惊动了县令亲来。
左明晨拱手行礼,恭敬道:“大人怎么来了?”
林清渝颔首,用下巴轻点厅堂里面,“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说说怎么回事。”
左明晨看一眼里面打起来的人,也是一言难尽。
今日衙门派人去找凌月,同样也派人去赵家。
谁知到赵家的时候,院子里就在打着架。
赵平要赵凡刚出生的儿子,原以为有赵老太在,赵凡又什么事都听他娘的,这事是十拿九稳,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谁知道这次意外偏出在赵凡的身上。
他竟然拒绝了!
赵老太去赵凡在外面的院子,三番五次的说都没能说动赵凡。直到说出不同意就断绝关系,才得到赵凡一丝松动。
可那哥儿抱着孩子出来,柔柔弱弱的往赵凡身上一靠,小声啜泣着。说他和孩子只有凡哥,这辈子只爱凡哥,想和凡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
听的赵老太都羞臊的很,什么爱不爱的,真是个妖精!
偏她二儿子吃这套,当场就搂着人,一家三口一致对外,说断绝关系也不同意把孩子过继给大哥。
气的赵老太直接仰面晕过去。
她是毫无办法了,二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真的一点办法没有。
方秀霞一看婆婆没法子,心里慌起来。
要是那小野种在赵凡名下,以后赵家的钱根本不可能是她儿子的啊!便和赵平串通好,把孩子强行抱出来。
再由赵老太直接以祖母的身份,去衙门将孩子过户给赵平,这事都不用经过赵凡同意。
方法有了,自然要实施。
谁成想孩子刚弄出来,就被那哥儿发现,跟着赵凡一路追到家里。
碰巧又和来找人的官差碰上。
哥儿看到官差哭着说要报官,有人抢孩子。
赵老太不甘示弱,也闹着报官,说儿子不孝。
官差被吵的脑袋疼,拔出刀来才叫他们安静下来。
说明来意后,赵家人直接听傻了。
什么叫赵宝根是被婶婶卖掉的,现在孩子找到,要他们去趟衙门?
方秀霞看到官差的时候脸都吓白了,她想逃跑又无处可躲。
在赵家人的瞪视下,惊慌摇头,“我不是故意的……”
朱秋月听到孩子是方秀霞串通别人卖掉的时候,恨的牙痒。
要不是这贱人,她后面能挨那么多顿打吗!
她看向官差,高喊一声道:“大人啊!我也要报官!这哪是卖孩子,明明就是帮着人贩子偷拐啊!”
然后赵家人就全被带来了衙门。
凌月被带到厅堂的时候,里面就已经吵起来。
听说要花三两银子赎人回去,赵平不同意。
要方秀霞给钱。
赵老太这时候又有意见,觉得方秀霞的银子就是他们家的,让方秀霞从方家拿银子。
方秀霞也不愿意,明明直接把卖凌月的银子还回去就可以,凭什么要去她娘家拿银子?
赵老太和方秀霞为了三两银子先是吵,后面直接打起来。
小吏拉半天才拉住。
结果赵平和赵凡兄弟两又因为孩子过继的事情打起来,赵老太一看这还了得,上去拉没拉住,干脆去打抱着孩子的哥儿。
骂他是搅家精,她好好的儿子,就是被他给蛊惑了。
小婴儿被吓得直哭,朱秋月听着孩子哭声,眼看孩子要被打到,没忍住上去帮忙护着孩子。
赵二宝和赵三财恨不得刚生出来的小的被打死呢,看到朱秋月护着孩子,就上去扒拉朱秋月。
方秀霞看到儿子被朱秋月打了头,二话不说上去帮两儿子。
一场混战,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尖叫声,婴儿啼哭声。
场面过于混乱,小吏也没办法阻拦,赶紧去请左明晨。
在左明晨的怒喝下,倒是安静了一小会。
谁知道又被赵凡一句要分家点燃战火,再次打了起来。
这次打的比上次还狠,小吏拔刀都不好使。
左明晨正发愁怎么办呢,和一旁乖乖坐着的凌月大眼瞪小眼。
然后就听见了林清渝的声音。
大致解释一遍后,听的林清渝和凌星叹为观止。
林清渝看里面乱哄哄的,也头疼的厉害。
给凌星和左明晨互相介绍认识后,吩咐手下把人强行分开。
伤到也不要紧,不出人命就行。
有了县令发话兜底,小吏们动作迅速。
赵家人终于被分散开。
“县衙重地,岂是尔等能闹事的地方!再敢动一下,通通拉出去,杖责五十!”
左明晨沉着脸,一声怒斥叫情绪上头的赵家人终于感觉到怕。
打五十下,那还要不要人活啊!
赵家人彻底安静下来,左明晨才又道:“这位是县令大人,还不速速拜见!”
没想到县令也来了,赵家人紧张的吞咽口水。县令不像其他的官,县令可是有权利打杀他们的。
他们连忙弯腰行礼,是真有些怕。
林清渝坐在上座,凌星紧随其后。
进去后看到凌月安静的坐着,没有受伤的痕迹,凌星松口气。
凌月见到哥哥,漂浮着的心也落回去,有了更多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事。
看到凌星,方秀霞有些奇怪。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跟在县令的身后。
林清渝不想在这待太久,他对凌星道:“你有话对赵家人说,现在就说吧。”
“是,大人。”
凌星看向赵家人的方向,“谁是赵平?”
“我就是。”
赵平撑着拐杖走出来,脸上挂着彩,嘴角都被揍破了皮。
凌星看一眼赵平伤了的右小腿,眉头微挑。
真是报应,活该!
“赵宝根,原名凌月,是我的弟弟。当初被卖去你家,现在又被你们家人卖给赌坊的人。五两银子,换我弟弟脱离赵家户籍。”
现在的情况,赵家就算不把凌月赎回去,户籍也永远都在赵家。
凌星不可能把凌月的户籍放在赵家,那就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眼下就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凌月的户籍从赵家名下抹去。
赵家人反应了一会后,终于听明白什么意思。
送钱来的。
赵平咧着嘴笑,结果牵扯到伤口,疼的直抽抽。
“五两银子就想把老子的儿子要走?你想得到美!”
凌月有些害怕这幅恶心人的嘴脸,凌星注意到弟弟的情绪,稍微挡一下孩子的视线。
垂着的手握着小孩的手,轻轻捏一下,以示安抚。
凌月先看看被握着的手,又仰头看哥哥削瘦却如竹一般挺直的背影。
他被护在身后,充满安全感。
这辈子,他也不会忘记此时手上的温度,还有眼前的背影。
凌星也知道五两银子解决不了这件事。
“你要多少?”
这倒是问住了赵平。
要多吧,对方穿的还没他好,瘦的竹竿一样。年岁超过十岁了也没喉结,胡茬,身子骨也小,八成是哥儿。
是哥儿的话,就更没钱了。要是汉子,还能有田地卖。
可要是要少了,赵平又不甘心。
“大哥。”
方秀霞不知何时走过来,拽一下他的衣袖。
赵平心烦,语气冲的很,“干什么?”
方秀霞也不在意赵平的语气,她声音粗砺,像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
“大哥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别再计较我同人拐宝根的事,别让赵凡休我。”
怕赵平不同意,方秀霞举手发誓道:“我保证这主意能叫大哥稳赚不赔。”
事情发展到现在,赵平其实还真不怪方秀霞做的那件事。
他想要新儿子,也不想花钱赎人。
更别说现在还有人愿意掏钱给他,不仅不怪,还得谢谢方秀霞。
但赵平肯定不会这样表现出来,不然方秀霞肯定要分他银子。
要来的银子,不管多少,都只能是他的。
“说来听听。”
左右他自己想不出方法。
方秀霞道:“前段时间送你吃的包子馒头味道怎样?”
赵平回忆一下,忍不住舔嘴,“味道没得说。”
他就没吃过那样好吃的东西,也不知道面是咋弄的,怎么能那么软乎香甜呢。
“就是他做的,整个云水县就只有他会做。大哥你问他要方子,拿方子做生意。以后的钱岂不是源源不绝?”
方秀霞的话让赵平眼前一亮。
是啊,这可比要钱划算多了啊!
方子还能做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到时候把儿子过继过来,他赵平后继有人,还有传家方子,这日子圆满了啊!
赵平高兴道:“弟妹还是你聪明,这事大哥发话不怪你。娘也不会再说什么,你放心吧。”
方秀霞得了赵平的话,轻松许多。
赵老太最听赵平的话,有赵平保证,她肯定不会让赵凡休她。
“我要五两银子,加上你做包子馒头的方子,要真的不能写假的诓骗。”
赵平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商量的余地。
凌星闻言有些为难。
包子馒头的生意,想要赚更多的钱很难。而且发酵方子之前给了林县令,还不知道后续是什么章程。
总归不会再是他一人会这方法,也有做些别的吃食加进来的打算。
给做包子馒头方法就能彻底换回凌月,对凌星来说,完全能接受。
就是涉及到发酵方法,凌星不好做这个主。
“包子馒头的方子,需要县令大人同意才行。”
因此,他才觉得为难。
赵平只当这是凌星不想给方子的借口。
也是,那样金贵的又独一无二的方子,直接就答应给他,才叫人起疑心呢。
“你别拿县令大人来吓我,反正我就要这两样,少一样都不行。”
凌星看向林清渝,“大人……”
林清渝抬手,示意凌星不要继续说。
他有些一言难尽的盯着赵平,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问赵平道:“你确定要五两银子和包子馒头的方子,然后消除赵宝根在赵家的户籍,把孩子归还凌星?”
赵平还是头一回和这样的大官说话,紧张的声音都发抖。
“回大人的话,小人确定。”
一旁的赵老太也听明白怎么一回事,她也知道包子馒头,没想到当初买来的孩子,能给她大儿带来如此大的财运。
为了儿子,赵老太壮着胆子道:“大人,民妇斗胆想再加一个条件,这个哥儿还是汉子,不能再继续卖包子馒头。”
她可不想有人和她儿子抢生意。
赵平闻言觉得有理,连连点头。
林清渝沉吟一声,复述刚刚的话,又加上赵老太的要求,“以及凌星不准再卖包子馒头是吧?还有吗?”
赵平和赵老太想了一会,摇头说没了。
林清渝颔首,叫小吏把赵家人要求和答应的事全都写下。
确认无误后,赵平和凌星画押。
林清渝把纸收好,有了这个他也不怕后面有糟老头子以此事找他麻烦。
他问凌星道:“凌月年纪还小,不满十岁男子不能单独立户。户籍只能挂在沈家,等十岁后来县衙再独立出去,他们家对此有意见吗?”
关于凌月的户籍问题,之前沈回就传达过沈家人的想法。
也是说先挂在沈家,让凌星不要担心凌月没处去。
凌星摇头道:“没有意见,之前爹娘他们说过此事。”
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林清渝确认后半点不耽误。
“那行。正好都在县衙,凌星你写方子。左明晨你去户籍处一趟,把赵宝根的户籍销掉,替凌月上新的户籍。”
县令一声令下,大家都忙活起来。
凌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解决的,他感激的看向林县令,仔细的写下包子馒头的做法。
林清渝瞟一眼凌星写的方子,“记住了,别写假的。要是做不出来,人家是能告你的。”
“大人放心,我写的详细,只要严格按照写的去做,不会不成功。若是试着做不成,我可以亲自教一遍。”
赵平听的满意,上前来对凌星说:“我识字不多,你给我说说都怎么念的。”
他不想让这个方子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看见,所以得保证上面每个字他自己都认识。
“行。”
赵平识字不多,但也识字。
以前去念过几年私塾,赵老太就盼他成材。结果他是烂泥扶不上墙,白瞎了一堆的鸡蛋和肉。
方子上的字大部分赵平都认识,着重念的是那几个不认识的字。
凌星看在凌月回来的份上,不想有后顾之忧,更不想再见赵家人,教的详细。
赵平还真都听了进去,最后复述的时候没有出错。
户籍那边有县令发话,处理的很快。
挂好户籍之后,凌月赎身的三两银子,就是由凌星来给。
那卖身契就在凌星身上,之前屠海掏的银子,凌星早补上了。
现在只需要把卖身契撕毁,再给五两银子给赵平,凌月就是自由身。
凌星身上没有带五两银子,本想叫沈回取一下,林清渝直接帮凌星给了。
他小声对凌星说:“从要给你的宝箱里扣五两。”
凌星知道这是林清渝好心帮他,感激的点头,“多谢大人。”
“无妨。”林清渝摸着胡须悠哉道。
凌星拿着写有凌月姓名的籍契,兄弟两高兴的抱一起哭。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生活可以步入正轨,好好过日子了。
赵家那边还有分家和过继的事要掰扯,凌星背着凌月直接离开。
林清渝更不想多待,急着回去钓鱼。
在县衙里面耽误的时间长,沈回在外面担心的要命。
他仰头看着庄严肃穆的县衙牌匾,这是他一介平民,无法跨过去的门槛。
就算是心急如焚,也不能去寻找。
李徽缘也急的团团转,时间实在是太久,不太正常。
他对沈回道:“我进去看看。”
凡有功名在身者,可入县衙。
沈回看着李徽缘轻而易举的跨过他无法跨越过去的大门,眉间轻皱着。
李徽缘刚进去,就看到了凌星的身影。
他高兴的朝着凌星方向快步走去,“凌哥儿,你没事吧?”
沈回听到李徽缘的声音,冲向衙门门口,被小吏提刀拦下。
看着李徽缘从凌星的背上抱起凌月,替凌星背着。
沈回的视线落在李徽缘的脸上,只觉得他的笑容实在刺眼。
此刻,他生出想要和李徽缘一样,拥有随时可以跨过这道无形之门身份的念头。
第46章 第 46 章 回家
近一个月没有回家, 凌星还真想家里的人。
马车里,凌月端正的坐着,小脸紧绷,心里十分紧张。
他是去哥哥的夫家, 是给人家添麻烦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他。
要是不喜欢他, 带累了哥哥,可该怎么办啊。
此时凌月小小的脑袋里, 装着大大的愁绪。
凌星喊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阿月, 别发呆了, 快到了准备下车。”
凌月被凌星晃回神,闻言在心里快速鼓励自己好几遍, 让自己不要怕, 一定要好好表现。
千万不能让沈家人不喜欢他。
地里的活一天到晚忙不完,这个时候,沈家人都下地去了。
沈来和小春小夏三个孩子留在家, 看门做做家务活。
听到有马车声音,沈来咻的一下站起你张望。
他看着马车朝着家里的方向来, 猜到是许久不见的哥夫和二哥回来了,立即打开院门撒腿往外跑。
“大哥夫!”
沈来边跑边喊,拦停马车。
小春小夏也紧紧跟在沈来后面,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回没办法, 只能把三个孩子抱上马车, 然后继续驾着马车进院子。
“大哥夫!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呜呜呜”
多日不见, 沈来是真的想凌星想的很。
刚上马车直接就扑凌星怀里, 高兴的嗷嗷哭。
凌星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家伙有时候晚上还会惊醒。发现身边没人,心里空落落的, 鼻头一酸就默默的哭。
等哭累了,自然也就能再次入睡。
小春和小夏两个孩子也想凌星。
人心都是肉长的,凌星在的时候,做什么好吃的都有他们的份。孩子是最能感受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
他们很喜欢他们的大伯夫。
不过两孩子比沈来收敛一些,没有直接扑进凌星的怀里哭。
而是轻轻的拽着凌星衣袖,小声的说大伯夫,我们也很想你。
凌星听的心间发软,挨个的摸摸脸,“我也很想你们。”
在一旁的凌月安静的坐着,看到哥哥被很多人喜欢在意,他心里也高兴。
沈来嚎完后,才看到马车里还坐着个小孩。
他仔细一看,比小春小夏还小。
模样有些像他哥夫。
沈来坐起身问道:“哥夫,他就是你弟弟吗?”
凌星点头,“对,这是我的弟弟叫凌月。小五你可以喊他阿月。小春小夏,你们可以喊他小叔叔。”
古代对称呼比较讲究,叫错了会被人嘲笑。
因此凌星介绍的就仔细一些,不想孩子们在外因为称谓被人说什么。
说着又给凌月介绍,“阿月,这是沈来,家里叫他小五,他年纪比你大,你可以叫他小五哥。这是小春,这是小夏,你直接叫小春,小夏就行。”
凌月乖巧的喊人,“小五哥,小春,小夏。初次见面,你们好,今后叨扰了。”
小春和小夏见到生人胆子更小,也听不太懂凌月后面的话。两人异口同声,怯生生的喊一句小叔叔,又像小鹌鹑一样缩回凌星身边。
沈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文文静静的样子,长得还好看。
和村子里的小孩完全不一样。
就是声音有些沙哑。
想到自己现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沈来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手要用袖子擦脸,抬一半的时候,眼前出现一块洗干净的灰色帕子。
“小五哥,帕子给你用。”
沈来看看自己的衣袖,又看看干净的帕子。
他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究了?
意识到这点,沈来不太自在的接过帕子。
“谢谢阿月。”
凌月不在意的摇头,“不客气。”
……
沈家人从地里回来,远远看见院子里的马车,就知道是凌星他们回来了。
在院子里玩的沈来看到他娘回来,第一个冲出去,缠着徐有芳给他做帕子。
徐有芳放下农具,奇怪的看沈回一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之前要给你做,是谁说有袖子不需要?”
“那我现在需要。”沈来小声嘀咕着。
不然的话,他身为哥哥还在弟弟面前用袖子擦鼻涕什么的,多丢人啊。
徐有芳见沈来开窍,终于稍微注意一点自己了,直接答应下来。
“过两天有空就给你做。”
凌星听到外面的动静,围着破旧围裙,手里还拿着木头铲子就跑出来。
他高兴的叫着, “爹,娘,四弟,四弟妹。”
沈呈山笑着点头,“嗳,总算是回来了,人回来就好。”
徐有芳和曹满月也想凌星,都笑着应声。
她们表达想念的方式,就是把凌星身上的围裙解了,手里的木铲拿下,接替凌星去做饭。
“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肉,这段时间又瘦光了。快去歇着,让娘来。”
徐有芳把凌星往灶屋外推,凌星只好往东头房走。
他的饭已经做的差不多,正好把凌月背过来一起吃个饭,算是见人。
席间,凌月引起沈家人的一致关注。
“哎呦,这就是星哥儿弟弟?瞧这模样气度,一看就不一样。”
见到凌月的徐有芳眼前一亮。
这孩子瞧着就像是年幼的沈还,一幅小大人模样,一身的文气。
她怜爱的摸着凌月的头,低头轻声问他,“阿月啊,腿还疼不?”
凌月不太适应陌生人如此的亲近,他很不好意思,脸蛋红红的,小幅度的摇头。
“不疼了婶婶。”
徐有芳越看凌月越喜欢,满心满眼都是他。
就连沈呈山都多看凌月好几眼,吃饭的时候,第一筷子都是给凌月夹菜。
饭桌上没有一道肉菜,沈家吃的都是些野菜。
现在野菜也老了,味道没那么好吃。
不过凌星舍得放猪油和盐,也能入口。
经历过逃荒和在赵家的日子,这样的菜色对于凌月来说也是极其美味。
见他吃的香,沈家人也都放心了。
能吃的习惯就好。
吃完饭后,徐有芳给凌星的屋里又加一床被子。
“小五睡觉不老实,这被子给他单独盖,省的再踢到阿月的腿。”
沈来搁边上听着,敢怒不敢言。
而且他娘说的也是实话。
铺好被子,凌星把沈家人又聚在堂屋坐着。
太阳正好照进堂屋,暖和和的。
都坐下后,凌星和沈家人说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包括他后面不能再卖包子馒头的事。
沈家人听完后,说没有任何感觉那肯定不可能。
不过,不能再继续做这个买卖,虽然是可惜,但能换亲人回来,也很值得。
沈呈山见凌星神色轻松,心知他是留有后路,便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爹。”
凌星很感激沈家人对他的信任与照顾,组织一下语言,也说出了后续的计划。
“阿月的嗓子被药弄坏了,我是想继续治的。”
虽然不能彻底治好,但因为凌月年纪小,现在好好治,嗓子恢复的程度是最好的。
凌星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算了不继续治。
对于凌星的选择,沈家人是深有体会。
只要有一线生机,不管多难,都不会放弃救治。
沈呈山认同凌星的想法决定,他轻点一下头道:“爹和你娘手里也攒了一些钱,晚些时候叫你娘给你拿,带阿月好好治。”
凌星连忙摇头,“爹不用。我现在不能继续卖包子馒头,但是也想好了做其他的营生。钱我现在能赚,爹你们的钱,就都留着。”
家里的蒸笼炉子不能浪费,现在也不比一开始,手里分文没有。
他完全有能力换个吃食,继续干。
凌星打算做汤包卖,这个还省去发酵时间呢。
而且发糕他还能继续卖。
后面生意要是做起来平稳了,他想着就再打口铁的平底锅。能做些油煎的锅贴,油饼这些卖。
听到凌星还有其他的东西能做营生,沈家人跟着松口气。
“然后,我还想让阿月继续念书。”
凌星的话让沈家人一愣。
他们从来没想过,让家里孩子念书这个问题。
沈呈山和徐有芳完全是被抄家弄怕了,就想要一家人平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没想过。
沈归和曹满月则是压根没考虑过。
因为小春和小夏一个是女娃,一个是哥儿,都是不上学堂的。
“阿月三岁开蒙时,每天起早贪黑的读书。他很用功,也很喜欢。正好县令大人说愿意给阿月弄科考相关的书,这能省下一大笔的钱,所以我想着就让阿月继续念书。”
读书科考,书籍费用占大头,其次才是笔墨纸砚和束脩。
如今最花钱的那个,已经被解决,又是凌星自己供他亲弟弟继续读书,沈家人也没有多说。
沈呈山只道:“钱不够记得和爹娘说。”
对于能继续读书这件事,凌月很惊喜。
大人说话的时候,他没有插嘴,安静的听着。
等回到屋里,他才高兴的扑到凌星怀中,红着耳朵说谢谢哥哥,保证一定会好好读书。
凌星摸着他的脑袋笑,心想要给小五一个奖励。
瞧瞧才半天功夫,阿月就从小五那学会扑怀里撒娇了。
“星哥儿,娘找你有事说,方便进去吗。”
徐有芳在外面叫了一声,凌月像触电一样,立马弹起来,端正坐好。
给凌星看的哭笑不得,顺手给他捋顺头发。
“娘快进来吧。”
徐有芳掀开帘子进屋,借着昏暗的光线,坐到床边。
她给凌星塞了一两银子。
“星哥儿,你之前说的绒花,娘想试试。”
前面因为细铜线贵,徐有芳舍不得买。
但她的眼睛,也实在是不能再继续熬下去了。
前面她是打算瞎眼之前,能赚多少是多少。
可后来一想,这两年就算拼命绣,那也赚不了后半辈子要用的钱啊。
真瞎了眼,不还是要麻烦家里。
要是缺胳膊少腿的,还能做做家务活,眼睛瞎了那不是啥也干不了。
徐有芳好几宿没睡着,心里盘算着怎么继续赚钱呢。
最后想到了凌星提过一嘴的绒花。
毕竟家里曾经富过,见识的也多。徐有芳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个能做。
凌星有些惊讶徐有芳突然决定做绒花,他没接银子,而是担忧问道:“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有芳也没瞒着,她压低声音,“娘眼睛不能再绣花了,这事家里人还不懂,你和阿月听着,暂时不要说。”
兄弟两闻言点头。
凌星心里也很庆幸,幸好得知这个“噩耗”后,娘是决定转行,而不是瞒着家里人继续绣花,真把眼睛熬坏。
虽然说要成事,不能舍不得花钱。
但到底是要花出去一两银子,徐有芳心里多少都有点紧张忐忑。
她怕自己的决策错误,平白丢了一两银子。
“星哥儿,你说那绒花,真的能做成吗?”徐有芳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凌星没有立即回答,他回想着自己看过的绒花。
他是真的见识过绒花的精美。
有些厉害的人,还能用绒线去造花景做簪花。
不同的线光泽度不同,做出来的绒花也各不相同。
别看只是绒线,真的精细去做,也能极其精致。
“肯定能成的娘。”
徐有芳得到肯定,说服自己不要再畏手畏脚,把银子往前推,“成,不管多难,娘一定把它给做出来。”
翌日一早,凌星去镇上买肉和面粉。
顺便去找王有麦。
凌月的事情,多亏王有麦告知及时。
前面因为凌月的伤,一直也离不开人,凌星就想着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去道谢。
沈回跟着凌星一起去,一是哥儿独自上街会有危险,二是帮着扛东西。
凌星先去的是麻油街,找王有麦。
他和沈回到的时候,王有麦正在收拾碗筷。
抬头看到人,他也很吃惊。
“小摊主你们怎么来这啦?”说着又问凌星,“你弟弟的事情解决了不?”
凌星点头,“事情解决了。今日来,是想当面和你道谢。”
王有麦嗐了一声,“这有啥谢不谢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们费心帮我找摊位呢。”
“要谢的,弟弟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王摊主一直帮忙盯着,及时告知,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弟弟。”
凌星心里清楚的很,再晚一点,凌月就要被卖去别的地方,很难再找到了。
“王摊主,我没有什么能给的,今日教你两个吃食做法。”
凌星没有太多的银子给,就他那点银子也不够看。干脆就给两个方子,能让人持续性的赚钱。
王有麦想一会后,点头同意。
收下也好,不然人家总记着这人情,也过的不踏实。
王有麦收了摊子,带凌星和沈回去家里。
王家住的也不是多好,巷子里的小院,住着两家人。
朝阳的三间是王家一家九口人住的。
这会家里只有王有麦的娘子陈花在家,其他人都出去做活去了。
“孩子他娘,你去肉市帮我买点肉和骨头。”
陈花一瘸一拐的从东屋出来,本来想问王有麦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看到凌星和沈回后疑惑的看向王有麦。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
王有麦大致讲了一下前因后果,陈花听说要给他家两个方子营生,以示感谢,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挎上菜篮子一脸喜气,“我去去就回。”
凌星教给王有麦的是饺子和馄饨的做法。
这个王有麦做起来方便,面摊子能直接卖。
因为王有麦不识字,凌星只能带着他做一遍。
肉买来后,从剁馅料开始,到调配馅料。
面皮如何做,一步一步手把手的教。
凌星本来以为擀饺子皮会是难点,没想到王有麦学的很快。
那饺子皮擀的圆圆的,薄厚适中。
馄饨皮要刀切,费点事。
但它用到的馅料少,一小碗骨汤馄饨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骨头汤炖煮要时间,凌星没有在这等。把骨汤调味带着王有麦做一遍就算成。
饺子和馄饨包好,直接烧水煮开。
院子里全是热腾腾的蒸汽。
凌星和沈回没有留下吃饺子馄饨,煮好后就直接与王有麦夫妇二人道别。
“我还有其他的事做,就不留了。”
王有麦夫妇二人自知留不住人,感激的把人送走。
回去后二人尝一口饺子和馄饨,看向彼此的眼睛中充满惊喜。
可真好吃啊!
离开王有麦家,凌星和沈回先去画材铺子买细铜丝。
掌柜的看到凌星的时候激动的不行,“小摊主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都好久没吃上包子馒头啦!”
凌星不好意思道:“家里有点事,我来是想买细铜丝的。”
说起这个,掌柜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答应从别的买家那,替凌星买一小段。
结果后面来买的都是小厮丫鬟,他们哪里敢做这个主啊。
再后来凌星的摊子就不开了,一直也没个音讯,都不知道人还会不会回来,掌柜的就没有再注意这事。
今天凌星专门来买细铜丝,掌柜的专程给凌星挑了一捆厚些的。
递过去的时候问他道:“小摊主你的摊子还开张不?开的话给个时间,我好去捧场啊。”
凌星也把银子递去,“摊子开。不过不卖包子馒头了,改卖另一种,叫汤包。掌柜的要是感兴趣,三日后可以去原来摊位处看看。”
听说不卖包子馒头,掌柜的心里好一阵失落。
这可是他最喜欢吃的。
不过多余的话他也没问,好好的生意突然停下,再回来之前的买卖又不做了,这里面肯定是出事了。
掌柜的道:“好,那我到时候去看看。”
细铜丝没有放在背篓,被凌星放在怀中收好。
粮铺和肉市,二人先去离的近一些的肉市买肉和猪皮。
这些凌星是去武大力那买的。
给的新鲜不说,还不会缺斤少两。
武大力见凌星专门要猪皮,还有些不解。这东西平时都是连着肉一起切的,单卖的价格还真不知道怎么定。
“这样吧,这次猪皮我先给你片,晚上我算算账看定多少合适。钱你下次来给我。”
凌星道:“好,就按武叔说的办。”
买好要用的肉和猪皮,最后就是去一趟粮铺。
进去后就听到伙计在和一人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哎呀,听说了没?赵掌柜的闹分家,都闹到衙门了。”
凌星和沈回对视一眼,伙计说的赵掌柜,八成就是赵凡。
都是做粮铺生意的,加上赵凡昨天确实在衙门说了要分家。
后面赵家怎么样,凌星也不知道。
他想着有空了再打听一下赵家人都如何了。
铺子里来了客人,伙计连忙过来招呼。
见是熟人,立即笑道:“哟,小摊主许久不见啊,这些日子去哪发财了?”
“没有去哪,家里有些事,近期处理好了。”
伙计识趣没多问,把话题扯到生意上。
“小摊主要什么?还是二十斤的面粉?”
凌星点头,又补充道:“土豆还有嘛?”
眼下不是土豆上市的时候,粮铺里面通常会有地窖专门存储土豆,红薯这些。
能放半年不坏,差不多能等到新一批的上市。
伙计应道:“有的,不过现在不是季节,价格是翻倍的,一斤要十二文。”
“好,给我四十斤吧。”
粮铺有一小片区域,是卖香料和调料的。
量都不大,只是带着售卖。
凌星过去挑一些八角,香叶,桂皮,花椒这些,又买了些干生姜片。
加起来也不多,都是按粒,按片买的,算账的时候竟然还要二十文。
香料实在太贵,凌星心里庆幸好在克制住没多拿。
加上前面的土豆和米,粮铺一共花去九百文。
凌星心算一遍,深吸一口气!钱只出不进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东西都被沈回扛过去,凌星的背篓里,只有一包香料。
“二郎,累了一定要停下歇歇,别伤到自己。”
沈回听出凌星语气中的担忧,他笑道:“这么久了,哥夫还不知道我力气多大?”
凌星很早就觉得,沈回似乎总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上,他轻轻一叹,“知道是一回事,担心又是一回事。你再厉害,我都会担心你。”
闻言,沈回身形一顿,很快又调整过来。
走到山间小路时,没了外界的吵闹声,沈回才再次开口问凌星,“哥夫,我读书科考的话,怎么样?”
第47章 第 47 章 汤包
在凌星看来, 沈回以前念过书,记忆又好,人也聪明。
他真要是专心念书,准备科考的话, 或许真的能考出些名堂。
只是凌星有些奇怪, 为什么沈回会有这个想法,之前是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有此意向。
“二郎怎么突然想要参加科考?”
“也不是突然。”
沈回不动声色的踢开脚边的石头, 以防凌星会被绊到。
“就是感觉有个功名在身, 家中田地赋税可以减免, 每个月还可以有银子和口粮拿。家里做些生意,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凌星听着沈回说的这些, 确实是有功名在身的好处。
他思索一番后问道:“二郎, 你自己喜欢或者是真的想要读书科考吗?如果是自己喜欢,想要的,那便去做。不管成功与否, 至少不留遗憾。”
全身心的支持凌月继续读书科考,就是因为凌星知道凌月真心的喜欢读书, 想考取功名。
古代平民百姓读书,条件更加的艰苦。
一次成功的很少,大多数都是经历数次失败,依旧没能更进一步。
有的永远是个童生, 有的是个秀才。举人更是少之又少, 毕竟举人已经可以做个小小的地方官。
心中没有支撑的话, 人会在一次次的打击中崩溃。
如果有喜好在, 至少读书本身会是一件开心,放松的事情。多少也能抚慰多次失败后,产生的自我怀疑。
这还是沈回第一次被问是否喜欢一样东西。
喜欢吗?
他回想起年幼时每天早早的去家学, 在无空无一人的学室中,安静的看书。
那段时间,是沈回记忆中,心中最宁静的时候。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但是能确定,自己并不讨厌读书。
沈回听着凌星的脚步声,他目视前方,并不敢真的说出,自己生出科考念头的真正原因。
……
汤包的做法要比包子馒头繁琐一些。
面皮是不必加老面引子发面,但是为了让面皮更加的有弹性足够包裹住汤汁,不会漏出汤水,需要在面粉里面加入一定比例的淀粉。
土豆价格比起红薯玉米更便宜,十斤的土豆可以做出一斤左右的土豆淀粉。
土豆淀粉的做法比较简单,只需要把土豆切块磨碎,过滤土豆汁液。
再将土豆渣用布包裹,倒入清水一遍遍的揉搓,直到揉搓不出淀粉。
饱含淀粉的水经过沉淀后,倒掉上面的水,底部就是土豆淀粉。
第一遍倒水,淀粉还是发红色的,需要多倒水进去沉淀几次。
土豆淀粉会越来越白。
最后将其弄出来,放在簸箕上放到太阳底下晒着就可以。
土豆磨成浆水这步,是沈回和凌星去谢青崖家里借用大磨盘磨的。
力气活主要是沈回在干,他速度快。
谢青崖在一旁帮忙,听凌星说凌月回来的事情,衙门里的那些,牵扯到县令,凌星没细讲。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也帮着你呢,找你弟弟的过程,少一步都寻摸不到人。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凌星笑道:“书铺那边我想着明天去一趟,让掌柜的不必再帮我盯着。”
“明天我也要去帮七郎送抄本,咱们一起去。”
“好。”
土豆淀粉沉淀的时候,凌星就开始动手准备猪皮冻。
汤包之所以有汤水,就是因为这猪皮冻。
猪皮加上姜片水煮一遍,熟后捞出,要用刀把油脂全部刮去。
皮上的毛发也需要尽数祛除,清理干净后,再入水加姜片去腥煮一遍。
水开捞出,把猪皮切条。
皮冻做来吃的话,加三斤左右的水最合适,凌星做的猪皮冻是用来包汤包,加了五斤的水。
需要用到的就是凝固后水的部分。
把那部分切碎和肉馅里面,受热蒸熟后,就会化作香浓汤汁。
为了让猪皮冻更好吃,倒水的时候加了适量八角,香叶那些香料。
放到竹篦子上蒸,期间要多注意随时加水。
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取出。
里面的香料需要用筷子夹出来,放置一晚自然凉透后凝固,猪皮冻就算是做好了。
面皮凌星准备明天猪皮冻和淀粉都弄好后再弄,他去屋里算了一下帐,因为香料,面粉和肉比较贵的原因,汤包的成本不低。
掌心大的汤包,个头比包子小一半,一整个成本一文钱。
好在是肉馅的,不会让食客觉得太不值得。
算上人工和炭火,凌星一个汤包定价两文。
汤包个头不大,再贵的话,镇上根本卖不动。
第二天凌星早早就起床,拌馅料,弄面团,试做一遍汤包。
馅料想要去腥增味,香料调料也少不了。
汤包的成本也就是因这些随之变高。
沈回听到灶屋有动静,立即起来帮着烧火。
烟囱冒着炊烟,灶屋里烛光昏暗,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十分清晰。
凌星把切好的猪皮冻碎,按着比例倒进肉馅里面搅拌,随口问道:“二郎想要科考的事,和爹娘他们说了吗?”
火光照映沈回的脸,忽明忽暗。
“今天说。”
凌星闻言道:“好,今日我与青哥儿一起去镇上,二郎不必和我同去。”
正好也让沈回能和家里人好好说这事。
他能感觉到,爹娘其实并不想要家里人与官场有任何的关系。
沈回想了一会后,虽说心里不放心想跟去,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汤包|皮薄,蒸熟的时间比起包子馒头快。
一蒸笼能出十个汤包,量还行。
沈回动作比凌星快,赶在他动手前,已经把手搭在蒸笼上,将其端到桌上。
此时蒸汽腾腾,凌星手里拿着布巾,看的胆战心惊,“烫着没?”
沈回搓一下指尖,没什么感觉。
开口却是,“有点。”
“哪烫着了?我看看。”
凌星上前要查看,沈回看着人靠近,鼻息之间全是隐隐香气。
他有些奇怪,今天凌星也没有洗头发,怎么还能闻到那淡淡清香。
手腕传来温热触感,手被抬起,沈回觉得有点痒。
但他并不想躲,只想抓他手腕的人,可以更用力一些。
凌星抓着沈回的手指摊开,检查他的手掌、指尖。
烫红了。
“还好没真烫伤。”说着便松开沈回,去弄冷水给他泡手。
沈回一只手揉着被抓握过的手腕,视线在尚且昏暗的屋子里追寻着凌星。
“发什么呆?把手放进来,以后别再空手直接搬刚蒸好的蒸笼。”
凌星抓着沈回的手腕,直接将其塞进冷水里。
哗啦的一声,冰冷的触感让沈回的理智也跟着回笼。
“知道了哥夫。”
趁着沈回泡手,凌星去尝汤包的味道。
薄薄的面皮用筷子夹住顶部,提起来有轻微的水感晃动。
加入土豆淀粉后,让面皮有了韧性,足以锁住汤汁,不让其破皮而出。
凌星用筷子稍微戳一个洞,皮冻受热化水,与肉馅相融。汤汁流出,带着浓郁肉香。
汤汁流的快又多,凌星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汁水,随后轻吸一口汤汁,满口咸香。
肉馅因为加入了调料和香料缘故,高温加热后,肉香的要命,吃一口唇齿留香。
凌星很满意汤包的味道,香料和调料贵是贵些,但加和不加,味道真的是天壤之别。
汤包要是蘸醋吃,应该会更香。
他想着后面卖的时候,提醒一下食客这个吃法。
因为汤包的好味道,凌星对这个生意也多了一些的信心。
“二郎,这一笼剩下的你吃。还有两笼留家里吃,另外两笼我带走。”
凌星放下筷子,转头看沈回,有些奇怪道:“二郎很热吗?脸怎么红了?”
沈回喉结滚动,只觉得盆里面的冷水都在升温。
又是哗啦一声水响,他略显慌乱紧张的把手从盆里拿出来,声音低沉压抑,“没什么,我还有点困,进去补觉。”
沈回像阵风一样,快速钻进屋里。
他手上的水滴了一路,痕迹杂乱。
凌星只好把要留在家里的汤包先放在木柜里,另外两笼分别用陶盘装好,又用油纸把其中一个盘子裹好。
带着两陶盘的汤包去谢青崖家,把没用油纸包的那盘给谢青崖。
“我新做的吃食,热热之后蘸醋吃好吃。”
说完又提醒谢青崖吃的时候小心,里面汁水多,会比较烫。
谢青崖笑着收下,“回来再吃,咱们先走吧。”
没有沈回带着,凌星不敢走山间小路。
尤其是现在天越来越热,蛇虫多不说,还会有野生动物出没。
于是跟着谢青崖两人一起走大路,两人速度都不快,走的倒是轻松。
谢青崖想到凌星做的那些吃食,由衷感叹道:“星哥儿,你可真厉害,总能想到营生的方法。”
“还好,都是赚辛苦钱。”
可不是辛苦钱吗,每天起大早的干,忙活一天也赚不了多少。
天气好还行,阴天下雨山路难走,大路泥泞,食客还少。
但还不能不开张。
凌星看一眼天色,今天阴沉沉的,估计后面又要下雨。
要是能在镇子上有房子住就好了。
可惜他现在手里没什么钱,只够他把汤包生意做起来。
凌月还要继续吃药,钱根本不够花,哪有多余的给他去镇上租房子啊。
这事还是只想想吧。
谢青崖自己就是做豆腐赚辛苦钱,他能懂凌星的不容易。
说这些心里难受,他干脆转了个话题。
“不说这个,对了星哥儿,你知道方秀霞回村子里了嘛?”
凌星还真不知道。
“她怎么回来了?”
村子里没什么秘密,尤其是谢青崖卖豆腐,好多人去那买豆腐,都会说两嘴。
村子的好多事情,谢青崖都一清二楚。
“昨天傍晚回来的,你家住在山脚,没到村子里不知道也正常。”
谢青崖知道凌星不懂,来了精神给他说缘由。
“方秀霞回来后,方家就乱了套。刘大娘住方家边上,她来买豆腐,说自己亲耳听见,方秀霞被休了。赵平和赵凡分家,赵老太拿走现在住的院子,要跟着大儿子一家生活。”
凌星有些惊讶,他那天出县衙后,就没有再关注过赵家的事。
当时确实是听到了赵凡说要分家,竟然还真让他们把家分了。
“赵老太不是还在,怎么分成的啊?”
谢青崖道:“刘大娘听来的说是在衙门里为了什么方子打架,赵凡说什么都是一家,他也有份。赵平不想分给赵凡,让赵老太分家。然后赵老太就同意了。”
凌星一愣,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给的方子的事。
想到之前在衙门里的事,凌星估摸着赵凡也不是真的想要包子馒头方子。
他本来就是想分家,正好赵平想独占方子。
只需要抓着赵平的心理,激一下他,就能叫他主动提出来。
“我有点不明白,赵凡他是粮铺掌柜,有钱也有些权利。但为什么赵老太那么听赵平的话?”
按理来说,就算分家,不是跟着赵凡更好吗?
谢青崖啧一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还能为什么,算命的说赵凡克亲人呗。他出生那年,赵老太差点难产死掉,五岁那年,他爹喝醉酒冻死街头。赵老太能喜欢他才怪。”
这些在小柳村也不是秘密,大家都懂。
凌星听着只觉得封建迷信要不得。
不过赵家的人和事,怎样都和他没关系。
听听就算了。
二人去镇上的时候,正好看到许七在城门口。
许七打招呼道:“凌哥儿,二郎今天没和你来?这位是?”
“没呢。”凌星给许七和谢青崖介绍彼此,“这是谢哥儿,我的好朋友。这是许七哥,二郎的好朋友。”
许七和谢青崖二人点头致意,并未有过多交谈。
凌月找到这事,许七早就知道。
他也为凌星高兴,只是前面凌月有伤在身,户籍也是个问题,许七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去打扰。
眼下事情都解决,他也有事相求,便对凌星道:“托凌哥儿带个话给二郎,我想要买他做的外伤药粉,让他多做些。”
“好的许七哥,我回去就和他说。”
到了书铺,谢青崖先交接抄书。
等谢青崖拿到新的要抄的书还有之前的结账后,凌星才把用油纸包裹好的陶盘递给掌柜,给掌柜说了一遍汤包加热后吃法。
“我弟弟找到了,之前多谢掌柜的帮忙留意。后面不必再寻。”
上次吃完凌星送的吃食,掌柜的对这次的汤包饱含期待。
他没推脱,笑眯眯收下。
“人找到就好,东西我就厚着脸面收下。凌哥儿先等一下,我去把你弟弟的画像拿来给你。其它书铺的画像,我会在下次去县里汇报的时候,顺路去要回。”
凌星不好意思道:“麻烦掌柜了。”
第48章 第 48 章 不该托付
凌星又去一趟肉摊, 再买点肉和猪皮,顺便把上次猪皮钱给武大力。
他每天需要一斤猪皮,因为量少并不贵。武大力也算了一下,猪皮一斤三文钱差不多。
磨刀割肉的功夫, 武大力道:“你肉买的多, 本来就带些猪皮,剩下的武叔直接给你就成, 不要你再掏钱。”
与人相处算的不精细, 就得有来有往。
凌星也知道武大力是好心, 他没有再一个劲的非要给钱。想着和以往一样,等武大力家的哥儿武双去买灌汤包的时候, 每次给他多装两个。
“那谢谢武叔了。”
谢青崖也买了两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比纯肥肉便宜一些,又比纯瘦肉贵不少。
二人买好东西往小柳村赶,凌星想着凌月读书的事情, 正好村子周边的情况谢青崖都清楚,问他也合适。
“青哥儿, 你知道咱们村周围有没有好点的私塾?我想送阿月去念书。”
“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村子里的私塾本来就不多,云霞镇下面的村子一共就两个私塾。
最近的一个从小柳村去,只要两刻钟。
不过那边的私塾更像是族学,一个村子同姓, 都是一家人, 比较排外。
外姓人去读书的话, 要交多一倍的束脩。
另一个要远一点, 从小柳村走过去,要半个多时辰。
是个老秀才办的私塾,去念书的人也不多, 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读书最是花钱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说家里有钱,这书就能读起来,也要真有那本事才行。
村子里的孩子,其实也没几个入私塾读书的。
虽然知道读书好,可谁家也花不了那个钱。
小柳村周围能有两个私塾,那都是算多的。
每个镇上也不过就两三家,县里多一些,有五家私塾。
“刘家村距离近,私塾先生请的也好,但排外严重,交的束脩还贵。阿月现在身体不好,我觉得你真要让阿月念书,不如走远一点,去小溪村的卢秀才那。”
凌星听着谢青崖的话,也觉得有理。
刘家村私塾再好,环境不好也不行。这要是进去了,都能想到孩子能遭什么罪。
小溪村远是远了点,不过他每天早上也要去镇上,要是走大路的话,正巧顺路还能送凌月去私塾。
今天是和谢青崖出来,不好耽误他的时间。凌星琢磨着明天出完摊子,回来正好去一趟小溪村打探打探。
要是小溪村的也不行,就缓一缓,等手里有些银子后去镇上找私塾。
……
凌星背着背篓回到家,只觉得家中气氛不太对劲。
平日里最闹腾的沈来此时老老实实的带着小春小夏,还有凌月三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四个孩子从大到小排一排,大气不敢出,乖的要命。
凌星视线在孩子们身上扫一遍,沈来捂嘴摇头,小春小夏低头躲避视线,只有凌月眨巴着大眼睛看凌星。
“怎么了?”
凌星小声的问凌月。
“婶婶生气打二哥哥,嘴巴都流血了。然后二哥哥就走了,一直没回来。”
凌星料想到沈回说读书科考的事情不会顺利,没想到还挨了打。
这事他也不好多说,只能先去灶屋把东西放下。
归置好东西,开始做午饭。
他切了些肉,剁成肉沫,用盐巴酱油炒一炒,夹一点就着面糊吃也有点肉的咸香味。
沈家人都从地里回来,凌星才知道沈回没有下地去。
他原先听说人出去,以为是去地里忙了。
结果人没去,这让凌星有些担忧。
“爹,不然我去找找吧。”
沈呈山叫住凌星,“二郎不会有事,他做事有分寸。不然星哥儿你弄点吃的去看看你娘,我怕她想不开。”
家里以前发生的事,凌星都知道。
沈家也没瞒着他,全部都说了。
正是因为知道,凌星才不好劝徐有芳答应。
沈呈山的话夜有理,凌星点头答应,“好的爹。”
接过曹满月装好的面糊糊,上面盖着一层酱香十足的肉沫,去找徐有芳。
西头房的空间要比东头房小一些,此时窗户全部撑开,有阳光洒进来,倒也算亮堂。
徐有芳坐在窗户下面,借着光在修剪绒线。
铜丝线买回来后,徐有芳就按着凌星说的在练手。
她刺绣绣的好,在颜色和花形上有着天然的感知。试错几次后,已经能做出简单的绒花。
看到凌星进来,徐有芳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微微笑着招呼凌星道:“星哥儿来啦,看看娘新配的颜色,漂不漂亮?”
这是桃花的颜色,红粉过渡自然,火斗熨烫过后,因绣线材质在光下旋转,表面有明显反光,很是漂亮。
徐有芳了解花型,趁着热用圆头小棍稍微弄一下形状,细节之处做的好,整体组装后,更加栩栩如生。
“好看,娘多做一些后,我拿去镇上放摊子上卖,肯定受欢迎。”
凌星把面糊往前送,“做东西赚钱是要紧事,吃饭也是要紧事。身体是本钱,娘别把自己再累垮了。”
家里也就凌星是徐有芳舍不得说的,这一大家子,她谁都对得起,唯独觉得对不起凌星。
叫他小小年纪就守了寡。
她再没胃口,这时候也听凌星的话,放下手里活计,接过陶碗。
勺子舀一口面糊,配上一些肉沫。
肉香浓郁,都感觉面糊也没那么拉嗓子眼,难以吞咽了。
“这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好吃的很。”
徐有芳吃两口被勾起食欲,她夸一句后就叫凌星赶紧去吃饭。
思索再三,凌星还是忍不住张口道:“娘,二郎他似乎是真的很想读书科考。”
突如其来的话,让徐有芳搅拌的动作一顿。
换做旁人,徐有芳早就叫人出去。
因着是凌星,她轻叹一声,张口时声音都喑哑许多。
“我知道。”
她自己生的孩子,她哪能不知道。
小时候的沈回背着书箱去家学读书的样子,徐有芳也都记得清楚。
那孩子不论严寒酷暑,手里都捧着书看,不论是教文的先生,还是教武的先生,都说这孩子是好苗子。
那时,不仅是她,族中也是对沈回寄予厚望。
他很优秀,不论是学文还是习武。
可是谁也没想到,好好的大家族,一夕之间就能灭亡。
他们是命大得以逃亡。
途中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最后活下来的,也就他们一家子。
徐有芳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一条活路,那就安安稳稳的活着。
什么锦衣玉食,入仕为官,她通通都不想了。
她只要一家人能平安的在一起。
安逸的活了这么多年,当沈回严肃认真的说出想要科考的时候,徐有芳心里是惊讶多过恐惧。
她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想科考了。
上午的时候,她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
沈回一动不动的任由打骂,最后再问还要不要科考。
还是斩钉截铁一个字,要。
徐有芳知道,二儿子是认真的,不会改变心意。
她无奈之下,只能指着门口,怒吼道:“滚,我不想看到你。”
话说出口时,徐有芳也很后悔。
那孩子转身时的难过眼神,也让她揪心的疼。
不该说滚,这字太重。
可沈回离开的迅速,不给她丝毫挽回改口的机会。
“星哥儿,二郎从小就听话,从来不表露自己的喜好,给什么他就要什么。不给他的东西,不会主动伸手要。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想要做什么,但我却让他滚。”
徐有芳哭的厉害,凌星掏出手帕,蹲在地上给她擦眼泪。
“我怕啊,你不知道,那刀落在身上多疼,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砍死,心里多难受。苦点累点,不算什么。我只想一家人能好好活着。”
凌星握着徐有芳的手,无声安慰着。
说出心里话,徐有芳也畅快许多。她也知道,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
现在也不是以前,动乱已经过去,可以往前看。
因为自己害怕就让孩子也停留原地,吃苦受累实在不该。
徐有芳拍拍凌星的手,吸了吸鼻子,强行笑了一下。
“娘在你面前闹笑话了,听说二郎人还没回来,我今日打骂的狠了一些,也不敢去寻他,怕他怨我。”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打骂过家里的孩子,这次也是情绪上头,下手重了许多。
那孩子又是个死心眼,一点也不躲,全受了过去。
徐有芳心里也是又疼又气。
她不敢看沈回的伤,也不敢听沈回说没事,只能托凌星帮忙,“星哥儿,等他回来,你帮娘去看看他的伤。也替娘带句话,叫他好好读书,娘供他读。”
凌星闻言点头,“好。”
一直到傍晚,沈回才扛着一堆的芭蕉叶回来。
刚到家,就见一人影冲过来。
“你饭也不吃就跑山里那么久?”
沈回低头,见凌星皱着眉,声量都比平时高几分。
“哥夫在担心?”
“能不担心吗?芭蕉叶什么时候不能弄,非要饭也不吃,也不带干粮和驱蛇药,就带着一身伤上山!”
驱蛇药上次用完了,凌星还没找谢青崖换,看到沈回扛着芭蕉叶回来,就知道他是没带驱蛇药直接上山了。
又没吃饭,万一遇到蛇,再体力不支,凌星都不敢想多危险。
沈回放下芭蕉叶,给凌星解释,“家里没有芭蕉叶用,哥夫明天要出摊子,所以我才进山弄叶子。”
凌星听完后,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
不得不说,沈回遵守他大哥的遗嘱,遵守的很好。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夫,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什么都想着他,帮他做。
“家里还有一些油纸,没有芭蕉叶可以先用它。就算没有油纸,我也可以迟一天出摊子。芭蕉叶没有你的安危重要,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人高马大的壮汉被训的低头,一声不吭的听着。
直到凌星说完后,沈回才开口道:“我在山上抓了东西吃,没有饿肚子。下次会带好驱蛇药再上山……”
沈回想要伸手抚平凌星紧皱的眉心,却碍于身份,硬是忍着没动。
他没想到凌星会这样的担心他。
“以后去哪,都会给你留字条。”
他不想凌星因为他的缘故担惊受怕。
沈回的态度实在太好,凌星见他也确实没受伤,“你要说到做到。”
“会的。”沈回承诺道。
说罢,凌星看沈回脸上的伤,打的确实挺重的。嘴角破了,脸颊还有明显淤痕。
“你那个治伤的药粉还有吗?我加点水进去,给你抹一下伤。”
沈回想说自己可以来,最后直到进屋坐在床边,也没有开口。
脸上的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之前被野猪顶出去摔树干上才叫疼。
但看凌星在意,便由着对方上药。
“今天去镇上碰到许七哥,他说想要你做的药粉。还有娘和我说,同意你读书科考,她会供你读书的,你要好好读。”
对于他娘同意他读书的事,沈回心里有数。
他此时因高估自己的理智,低估了眼前人对自己的吸引,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沈回身体紧绷的要命,脑袋里的一根弦死死的绷着,随时都有断线的可能。
如此相近的距离,只需要稍微偏头,就能触碰到他梦中才敢梦的人。
理智拉扯着神经,清香的气息浮动,沈回视线转动,能够清楚的看清凌星脸上细小的绒毛,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红粉饱满的唇畔。
沈回双手用力,指甲嵌进肉里。
他用牙咬着舌尖,疼痛逼回更多的理智,堪堪出声,“好。”
嘴角的伤口比较小,凌星弯腰凑的更近。
鼻息打在脸上,沈回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往后一仰。
喉结滚动间,慌乱的从凌星手里拿过涂药的小木片,“剩下的我自己来,哥夫。”
凌星被沈回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只当沈回是怕疼,又不好意思说。
正好也要去和徐有芳汇报沈回的伤势,省的她担心,凌星点头道:“行吧,那我先走了,二郎好好涂药。”
看着凌星离开的背影,沈回捏着木片一动不动的坐着。
半晌后,他颓废的仰头往后,抵靠在墙上,不知拿心里的情愫如何是好。
大哥,你不该将人托付给我照顾的……
而他更不该对人起心思。
“星哥儿!”
外面传来谢青崖的声音,凌星从西头房匆匆出去,只见谢青崖和他丈夫王隽二人各自抱着一堆的书。
谢青崖准备把书放凌星怀里,余光看到沈回,怕压着凌星,转手就把书塞沈回手中。
王隽跟着自己的夫郎,也把手里的书摞沈回怀着。
谢青崖道:“这些书阿月都能用到,让他先看着。”
书这东西,不是想买就能买到。凌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只能后面多做些好吃的给谢青崖他们送去。
“谢谢青哥儿。”凌星看一眼沈回,“对了,二郎也准备参加科考,这些书他可以看吗?”
谢青崖和王隽都有些惊讶,没想到沈回会有这念头。
回神后谢青崖笑道:“当然可以啊,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在谢青崖和凌星聊天的间隙,沈回走到王隽身边。
“我明年想下场,可否请王兄指点一二。”
王隽看着谢青崖的笑脸,虚弱的轻咳一声。
“好。”
翌日一早,凌星早早起床,准备出摊。
徐有芳也和以往一样,起的更早,给凌星和沈回做点吃的。
凌星洗漱完去灶屋,看到徐有芳笑着给沈回添面糊,知道母子二人这是说开了,也跟着笑了。
二人来到镇上,原来做包子馒头的摊位被租出去,不过之前摊子不远处卖头饰的那个摊主,因为去别的地方摆摊,正好空出来,被凌星租下。
好在是离的不远,凌星和沈回刚到,就有人过来了。
有问之前怎么突然不摆摊了,也有说麻油街那边有卖包子馒头的,问是怎么回事。
凌星并不想把凌月的伤疤扯出来让其他人知道。
因此只说因家里有事停了一段时间,那边卖的包子馒头,是买了他的方子。
正好也说一声后面他不卖包子馒头,卖汤包。
方子在凌星手上,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食客们也不好说什么。再说想吃包子馒头,去麻油街也能买到。
虽然那家做的味道差了点,包子也舍不得放馅料,馒头个头也小,但好歹有得吃。
听到凌星说卖新吃食,食客们自觉排队。
这小摊主别看年纪小,也不是什么大酒楼的大厨,可他做的那些小吃食,那味道是真的没得说。
关键价格也合适,他们都能吃得起。
都是前面积攒下来的食客,跟着吃过好几样,完全信赖凌星。
这也是凌星选择继续在这附近摆摊子的原因。
汤包出炉后,凌星照旧搞试吃。
不然他怕上来就报价格,把人再吓走。
因为汤包里面汁水充足,不能像包子馒头一样切开试吃。
凌星专门包了拇指大小的小汤包,还带了一些醋来,给食客们蘸着尝味。
拇指汤包虽然小,但该有的味道一样有。
一口下去鲜美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劲道的面皮裹着咸香的肉馅,因为用了香料在里面,肉馅的味道吃起来与家中做的完全不一样,好吃的不行。
蘸上醋后,醋的酸香和汤汁肉馅结合,口感层次丰富,微酸的醋味更解肉腻,香的叫人停不下来。
试吃过后,小摊子上响起一串串的问价声。
凌星给他们看正常的汤包大小,“汤包两文钱一个。”
“这比之前的包子馒头小了一半不止,咋还卖这老贵啊?”
“是啊,这面皮也薄,没用多少面,一文钱一个差不多。”
凌星就知道会有人这样说,他道:“面皮薄但里面加了其他的东西,才能让面皮不被汤汁浸透破皮,成本自然也高起来。还有汤包用的是肉馅,这肉馅里面我加了香料增香去腥,那香料什么价,大家伙儿能不晓得?”
听凌星这么一说,食客们一下子明白这玩意怎么卖两文钱一个了。
香料那玩意比肉还费钱呢。
都是有钱的人家才买得起,没想到他们有生之年还能吃上用香料做的东西。
这胃不得了,都金贵起来了。
食客觉得物有所值,也不再犹豫,出钱购买。
书铺掌柜前面吃了凌星送的汤包,实在是爱这一口,比包子馒头好吃多了。
他每天都派人来看看,没想到今天真碰上,伙计一口气买了二十个汤包。
凌星还以为汤包卖的会不如包子馒头好,没想到生意还不错,速度比包子馒头更快。
他估摸着是人都缺荤腥,汤包里面肉弄的又香,整体口味更好,自然愿意花钱。
收摊子后,凌星和沈回把东西放仓库,然后去肉摊买肉和猪皮。
“武叔,你今天给我三斤猪皮吧,算我猪皮钱。”
看到汤包沾了荤腥卖的那么快,凌星想着做些猪皮冻拿来卖。
反正都是顺手,他做了卖看看,卖不出去家里也能吃。
买面粉的时候,要额外再买香料。
一天卖的汤包要六斤肉馅,加上四斤猪皮冻。肉馅和猪皮冻需要用到的香料,花去四十五文。
为了增香去腥,这钱不能省,口味好才是最重要的。
东西都买好,沈回照旧全都背身上,带着凌星走大路。
今天出摊子的路上,凌星和沈回说了,想去一趟小溪村,看看私塾。
从镇上到小溪村并不算远,走了三刻钟就到了。
到村口打听一句卢秀才,村民得知是要问私塾,便热心的给凌星和沈回指路。
卢秀才家挺好找的,全村就他家的屋顶是瓦片。
房子是半青砖半泥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读书声传来。
第49章 第 49 章 坑一把
卢秀才家的院门是敞开的, 院子里干净整洁,有一妇人正坐在小石凳上择菜。
余光看到有人影,便抬起头来,熟练的笑着打招呼, “二位是来寻人还是问私塾?”
凌星道:“是来问私塾。”
妇人点点头, 放下手里的菜,“二位进来坐, 我去喊人。”
凌星和沈回闻言进门, 各自坐在另外两个石凳上, 刚坐下没多久,妇人就带着一身形清瘦, 留有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出来。
“这便是卢秀才, 你们要问私塾的事,尽管问他。”
妇人说完,便拎着菜篮子去了院门口, 把地方留给他们谈话。
“卢秀才好。”
凌星和沈回起身微微躬身,卢秀才面上虽没什么表情, 甚至可以说是严肃,但礼节也一点没少。
“二位请坐。”
卢家的小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即便是夫子不在,屋里也传来阵阵读书声。
听着声音年岁都不是很大。
凌星心里对这私塾比较满意, 打算让凌月读一段时间, 他要是觉得可以就继续。
要是觉得不行, 就去镇上找。
有了成算后, 凌星和卢秀才讲了一下凌月的情况。
听说凌月三岁时就开蒙读书,千字文已经完全会念,卢秀才摸着山羊胡, 对凌月的第一印象很满意。
“可以的话,明日把孩子带来看看。”
凌星也是这样想,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他和沈回离开小溪村。
“二郎,你要读书科考的话,要找私塾念书吗?”
卢秀才那边念书的年纪普遍比较小,沈回去怕是不太合适。正想问问沈回明天要不要问问镇上的私塾,就听沈回道:“不必,家中未出事之前,先生曾和我说可以下场。”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年的科考因动乱没有举行,他今后的十几年,也没有再想过科考。
“王隽送来的书我看过,很适合。明日去买些笔墨纸砚,我自学便可。”
只是考童生入门的话,沈回完全没问题。
秀才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些难,不过他也替自己找好了先生。
村子里的人或许不清楚王隽的真实身份,但他前些年因为卖猎物去县里,偶遇到王隽夫夫二人与上一任县令。
上了年纪的县令大人对王隽行礼,他通过唇语辨认,对方喊他,“王大人。”
随后就被王隽制止,说他如今已经不是官身,不能再这样叫。
再多的东西,沈回没有看。
大禹律所定,举人可参与选官,无大功者,至多县令。
而能让一县县令尊称上官,王隽此前少说也是进士。
沈回想要参加明年的科考,想要得到秀才功名。只有王隽最适合教他。
知道沈回自己心里有数,凌星没有再多说。
二人回家后各自忙活起来。
眼下天热起来,沈归的菜田一片生机盎然。
他见凌星回来,赶紧拉着人去菜田,谋划着要卖菜。
“大哥夫,我这菜定个什么价比较好?”
沈归侍弄菜田很用心,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捉虫,什么时候弄粪水施肥,一次不落,尽心尽力。
土地也给了沈归最好的回报,绿叶菜一个个绿油油水灵灵的,挂果的黄瓜和西红柿长势也极好。
就这品相,打眼看去和前世精品超市里面精挑细选的菜蔬没两样。
不过到底是手工捉虫,也没打农药,多少还是有虫眼。
但沈归一家四口捉虫捉的勤快,虫眼有也不多。
“你把品相好的菜蔬挑出来,往大一点的饭馆和酒楼卖看看,价格可以高一两文。次一点的摆摊时候分门别类,理顺了堆放整齐,按着市场的定价卖就成。”
沈归把凌星的话复述一遍,乐呵呵的点头。
随后就蹲在地上,就近拽着萝卜缨子,“这春萝卜长得好,小五拔了一个和小春他们分着吃,都说水灵吃着甜。中午正好拔两个出来切丝,加盐拌拌全当是个菜。”
凌星想到要做汤包买了不少的调料,“我来做,弄个不一样的吃吃。”
听说有好吃的,沈归又乐了。他就喜欢大哥夫时不时捣鼓出来的吃食,那味道都不差。
拔了两根萝卜去灶屋,清洗干净后切小片。正如沈归所说,这萝卜长得好,水灵灵的。
家里还有些白糖,凌星打算弄酸甜口的腌萝卜片。
切好后的萝卜加盐进去放置两刻钟,杀一杀水分。
时间到了再攥干水分,加盐,糖,酱油,醋进去腌制。
搅拌好盖上盖子静置,开始煮糙米饭。
沈归又拔一些空心菜,洗干净后送去灶屋做着吃。
凌星切了些蒜末,用猪油做个蒜蓉空心菜。
中午开饭,沈家终于不用再吃老的发苦的野菜。
空心菜刚长成,正是鲜嫩好吃的时候。菜清脆爽口,蒜香浓郁,又有猪油增香。酸甜口的腌萝卜下饭开胃,入口的那一丝甜,对很少吃甜的沈家人来说,很是回味。
虽然都是素菜,不过凌星萝卜舍得放糖,空心菜舍得放猪油,那味道不比肉菜差。
配着菜,沈来哼哧哼哧吃了一大碗糙米饭,就连凌月吃的都有些急,可见味道是真的好。
酸甜口的腌萝卜是最受欢迎的,凌星吃着也觉得好吃。
他道:“四弟,我下午的时候再拔你两根萝卜。弄些酸甜萝卜给青哥儿他家送去。”
人家昨天送了好些书来,不仅凌月能用,沈回也能用。
家里现在都知道沈回要参加科考,沈归夫妇二人也做好了勒紧裤腰带供二哥读书的准备。
二哥聪明,大哥在的时候也总听大哥说二哥可惜了,不然能科考入仕。
听多了,沈归也跟着觉得可惜。
因为有好底子在,现在想捡起来也不算晚。
在沈归看来,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谁占便宜谁吃亏的说法。
要真考了功名在身,他身为弟弟,那也是跟着享福沾光的。
沈归道:“那些书可是好东西,我这点菜算什么。哥夫尽管拿,他家的菜蔬我给包了。”
沈呈山也道:“四郎说的对,星哥儿你多弄些去给他们两口子。”
凌星点点头,寻思着谢青崖喜欢吃他做的东西,又有沈呈山的话,不如就再弄些腌菜送去。
想到瓜藤上长着的嫩生生的小黄瓜,又道腌菜很适合。
长成程度不同的黄瓜,腌渍后的口感也大不相同。
凌星偏爱嫩黄瓜,口感更清脆水嫩。而且这个腌渍起来也快,两三天就可以。
“那我再摘些嫩黄瓜,给他家做个酱菜。”
沈归自然是同意,吃完饭就拉着凌星去菜田选菜去了。
把萝卜腌上后,凌星就处理起嫩黄瓜。
先用盐腌制再加上烧开的酱油搅拌浸泡,酱油里面根据口味加入适量的调料,凌星做了酱香口的,加些白糖进去提鲜。
翻过几次后,把嫩黄瓜带着酱油一起倒入小罐子里。
那是家里装门用来腌菜的,盖上盖子,倒碗状的口里加水,密封性十足。
村户人家做咸菜都是只加粗盐,放在咸菜坛子里密封好,留着冬天的时候吃。
正儿八经好吃的酱菜,那都是要去酱菜铺子里面买的。
是镇上的人才吃得起的好东西,村户家除非待客,又想省点钱,不然不会专门去买酱菜。
凌星把罐子先放阴凉通风的地方放着,等三天后做好给谢青崖送去。
酸甜萝卜倒是今天就能送。
收到凌星的投喂,谢青崖高兴的要命。
他最爱凌星做的吃食,虽不精细,吃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留了豆浆,你正好端回去喝。”
谢青崖端出一陶盆的豆浆,又给凌星切两块豆腐。
见他实在没手拿,还帮着一起送沈家去。
回到家后,凌星开始做猪皮冻。
因为明天要卖,一共做了十斤。
一份水多一些,做出来六斤猪皮冻,是用来包汤包。另一份水适量,做出来四斤猪皮冻,是切开另卖。
猪皮冻加了香料和调料后成本直线上升,一斤在六文钱。
凌星准备按两卖,一两一文钱。
买个二两回去蘸着调料,也是一盘菜,足够一人吃的。
土豆淀粉不用再另做,前面做的够用一阵子。凌星准备明天起的再早一点,把面揉好。
肉馅今天晚上就要剁好放着,不然明天来不及。
眼看着天越来越热,肉放不久,凌星想着是不是要买冰。
事情忙活完,凌星去屋里算账。
因为汤包小,一笼能出十个,熟的还快,卖的个数是比包子馒头多的。
不过他前面用了些面,加上猪皮冻有限,今天的汤包一共只用了十六斤面粉。
按着钱匣子里的一千六百九十四文钱来看,去除试吃的,正经卖的汤包差不多八百四十七个。
这帐比包子馒头好算,纯利润正好是收益的一半。
去除摊位费那些,一天赚了八百二十七文。
明天还要去给凌月拿药,一帖药五十文,能喝两顿,是一天的量。
他前面赚的银子加上沈回中途去山上打猎卖猎物换来的银子,全都用在治疗凌月的伤。
剩下的那点,也因为这两天做汤包买原料,租摊位这些花个精光。
现在手里的一千六百多文,是凌星所有家当。
……
凌月的腿伤前期要修养不能动,现在反而是需要适当的运动才行。
带着凌月走一走动一动的活,被沈来包下了。
因为被灌药导致嗓音难听的原因,凌月很少开口。
这会在院子里扶着墙,走的有些累,也不好意识张口让沈来停下。
主要原因其实是刚开始的时候,沈来不知道凌月嗓子的原因,以为他声音就是这样难听刺耳,笑了凌月一声。
然后凌月就一直记在心里面,即便是后面沈来知道他的嗓子是被坏人弄成这样,他也不好意思多开口说话。
怕被笑话。
沈来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也很细心。
瞧见凌月额头冒汗,气息紊乱,清秀的眉头都紧紧皱起来,立即停下脚步。
“你累了?那我们休息一下。”
凌月松一口气,点点头,不吭声。
“你怎么都不说话?”
沈来这几天观察出来了,这阿月什么都好,就是闷葫芦。只有大哥夫在的时候才会说两句话,平时在家,能不吭声就不吭声。
喊他都不应声,非要一瘸一拐扶着墙走出来,然后用表情询问,“什么事?”
沈来觉得凌月和他娘是两个极端。
他娘对他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凌月是能用行动做的,就坚决不开口。
今天因为天气热,临近傍晚了都不见多凉快,空气闷闷的。
因此走的量虽然和前面一样,但是却更累。
结果凌月硬撑着也没喊他停。
沈来伸手戳戳凌月长了一些肉的腮边。软乎乎的,手感真好。
“你有什么话千万不可以埋在心里,要说出来才可以的。”
沈来给凌月举例子,“我之前总被村里的小孩挑衅,和人打架。但是我又不和爹娘说原因,所以爹娘就觉得我可调皮闹腾了。还是哥夫发现我受委屈,帮我出头。后来爹娘晓得了我之前打架都是有原因,就没再因为这个说过我。”
凌月抿着嘴,心想难怪都没见沈来和其他人玩过,都是和小春小夏在家门口玩。
在沈来好奇的视线下,凌月动了动嘴巴,又偏过头去。
谁知道沈来也跟着他一起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凌月的视线落在沈来额头绑着的发带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转回去。
沈来又又跟着一起转。
凌月没办法,只好小声道:“你不喜欢我的声音。”
喝了一段时间的药,凌月的声音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能听多了。
但比起正常五岁孩子甜甜脆脆的声音,凌月的嗓音沙哑许多。
沈来一愣,他什么时候不喜欢凌月的声音了?
神经大条的沈来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怎么回事。
“我那次不是故意笑话你的,因为你的声音听起来确实奇怪,我不知道原因,就笑了一声,但真的没有恶意。”
沈来看着凌月慢慢低头,一副失落难过的样子,他也有些慌乱。
“我知道原因后,就没有再笑过了。阿月对不起,你别难过,原谅我这一次成不?”
凌月能听出沈来话语间的诚恳,也知道沈来不是故意嘲讽。
他并不是怪沈来的那声笑,而是自己也觉得声音难听,不想开口。
“我不怪你小五。”
沈来松一口气,“那就好,我再带着你走走吧。”
“好。”
两孩子又开始绕着院子走,凌星从堂屋的门后撤离,叹了一口气。
凌月这是自卑了。
他不禁有些担心,去私塾后凌月是否真的能适应。
毕竟他的嗓子这样,一时半会也不会好,需要长期的治疗才可以。
私塾里读书要出声,还有很多并不相识的人,那些人听到凌月声音后的反应想来也会刺激到他……
哎,愁啊。
*
第二天的汤包生意比昨天还要好,画材铺掌柜听说凌星回来摆摊,一大早也去排队买吃的。
麻油街那家的包子馒头他吃了,没以前买的好吃。
倒是有家卖饺子馄饨的摊位不错,小馄饨一口一个,鲜美的很。
饺子也是,不仅直接吃好吃,蘸着调料吃又有不同的风味。
他已经连吃两天,要不是今天去摊主没出摊,也不会来汤包摊。
汤包出笼,画材铺掌柜买了十个。
他是没吃过,但他在队伍里看到好几个熟面孔,还一脸期待的样子,就知道小摊主这次的吃食,味道一定也错不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汤包|皮薄馅大,汤汁浓郁鲜美,醇厚无比。
好吃!
不过,今天除了汤包外,摊子上还有另一样吃食。
猪皮冻。
凌星依旧延续前面的办法,先搞试吃。
说的天花乱坠没有用,还得让食客自己选择。
猪皮冻要配蘸料,凌星自己配了个简单的,就酱油,醋和蒜末,又滴了两滴芝麻油增香。
眼下天热起来,猪皮冻晶莹剔透,弹牙爽滑,搭配上蘸料更是开胃。
凉菜在夏季很受欢迎,猪皮冻口味又好,价格便宜,不出意外的卖的很好。
四斤猪皮冻,卖的比汤包快许多。
凌星还送蘸料配方,报了基础的那些,又加一句,“爱吃辣的可以加点剁碎的辣椒。”
一上午说下来,口干舌燥。
还好用竹筒带了水。
今天猪皮冻做的少,就是为了试试能不能卖起来。
确认能卖得动,明天就可以多做一些。
汤包卖完后,沈回和凌星二人赶紧收摊。
赶着回去早点吃完午饭,要带凌月去一趟小溪村。
把东西放在仓库,凌星看向坐在一旁的大爷。
“大爷,我想问一下,近日怎么不见李三郎?”
前面李徽缘也帮了他许多,他还想着问问李徽缘有没有什么忌口,也给他做些酱菜腌菜什么的送来。
结果自从那日县衙一别,再来仓库这边,都没看到人。
大爷打量一眼凌星,有些审视的意味。
怎么看都是个哥儿,咋还打听未娶的汉子呢。
他想说一句世风日下,不过被沈回一个视线吓的闭嘴。
轻咳一声后还是如实告知,“来年三月他要入场,回家专心读书去了。”
现在是五月,童生考秀才对于寻常百姓家确实很难,这次又是李徽缘沉寂多年后,再次进入考场。
若是考不好,当年神童的名头,将会成为他的笑话。
想来李徽缘的压力也很大,凌星便也没再多问。
现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才好。
二人买好东西出镇子,发现城门口围聚不少人。
许七带着几个手下维护秩序,边大声呵斥着不准靠近,边拔出刀往后逼退。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被团团围住的小吏继续指着粘贴在城墙上的告示道:“面团发酵的方法就是要有面引子……”
凌星听了一会后很是震惊。
这不是他给县令的发酵方子吗!
县令大人不是说送去京城有用,怎么这会公开了?
凌星二人跟着人群听到最后,这才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按着小吏说的,是陛下得到一个让面团发酵的方子,为造福百姓,让百姓也能用少量的面就能吃到蓬松暄软的吃食,因此决定公开。
命各州府县衙,最迟在明年年初全部告知普及。
凌星脑袋转过弯来,送去京城的方子没有皇帝的命令,林县令不可能自作主张就同意他给赵家人。
所以……
陛下要普及面团发酵的事,林县令是早就知道。
那天林县令其实是坑了赵平一把,故意没说。
如今发酵方法公开,赵平的包子摊将会多出多个竞争者。
他自己本身又没有真材实料,要是连发酵方子这个特殊的东西都没有,想靠卖包子馒头慢慢发家致富,根本就不可能。
凌星想到赵平一家根本没从他这得到一点好后,心情也愉悦起来,拉着沈回离开。
第50章 第 50 章 “你先把菜弄出来卖。”……
在城门口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 凌星二人回去时脚程快上不少。
知道今天要带着凌月去小溪村见夫子看私塾,徐有芳早早的就做好午饭,到家把东西卸下放好就能洗手吃饭。
吃完饭后沈回也是跟着一起去,有个汉子在, 不怕路上会被人欺负。
凌月的腿还不能走那么远的路, 一路上都是沈回背着。
因为沈回的背很宽阔,走的又稳当, 凌月竟是睡着了。
到了小溪村, 凌星哭笑不得的将人喊起, 准备在村口不远处稍微待一会,等凌月彻底清醒再往村子里走。
不然睡眼惺忪的去见夫子不太好。
因着前面村口坐了不少人在闲聊, 凌星没让沈回靠的太近。
他前世在村子里生活, 整个村子最不能多待的就是村口情报站。
你要是参与其中还好,若是路过那肯定会成为情报站新的谈资。
结果凌星还是低估了毫无文娱活动的古代村口情报站的威力。
即便是站的远一些,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依旧被这些人精准锁定。
一老大娘眼里似乎在闪着光,抬头咧着豁口的牙笑道:“哟, 看你们夫夫两在那站了一会了,瞧着是孩子身体不舒服?”
不得不说老大娘的观察力还挺强,能看出凌星他们是因为凌月停下。
同时脑补的功力更强,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沈回其他的没怎么听, 满脑子都是“夫夫”, 面上是一张酷脸, 实际上耳后红一片。
被趴在背上的凌月看个正着, 他歪着头眨眨眼,又有些蔫的趴回去,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等沈回开口说什么, 凌星就拽着人直接走。
这时候最好就是什么也不要解释,赶紧离开。
不然说啥都会被拉着讲半天,你要是不从头开始详细解释,保管能给你传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接就走,他们情报有限,反而传不出什么花来。
私塾里面读书的,都是其他村子来的。
小溪村本村只有卢秀才的小孙子卢洲在读,除他以外,小溪村就没有其他的孩子在私塾念书。
因此,中午的时候,孩子们都是带干粮在私塾里吃。
卢秀才的夫人柳夏,会给他们用锅热一下干粮,也会烧热水给学生们喝。
凌星对这点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能吃口热乎的,也有热水喝。
这会是私塾午睡的时候,中午吃完睡一会,能保证下午有精神头读书。
进院子后,凌月就被放下来。
卢秀才原名卢正清,这会出来先是仔细的看一下凌月的外貌。
见他脸上没有明显的胎记疤痕,微微点头。
又问凌月的腿,“这腿之后会瘸吗?”
凌星道:“大夫说不会。”
大禹科考延续以前的制度,面有疤痕胎记者不录,身患残疾者不录。
但若是当官之后面有疤痕,或是身有残疾,只要是不影响政务,不出差错,也不会剥夺官职或者是降职。
知道凌月的腿会好,卢正清这才考教起凌月的功课。
他前面听凌星说孩子千字文全都熟悉了,没想到的是不仅是千字文熟悉,诗经也读了一些,有自己的见解。
眼前的孩子才五岁,就有这样的学识见解,即便是有些底蕴的人家,也少有这样聪慧有灵性的。
说一句天才都不为过。
至少再读一阵子,甚至能去考个童生。
六岁的童生,那可不就是天才。
一想到还是从他这里考出去的,卢正清这心里就一阵翻腾。
学生的成绩,夫子的荣耀啊!
“好,这孩子我收下了。”
卢正清对凌月实在满意,也没有再多问,直接就把人收下。
村子里私塾束脩比起镇上那是便宜许多的。
凌月每个月是两斤猪肉,一斤好面,一斤陈米。
镇上的束脩起码要翻倍,除了这些还得给铜钱。
卢正清不要钱,只要米面和肉。
光是那些,村子里有条件送来的就少。要是再收钱,都没人来了。
面和米这些反正也能攒起来卖出去,和收钱也差不多。
临走之前,卢正清写了个单子,是凌月读书时需要用到的书。
“笔墨纸砚暂时可以不要买特别好的,但若是要入考场,最好还是备一套好一点的。不然会很影响考试。”
凌星把单子收好,也听进去了卢正清的话,连连点头。
离开小溪村,凌星对沈回道:“二郎,咱们待会再去一趟镇上去买读书要用的东西。”
书倒是不用买,王隽给的那堆里面有现成的。
笔墨纸砚肯定是要买的,不仅是凌月要买,沈回也需要。
加上沈回今天本就是打算买好读书要用的东西,因为要送凌月去小溪村,上午才没耽误时间,先回来的。
沈回点头,“好。”
凌月身体不好,只能先把他送回家,不能带他一起去镇上。
小家伙心里有些失落,到底是年纪小,还是爱热闹爱逛街的。
凌星看出来,对凌月道:“等你伤养好一些,哥哥带你还有小五他们一起去镇上玩。”
凌月愣了一下后,还是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太好意思的点点头。
回到家,凌月直接抓着沈来陪他练习走路。
从凌月那听说他身体好一些后,大哥夫会带他们去镇上玩的事情,沈来高兴的直接蹦起来。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去过镇上了。
因此盯着凌月练习也更加用心,巴不得凌月明天就好。
凌星去屋里拿钱,明天做汤包的原料已经买了,手里一共有两千五百多文钱。
去除里面沈回的两成还有家里的一成外,凌星自己能用一千八百一十三文。
笔墨纸砚本来就不便宜,加上还要拿药,凌星就把钱全都带上。
沈回暂时不需要买笔墨和砚台,这些他都有。
之前会出去给人写信看信,冬天还会出去写对联。
只是最近一直和凌星摆摊,这才没继续做。
倒是纸需要买一些。
凌星怕沈回钱不够,就把属于他的五百一十八文先给了沈回。
徐有芳也掏出两百文,一百文给沈回,一百文给凌星。
“娘,这钱我不能要。”
凌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家里赚钱不容易,比他还要难。加上现在绣活生意不能做,绒花的量也不够,还在积攒和调整。家里是捉襟见肘的,给沈回也就算,他哪里能收下。
徐有芳不听凌星的,一把塞他手里,“给你就拿着。过两天绒花就能拿出去卖,娘还要蹭你的摊位,叫你帮着吆喝呢。多的娘也给不了,你拿着给阿月先买点差些的纸,做平时的练习。也算是娘的一番心意,你不收,是嫌弃钱少吗?”
凌星说不过只好收下。
“我替阿月多谢娘了。”
徐有芳抬手摸了一下凌星偏瘦的脸颊,笑着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镇上卖笔墨纸砚的有书铺和画材铺子。
书铺的什么价位都有,便宜的也有很多。
画材铺子里的基本上都是贵价好的。
凌星二人去的就是书铺。
镇上只有一家书铺,掌柜的也是熟人。
见凌星来,掌柜本以为是来问凌月画像收没收回来的。
没成想是来买东西。
对于凌星的情况,掌柜的也晓得。
他直接带着人去便宜的那处,想着凌星前面送的吃食,又翻出一些受潮有痕迹的纸。
“这些纸品相不好,回去晒晒自己用是完全可以的。这本就是最便宜的,咱都是论斤卖,正常一斤是二十文。都是熟人,也不和你讲虚的,受潮的我十文一斤卖你。”
凌星对这些不太懂,不过沈回却是清楚。
读书费钱,就是费在这些地方。
镇上最便宜的纸,确实是一斤二十文。比较粗糙,会有些洇墨。不过也不是很严重,能用也能看。
这种受潮了有些痕迹的,其实很受欢迎。
一般来说没点关系还买不着。
毕竟能便宜一半呢。
反正晒晒一样用,就是品相不太好,这又不妨事。
沈回不动声色的点头,凌星会意,谢过书铺掌柜。一共有十斤,凌星和沈回商量了一下,一人买五斤。
剩下的笔墨还有砚台,凌星也确实都选了稍微便宜一点的。
现在手里的钱有限,只能按着卢秀才说的,等凌月参加科考之前,再给他备一套好的。
笔墨纸砚加起来,凌星一共花了一两银子,还是书铺掌柜给他抹了个零头,才正好花一千文。
这些东西再便宜,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好在也能用上一段时间。
书铺离李大夫的医馆近,正好去抓凌月接下来五天治嗓子的药。
剩下的五百多文揣好,去粮铺的路上,他心里琢磨着摊子上得再上新吃食。
不然钱是真的不够用。
发糕因为发酵方子公开了,凌星不准备再卖。
糖实在是贵,加上后面肯定会有人琢磨出来,瓜分客源。现在还天热,放不了多久,热乎的吃食其实不如冬天好卖。
夏天还是卖些凉的有市场。
前世的时候,凉皮凉面是夏季里大街小巷的火热单品。
不过做凉面费时费力,凌星没那么多时间去弄,干脆就只弄凉皮。
洗出来的面筋也能用上,蒸熟了切块放在凉皮里面还能增添味道。
此事宜早不宜迟,到粮铺后,先买了给卢秀才做束脩的米面后,又另买两斤面粉回去试试做凉皮。
肉还是去武大力那买的,凌星上午的时候买了一波,这会又来,武大力给他便宜了五文钱。
一趟逛下来,凌星手里就只剩下三百七十八文钱了。
他把钱仔细收好,眼看着要见底的铜钱,心想凉皮最迟后天就得上。
二人到家时快傍晚了。
凌星把东西放下,就着手准备做凉皮。
凉皮做起来其实并不难,古代没有不锈钢锅盆,倒是有竹篾编织的蒸盘。
古人手艺实在是好,这种竹篾蒸盘编织细密,表面光滑,不存在会有漏的情况。
凌星不放心还专门倒水上去试,确实没有漏下。时间久的话肯定还是会渗透,不过凉皮那时候应该已经被隔水蒸熟。
加上表面足够光滑,也很好取下,凌星当即就开始揉面。
面粉里面加了些盐进去,能添味也能让面皮更劲道一些。
加入温水搅拌后盖上盖子醒发一会。
期间去洗了麻布过来,准备待会洗面过滤。
醒发好的面再加水搅拌,像是面汤。
沈来和凌月两孩子一人一边,手里拽着麻布,凌星缓慢的倒面水过滤。
来回好几次后,盆里有一块面团,这就是面筋。
凌星把它洗干净,拉扯一番,待会一起蒸了。
竹篾蒸盘是根据家里的大陶锅定做的,还挺大。
目测直径近四十厘米。
凌星以前拍过做肠粉的视频,那时候用的就是竹篾编织的蒸盘。
不过那个蒸盘周围是有挡边的,现在这个没有。
倒面糊上去晃动的时候,凌星虽然很小心,但前面几次还是失败了。
不少都从边缘漏出,倒在了身上。
没办法,凌星只能暂时先放弃把竹篾蒸盘填满。
不过放少了也没能弄成圆,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凌星又只能放弃弄成圆形,反正都是要切开,就这样吧。
凉皮蒸起来很快,没一会白色的面浆就慢慢变的有些透明。
凌星用冷水泡一下手,把蒸盘弄出来。稍微冷一点降下温度后,凌星把化好的猪油稍微抹了些在表面。
这样能防止凉皮表面干裂,更好的揭下来。
不过第一次凌星揭失败了。
弄到一半,他手上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断开。
第二次更差,刚揭一角就直接扯断。
一直试了七八次,才成功揭下。
这是凌星做吃食以来,失败最多的。
而且,即便到后面,他也没能把凉皮的形状弄的很好看。
不过比起一开始的奇形怪状,那肯定还是好一些的。
凌星用了一斤面粉,本来按着竹篾的大小,全部弄满,能出四五张。
但他全都没填满,而且有大有小,摇晃也不均匀,影响口感,最后做了十三张稀奇古怪的。
以为这是很简单的,没想到遭遇滑铁卢。
凌星叹着气,把失败品全部切了,加上调料搅拌,晚上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
虽说形状和摇晃的均匀程度没有达到预期,不过凉皮放凉后,加上调料搅拌的口感还是很受欢迎。
清爽劲道,带着些凉意,很是开胃。
见家人都喜欢吃,是真的觉得口感味道已经很不错,凌星也更坚定了想卖凉皮的心。
吃完饭收拾好灶屋,凌星没睡,而是继续洗面,把另外一斤面粉也弄了,再练练手。
沈回怕有蛇虫爬进来,再伤到凌星,便也没进屋,站在不远处守着。
他倒是想帮忙,但他手上的力气更是没数,心里也清楚的很,还是别去给人添乱。
灶屋的油灯一直亮着,曹满月在门口犹豫一会,还是选择走了进来。
“大哥夫,不然叫我试试?”
她傍晚的时候就看了好几次,那时候想说她来试试,转念一想,那是人家的生意秘方,她也不好插手。
这会专程过来说试试,也是因为天色太晚。
两人明天还要早起出摊子,再不睡觉身体哪能受得住啊。
曹满月便想着不管怎样,来帮着试试看能不能弄好。
凌星自然是没有拒绝,他连忙让位,给曹满月讲了一下要怎么弄。
听懂了之后,曹满月舀适量的面浆水倒在竹篾子上。
她手腕轻轻转着竹篾蒸盘,在凌星手里放飞自我到处跑的面浆水,在曹满月手里竟是十分听话,非常有序的旋转,形成一个完美的圆。
不仅外形好看,肉眼看去,也十分的均匀。
曹满月把竹篾蒸盘放进锅里,熟了之后按着凌星说的,抹油揭开。
筷子绕一圈边,轻轻揭开边缘,手腕用巧劲往上,一气呵成,完美揭下。
看着又大又完美的凉皮,凌星惊讶的笑道:“四弟妹,你真厉害!”
曹满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从小就用簸箕转豆子,转的多了,后面能想让豆子停在哪就能停在哪。今日无意瞧见这面浆在蒸盘上转,寻思着和我转豆子差不多。大哥夫你不怪我插手就好。”
“怎么会怪你。”凌星看着完美的凉皮,他道:“四弟妹你愿意每天帮我做凉皮吗?我给你五成的分成。”
曹满月一惊,连连摆手,“大哥夫要我帮忙直接说就行,哪能要这么多的钱啊。”
就算是给,那方子和售卖都是凌星给,她说什么也不敢收五成啊。
不过在凌星看来,他自己是弄不出这样的凉皮,至少短时间内弄不出。
这又是季节性的吃食,过了这时节,也不好卖。
凌星就想着曹满月负责做,他负责卖。
这样一来,收入一人一半,也是正常。
只是曹满月说什么也不要,凌星想了一下,“那就四六分。”
钱是好东西,谁不想要呢。
自从家里爹娘说了各自可以有些私房钱,曹满月就想着等农忙过去,去找些活干,攒点钱。
也不图别的,至少能买些糖,给她的小相公还有小春小夏甜甜嘴。
眼下有个不用出远门,也不用干重活,在家里就能赚钱的活,曹满月是真的想接。
“大哥夫,你给我二成,我一定接下这活。”
这是曹满月心里过了好几遍,既能赚钱,也不至于让爹娘恼她的价位。
凌星觉得太少,想说什么,注意到不远处的沈回摇摇头。
他只好道:“好,那辛苦四弟妹了。”
曹满月高兴的不行,就是转几圈蒸盘,又不是什么累活。还是在家里就能干,她也能多陪陪小春小夏,帮着她相公侍弄菜园子,哪里就辛苦了。
“那大哥夫,我什么时候开始做?”
“明天吧。”
今天本来就是试做,凌星也没买那么多的面粉。
曹满月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找个活干,应下后就乐呵呵的回了屋。
“二郎你方才怎么不让我说多给些分成?”
沈回道:“四弟菜园子的菜头茬收好了。明天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卖,他把好的那一部分弄好,自己拿去饭馆和酒楼碰运气。剩下的那些,是放在汤包摊子上,我们帮看着卖。”
“凉皮的分成给太多,四弟的菜就需要自己弄个摊子,自己卖。爹娘是不会允许四弟又把菜放在汤包摊子卖,又让四弟妹拿那么多的凉皮分成。”
生活在沈家,那就按着沈家的规矩来,凌星闻言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凌月要去私塾上学了。
因为凌星他们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走大路太绕,累的慌。
徐有芳便说凌月她来送,作为束脩的那些米面肉,全都装好,她今日一并送去。
凌星想了一会,要是凌月跟着他一起走的话,确实不好背。
加上还要早起,提前到私塾门口坐着等一个时辰。
对凌月的身体也不好,便按着徐有芳说的去办。
今日,沈归也跟着起个大早。
曹满月同样一起起来,帮着沈归把菜装好。
足足两个背篓,沈归前后一边一个。
凌星因为今天做了多些的猪皮冻,他自己身上也背了十斤的东西,没办法再帮沈归背菜。
十斤,已经是他现在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好在沈归力气虽不如沈回,但毕竟一直在地里干活,看着是瘦,可力气还是有的。
两背篓的菜起身时有些吃力,站起来后就好很多。
三人走的是山间小路,沈回的注意力比之前更加的集中。
现在虫蛇都出来了,他得小心谨慎,免得人被什么东西咬了。
路上,沈归稍微落后一些,对凌星道:“大哥夫,多谢你给我媳妇活干,你不知道,她高兴地一宿没睡着。”
凌星微微一笑,“我也要谢谢四弟妹,要不是她控制力强,凉皮今年夏天我八成都卖不上。”
这还是沈归头一回听人这么夸自己媳妇,平时出去,他听到的都是一些叫人不高兴的闲言碎语。
不是说他媳妇老,就是说他媳妇带着拖油瓶的。
听到凌星这么说,沈归脸上的笑意更甚,“是吧,我就说我媳妇厉害吧。”
那些说他媳妇的人,都是不如他媳妇的!
凌星看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沈归,心想这四郎平时看着像个孩子一样,不怎么着调。但心里也是疼媳妇的。
他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希望沈家人还有他和凌月,以后都能够越来越好。
到摊位后,沈归把菜篓子放下,然后将菜码放整齐。
弄好就背着品相更好的那背篓菜,去镇上的饭馆酒楼碰运气。
今天凌星做了十斤能卖的猪皮冻出来,昨天吃过的食客,还有没买到的食客,全都拥上来。
又见摊位有新鲜的菜卖,很多人不想再跑一趟,问价的人还挺多。
沈归的菜价和镇上卖菜的那些都定的差不多,为了能省事,一次性买齐要买的食客们,还真有不少蹲下选菜。
猪皮冻卖了一半的时候,沈归的菜也卖的差不多。
凌星心想前世超市那么受欢迎,是真的有道理。
一站式购齐,多好啊。
就是摊子上又卖猪皮冻,又卖汤包,又卖菜的,凌星和沈回有些忙不过来。
这要是加上凉皮,怕是得出乱子。
凌星寻思着要么雇个人,就干一个时辰的活,也不会很贵。
牙行那边雇人的价格,他之前在屠八爷那住的日子里,多少有些了解。
都是和屠八爷闲聊知道的。
按着镇上的价格,符合他需要的人手条件,一个时辰十到十五文钱就能招上不错的。
等明天凉皮加上的时候卖看看,真不行,明天收摊就去一趟牙行。
一直到猪皮冻还有菜都卖完了,沈归才蔫头耷耳的背着背篓回来。
在看到放在摊位上的菜卖光的时候,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
凌星忙着包汤包,没怎么注意沈归。
沈回看了一眼沈归的背篓,里面还是满满当当的。
“你的菜没卖掉?”
提到这个沈归就难受。
镇上的饭馆和酒楼,每天用的菜都有固定的收购。
有几家是看上了他的菜,不过只愿意低价收,不愿意多出一文钱。
他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只能继续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酒楼,愿意出高一点的价位来买。
实在是沈归这些菜是真的新鲜,长的也好。
用好的食材做菜,味道是能提升的。
听说沈归有菜园子,能长期供应,小酒楼的掌柜就更高兴了。
当场就要和沈归定契书,想着把前面供菜的那个换了,正好那人菜越来越差,他如今遇到更好的,自然不愿意再做冤大头。
谁知都到了报家门这步,一听说是小柳村沈家人,那掌柜脸上的笑也没了,直接就说不收他的菜。
沈归一脸懵,没忘记追问缘由。
前面明明好好,也很满意他的菜,怎么突然就又不要了呢?
那掌柜也没瞒着沈归,直接就道:“你家之前和云霞酒楼的事情,在我们这行都传遍了。不仅是我不会收,其他家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收。”
小酒楼掌柜的这话,说的已经够明确,足够沈归听明白。
当初为了解决云霞酒楼掌柜逼迫一事,求助了县令帮忙。
沈归也听说了县令还让县丞亲自去云霞酒楼解决。
云霞酒楼背后的刘家人,虽然在之后没再有什么动静。
可他家毕竟是这行的龙头老大,又背靠县丞。
有些话,刘家不必说,行业内的那些人,都知道该怎么办。
沈家后面和酒楼饭馆没牵扯还好,只要是有牵扯,一定会遭遇重重阻碍。
沈家人卖菜,镇上酒楼饭馆不收,只是其中最小的影响。
知道缘由的沈归谢过了掌柜如实告知,也省的他再多跑,直接回了汤包摊。
见凌星在忙着包汤包,沈归便小声的将此事和沈回先说了。
沈回闻言眉头微皱,对沈归道:“你先把菜弄出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