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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担忧

    赵家兄弟四个没带多少东西, 也没什么东西带。

    听说要干活,倒是把家里比较好的农具给拿下山了。

    说是比较好,实际上也破旧的很。不过是与家里其他的比,豁口的镰刀, 有破洞的铁锹已经是最好的。

    赵家儿郎们都生的人高马大, 手里还都拿着农具,瞧着压迫感十足。

    乌雪被沈归按着, 喉咙里依旧发出咕噜声警告示威。

    赵长命被沈归盯的浑身发毛, 没话找话的看着乌雪笑, “这狗养的真好,知道护主。”

    沈归呵呵一声, 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赵长命笑意僵在脸上, 总觉得小舅子想放狗咬他。

    “三姐在堂屋,你来第一时间不去看媳妇孩子,在这逗狗?”

    得, 现在小舅子连姐夫也不喊了。

    赵长命怕惹沈归更不快,反应堪称迅速, 嗖的一下蹿出去,“我这就去。”

    “这还差不多。”

    沈归嘀咕一句后,又转头看赵长远,赵长平和赵长安三人。

    沈归扫一眼赵长远, 心里记着刘七花那天为了沈燕吃一颗鸡蛋在家闹的事。

    他有什么都挂在脸上, 明显记仇不高兴呢。

    赵长远比沈归高大半个头, 年纪也比他大十好几岁, 这会却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多看沈归一眼。

    怕沈归再把他撵走,不叫他干活。

    之前因为云霞酒楼掌柜逼迫凌星交出发酵方子的时候, 赵长平和赵长安跟着赵长命来沈家镇过场子。

    沈归恩怨分明的很,全摆脸上。

    对他二人就是嘻嘻,对赵长远就是不嘻嘻。

    赵长平和赵长安兄弟二人被特殊对待,心里又高兴又心慌的。

    高兴沈家人看重他们,心慌会被哥哥们揍。

    赵长命进屋见完妻儿就被沈燕赶出去,让他跟着沈归好好干,别在屋里耽误时间。

    家里的腌菜生意她这几天也了解了一些,越是了解就越发觉得大哥夫厉害。

    他们家是真的靠着大哥夫,把日子过起来了。

    赵长命出来后,沈归就和赵家兄弟四人说起后面的打算。

    他二哥说了,要收菜的话,现在收最好。

    沈归琢磨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这会家家户户还有新鲜下来的萝卜和白菜,再晚点的话,他们自己就给腌了。

    就算腌的不多,那他比起现在,也会少收一些不是。

    时间不等人,菜也不等人。沈归本来都想着他今天自己先去收了,赵家人来的真及时。

    他对赵家兄弟道:“今天其他的不做,就收菜。”

    沈归估摸着光村子里的菜可能还不够,还要去周围村子里收。

    这样才能保证有足够的量。

    乡下治安不好,赵家兄弟壮实不说,都有些拳脚功夫,不然也没法打猎。

    正好有他们去收菜,也不怕被人盯上抢钱抢菜。

    都不够赵家兄弟收拾的。

    “收菜的时候两人一组,千万别一个人单独行动。”沈归强调道。

    一个人的话,更容易被盯上。

    对方要是人数上碾压,再壮实也没用。

    沈归在这些事上比较小心,赵家兄弟也明白道理,都认真点头。

    出去收菜,沈归也要跟着。

    走到谢青崖家的时候,还朝着里面张望一眼,看到凌星和谢青崖磨豆子,沈来带着小春小夏在院子里认草药。

    沈归打了声招呼。

    “哥夫,赵家人来了,我带着他们进村收菜。二哥和阿月呢?怎么不见他们?”

    凌星闻言转头看半开的门外,沈归后面站着四个大汉,正对着他礼貌微笑。

    或许是不怎么笑的缘故,老远都能看出他们嘴角在抽搐。

    凌星先和赵家兄弟打招呼,最后才回沈归的问题,“你二哥和阿月在屋里跟着王七哥看书呢。”

    沈归点头,“哦,那我走啦,要跑好几个村子。”

    人走后,谢青崖问凌星。

    “你那腌菜生意,真打算做大啊?”

    凌星点头。

    “四弟有拼劲,能做大就做吧。”

    谢青崖有些担忧的提醒,“星哥儿,你的生意之前都没在村里做,甚至连各村的小集会也没去过,村子里不知道你的生意有多好。”

    镇上远,小柳村的村民也不常去。就算是去,也都是去固定的地方,买寻常要用,但其他地方又买不着的。

    基本上不会闲逛,也就没人晓得沈家的生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

    “我是怕村子里人知道你做生意赚钱,沈家有钱,心里会有想法。”

    不怕人穷,就怕人富。

    本来大家都穷的上顿不接下顿的,没有最穷只有更穷。

    结果突然有一家富起来,还是根基最不稳的沈家,多少会有人心里不平衡,恐生事端。

    这些人,就是隐患。

    凌星知道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可他也不能藏一辈子。

    再说家里要盖房,已经找村长帮忙找人,都说差不多,就等着过两天吉日到,推房打地基了。

    这么大动静,想瞒也瞒不住啊。

    谢青崖又突然严肃道:“千万记住,要是有人问你借钱,万万不能借。”

    谢青崖的担忧不无道理,凌星前世是在村子里长大,这些事都经历过。

    前世隔壁村子就有家人,本来很穷是有名的低保户,靠着全村的接济过活。

    后来听说在外的儿子中了彩票,回来给残疾的爸妈盖大房子,上下两层,气派的很。

    村子里没人不羡慕,也都猜这人中了多少钱。

    有传几十万,有传几百万,还有传上千万的。

    这家人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不是为了恭喜,而是为了借钱。

    谁都想从里面分一点,以各种理由。

    毕竟要在村子里生活,前面借了。

    然后就再没消停过。

    后来这家人大概反应过来这就是个无底洞,毕竟谁家不缺钱呢?

    于是就不再往外借钱。

    结果就是这家人的房子被泼粪,车子轮胎被扎,庄稼地被毁,他家的人走村子里的路,还要被另外收钱……

    不仅如此,埋着这家人祖宗的坟,都被刨了。

    世世代代住的地方,想要离开都难。

    是中彩票不假,可也不够一大家子所有人离开祖地,前往陌生的地方生存。

    可不管那人怎么说,都没人相信他没钱了。

    这家人在村子里撑了一年撑不下去,还是离开了村子,没人知道去了哪。

    只知道又过两年,有人悄悄回来,把祖坟迁走了。

    凌星听过见过的远不止这一个。

    他最开始不在村子里做生意,大部分原因是卖不出价,也有小部分原因是怕有心人算他的帐。

    被村子里人知道家里有大量银子,可不是好事。

    要是利益熏心的纠集在一起要来偷银子的话,沈家一家子,只有沈回一个能打,很难安全脱身。

    从一开始,凌星就在有意防备。

    知道谢青崖真的替他担心着想,出声安慰道:“没事,盖房子前,我会让爹和村长透露,我与县令能说上话。我也肯定不会借给村人银子的,但你除外。”

    他每天摆摊忙的要命,和村里人又没交情。

    但谢青崖不一样,谢青崖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还总是想着他,记着他,对他好。

    所以谢青崖要借银子,只要他有,借多少他都借。

    脱口而出的话最见真心,一句“但你除外”是明晃晃的特殊对待,是与旁人区分开的。

    谢青崖眼眶刷一下就红了,一米八的大高个抱着凌星高兴的转了两个圈。

    “星哥儿,我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死都瞑目了。”

    凌星笑着拍谢青崖的背,“那我也是。”

    知道凌星有应对,谢青崖就放心了。

    而且凌星还不是夸大,人确实能和县令大人说上话。

    这样一来,村长肯定会帮沈家的。

    有村长相帮,就不会有大问题。

    二人的谈话也被屋里看书的人听见。

    沈回见凌月有些分心,便出声道:“不必担心。村里人不敢怎样。”

    凌月转头看来,“人为利益,可杀人。”

    他经历过族人被抢粮食后杀害,也经历过逃难饥荒,期间见过太多人性黑暗,甚至他自己都亲身的体验过……

    “那看如何用这个‘利’。”

    出声的是王隽。

    天气见冷,他身上衣服比起沈回和凌月更厚,手却依旧很冷。

    面容也苍白不少,不过精神头很不错。

    同凌月说话时,语调很轻松。

    “它是双刃剑,有人为它杀人,但也有人会为它救人。”

    “你哥哥很聪明,沈归也会做生意。他在做大的时候,选择从村子里收菜,这意味着村民能从你们这里赚到钱。”

    “为了钱,为了利,大部分人都不会再走极端。”

    凌月恍然,他接话补充,“再加上县令大人面前能说上话的威慑,还有村长的照看,家里不会有危险!”

    见凌月反应如此快,王隽不由一笑,“自然。”

    不仅不会有危险,怕是还会得到不少人的拥护。

    买一户的菜钱,对现在的沈家来说或许只是小钱。

    但对村民来说,就是能过冬的救命钱。

    沈家人这个时节里选择收菜,很妙。

    既能保证收到足够的菜量,也能让村民赚更多的钱,为过冬多添一份保障,不管怎样总有人会记着沈家的好。

    沈归带着赵家兄弟几人到一破旧篱笆院前停下。

    他暂时没让赵家几人分开,先带着他们过几家,熟悉熟悉再说。

    篱笆院里有三个孩子,都光着身子,蹲在地上挫泥丸子,冷的时不时抖几下。

    孩子们的头发枯黄毛躁,却还算干净,没有虱子跳来跳去。

    沈归几人靠近,才发现孩子们嘴巴边有干了的泥灰,一个四五岁大的,正把挫的歪歪扭扭的泥团子往嘴里送。

    小柳村是由一群逃荒来组成的杂姓大村,也是远近闻名的穷村。

    近百年的发展,没有发展出小柳村的底蕴,反而是越来越穷。

    没别的,人心不齐是一回事,没根基是最根本的原因。

    和那些大姓,有宗族的村子完全不能比。

    富的只有三两家,穷才是常态。

    一家人,人人都有衣服穿的少。一家人,只有两三件衣服穿的并不少。

    第62章 第 62 章 收菜

    陈翠花生有五个孩子, 大儿今年十八还没娶上媳妇,就连夫郎都说不上。

    家里穷,没人愿意嫁过来。

    老二是个闺女,倒是在去年说了人家。

    不过亲家不太好相与, 逢年过节的也不准闺女回来, 怕闺女接济娘家。

    一整年了,她连闺女一面都没见上。

    中间怀过孩子, 都没保住。要么是在肚子里流了, 要么是生出来夭折了。

    现在老三六岁, 老四四岁,老五两岁。

    孩子都还小, 陈翠花怕养不活, 自己不敢多吃一口,都省给孩子吃。

    即便是这样,孩子也吃不饱饭。

    家里能干活的少, 就三人。人头税交的却多,手里没钱, 粮食也不敢多吃。

    怕冬天不够吃,活不下去。

    陈翠花已经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在屋里给孩子们缝衣服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个孩子饿的不行, 在外面挫泥丸吃, 都不晓得他们娘亲晕了。

    “陈婶子在家吗?”

    沈归在外面喊了好几声没听到回答。

    他低头问六岁的王柱子, “你确定你娘在屋里头?咋不应声啊?”

    王柱子手里还捏着泥丸子, 光溜溜的屁股后面,是两个弟弟妹妹,紧紧贴着他。

    孩子们被赵家兄弟的大块头吓坏了, 都不敢出声不敢动,全在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

    王柱子紧张的喊道:“娘!”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穿透耳膜,沈归不适的捂一下耳朵。

    “哎别叫,你去屋里喊你娘出来。”

    王柱子一愣,原来允许他们动啊。

    反应过来后,就带着两个弟妹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

    泥房子里光线昏暗,屋里头没什么家具,空荡的很,孩子们闭着眼睛走都不怕被撞到。

    王柱子看他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人睡着了,抬手就摇。

    “娘!娘!外头有人找!好多人,我怕。”

    王妞妞和王小牛更怕,贴着床边要往上爬,想躲在床里头。

    陈翠花迷迷糊糊间听到孩子的声音,又感觉自己身体在晃动。

    她幽幽睁眼,视线刚聚集就看到王柱子嘴边的泥渍。

    陈翠花一下就有了些力气,没好气的拍一下王柱子的后背,气急道:“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都说了不要吃泥不要吃泥,咋就不听呢!”

    陈翠花没什么大力气,打的也不疼。

    但王柱子还是哭了,他听的出陈翠花生气不高兴。

    “呜呜呜呜呜呜,娘我饿……”

    “陈婶子你在不在家啊?”

    外头沈归又喊了一声。

    陈翠花没再训儿子,奇怪谁家人会找她有事,便下床要出去。

    结果腿一软,人给摔地上去了。

    三个孩子吓一跳,都跑过来扶陈翠花起身。

    “娘没事,你们乖,在屋里别出去。”

    陈翠花怕是有人想来家里找麻烦,这会刚秋收完不久,村子里会有二赖子凑一起,专挑他们这样的人家要吃的或者是铜钱。

    年年都这样,今年他们一家说好了,就算是拼命,也不会再往外掏一点。

    没钱没吃的本来就活不下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拼了。

    陈翠花哄着孩子在屋里,自己缓了一下后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过门后,她顿了一下,还是从门后拿出破旧的镰刀,深吸一口气走出去。

    到外头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来的不是以前的二赖子们,像是山脚下沈家的人。

    她看到沈归后面的壮汉,吓的一屁股坐地上去。

    这比那些麻杆一样的二赖子还吓人呐!

    壮成这样,她咋拼的过哟!

    沈归见陈翠花突然坐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由担心道:“陈婶子你没事吧?我就是想问问你家的大白菜卖不卖,你今天要是不舒服,我明天再来?”

    沉浸在绝望中的陈翠花一愣,啥玩意?

    不是来欺负她家的啊?

    陈翠花抓紧镰刀,“你是沈家四郎?来买白菜?”

    沈归点头,“是啊。”

    陈翠花往后看一眼,心里还是怕,“他们是?”

    “后面是我三姐夫和他兄弟,来帮忙收白菜的。”沈归见陈翠花脸色蜡黄,整个人虚的很,这一看就是饿狠了。

    他媳妇有段时间也这样,刚嫁过来不敢多吃,省给小春小夏吃。

    陈翠花知道山脚沈家,是村子里难得的讲理人家。

    她悄悄松一口气。

    沈归又问一遍,“陈婶子你家白菜卖不?”

    陈翠花回神,脸上露出一些笑。

    “卖的,卖的。你要多少啊?”

    白菜这东西不值钱,家家户户都种,全都堆积着放地窖,是冬天的口粮。

    这还是陈翠花活这三十几年来,头一次见村子里人买白菜。

    她家一年到头见不着几个铜板,好不容易有个赚铜板的机会,她不会放过。

    沈归道:“陈婶子家有多少能卖,我就收多少。按着镇上的价格来收,三斤两文。”

    一颗白菜差不多就是三斤左右,白菜价格,是所有菜里最便宜的。

    虽说白菜价便宜,但陈翠花还是眼睛一亮。

    就算是这样便宜的价格,她平时想卖还卖不出去呢。

    拿着白菜出去换东西,都换不到什么,实在是过于低廉。

    她生怕沈归反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家有两百斤白菜呢,我卖一百八十斤,你、你能要不?”

    这些本是她存着家里过冬吃的,不然冬天都没吃的。但若是能还钱买点糙米杂面,谁想吃白菜。

    又吃不饱。

    沈归点头,“要。”

    陈翠花激动的要命,她眼前有些发黑,幸好及时扶住门框才没跌倒。

    “在地窖,都在地窖。我去给你拿,你在这等着。”

    陈翠花高兴激动的手直发抖,朝着地窖走。

    沈归提议道:“让我三姐夫他们去搬吧,能快点。我会叫他们小心,不弄坏婶子家地窖里的东西。”

    早点搬出来,就能早点拿到钱,还省下力气,陈翠花求之不得,她连连点头,“好!”

    一百八十来斤的白菜也就六十颗左右,定的大腌菜坛子,两坛半的事。

    沈归定了四十来个坛子,这点肯定不够。

    他称重好之后,麻利给钱,要去下一家。

    陈翠花手里捧着一百二十几文钱,兴奋的直跺脚。

    真的是铜板!

    这些铜钱拿去买点杂粮面,家里又能多熬十来天。

    杂粮面可比白菜好,白菜再多也不顶饿啊。

    何况她家白菜也不是很多。

    陈翠花回神后赶紧关好门,回屋里抱着三个孩子等她相公还有大儿从镇上做工回来。

    一下午的功夫,沈归和赵家兄弟走遍了小柳村还有周围三个村子,收到了两千多斤的大白菜。

    小柳村收到的最多,其他两个村加起来没小柳村多。

    那两个村子基本上都想留着一大家子冬天吃,能有个菜味。也不差那点铜钱,所以没几家愿意卖。

    也就小柳村,比起冬天有菜吃,还是更想多喝两口杂粮粥,多啃两口炖土豆饱肚子。

    因为沈归这一下午的收菜,在小柳村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少人关起门来议论,都说沈家赚了大钱,不然怎么又盖房又收菜的。

    对此,有的人家觉得无所谓,人家赚钱是人家的事。

    有的为此还高兴,沈家赚大钱,他们能在后面赚点小钱。

    盖房找人和收菜,不就是赚到的。

    也有的见沈家不声不响的富起来,心里不太得劲。

    觉得老天爷不公平,咋沈家能赚钱盖房,他们家不成?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关起门在家里说,没叫沈家人听见。

    沈归收菜的时候,大伙态度还都挺好,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

    晚上,陈翠花的相公王铁生和大儿子王栓子从镇上回来。

    这是他们下半年第一次去镇上,发现镇上粮铺全部降价,只需要以前一半的钱,就能买到同样重的粮食。

    这让父子二人很高兴,干苦力都更加的卖力。

    就想着多攒点,能在年前多买点最便宜的杂粮面回去。

    他们小柳村不比别的村,分给他们村的地,都是其他村子不要的差地。

    年年产收低,家里额外开荒种的土豆番薯,全都被拉走抵税。

    留的那点口粮,哪够过冬的。

    只能在入冬前出去做苦力,能赚一点是一点。

    日子也这样过下来了。

    “翠花开门!我们回来了!”

    王铁生啪啪啪的敲门,屋里很快便传来动静,“来啦。”

    王铁生见着陈翠花第一眼就觉着不对劲,他让大儿子关门,自己转头问:“啥事这样高兴?闺女回来了?”

    陈翠花摇摇头,“不是。”

    她声音压的很低,“今天咱卖东西赚钱了!”

    王铁生懵了。

    他家穷的叮当响,能有啥东西卖啊?

    陈翠花拉着二人赶紧进屋,昏暗的烛光下,有一小堆的铜钱。

    “看,卖白菜得的。”

    王铁生和王栓子盯着铜钱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村子里还能卖白菜?

    他们在镇上看见不少卖白菜的,上午三斤两文钱,快晚上了就是三斤一文钱。

    那还是因为镇上没地种菜的缘故,才能卖出这个价格。

    村子里家家户户最不缺的就是白菜,竟也能卖这价?

    王铁生看着一小堆铜钱,“谁家疯啦?”

    陈翠花拍了他一巴掌,“咋说话呢!”

    咋叫疯了呢!那是散财童子!

    得知是沈家后,王铁生想到之前村长找他,说要给沈家盖房子,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他和大儿子运气好,正好被村长选上。

    听说盖的是青砖大瓦房,那就不是缺钱的主。

    他家花钱在村子里收白菜,倒也说得过去。

    八成是为了做生意的。

    王铁生乐呵一声,“那希望沈家多赚钱,一直买咱们家白菜。”

    陈翠花也这么想呢。

    在听说镇上粮铺降价一半后,陈翠花高兴的哭了出来,今年冬天比往年的冬天,都要好过。

    沈家这边在吃完晚饭后,沈呈山就带着赵家兄弟去了村长家。

    沈家没地方住了,在村长家借宿。

    一间房一晚给十文钱,一共住两间。这可把祝村长高兴坏了,巴不得赵家兄弟能在他家一直住下去呢。

    沈呈山也顺便说了凌星能和县令大人说上话的事,就是闲聊时无意说出,祝村长直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思忖片刻后,给沈呈山保证,“沈老弟你放心,小柳村有我,翻不出什么浪花。”

    祝家祖上是第一批建村的,在小柳村根扎的深,有祝如山这句明话,沈呈山自然放心。

    翌日一早,沈归带着赵家兄弟忙着收拾白菜。

    除此之外,还要去打扫山洞。

    离家百米的山脚,有个大山洞,里面空间大,地势平坦很适合放腌菜坛子。

    凌星和沈回忙着出摊,凌月忙着读书,徐有芳带着闺女和儿媳做绒花,沈呈山忙活家里盖房的事,沈来带着小春小夏一起认草药,还要带着乌雪锻炼,一家子全都忙的很,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为这个家的未来,共同努力。

    吉日终于到了,祝如山带着三十来号人来到沈家,把屋里东西都清出来,开始推土屋,打地基,盖新房。

    先盖正屋三间,沈家人有部分也要去别家借住。

    凌星带着凌月和沈来去谢青崖家里住一阵子,也是按着一晚十文给钱。

    谢青崖不要,凌星好说歹说才不情不愿的收下。

    给凌星都整笑了,没见谁和钱有仇的,收的如此不高兴。

    徐有芳要带着沈燕和外孙去刘家,离村长家不远,与村长家交好。

    曹满月带着小春小夏住在刘家边上的李家,互相有个照应。

    两家人都挺高兴的,不用供吃,就晚上去睡一觉,能给十文钱。

    住的日子还长,那房子且要盖上一阵呢。

    沈回,沈归,沈呈山还有乌雪就还住在家里,为了看家,不然院子里那些砖瓦得被人偷。  :

    正好灶屋和沈归住的屋子都没推,要一个个来,三人一狗就分两间屋子睡。

    沈家盖房给干活的包三顿饭,另给工钱二十文。

    徐有芳在人家家里借住,不好做绒花,就带着沈燕和曹满月每天做饭。

    省些找人做饭的钱。

    不过做三十来号人的饭实在是辛苦,凌星在谢青崖家里,不怕方子泄露,每天照旧出摊子,中午和晚上那顿饭会帮着徐有芳一起做。

    家里要什么菜,徐有芳也会提前和沈回说,第二天都能从镇上带。

    地基打好这天,忙活的热火朝天的村民们突然闻到一阵肉香。

    大家被肉味吸引,不由自主的停下,一个劲的嗅鼻子。

    “乖乖,沈家还真给咱们做肉吃啊?”

    “是肉没错吧?我闻着是肉味。”

    “肯定是肉味,我做梦都是这个味道。”

    前面沈呈山找祝村长帮忙招人的时候说了条件,隔两天能吃一顿肉。

    大家其实知道,不过没人放在心上。

    肉多贵啊,他们以前也经常农闲给人盖房子,就没有一家是给肉吃的。

    能包一顿饭都已经很好了。

    沈家包三顿,对他们来说,都是几乎没遇过的好待遇。

    肉不肉的也没放心上。

    可今日他们真的闻到了肉味。

    王栓子搬着砖头,摸一下脑门子的汗,他悄声的对王铁生说:“爹,我前头搬砖看到沈二哥背一箩筐的肉回来。我以为他们自家吃的呢,这会看,估计是给我们吃的。”

    王铁生瞪大眼睛,一箩筐的肉?

    这得花多少钱啊!

    他很快又镇定下来。

    “估计不是全给我们吃,应该就切一点,有个荤腥味在里面。”

    王栓子一听有道理,之前去干苦力,有次就说干得好,过几天给吃肉。

    大家伙期待好几天,拼命的干活,终于盼来了那顿来之不易的肉。

    结果一大缸的菜叶子,肉捞不出十片来。

    连个荤腥味都没有,他都怀疑肉片是后放上去当摆设的。

    第63章 第 63 章 打架

    闻着肉味, 大家伙干活速度不自觉的加快,虽说也不敢有多少的期待,可这心里对肉还是十分向往的。

    “开饭啦!”

    沈来一声喊,村民们抹一下额头的汗水, 脸上都露出笑, 迫不及待的拿着自己的陶碗去排队打饭。

    沈家菜都是有定量,不过糙米饭倒是没规定只能吃多少。

    只要不浪费, 能吃多少吃多少, 就是不能带回家去。

    菜的话就是几个菜各打一勺, 这个吃完了不好再打,想带回家去吃也可以。

    排在第一个的村民在看清楚陶锅里面是什么的时候, 忍不住叫了出来。

    “还真给肉吃啊!”

    一句话让后面排着的人骚动起来, 都忍不住的往前探头,前面几个还能看见,再往后的人实在瞧不见, 只能追问排前面的。

    队伍一时间热闹起来,大家满心满眼都是肉。

    沈呈山怕出什么乱子, 提前叫沈回站在边上看着队伍。

    村民面都有些怕他,虽然心急却也还算有序。

    排在第一个的周大山急迫的送出自己的碗,一双眼睛紧盯着陶盆里夹在菜中间的肉片。

    他吞咽着口水,视线随着木勺移动, 期盼着能有两片肉片是属于他的。

    沈归一勺往下捞, 也没有抖手, 直接卡进村民的大陶碗里面。

    在边上装饭的凌星看见, 心里不由想,要是他大学时期是沈归看打饭窗口该多好。

    手稳的让人心安。

    周大山死盯着木勺,心里快速的数着能看得见的肉片。

    一二三四……

    十片!

    他至少有十片肉!

    沈家是正儿八经的给肉吃, 不是摆两片肉在上面骗人的!

    周大山接过自己的大陶碗,里面有两个菜,一道荤一道素,另外一碗是满当当的糙米饭。

    他喜气洋洋的端着两个大陶碗离开,蹲在地上就开始搂饭。

    排在后面的村民们都期待的很,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打到饭菜的全都和周大山一样,迫不及待的找个地方一蹲,开搂!

    王铁生和王栓子父子二人前后脚打好饭菜,蹲到角落后,王铁生从破旧的衣服里掏出一片洗干净的大叶子。

    他把肉片都挑出来,齐齐摆在叶子上。

    沈家人不管干活的村民菜的去处,不少人都会留一半的菜,晚上干完活带回去给家里吃。

    王铁生前面都是用叶子把菜包好,然后用菜汤泡饭,吃完了之后再把包着菜的叶子放陶碗里面。

    王栓子和他爹一个做法,不过今天王铁生道:“你的肉留着自己吃,爹的这份带回家就够了。”

    大儿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两口肉,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今天好不容易吃上了,他自然是想孩子多吃。

    王栓子是真的馋肉,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碗里有这么多的肉片。

    一开始看见的时候,眼里都冒绿光,不得不说沈家人不仅有钱还大方。

    他碗里的肉留了下来,不过没自己一个人吃,而是和他爹分着一起吃的。

    当爹的吃了一片后就摇摇头,“不吃了不吃了,爹不爱吃肉。”

    要不是王栓子盯着他爹看,见他嚼着肉片美滋滋舍不得吞的样子,还真能信。

    缺油少糖的日子,谁能真不喜欢吃肉吃糖啊。

    王栓子闷不吱声的给他爹夹肉,王铁生不要,他自己也就不吃。

    僵持一会后,父子俩还是平分了肉片。

    王铁生边吃边想,他啥时候能叫家里人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一顿肉呢?

    村民们的陶碗都是自己带的,容量不小。

    沈家供饭大方,没有说不让人吃饱的。

    村里人干活都很卖力,加上村长之前筛选过一遍,给沈家找来的都是老实本分的,房子进度还挺快。

    在沈家真的做了一顿肉后,来干活的村民们干的就更卖力了。

    速度又快,做的又好。

    没一个敢偷奸耍滑,不为别的,就怕沈家人觉得他们干的不好,再把人给换了。

    现在村子里可不少人都盯着,就等着有人被换下,自己能顶上。

    在沈家干活,工钱合适,还管吃管饱,两天能吃顿肉,村里就没有不想来干的。

    陈翠花把家里仅剩的白菜码好,用粗盐腌制了几颗,留着冬天的时候吃。

    “娘,吃肉!”

    六岁的王柱子瘦巴巴的手里抓着一片肉,这是王铁生昨天带回来的肉菜。

    陈翠花忙着腌白菜,闻着肉香咽口水,“你咋还没吃完?娘不爱吃,你自己吃。”

    王柱子身上套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这是大哥王栓子换下来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不能再缝补。

    但陈翠花还是想着法的拆开,弄了两件小衣服出来。

    最小的老五还是光着屁股,现在天冷,陈翠花怕孩子着凉,只能把人关屋里头。

    王柱子听说娘不爱吃肉,眼睛瞪的老大,小小的脑袋实在没办法理解他娘。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不喜欢吃肉呢?

    王柱子吸溜着口水,高兴的把藏了半晌的肉塞自己嘴里去。

    陈翠花见孩子吃的高兴,心里也开心。

    她盘算一下家里的钱,想着镇上粮食降价一半,她也卖了白菜,丈夫和大儿子每天有四十文钱,包吃又节省不少口粮。

    秋到冬这段时间,不必再和前面一样,紧巴巴的不敢多吃一口。

    毕竟现在多吃一口,冬天就少吃一口。

    现在天气没那么冷,少吃没什么大碍。冬天那样冷,再没什么吃的,人是真的活不下去。

    “柱子,你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娘去买块豆腐回来。”

    听说要买豆腐,王柱子蹦跶起来。

    “好!”

    他爱吃豆腐,软软嫩嫩可好吃了!

    陈翠花把腌菜坛子放好,从屋里箱子底数出五文钱,小心的揣好,把门关上去买豆腐。

    她已经半年没买过豆腐了,自己也想的慌。

    要说豆腐,还是谢青崖做的最好,陈翠花自然想买到好吃的豆腐,便先去了他那。

    谢青崖的豆腐生意是村子里最好的,不过他每天都有定量,卖完就没了。

    来买豆腐的人多,院子里也热闹。

    有好些也不是买豆腐,就是闲的没事,过来找人聊天。

    陈翠花到的时候,院子里站着好几波人,都在眉飞色舞的说着话。

    “陈婶子来啦,要多少豆腐?”

    谢青崖把卖完的一板撤下,又抬新一板上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陈翠花指着中间的部分,“给我五文钱的,要中间的。”

    中间部分四周都嫩,陈翠花觉得这是一板豆腐最好的地方。

    五文钱买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值不少。

    跟在陈翠花后面来的大娘见自己就差一步,懊恼的一拍大腿。

    哎呀,可惜!

    谢青崖也知道村子里的人爱中间的部分,但这部分有限,只能先到先得。

    切好豆腐,谢青崖直接装在陈翠花带来的陶碗里。

    豆腐的味道让陈翠花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她正准备走,就听见后头于大娘尖细的声音在挑剔着。

    “哎?王夫郎你怎么回事?那块缺了一个角,多不吉利啊,重新给我划。”

    谢青崖看着被刀带下去的小拇指盖大小的角,重新给于大娘划。

    “这块也不行,太靠边了,硬的很。”

    谢青崖闻言又换一个方向,继续划。

    “这也不好,我觉得这块地方没其他的白,是不是做的有问题啊?”

    谢青崖看着和其他地方一般无二的豆腐,停下了手里动作。

    什么缺角,硬,不白,全是找事的借口。

    都是一板豆腐,怎么会又硬有软?

    “于大娘,你说你想要哪,直接指。”

    于大娘布满皱纹的脸一展,“你下一板不是还没动,我要那中间的部分。”

    谢青崖呵一声,“这一板不卖完,下一板不会卖。想要下一板,于大娘先等着吧。”

    于大娘一听就急了,“不成啊,我家姑爷晚上来吃饭,家里等着豆腐下锅呢。”

    谢青崖看一眼日头,奇怪道:“这会才下午,也不耽误事啊。”

    当然是不耽误事,于大娘就是不想等,也怕等了之后排不上她。

    有的会在上一板最后一块的时候,连买两块,这样就可以挑选下一板的豆腐了。

    而谢青崖一整板的豆腐,就还有一板。下一板等不上,今天就买不了了。

    于大娘不干。

    “王夫郎,你就先卖给我吧,反正你也是要卖的。”

    谢青崖想也不想直接摇头,这个口子哪能开,只要开了,后面就都会要他中间的那块豆腐。给谁都是得罪人,他可不要这样。

    “于大娘,你还是等等吧。”

    见谢青崖油盐不进,于大娘收起了好颜色,嘴角一耷拉,“我说你这夫郎怎么这样不讲情?都说了我急着豆腐下锅,你还一个劲叫我等?你什么意思?”

    谢青崖也不高兴了。

    “现在才刚下午,你晚上才要豆腐,怎么就急了?你真急的话这些豆腐哪块不能买?哪块不一样?”

    于大娘在家就是说一不二,家里的媳妇夫郎没一个敢在她面前大小声。

    没想到今天在这受了别人的脸色。

    她一撸袖子,疾言厉色,“你这什么表情?什么语气?一个后生晚辈,也敢对我这样说话!”

    谢青崖哼一声,又不是他族里长辈,仗着年纪大瞎威风什么?

    他正要说话,屋里传来响动。

    “怎么了?”

    天气变冷,王隽身体不太好,一边咳一边走出来。

    于大娘一脸晦气的往后退。

    “怎么,你一个病秧子也要充汉子给人撑腰啊?”

    院子里其他的人不由提醒,“于大娘,说豆腐就说豆腐,不好这样说人的。”

    “那豆腐也不急着做,不然就再等等。”

    于大娘朝着说话的方向啐了一口,一口痰下去,惹的人叫着往后退。

    不等那几个女子哥儿回神,于大娘就叉着腰吼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你们多管闲事?”

    说完一扭头又吼谢青崖,唾沫横飞,“我今天就要中间的那块豆腐,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谢青崖嫌弃的很,及时盖上他的豆腐。

    这一举动和明晃晃的嫌弃激怒了于大娘,她上前要拉谢青崖的手,被王隽阻止按住。

    于大娘猛的一甩手,扯着嗓子尖叫道:“非礼啊!”

    王隽脸色苍白,黑眸冷冽,“你再胡言乱语,我会报官。”

    于大娘闻言一愣,报官?

    真是笑话,这屁大点事报官,当衙门他家开的啊?

    “你一个病秧子说这话也不怕折寿,你说报官就报官啊?谁理你啊?”

    说着又看向谢青崖,眼神轻蔑,“哦,你这小气吧啦的夫郎倒是和沈家那个寡夫走的近。怎么?看沈家那寡夫赚了钱,就觉得他有本事,连县老爷都听他的?”

    “且不说他没这本事,就算他有,你和那寡夫处的好,咋没带你赚钱?”

    于大娘说完又嘲讽一笑,“也是,咋可能带你赚?真带你赚钱,还在这苦哈哈卖豆腐?”

    “那哥儿看着就是个精明的,对人不诚心,一看就没把咱们这些村子里的人放心上,不然能偷偷摸摸赚钱一点风声不……”

    砰的一声响。

    谢青崖把切豆腐的刀直接剁在木板上,怒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于大娘吓一大跳,拍着心口吱哇乱叫,“咋!你还要杀人不成!”

    不等谢青崖出来,院子里其他人看不下去了。

    不少人家里都有人在沈家干活呢,人家沈家那待遇好的没话说,这会不吭声,心里也过意不去。

    “于大娘你这说的就过分了,关人家沈家什么事?”

    “人家赚不赚钱是人家事,你家赚钱了还敲锣打鼓的让人都知道啊?那不找偷嘛!”

    “好好的扯沈家干嘛?”

    陈翠花家里两个人在沈家干活,家里是实打实的得了好处,她自己还从沈归那赚了一百多文钱呢。孩子都吃上肉了。

    她一向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会却也开口帮着说了一句,“沈家是好人家,招工干活给的待遇那么好,怎么就没把村子里人放心上?”

    于大娘冷飕飕的看向陈翠花。

    提起这事就来气!

    她家里七个汉子去应给沈家盖房,结果沈家一个也不选。

    于大娘此时也不在意豆腐了,阴阳怪气道:“呵,你家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两个汉子都去沈家盖房,你自然在这帮腔拿势,又算得了什么好东西?”

    “前阵子那沈四郎还专门去你家收白菜,待了好一会才离开,也不知道有多少白菜,要收那么久。”

    前面的话陈翠花能忍,后面的话万万忍不了。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害啊!

    别说陈翠花,其他人也吓的不行。

    “于大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啊,你这话说的,还叫陈婶子怎么活啊!”

    陈翠花抱着一碗豆腐,气的浑身发抖,也有被吓的。

    听着院子里的人帮她说话,这才缓解一些。

    这种谣言传出去,她真的死了算了。

    于大娘被一院子的人说,面上挂不住,嘴硬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真没那事,她陈翠花怕什么?”

    “你个老虔婆!”

    谢青崖受不了了,人直接冲出去。他速度太快,王隽本想拉一下他,都没能拉住。

    谢青崖拽着于大娘的领子就往外拖。

    他力气不小,于大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真的是被拖着走。

    把人丢出门外,谢青崖冷着脸,“你家以后别来买我豆腐,我的豆腐就是给狗吃,也不卖给你家!”

    于大娘终于晃过神,坐在地上梗着脖子破口大骂。

    “谁稀罕你家的破豆腐!你家摊子迟早倒了没人来!”

    “你和沈家的都不是好东西!赚黑心钱!”

    “怪不得你相公有病,你没孩子!报应!全是报应!”

    于大娘骂的难听,院子里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也说不了。

    谁说了,她就连那人一起骂。

    实在是不堪入耳。

    陈翠花在院子里哭,在听到于大娘骂完另一个帮忙说话的婶子,又骂回她身上,哭的更厉害。

    “你陈翠花生的又是什么好闺女?也是个勾引男人的骚……啊——”

    陈翠花不知什么时候放下陶碗,人冲出去,一拳头锤在于大娘的脑袋上。

    她边哭边打,我叫你骂我闺女!

    二人在谢青崖家门前扭打起来,陈翠花长期吃不饱,虽然干农活力气也大,但终归是不敌于大娘。

    她很快落下风,不过没吃亏,因为谢青崖上了。

    王隽怕谢青崖受伤,那大娘疯了一样,见人就咬,自己赶紧上去护着谢青崖。

    也不忘叫人去请村长。

    这会祝如山正在沈家呢。

    凌星得了谢青崖的提醒,知道想着要长久在村子里发展的话,自己赚钱肯定要带村子里人喝汤。

    之前他刚起步,没办法带。

    现在的话,倒是能带一些。

    其他的暂时没有能让村子参与的,只有腌菜生意有。

    这事是凌星和沈归两人一起与村长商量,来年开春村子里人种菜蔬,他们会先收村子里的。

    祝村长自然是高兴,前段时间沈归收菜的时候,他就想找沈归说说。

    看以后能不能紧着自己村子收。

    如今听到沈家人提出来,他连连点头,忙问他们需要哪些菜。

    正好提前和村人说要求,种的时候多种一些,到时可以多赚点钱。

    凌星还准备开春打铁锅,做辣椒油,正好让村子里种些辣椒。

    这边正商量着呢,外面传来急切的声音。

    “村长在这不?王夫郎家那边打起来啦!”

    来人是个哥儿,左脸颊上涂抹着黑乎乎的东西,遮挡孕痣。

    他个头不高,人也瘦。

    先跑村长家没找到人,说是在沈家,又一路跑过来。

    撑着把话说完,已经喘的不行,眼前发晕。

    凌星听说谢青崖那边出事,起的比祝村长还快。

    “青哥儿他没事吧?”

    来的哥儿借着喘气反应一会,才意识到凌星问的是谢青崖。

    “我来的时候,他正和于大娘打着呢。”

    凌星一听也顾不得许多,一溜烟的就跑。

    沈回老远注意到这边,看着来人的唇语,就知道凌星担心,几乎是凌星跑出去的瞬间,他就放下手里的活,直接跟上。

    沈呈山放好手里的砖,回头准备接砖,哪里还有人啊。

    他盯着沈回匆忙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二郎怎么回事?火急火燎的跑什么?”

    第64章 第 64 章 心里有鬼

    一路跑来找村长的哥儿叫钱方, 他公爹刘虎在沈家帮忙盖房,冷不丁的看到儿子夫郎还愣了一下。

    那头都是汉子,钱方看见了刘虎也不好过去说话,只远远的点个头, 又跟着祝村长后面跑。

    凌星心里惦记着谢青崖呢, 跑的很快。沈来也带着乌雪跟着,这会打最前头跑的是乌雪。

    “哎哟喂!杀人啦!生不出孩子的夫郎要杀人啦!”

    远远的, 凌星就听见尖叫声。前面没什么遮挡物, 能看到有不少人围在一起。

    乌雪已经钻进人群, 引发一阵的骚动。

    它认识谢青崖,熟悉他的气味, 上去就是帮谢青崖拖于大娘。

    乌雪的父母估计体格不小, 它在沈家这段时间吃的足,运动也够,乍一看十分威猛。

    突如其来一条大狗, 让一心要撕了谢青崖和陈翠花的于大娘吓坏了。

    “啊啊啊啊啊啊——”

    能刺破耳膜的惊叫声后,于大娘的战力朝着乌雪那使。

    人哪斗得过灵活的兽, 于大娘手臂都挥累了,也没让乌雪后退分毫。

    反而是乌雪的低吼声,让于大娘吓破了胆,一个劲的往后退。

    不只是于大娘, 围观的人群也全散开, 都怕狗会突然转头咬他们一口。

    有了乌雪的帮助, 前面还有些落下风的谢青崖立即就占据了上风。

    不过他也怕乌雪会真的把人咬出个好歹, 一直在有意约束乌雪的行动。

    乌雪很通人性,极其聪慧。知道谢青崖的意思,因此它都是吓唬, 以及牵制于大娘为主。

    动手揍人的事,有谢青崖还有壮着胆子继续揍人的陈翠花。

    乌雪刚进来的时候,陈翠花也是被吓得一激灵。

    随后瞧着谢青崖与狗熟识,而狗也并没有攻击她,反而是帮着他们,也就放下心来。

    只有于大娘被狗吓的直叫唤。

    “乌雪!”

    靠近的沈来唤了一声,乌雪听到声音,便不再吓唬于大娘,撒着狗腿一溜烟的跑到沈来身边。

    凌星也赶过来,仔细瞧了一眼谢青崖,脸上有明显抓痕,脖子上也有,脸色一沉。

    “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谢青崖见凌星担心,停下动作,也不管胡乱叫唤着说杀人了的于大娘。

    “星哥儿别担心,看着吓唬人,算不得疼。”

    就是王隽受苦了,替他捱了好几脚。

    这于大娘战力实在太强,不愧是庄稼地里一把手,他们三人都差点没压的住。

    不过他夫君是个读书人,身子骨又弱,一步三咳的也不算是战力。

    陈翠花也没啥力气,就他还成,压不住也正常。

    这边谢青崖脑袋里快速复盘一遍,那边于大娘见狗走了,看到凌星和沈家人来了,又战力十足,扯着嗓子开始嚷嚷。

    “不活了!不活了!沈家的寡夫仗着自己赚几个臭钱,就放狗咬人!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一堆黑心肝的欺负我一个老太婆!祖上缺德的东西哦!”

    谢青崖气的脑仁疼,倒是忘了这于大娘力气大不说,嘴上功夫更厉害。

    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凌星能感觉到坐在地上发狂的于大娘对他的不待见,他的态度自然也没多温和,脸上没什么情绪的问她,“你说放狗咬你,那身上有任何狗咬的伤痕没?”

    于大娘根本不听凌星说什么,细想一下那狗看着唬人,确实没咬她一下。

    她嘿呦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我说那小畜生咬了就是咬了!你一个克夫的寡夫,不在家里待着,带着狗在我跟前耍威风,你是想克死我啊!”

    凌星还没来得及把克夫,寡夫,带狗出来会克于大娘,这些八杆子打不着一起的词联系到自己身上,身后就蹿出个高大的人影,于大娘还想扯着嗓子骂,结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

    咯——

    沈回蹲在地上,手掐着于大娘的脖子,并未用力。

    他面容冷峻似乎结一层冰霜。

    “祸从口出,慎言。”

    于大娘不以为意,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一个寡夫还……”

    沈回的手开始收缩,于大娘立时呼吸困难,脸色涨红,抬手疯狂的拍着沈回的手,嗓子眼里一直在发出古怪的嗬哧声。

    沈回纹丝未动,他冷眼看着人,等对方点头答应不再说凌星。

    “二郎,放开她吧。”

    凌星上前拉了一下沈回的手臂,本是要带他起来。

    这于大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沈家人介入其中不如全权交给祝村长处理,省的劳心费神。

    沈回在凌星手刚放到手臂时,便稍微躲开,松开了于大娘。

    他起身看着猛烈咳嗽的于大娘,想着对方刚刚说的话,心里还是有一股火在烧。

    于大娘咳嗽好一会,终于缓过来,余光看到村长和沈家人都赶过来,立即爬起来,朝着祝村长大步走去。

    她神情厌恶,尖酸刻薄的大喊道:“村长给我老婆子做主啊!沈家老二和沈家寡夫搞破鞋,他要杀我啊!”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于大娘的尖锐叫声。

    “他们大庭广众的这个出头,那个说情,摸来摸去啊!”

    沈回眸色一厉,徐有芳最先反应过来,呵斥一声,“沈回!”

    这一声如当头棒喝,沈回禁锢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谢青崖是第二个反应过来,他直接冲出去就揍于大娘。

    “你胡说八道什么!星哥儿才没有!我两只眼睛都没看见你说的这些!”

    沈回看着谢青崖的动作,黑眸沉沉。

    他心里有鬼,不能如此坦然的冲出去阻止,怕会失控,会被发现。

    王隽不动声色的看了沈回一眼,没说什么。

    那边于大娘后背挨了一下,转头就用铁掌扇谢青崖,一巴掌下去,谢青崖也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

    祝村长吓的魂都要飞出来了,不是因为打架,而是因为于大娘冲过来喊的那句话。

    他都不敢看沈家去确认,而是厉声道:“都给我住手!”

    于大娘是怵村长的,这是村长积威已久。

    她抬起一半的手不情不愿落下,谢青崖咬着牙瞪着于大娘,只要她再胡言乱语,就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之前围在谢青崖家的妇人和夫郎们都鸦雀无声,大气不敢喘。

    视线却是一直在沈回和凌星身上来回摆,不出一言,但彼此交汇的视线,已经有千言万语。

    凭空的一句话,足够脑补出许多违背伦理纲常的情感。

    这要是真的,是要浸猪笼的。

    毕竟这凌哥儿没脱离沈家,一直以沈家大郎的夫郎身份在沈家生活。

    谢青崖扫一眼那些妇人和夫郎,见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哪里猜不出他们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些人之前因为乌雪过来,跑的有点远,确实看不太真切。

    那老虔婆喊一嗓子,就被带偏误会了。

    他扭头高声对祝如山道:“村长,都是这婆子胡言乱语,星哥儿是好心拉着沈二叫他松手,他甚至都没碰上沈二!怎么到她嘴里就是摸来摸去了!”

    一旁的陈翠花也反应过来,立即证明,“我也没看到!于大娘她就是爱胡说,一张嘴就要害人,她还说沈四郎来我家收菜是和我有什么呢!”

    “那天我饿晕了才出去迟了,沈四郎在院子里喊好几声,邻居都是听见的。后面弄白菜动静也不小,且沈四郎的三姐夫和兄弟们都在,怎么就是于大娘说的那样了?”

    她说的详细,一是为了证明于大娘爱胡扯冤枉人。

    二是前面她也被于大娘吓到,怕她后面继续散播谣言诋毁,干脆在村长和村民们面前说个一清二楚。

    知道详情的越多,就越能避免这种话传出去有人信。

    沈家人万万没想到还有这前情呢,沈归脸色不太好看,曹满月也皱着眉看向耷拉着眼皮的于大娘。

    这老太婆真的是好没品,什么话都敢往外胡诌。

    这种要命的是也能瞎编排。

    沈呈山身为沈家的一家之主,心知两件事的重要性。

    他神色严肃,沉声道:“村长,按着于桂香的意思,谁只要靠近谁一下,那就是搞破鞋。我家四郎带着姐夫和兄弟去谁家收菜,就是和谁有染。”

    “那这样,为了避嫌,房子我家请别的村来盖,我怕她四处说我家大儿夫郎和别人有什么,毕竟我大儿夫郎勤快,每天干完活还回来帮着打饭。请别的村来,人家村子里不会编排这些。”

    祝如山急忙道:“没有的事……”

    沈呈山像是没听见,继续说:“菜也不在小柳村收了,省的于桂香再看见我家四郎,满脑子都是他与人有染。”

    这下不仅祝如山急,在场的村民们也急了。

    他们刚尝到甜头呢,咋能说不收就不收啊!

    也知道是于桂香在胡说,他们是被带跑了,赶紧把思绪拉回来,什么都不如他们自己家赚钱要紧。

    “于大娘你丧不丧良心?啥话都往外瞎说!”

    “要死了,人家凌哥儿好心让沈二放开你,你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谁还敢在于桂香跟前啊,她一双眼看到什么都觉得不干净。”

    “就是啊,人陈翠花家三孩子也都在,收菜也是好几个人去的,院门还是大敞着的。怎么到她于桂香嘴里,就那么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

    “你家高贵有银子不差钱,我家还想卖菜赚点铜板呢。我告诉你于桂香,沈家真要是不收我家菜了,我躺你家睡去!”

    “我也是!”

    于桂香对村民们的指责充耳不闻,也不怕他们的威胁。

    真横起来,谁横的过谁还不一定呢。

    反正她恶心了沈二和那寡夫,也恶心了谢青崖和陈翠花,自己心里畅快就成。

    叫那沈二敢掐她!叫那寡夫赚那么多银子!叫那谢青崖不卖她豆腐,陈翠花抢她豆腐!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于桂香还是有些害怕沈回的。

    这人看着沉稳,实则也有些邪性。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打猎,身上血性重,真惹急了她怕是要遭殃。

    想到这里,于桂香不由自主的朝着祝如山那又挪了几步。

    祝如山急的满脑门汗,也没注意于桂香的动作。

    他就怕沈家真的因此换人盖房,明年开春也不再收村子里的菜。

    没想到按住了难缠的二赖子们,不让他们找事,却在于桂香这里翻了船。

    “沈老弟,我和你保证,村子里不会再有类似的闲话。”

    沈呈山没想真的彻底和小柳村撇清,不然他们在村子里立不住的。

    但也不可能任由于桂香这样编排人啊。

    说的还全是毁坏人名声的,这些放在妇人和夫郎身上,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沈呈山只道:“村长,这种事乱说,是会要人命的。”

    身为村长,祝如山如何不知道。

    他再次保证,“我一定会解决好。”

    沈呈山颔首,“那等村长解决好,再继续谈收菜的事情。”

    沈家这边松口,祝如山也舒一口气,其他村民们提着的心也落回去。

    好险,差点要丢掉来之不易的一门收入。

    祝如山如何处理的,沈家暂时没问。

    有了结果,他自然会去沈家说。

    今天的事虽然是于桂香胡诌攀篾,但沈家不得不放在心上防范。

    因此一家人根本没多待,全都回家坐在了灶屋。

    关上门,外面是村民们在热火朝天的盖房,里面是沈家凝重沉默的气氛。

    直到坐下来,凌星才彻底回神。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意拉一下人,就能让人说成是和对方搞破鞋。

    他一个大男人拉一下男人怎么了?

    不服气的念头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只能低头。

    凌星在此时此刻,对哥儿和夫郎这两个身份,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可怕。

    实在是可怕。

    “后面出摊子,让小五也跟着去。”

    这是徐有芳的第一句话。

    凌星想到前面于桂香说的那些,也觉得有沈来在,至少不会叫人胡乱想。

    他活的好好的,不想因为这种理由被迫害死。

    “嗯嗯,听娘的。”

    凌星点头如捣蒜,显然真被吓着了。

    徐有芳凝重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些欣慰的笑意,随后看向沈回,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盯着凌星的一双眼沉的吓人。

    看到凌星的反应,沈回收回视线,冷不丁的与他娘对视上。

    他沉默片刻。

    “好。”

    沈归那边徐有芳也交代了,不管家里有没有汉子在,让他们只站在门外收菜。

    同样被吓到的沈归和凌星一个反应。

    交代完后,徐有芳单独留下了沈回。

    灶屋里静悄悄的,徐有芳看着二儿子许久。

    “二郎,你去你大哥的坟前。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家睡觉。”

    沈回喉咙干涩,沉声道:“知道了娘。”

    第65章 第 65 章 “我想不通。”

    沈家来小柳村时间不长, 没有祖辈,也就没祖坟。

    小柳村其他家有人去世,基本上都是葬在自家地里,距离家里有一段路。

    沈还的坟离家并不远, 就在离沈家一里地外的山脚下。

    按着沈家二老的说法, 离家近,不孤单。

    晚上吃饭的时候, 凌星环顾一周。

    “娘, 二郎人去哪了?”

    下午从灶屋出来就不见人, 凌星以为是徐有芳单独交代他做什么去了。

    徐有芳见沈回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脸色一僵。

    “你们先吃, 我出去一趟。”

    她的脸色不好, 显然是在压着火气。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吭声说什么,只点头说好。

    现在天黑的比夏日早,徐有芳手里提着做工粗糙的灯笼, 沉着脸走到沈还的坟前。

    昏暗的光线下,徐有芳看见沈回背脊直挺的跪在沈还墓前。

    沈回常年狩猎, 五感敏锐,听着脚步声猜到是徐有芳来了。

    “你还不回去吃饭?”徐有芳僵硬的问了一声。

    沈回依旧跪着,眼眸深沉的盯着墓碑,他声音沙哑。

    “娘, 我没想通。”

    他想不通。

    来到坟前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想通了。

    徐有芳嘴唇一抖, 脸色发白, “你说什么?”

    沈回道:“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家里人,也对不起……哥夫。”

    他说完后自嘲一笑, 似是放弃抵抗,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娘,我跪在这里的每一刻,心里想的都是求大哥原谅我,求他让我能和哥夫在一起。”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缕缕轻风拂动。

    徐有芳却觉得自己身处寒冬,整个人都在发抖,脑袋似乎空了,不知如何反应。

    等回神的时候,巴掌已经狠狠的落在沈回的脸上。

    她的掌心连着手臂,都震的发麻。

    “你疯了吗!那是你哥夫!你大哥的夫郎!沈回,你怎么敢!”

    沈回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嘴角裂开隐有鲜血流出。

    他咬紧牙关,腮边绷紧。

    “他不喜欢我,我没想过逼迫。”

    “娘,我已经在很努力的忍耐了。你不能,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看也不看他,一点心思都不存在。”

    徐有芳觉得自己要疯了。

    “你是不是因为当初替你大哥拜堂,所以想岔了,以为是给你自己娶夫郎?”

    沈回摇头。

    “是他太好了,我没办法不心动。”

    “娘,我想他能对我再好点,只对我好。”

    啪——

    徐有芳又给了沈回一巴掌。

    她冷着脸却已经泪流满面,单手指着墓碑,厉声斥责。

    “你在你大哥的坟前说这些,你还有脸吗?”

    “二郎,以前爹娘精力有限,全都在你大哥身上。而你自幼沉稳,我和你爹因此对你有忽视,是我们不对。”

    徐有芳哭的更厉害,声音破了调,“可你大哥没有对不起你什么,你不能这样啊……”

    沈回低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口也疼。

    “我对不起大哥。”

    他也恨自己,厌恶自己动不该动的心思。

    但他也真的没办法,他什么法子都试了,打过自己无数遍,也尝试着避开躲着。

    可没用啊。

    一点用都没有。

    他只要看凌星一眼,就控制不住的喜欢,想占有。

    若非怕伤到人,他都不会如此的忍耐……

    徐有芳只听出沈回的愧疚,忽略了他眼底藏着的疯狂。

    她像是抓了根救命稻草,“二郎,女子哥儿多的是,家里现在条件也变好了,娘给你说其他的,全按着你的要求来成不?”

    一阵沉默,让徐有芳的心提到嗓子眼,呼吸都轻许多,等着沈回的答案。

    沈回抬起头,徐有芳与其对视,瞳孔微缩。

    向来沉稳,不用操心的儿子,此时眼中满是疯狂的执拗。

    痛苦却又坚决。

    “娘,我只要他。”

    他是谁,自不必说。

    徐有芳跌坐在地,顺势倒在沈还的墓碑前,无声的哭着。

    造孽啊。

    早知沈回会喜欢上自己哥夫,当初就不应该冲喜。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过了不知多久,沈回低声道:“娘,天冷了,你回去吧。”

    徐有芳眼泪哭干了,她缓一会后才木着脸站起来,提起早就熄灭的灯笼。

    “二郎,你要是真喜欢,就该知道,你的感情会害死他。”

    “所以,在他没有对你动心之前,在没有离开沈家之前,他就只能是你哥夫。你不准有一丝逾矩,否则,娘死给你看。”

    沈回僵硬点头,“我知道。”

    儿女都是债,徐有芳了解自己儿子,沈回是不会回头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更小心收敛一些。

    好在星哥儿对二儿子没那种想法,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徐有芳走了,她也没说让沈回一起回家。

    既然想不通,那就继续想吧。

    他有那样见不得人的心思,该在他哥坟前多跪一会。

    徐有芳回去只说沈回见沈还生辰要到,去和沈还说说话。

    家里人都看得出来不对劲,毕竟徐有芳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但话这样说了,就是不要再追问,都接受了这个理由。

    吃完饭后,沈家人四散开去借住的人家休息。

    沈呈山和沈归睡一屋,乌雪和沈回睡灶屋里的小屋子,因此全家只有乌雪知道,沈回一夜未归。

    更没人晓得他在沈还的坟前想了什么,求了什么。

    翌日一早,沈来跟着沈回和凌星一起去摆摊。

    他要去镇上还挺激动的,一路蹦蹦跳跳也不嫌累。

    摆好摊子后,绒花那部分就交给沈来看顾,凌星也觉得轻松不少。

    连着几天下来,沈小五对出摊子的热情终于减淡。

    凌星前面被于桂香的胡言乱语吓了一遭,这几天终于拿自己当成个哥儿,也一直在和沈回“避嫌”。

    在外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对视就不对视。

    就算走路,中间也必须要隔着一个沈来才安心。

    连躲了沈回好几天,这天回到家,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祝村长。

    对方这时候过来,只有一个原因。

    于桂香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祝村长看到凌星回来,连忙起身相迎。

    他知道沈家有现在的光景,有这些生意,都是凌星的主意。

    为了村子的发展,他也愿意姿态放低。

    而且这事也确实是他的疏忽。

    “凌哥儿啊,前些日子叫你凭白受非议了。那于桂香以后不会再嘴无把门的瞎说了。”

    凌星静静听着祝村长说明缘由。

    那天回去后,祝村长就直接去了于家。

    于桂香的夫家也姓于,不过两家没什么亲戚关系,就是赶巧。

    村子里人丁再少的,一家也有七八口人。

    于家是人丁兴旺多,一大家子二十来口。他家儿子多,娶妻后又生子,人自然多起来。

    地种的是多了,花销也多,家里攒不下钱。

    因此对干活挣钱这事,家里很看重。

    经了解,于桂香对沈家那态度,就是因为拒绝了于家汉子们去盖房。

    祝如山当初不选于家,也有于桂香的原因。

    之前有不少人家盖房,于家也去人了。于桂香会借着看儿子和老伴的由头跟过去,然后借机顺走主家人的东西。

    也不仅是偷这些人家,其他家也一样。只要被于桂香逮住机会进屋子里,那家里肯定要少东西。

    于桂香被抓过好几次,也没用。

    她咬死了自己捡的,再说就往地上一躺,嚷嚷着哪哪都疼。

    多新鲜啊,在人家家里捡东西,亏她说得出口。

    时间久了谁敢请于家人去干活?

    就算于家的其他人没偷没抢没闹,可他们也没管于桂香啊。

    不管放任她做,和帮手有啥区别。

    大家躲于家都来不及,更别提会再找于家。

    祝如山就是知道这些,第一轮就筛去了所有于家人。

    这一家子也有趣的很,在外坏人坏事全都是于桂香干,得了好处一大家子享用。

    正因为于桂香这样做能捞到好东西,于家全都像睁眼瞎一样看不见。

    反正发现了也骂不着他们,又不是他们做的。

    村子里不给活干,也能去村外找。

    再说村子里好几年也没一家能盖房。

    要不是因为沈家待遇真的好,于桂香和家里其他人压根不在意自己选没选上。

    后来知道待遇和说的一样好,自己家去不成,这才眼红嫉妒。

    连着帮盖房的村民带着沈家,都被于桂香恨上了。

    祝如山那天去于家,就把于家一大家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收效甚微。

    于桂香哪能凭一己之力“带坏”于家啊,分明是一大家子全都是“于桂香”。

    见于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祝如山也气的不行。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眼看到手的好处,怎么可能因为于家就放过。

    祝如山直接去找了之前被于桂香偷东西的几家人,带着人上门,直言要一起去报官,就说于桂香偷东西,于家人放任撺掇她偷,全都送牢里去。

    这下于家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们害怕坐牢,央求着祝如山别报官。

    都是报官威胁,祝如山说的就比王隽说的让人害怕,于桂香吓的腿一软瘫地上去。

    祝如山隔了一天专门请里正过来做公证,写了保证书,让于家人按手印。

    内容包括不限于不准于家人偷东西,不准于桂香再胡乱攀诬他人。

    祝如山临走时不忘强调,于家要是犯了里面定的规矩,直接递去衙门。

    全家都送去坐牢。

    给一家人吓的直发抖,哭嚷着保证肯定不会。

    祝如山用四天解决了这事,其实能更快,就是里正忙的很,请他来费了点时间。

    整治好于家,他就火急火燎的就赶来沈家。

    对于祝村长的处理结果,沈家人和凌星都挺满意的。

    至少真的能约束住于桂香那张嘴。

    祝村长说完还看了凌星一眼,起初他是请不来里正帮忙解决这样的小事的。

    里正能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凌星。

    他们这边的里正换过,上一个里正因为被查出来,帮着县丞妻弟酒楼的掌柜作恶,被抓起来了。

    新里正听妻子传他的话,知道是和凌星有关,这才过来帮一把。

    祝村长此时是更加相信凌星能和县令大人说上话了,新里正看着是帮凌星,实际上是看县令的面呢。

    于桂香被吓老实了,整个村子都安静不少。

    去谢青崖那买豆腐的妇人和夫郎们都在谈论,说住在于桂香家附近的人最近精神头都好了。

    可不是得好嘛。

    住她家附近的女子哥儿,但凡多看一眼汉子,都能被于桂香指着骂说奸夫**。

    现在她不能再这样骂人,大家都松一口气。

    谢青崖边切豆腐边哼哼,活该!

    又过一月,天越来越冷,沈家的房子已经盖到灶屋。

    沈呈山和村长说的话,不知道被谁传出去,盖房子的村民们怕被沈家换了,一个比一个卖力。

    房子盖的就又快又好。

    因为有沈燕帮忙,徐有芳绒花多卖了不少,上个月赚了十三两银子,加上前面攒的完全足够把房子彻底盖好。

    就是家具还需要再攒攒,这些倒也不急,开春了再办也行。

    这一个月来,徐有芳几乎没和沈回说话。

    家里人都能看得出母子二人有事,可他们不说,也只能当不知道。

    凌星在确定于桂香不会再开口胡诌后,也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不会太刻意的避开汉子。

    和沈回说话也不再隔着老远,让沈回看他唇语。

    但依旧不太敢单独和沈回见面。

    至少有人的时候他不敢,怕被误会。

    十月十五子时,天黑不隆咚的,村子里安静的很。

    凌星辨认了月亮位置,出了谢青崖家院门。

    他不敢点灯,手里拎着食盒,借着月光朝着沈家走去。

    灶屋全部被推,沈回暂时住在盖好的堂屋,沈归和沈呈山还是和之前一样,住在沈归和曹满月的屋里。

    不过现在那屋子也是重新盖过的,比泥屋时候暖和多了,也隔音许多。

    沈家前面的篱笆和院门拆了,为了方便弄砖。

    凌星熟门熟路的溜到堂屋,屋子没安门,只有个帘子挂着挡风。

    乌雪早就听到动静,闻到熟悉的味道,并没有叫唤。

    而是坐起来吐舌头摇尾巴,期待着凌星进来摸摸它。

    沈回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他看一眼乌雪的反应,又闭上眼睛。

    凌星摸着黑蹑手蹑脚的进屋,他观察好多天了,知道沈回睡在哪,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黑夜里,凌星缓慢挪动,脚碰到遮挡物后,弯腰伸手,轻轻晃了一下沈回的肩膀。

    “二郎,醒醒。”

    知道是凌星,沈回浑身紧绷,呼吸微滞,睁开眼看向凌星。

    黑暗中,并不能看清楚凌星的样子。

    但他已经很久没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凌星。

    也许久没有离凌星这样的近过。

    他快要熬不住,要疯了。

    沈回喉结滚动,“哥夫怎么来了?”

    黑夜里,凌星看不见沈回看他时眼中克制的欲望,他嘘了一声,然后打开食盒,往外掏东西。

    “十五是你生辰,我怕又被人说什么,所以先来把礼物给你。这样不怕白天会有人看见说闲话。”

    他声音压的很低,端出一个陶盘,里面放着做了好久,终于弄成功的蛋糕。

    奶油还是托谢青崖帮忙打的,他手上没什么劲弄不起来。

    蛋糕胚是用蒸的,舍得放糖和鸡蛋,倒也香甜。

    不过和前世的蛋糕肯定没法比的,但自家人吃个味道完全够。

    凌星轻声道:“我感觉你最近心情不好,给你做了甜点,吃了要开心哦二郎。”

    沈回坐起身,因为眼睛适应了黑暗,凌星靠的又近,现在已经能隐约看见模样了。

    他紧紧盯着凌星,借着夜色作掩,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生辰快乐啊二郎,今年条件有限,明年给你做个更好的蛋糕。”

    沈回鼻尖传来香甜的气息,他的眼中,是笑着的凌星。

    视线一寸寸的扫过凌星的脸,听着凌星的话,沈回低声轻笑,多日来的沉闷郁结消散,“我很快乐。”

    看着沈回吃完蛋糕,凌星要回谢青崖家去。

    沈回不放心,起身送他。

    两人顶着月光走在小路上,沈回低头看着地面两道长长的人影,脸上笑意不减。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回凌星身上,突然问道:“哥夫唇语还要继续学吗?”

    前面借着些空闲时间,凌星跟着学了点基础。

    后面因为沈回太忙,就没有继续。

    凌星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回垂眸。

    因为他找遍了所有理由,只有这个,能够让他可以让眼前人的视线,再落于他的身上,不再躲避。

    只是真实的原因他不能说。

    “就是突然想起来,这样放弃有些可惜。”

    其实凌星对唇语已经不感兴趣了,虽然觉得很厉害,但前面学的一点点基础东西,已经觉得很难。

    可今天又是沈回生日,他提出来又不好拒绝。

    凌星纠结一会,“那再学一阵子?”

    沈回笑道:“好。”

    “去打芭蕉叶的时候哥夫跟我一起去,那没人看见,我可以好好教你。”

    被带偏的凌星点头,“可以。”

    第66章 第 66 章 租铺子

    沈家人没来小柳村前, 家里富裕,他们也是家里小辈,会有长辈给他们操持过生辰。

    不过不是整岁的生辰,一般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一顿饭, 早上额外有碗长寿面。

    来到小柳村后, 沈家二老会在几个孩子生辰那日,弄一碗面, 再多也没有。

    后面几年, 就只有年纪小的沈来还有身体不好的沈还, 有生辰能吃一碗面的权利。

    家里实在是没钱。

    今年有钱了,但沈家二老也没想到要给沈回过生辰, 往年都是这样的。

    不过徐有芳一大早还是爬起来给沈回煮了一碗长寿面。

    里面卧着鸡蛋, 也舍得放猪油,还切了肉丝。

    因为在别人家住,做饭吃饭都要回家来, 所以出摊时间比之前晚两刻钟。

    留了走路回家的时间。

    凌星带着沈来回家洗漱,凌晨的时候出来偷摸给沈回送了蛋糕, 他这会还有些睡眼惺忪。

    用粗糙的牙刷沾着牙粉刷牙,刷着刷着人就站着不动了。

    仔细一瞧,正打瞌睡呢。

    沈来年纪小觉多的很,一大一小并排站, 齐齐打瞌睡。

    沈家要吃饭, 搭建了个临时灶屋, 小草棚子能遮雨但不御寒。

    徐有芳被冷风一吹, 抖了一下身子,瞥见沈回虎视眈眈的眼神,上去给了他后背一掌。

    “眼神收一收。”

    眼珠子都恨不得粘星哥儿身上去了, 笑的那不值钱的样子!

    这是在她跟前暴露,干脆一点也不遮掩收敛了?

    徐有芳越想越气,又给了一巴掌。

    沈回不敢反抗,一边低头吃面,一边趁着不注意抬头偷瞄凌星。

    只觉得他十分可爱,怎样都可爱,看不够。

    沈来和凌星今天也吃了面条,和沈回吃的一样,有蛋有肉。

    家里现在有钱,也不差这点吃的。

    吃完后三人收拾好去镇上,凌星的摊子刚支上,就有食客来排队。

    汤包摊子收入稳定,已经步入正轨。

    若是就这样一直干下去也不是不行。

    不过天热还好,天冷或是下雨下雪,摊子是真不如有铺子好。

    而且凌星想供凌月把书读出来。

    科举艰难,钱财消耗是一笔无法预估的大数字。光靠一个摊子生意,是没办法支持凌月走太远的。

    凌星自己也想做大一点,让以后的生活有足够保障,可以轻松一些。

    他还想在镇上买房子。

    刚来的时候不敢想,现在感觉积攒一些时日,房子是能买的。

    不用太大,够两人住就行。

    凌月迟早要和沈家分开,他到时候也会跟着凌月出来。

    不是沈家不好,而是上次于桂香的事,让凌星心里有些担忧。

    他在沈家身份确实有些尴尬。

    分开的话,也少许多的说嘴。镇上的人,比村子里的人要好很多。

    来这里这么久,他已经把沈家人当成亲人。

    这事到时候要好好的商量才行,他并不想和沈家人生份。

    想到铺子,凌星今日收摊之后就要去牙行看看。

    他打算在十二月前定下,年前装修好,年后可以直接择吉日开张。

    农闲时牙行里等着招工干活的人比平时要多许多。

    凌星三人进去的时候,看朴素的穿着,都以为来找活干的。

    伙计这些天尽应付来找活干的人了,他抬眼瞥一眼就又低下头懒洋洋道:“找工的话报个名字,说说能干些什么。”

    凌星知对方误会,解释道:“我不是来找活干的,是想租铺子。”

    租铺子?

    伙计咻的一下站直,两眼放光的打量凌星。

    虽说不是穿着绫罗绸缎,不过精气神确实不是穷苦像。

    他立即开始招呼,“哟,租铺子来这算是来对了地方。敢问阁下是汉子还是哥儿?”

    瞧着看不出喉结,面无胡须胡茬,是符合哥儿的外在特征。但为避免弄错,还是谨慎点多问一句。

    凌星回了句是哥儿,又说了自己的名字。

    伙计点头应下,精神十足,“我叫林三树。”

    他看得出三人里凌星是话事人,也就没和沈回沈来兄弟两说什么。

    只问凌星对铺子有什么要求。

    凌星早就想好要什么样的铺子。

    因为是做吃食,想要带水井的。

    加上水井的话,租金就会比没水井的高。

    酒香也怕巷子深,铺子就算不在闹市,也不能太偏。

    凌星是想最好在糖坊街或者周围的街道,这样还能做老顾客的生意。

    那边的铺子价格,比起大街闹市也确实不贵。

    这样一来,就算加上水井,价格也能控制在他接受的范围内。

    因为凌星要求说的详细,林三树在脑子里搜寻一番,有了三个地方。

    他问道:“凌哥儿是想今天就去看看铺子,还是改日?”

    “今日就去看看吧。”

    铺子都在镇上,距离也不算远,是走着去的。

    最符合凌星要求的一家,就在糖坊街边上的春雨街。

    林三树人虽精瘦,眼神却亮堂,口齿伶俐。

    到第一家铺子门口,他拿起手里的一大串钥匙,摸了半圈选中一把,捣鼓着开锁。

    “这铺子之前是做首饰生意的,被家里的少爷赌了出去,对方不想做生意,就拿出来租了。”

    三人跟着林三树进铺子,不愧是做首饰铺子的,里面空间大,还亮堂。窗户上糊的都是好纸,比起别的纸更透光还保暖。

    林三树继续介绍,“这铺子没井,不过三十米外有个井,是周围商铺一起用的。离这近的很,不耽误功夫。”

    这间铺子是真不错,门窗上还有雕花呢,外面人流也高。

    挑不出错的铺子,那就只有一个缺点。

    贵。

    不出凌星所料,这铺子一个月就要六两银子做租金,林三树说如果诚心要,他能想办法谈到五两。

    凌星嘴角一抽,他是诚心想要啊,可他的荷包不允许。

    “看看另一家吧。”

    林三树也没恼,乐呵的应下,锁门带人去下一个铺子。

    第二家铺子在麻油街,王有麦在这条街巷子里摆摊卖面条和饺子馄饨。

    这些日子来,凌星和他也有联系。

    偶尔还会见面。

    王有麦会送些东西过来给凌星,都不是什么多值钱的,大部分是他妻子做的吃食。

    味道还可以,贵在用心用料扎实。

    凌星也没推脱,都会收下,带回去和家里一起吃。

    同时会给王有麦回一些东西,不涉及金钱,都是人情往来。

    饺子和馄饨没什么技术含量,吃过的琢磨一下就能弄出来。

    现在镇上卖饺子馄饨的摊子还挺多的,不过王有麦的生意最好。

    他用凌星给的方子,熬骨汤,馅料也舍得用调料,口味是没得说。

    这个地方能出来吃饭的,本就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大部分还是会选择口味更好的。

    也有少部分就想解个馋,味道差不多便宜就行。

    不管怎样,反正王有麦生意没受什么影响。

    他就一个人,再怎么赚,最多也就那么多。

    到麻油街的时候,路口就有个卖饺子馄饨的摊子,凌星看了一眼,感觉还不错。

    一张小桌子已经坐满了人,食客们在埋头苦吃。锅里热气蒸腾,里面白胖胖的饺子上下翻滚。

    铺子就在这摊子的五十米外。

    麻油街街如其名,空气中都隐约飘着一股麻油香味。

    这边有压榨芝麻油的工坊,古法榨油,香味溢散,凌星闻着也馋得很。

    加上刚刚看到饺子,很想买些香喷喷的芝麻油,用饺子蘸着吃。

    被自己的想象香到,他忍不住的吞咽一下口水。决定了,今年过年包饺子,蘸芝麻油。

    第二家铺子之前是开小饭馆,后院有井,各方面都挺符合凌星的要求。

    租金也还好,一个月三两银子,两年起租。

    凌星看了一圈,心里比较满意。不过想着还有一家,准备全看完了再说。

    林三树知道凌星还想第三家,面露犹豫。

    见凌星看过来,他立即收敛神色,怕被误会是不想跑这一趟。

    “那个铺子吧,它有点不一样。但又确实都符合要求,我才说了出来。”

    林三树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铺子之前死过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一直没租卖出去。”

    凌星有些惊讶,“为什么死的?”

    沈回和沈来的视线也看了过来,显然是好奇。

    林三树带着人往外走,一边锁门一边说:“也是个小饭馆,是一对小夫妻经营,生意本来挺好的。前年他们五岁的儿子在饭馆里面吃饭,突然被卡了嗓子。”

    “怎么都抠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小夫妻发现儿子不对劲的时候,孩子脸都紫红紫红,都没来得及送去看大夫,就活活卡死了。”

    说着林三树唏嘘道:“估摸着是不想触景生情吧,坚持大半年实在坚持不下去,夫妻二人把铺子挂在牙行租卖,人离开了云霞镇,去了月湾镇。”

    禹朝信鬼神风水,做生意的人更信。

    死过人的铺子没人想租或是想买,加上也不是什么极好的地段,上好的铺子,因此一直无人问津。

    铺子就在糖坊街另一边的隔壁,糖水街。

    街名是跟着糖坊街起的,这条街卖糖水的确实也多。

    不仅是卖糖水的多,卖吃食的铺子也不少。

    蜜饯,糕点,饭馆,各种吃食摊子,完全可以说是吃货一条街。

    铺子在街中间地段,位置不好不坏。

    走在糖水街,这铺子突出的很。

    毕竟所有铺面,就只有这一个大门紧闭,甚至有一种萧条感。

    林三树又摸出他那一大串的钥匙,转几下后,选中钥匙开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空气中传来灰尘味。

    四人捂着鼻子跨过门槛,进铺子里。

    周围商铺的人,看见常年大门紧闭的铺子来人,也好奇的伸头出来看。

    他们是真有些吃惊,这还是铺子挂牙行后,第一次见有人来看铺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子不清醒的。

    铺子里面空间还算大,凌星估摸着有七八十平,做小吃店这个面积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来了,林三树也开始介绍铺子情况,“铺子除了门面,还有后院。有井、仓库、还有能另外住人的小屋。”

    凌星听说还有后院,眼前一亮,想要去看。

    林三树在前面引路。

    院子里的井周围还有围栏,凌星想到林三树说的孩子,应该是那对小夫妻专门拦起来,怕孩子摔进去的。

    不仅有围栏挡着,井上面还盖着石板。

    瞧着石板上的灰,已经好久没动过了。

    凌星轻叹一声,又去看仓库。

    说是仓库,就是一个二十平左右,四处漏风的小木屋。

    那屋顶还破了洞,仓库地面坑坑洼洼,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木头发霉腐朽味比较重。

    应该是屋顶长久未修,漏雨泡的。

    能住人的房子比漏雨透风的仓库要好一点,是泥砖盖的,顶上有茅草。

    也破旧的很,推门的时候,扬起的灰尘肉眼可见,给四人呛不轻。

    后院用泥砖砌了墙的,安全性还是有,不过不多。

    好在镇上夜晚的时候有小吏巡街,多少也算有保障。

    后院的面积比前面铺子大一些,泥屋和前面铺子有一道不规则的石板路连着。

    中间分出去两道,一道通向水井,一道通向仓库。

    下雨天的时候,不怕脚上都是泥泞。

    凌星能感觉到,前面的店主,是在用心的对待铺子。

    只可惜,造化弄人。

    林三树尽责的说铺子信息,“这铺子最开始的时候店家是要卖的,后来实在没人买,就说也能租。不过租金的话,是三年起租。但月租便宜,只要二两。”

    “还是那句话,要是诚心想要,我就再去把租金往下谈谈。”

    比起前面两家,二两的月租,是真的便宜。

    而且这铺子的后院让凌星很心动,离糖坊街也特别近,那么摊子上的老顾客就不会流失。

    后院的仓库和泥屋好好修整的话,甚至可以住在这里。

    阴天下雨不好走,也不怕没地方睡觉。

    凌星到底是现代人穿越,敬畏鬼神和风水,却并不迷信。

    其他人对铺子避之不及的原因,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凌星看那漏雨仓库,都觉得“眉清目秀”。

    凌星犹豫一会后问道:“买的话多少银子?”

    林三树站直了身体,两眼放光,“不贵,一百八十两,还可以再谈!”

    听到价格,凌星死心了。

    他每个月有二十四两左右的收入,其中要分出十两给凌月吃药,一两银子兄弟两花用。

    目前手里能用的有五十三两。

    铺子三年起租,需要七十二两,他租都还差着钱呢。

    沈回一直在注意着凌星,看出凌星对这间铺子更满意,低头轻声道:“哥夫不必担忧银子,我这里有。”

    凌星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他也不和沈回瞎客气,后面有了银子再还给他。

    得知凌星还是租,林三树也没多失望,不管是租是买,这个砸在手里许久的铺子,都是成功出手了。

    他保证道:“我即刻动身去月湾镇,想办法把租金谈下来些。”

    凌星笑着点头,“麻烦了。”

    铺子比想象中定的快,凌星的计划需要提前。

    用一个月修整,这样的话,年前铺子就能开业。

    第67章 第 67 章 “你一直在看我。”……

    凌星租铺子的事, 回家就和沈家人说了。

    之前他就说过年前想在镇上租铺子,年后能开张。

    光摆摊子,生意没办法做起来。

    沈家人早就知道凌星的打算,就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凌星自己也没想到, 也是赶巧, 正好遇见这铺子。

    第二天摆完摊子去牙行,林三树已经在等着。

    他昨天就去月湾镇, 找到店铺的主家, 把契书签好。

    今天就等着凌星看完没问题, 签名画押后,交易就成了。

    “按着月租二两, 一次交三年是要七十二两银子。我和人谈了, 说能去个零头,就七十两。”

    林三树也是磨了些功夫,把这二两银子磨下去了。

    再低他也没办法, 那地段和铺面大小,月租二两已经是顶便宜。

    要不是做生意的嫌晦气, 不可能是这个价。

    凌星对价格挺满意,看了一遍契书,没发现问题,就签字画押。

    和林三树说好了明天给银子交钥匙, 便带着他那份的契书和沈回, 沈来回家去。

    家里盖房子请的人多, 干的还卖力。

    这些日子下来, 房子盖的差不多了,比计划的时间要快许多。

    凌星观察过,给家里盖房子的都是好手, 人也都是本分老实的。

    镇上铺子的活,他准备从家里盖房子的人里挑几个。

    铺子也就后院需要动土,仓库和住的屋子要好好弄。

    但到底是租的,也不会推了重盖,顶多就是仓库花费点功夫,烂木头拆了替换上好的,住的泥屋子房顶修缮一番。

    后面要是能买下来,再想着要不要推倒重新盖。

    凌星问沈回借了四十两,写了欠条。

    沈回把欠条随手一揣,不是很在意。

    他倒是想光明正大的上交自己所有的银子,可惜没办法。

    加上沈回的银子,凌星手里一共九十三两。

    七十两用来租铺子,剩下的二十三两全部用来打铁锅。

    一个双耳铁锅,能放在大灶台上,做辣椒油,炸油条的话能用。

    一个平底铁锅,准备做些煎类的小吃,比如锅贴,生煎包,水煎包……

    后面一天到晚都在铺子里,有的是时间多做些不同种类的吃食。

    第二天交完钱,拿了铺子钥匙,沈呈山已经替凌星挑了五人,帮他修整铺子。

    王柱生父子二人就在里面。

    去镇上干也包吃,不过吃的不好,实在也是镇上没地方做饭。

    都是杂面窝窝配咸菜,但管饱。

    一天的工钱是六十文,不是日结,是干完了再给。

    凌星手里钱全花干净了,还有半个月才分账。他又不想再问沈回借,就想着活干完了再给。

    反正他也跑不了。

    从小柳村赶来镇上要时间费体力,又不是日结,吃的也不好,凌星的价格就给的高一些。

    要来的人还不少,六十文比二十文可多多了。

    吃不好但也能吃饱。

    而且吃的咸菜比他们自己家弄的好吃不知多少倍,在村民们看来,一点都没吃不好。

    王柱生五人在其他村民羡慕的目光下去了镇上,这边的活比盖房子也轻不少。

    一切安排好,凌星就等着铺子修整好后开张。

    ……

    山间芭蕉叶处。

    地上铺着芭蕉叶,凌星坐在上面,和沈回面对面。

    不远处,沈来带着乌雪玩的一脑门子汗。

    凌星以防万一,把沈来带了上来。

    又想着乌雪需要锻炼,顺便也带上来。

    沈回心里很想和凌星单独相处,但没失去理智,知道带上沈来更稳妥。

    他娘也能放心些。

    本来找这个借口,就是为了多和凌星在一起待着,让对方的视线多落在他身上。

    多个沈来也没什么。

    沈回看向有些出神的凌星,出声提醒道:“哥夫,专心看着我。”

    凌星闻言看来,一双眼睛里只有他。

    沈回眉头舒展开,满意了。

    学了两刻钟的无声辨认,听到沈回说结束后,凌星不由松口气。

    他感觉沈回这次教的很严格,一点神都不能走,只要他的视线稍微有所偏离,就会立即听见沈回喊哥夫。

    搞得他的精神高度紧绷,所有思绪全放在沈回身上。

    芭蕉叶每两天采一次,凌星感觉学习唇语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了。

    他学的磕磕巴巴,沈回教的却很细心。

    不过沈回费尽心思偷来的这点时间,在十一月初的时候也没了。

    天太冷,叶子干枯,随时可能下雪,不能再上山。

    而凌星的铺子也修整好了。

    铺子装修许七和屠海都帮了忙,一个帮忙联系木匠弄木头,一个时不时带着手下来溜达,替忙碌的凌星监工。

    同时也为了让周围商铺看着,这铺子是他们罩,以后见人生意好,别有歪心思,没事找事。

    不仅是后院整理修葺了一遍,铺子门窗也重新刷了一层油,锃亮锃亮的。

    凌星定做了牌匾,就叫“凌记小吃”。

    还做了幡子,上面画了卖的吃食样子,不识字的人只看幡子上的图案就晓得卖什么。

    铁锅还没打好,要十一月中下旬才能拿到手。

    凌星便没有增加新的吃食,而是择了最近的吉日开张。

    十一月六日,诸事大吉。

    糖水街关了几年的铺子重新开了门,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好一会,门口乌泱泱全是人。

    前段时间凌星和食客们说了在糖水街租了铺面,后面定下开张时间,也及时告知。

    因此小吃铺子开张这天,不少老顾客捧场。除此之外,就是许七带着一群小吏,还有屠海带着一群手下。

    沈家人和谢青崖,王隽也全来了。

    人也就显的多了些。

    小吃铺子里面一共有六张桌子,汤包蒸笼在门口放着,上面有个小棚子遮挡,不怕雨雪天。

    门口的另一边也安置了一张桌子,怕里面不够坐,外面也能应急。

    凌月这天还专门请了假,和小春小夏,加上沈来四人,在铺子里忙前忙后的帮着上汤包,收钱。

    现在有铺面了,猪皮冻,凉皮这些没有因为天气就不卖,反而添加了许多调料。

    如果在铺子买拌好的,多收两文调料钱。

    凌星的调料丰富,他还自制了花椒油,椒盐,胡椒粉,辣椒粉。

    想着麻酱凉皮的味道也不错,把芝麻酱也给做了出来。

    因为有芝麻油,这个做着简单。

    只需要把芝麻洗干净,再入锅翻炒。速度和时间要把控好,不然会影响芝麻的口感。过了的话,芝麻还会发苦。

    炒好的芝麻捏着酥,放凉后研磨碎。虽说磨着吃力,但后面慢慢磨出油来,会轻松许多。

    最后加入适量的芝麻油和盐、白糖进去调味,没有任何其他添加剂的芝麻酱,口感香醇,只有浓浓的芝麻香味。

    因着凌星这的调料多,有好多还是市面上没有的。就算是市面上都有,把这些买齐了都不知要花多少钱去。

    自己家调不出那么好吃的调料,不少人愿意花这两文钱,就为了吃的更好一些。

    铺子里桌位不多,许七和屠海过来纯粹是撑场子的,都没有堂食,全是买了带走,把位置留给需要的食客。

    他们的好意凌星收下,没过于客气,等着后面有机会还。

    凉皮可以做热食,现在天冷,开业这天不少人会点一碗热凉皮,拌上麻酱,加点其他调料,坐在铺子里吸溜吸溜的吃。

    给沈来和小春小夏馋坏了。

    凌月看到他们盯着凉皮发呆,从小荷包里掏出铜板。

    “哥哥,我要四碗凉皮。”

    凌星想说不要他钱,凌月道:“我想请小五哥还有小春小夏吃,谢谢他们对我的照顾。”

    这是孩子的心意,凌星收下钱,“要什么口味的?”

    “我要吃麻酱味道的。”凌月说完转头问:“小五哥,小春小夏,我请你们吃凉皮,你们想吃什么味道的凉皮啊?”

    听到凌月要请吃凉皮,沈来没啥顾及,咻的一下跑来,高兴的搂着凌月转了一圈后才道:“我想吃麻酱的,加点辣椒粉。”

    凌月前面被凌星说过,他现在是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其他的东西。

    所以对沈来动不动的搂搂抱抱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不再是如临大敌。

    他小脸红彤彤的,等着小春和小夏。

    曹满月听到凌月说的,本想说她来出钱。最后被徐有芳拉了一下,“阿月人小心思重,你让他花这钱,他心里能舒坦。”

    娘都这样说了,曹满月自是点头,放小春和小夏去吃凉皮。

    四个孩子口味差不多,凌月不太能吃辣,就没加辣椒粉。

    另外三个都加了辣,吃的斯哈斯哈无法自拔。

    给谢青崖也看馋了。

    不过他没能掏钱买,凌星在他行动之前,就把铺子里的吃食都给他和王隽上了一遍。

    “忙活一上午了,吃了垫肚子。别和我客气,我家里人也吃这些。”

    谢青崖闻言乐呵的坐下,拉着王隽一起吃。

    下午,忙完的武大力带着一家人来,汤包,猪皮冻,凉皮全都点了一遍。

    临走的时候问凌星需要多少肉和猪皮,他明天一早留下。

    因为有铺面,不是一天只卖两个时辰,肉和猪皮凌星是翻倍要的。

    现在天冷,要真卖不出去,也能多放一天。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东西也全卖完了。凌星只能对没买到吃食的食客们说明天再来,沈家人一起帮着收拾铺子,准备回家去。

    铺子里晚上不能没人,会有贼惦记。

    就算不放银钱,但面粉调料都是钱买的。

    现在的贼可不是眼里只有钱。

    女子哥儿不可能单独住在外头,不安全。

    沈回说他在铺子里住。

    沈归道:“我和二哥一人住一天。”

    他也要把腌菜弄到铺子里放着的,不好啥事也不干。

    沈家人没意见,凌星也只能点头。

    暂时这样吧,后面肯定是要雇人的,这里伙计都是会住店。

    凌星回到家吃完饭就开始数钱。

    越数越心惊,刨去成本,今天一天赚了近四千文。

    他估摸着原因,有凉皮和猪皮冻的调料赚了一些,还有屠海、许七带了不少人来捧场。

    以及营业时间变长,卖的多,赚的自然多。

    明天收益应该会少一些。

    翌日,天还没亮,凌星就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

    他是真的不想起,想赖床。

    但要开门做生意。

    顶着冷风洗漱,凌星被冻清醒了。

    要是在镇上有院子就好了,直接住在镇上,能多睡好一会呢。

    还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凌星叹一口气,可惜没钱。

    沈来也要跟着起来,好在他前面每天都早起锻炼,习惯了。冬天虽然冷的不想起,但也能克服。

    灶屋已经搭建好,不过做饭还是在临时的棚子里做,吃饭在灶屋里头。

    挡风又暖和。

    这天在外头吃,嘴一张,牙都能冻掉。

    凌星进灶屋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徐有芳看他捧着碗半天没吃一口,有些担心,“怎么了星哥儿?哪里不舒服吃不下饭吗?”

    凌星摇摇头,他就是有点提不上劲。

    “可能昨天太忙了,现在没缓过来。”

    “那不然今天晚点再开张?”

    “没事的娘,我都起了。”

    徐有芳点头,转身又给凌星做了碗糖水鸡蛋。

    “吃了补补身体。”

    凌星笑着接过,和沈来一人一半分了吃。

    吃完早饭,凌星和沈来一起去镇上。

    天上的星星此时还在闪烁,凌星手里提着灯笼,走的小心翼翼。

    落叶下的石头掩藏的很好,凌星一脚踢上,人往前摔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不明白那怎么会有石头。

    扑通一声,凌星摔倒在地。

    沈来紧张的跑过来,把人扶起,“哥夫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见灯笼倒在地上,沈来及时将其摆正,没让烛火点燃纸面。

    借着烛光,沈来看到凌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怎么了哥夫?”

    凌星沉默。

    这条山路走了一年,这是凌星第一次完全的摔下去。

    以至于真的摔倒的时候,他是懵的。

    他怎么会摔呢?

    怎么会……

    “哥夫?哥夫!”

    沈来喊了好几声,凌星终于回神。

    哥夫。

    凌星眨了下眼睛。

    明白了,因为今天,他的身边没有沈回。

    他之前从来没有摔下去过,是因为在摔倒之前,沈回已经拦住了他。

    也终于搞明白为什么今天一直感觉不对劲。

    因为沈回不在。

    这是沈回第一次不在他身边。

    所以他不适应。

    凌星皱着眉爬起来,掸去身上的枯叶,对担忧他的沈来说:“我没事,继续走吧。”

    沈来只好应一声,抬脚跟上。

    到铺子时,沈回已经起床洗漱好,正准备去武大力那拿肉。

    把肉拿回来,凌星和馅,擀面,开始做汤包。

    他先做了三笼,又烧了热水,给沈回当早饭。

    沈回吃完最后一个汤包,放下碗筷,他实在忍不住的问,“哥夫,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凌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沈回低声道:“你一直在看我。”

    凌星彻底愣住,他有吗?

    第68章 第 68 章 抛梁糕

    铺子外来了客人, 沈回没等凌星回答,起身去招呼。

    有铺子的好处就是不用背着很重的东西,也不用受冷。

    累肯定是累的,但不像前几天摆摊子, 人都被北风吹傻了。

    中午凌星用铺子的陶锅做了面条, 炒了肉酱当卤子,配上咸菜。

    沈来吃的喷香, 一口气吃两大碗。

    凌星怕他吃太撑对身体不好, 饭后拉着他走了好一会。

    碗筷是沈回收拾, 他站在井边,轻松的打上来一桶水, 仔细的清洗碗筷。

    凌星带着沈来在不远处活动, 视线时不时的就要飘忽一下。

    等反应过来时,眼睛已经看向沈回。

    他这是怎么回事?

    又不是多少年不见人,怎么今天总是控制不住的去看沈回在哪?

    凌星抬手轻捶一下脑袋, 搞不懂自己今天出什么问题了。

    沈回瞥见凌星的小动作,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放下手里洗干净的碗, 嘴角上扬,轻笑一声。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沈归来了,他今天晚上看铺子。

    走山路时,沈来抓着凌星的胳膊, “哥夫我挽着你走, 省的你再给摔了。”

    凌星有些不好意思, “那谢谢小五了。”

    沈回闻言上前一步, 因急切失了些分寸,手臂贴上凌星的肩膀,低头问他, “摔伤了吗?”

    沈回突然的靠近,侵占凌星的领域。凌星脑袋空了一瞬,莫名有些紧张感。

    “没、没有。”

    不知怎的,沈回的存在感似乎变强了。凌星有些不太适应的往边上躲,贴合的手臂分开,凌星的紧绷感减少许多。

    沈回没有离开,而是在观察着凌星的神情。

    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凌星看到沈回坐在灶屋里吃饭,没来由的笑了一下。

    好像就该是这样,终于“正常”了。

    结果第三天的时候,沈回看铺子没回来,早上自然不会出现在灶屋。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凌星吃着饭,忍不住叹气。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不想不知道,细细想来,这一年里沈回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们每天大量的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突然一下的改变,实在是过于的明显,根本无法忽视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提着灯笼离开家,凌星有些心不在焉。

    沈来依旧一直挽着他的胳膊。

    走到山路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哥夫、小五?”

    沈来提起他手上的灯笼往前照,惊讶道:“二哥你不是在镇上?怎么会在这?”

    凌星也震惊的看向沈回。

    沈回借着月光摸黑来的,这条路他早已烂熟于心,并没有打灯笼。

    他上前伸手,熟练的接过凌星手里的灯笼。

    又把寻好的树枝往凌星手中塞,轻描淡写的解释,“睡不着。”

    随后对凌星道:“小吏已经在镇上开始巡查,这个点不会有毛贼偷盗。”

    凌星愣愣的点头。

    他没敢张口问沈回,是不是真的因为睡不着。

    沈来的脑袋里除了玩就是吃,想不了别的东西,沈回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快到镇上的时候,沈回让他不要和娘说,他来接他们的事,怕娘担心他走夜路。

    沈来也没觉得不对,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二哥,我肯定不乱说。”

    沈回这一“睡不着”,就持续了半个月。

    搞得沈来私下没人的时候,劝沈回去看大夫。

    一两天睡不着还好,这一直睡不着是要出大问题的!

    还在契而不舍跟着凌月学字,看医书的沈来煞有其事道:“二哥,书上说你这是阴液不足,心火偏亢。【注1】是肾虚,得治!”

    沈回揉着眉头,“你那医书别看了,看也是庸医。”

    沈来脖子一梗,不乐意了,“我是神医!我一眼就看出二哥你有病!”

    “再说一遍?”沈回睨他一眼,神色淡淡。

    沈来缩回脖子,“我是庸医。”

    看大夫自然是不会看大夫,沈回自己知道,压根不是睡不着,只是犯相思。

    而且,就算真有病,这段时间也没空看大夫的。

    铺子里上新了吃食,忙得很。

    两口铁锅拿了回来,凌星当即扩张小吃种类。

    双耳铁锅炸油条,一根油汪汪,外酥里软的大油条卖三文钱。

    平底大铁锅一半做锅贴,一半做生煎包。

    两样都是底部酥脆油香,内馅咸香,鲜嫩多汁。出锅时撒一些芝麻,更添风味。

    锅贴皮薄,吃起来肉味更足。生煎包的皮厚些,但发酵过的面团蓬松暄软,肉汁浸透包子内皮,十分入味,也更压饿。

    两者即便是相同馅料,吃起来口感亦有所不同。

    锅贴售卖是一文钱一个,生煎包是三文钱一个。

    生煎贵在面皮用料上,馅料用的也比锅贴多。

    因锅贴便宜,口感也好,买的人很多。

    凌星新上的油条,锅贴,生煎包,做法上并不难。

    加上发酵面团的方子已经公开,有心的人试着做几遍,就能学会。

    不过因为需要用到铁锅,和大量的油,这个成本太高,暂时不会有吃食摊子做这些。

    倒是有几家饭馆跟着学,更新了菜单。

    卖的也不错,做的都是周围人的生意。

    凌星还是从食客们那听到的,对此也没有说什么。

    钱是赚不完的,他只要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好。

    凌记小吃铺很快就在糖水街站住了脚,铺子里生意好,不是没人有坏心思。

    不过因之前许七和屠海来过的缘故,加上沈回也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惹,有小心思的都只能压着,不敢真动手。

    十一月二十一日,天晴,大吉。

    沈家选了这里上梁,因有抛梁糕的习俗,意为高升,屋子里出将侯。

    这是美好的愿景,图个吉利彩头,一直延续至今。

    糕点普通老百姓抛不起,会用杂面饼子代替。

    沈家则是起了大早做馒头,个头不大,小小的够两口吃的。

    里面加了一些糖,有点甜味,就算是糕点了。

    听说沈家上梁,抛梁糕,村子里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小孩,能来的都来了。

    十里八乡盖房子上梁的少之又少,毕竟没新人落户盖房,也没那么多人发家重新盖房。

    抢抛梁糕的人越多,越吉利。

    沈家也欢迎村民来抢。

    凌星从灶屋探头,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怕被挤,又缩了回去。

    沈来带着凌月还有小春小夏在外头,仰着头时刻盯着站在屋顶上的沈呈山。

    他脚边有好几个大竹篓,里面全是做好的小馒头。

    沈来摩拳擦掌,今天要成为抢到小馒头最多的人。

    这样想的不仅是他,院子里的人都是这个想法。

    几乎人人都跨着个篮子,做足了准备。

    各个目光如炬,蓄势待发。

    竹篓里有一个馒头是点了红的,这个馒头代表着吉利,好运,鸿运当头。

    抢到的人,可以和沈家兑十个馒头,外加二两麦芽糖。

    沈来也想抢,他倒不是想要兑换什么,单纯就是觉得这个寓意好。

    吉时到,鞭炮齐鸣。

    随着一声高呼,“抛梁糕!”

    白花花的馒头雨点一样的从高处抛落。

    下面的人群一拥而上。

    “哎!谁踩我脚了!”

    “这是我抢到的!”

    “快抢啊丫头!别发呆!”

    徐有芳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转头问凌星,“星哥儿不去抢?”

    凌星怕被挤,“我就不去了娘。”

    徐有芳见他真不去,便带着曹满月和沈燕加入了抢馒头大军。

    “满月,燕儿,多抢点!咱晚上吃!”

    “好的娘!”

    五筐的小馒头撒完,沈呈山站在高处喊,“谁抢到了,吉利好运的鸿运当头馒头!”

    凌星靠在灶屋门口,听着沈呈山喊话,视线看向人群,也想知道谁抢到了。

    这可是独一份,还这么多人抢。

    抢到手还真要靠运气。

    人群里议论纷纷,都是问谁抢到的。

    凌星有些看不清,垫起脚看。

    刚看了两眼,他肩膀突然被人按了一下,手里被塞了个软乎乎的馒头。

    圆胖的馒头中间,点着红艳艳的点。

    凌星转身,看到沈回对他笑。

    “好运吉利,给哥夫。”

    沈来没抢到鸿运当头的馒头,有些丧气的往灶屋走,准备把他抢的馒头放在柜子里。

    结果就见他哥夫手里拿着个点了红点的馒头。

    沈来高兴的一蹦,对着高处的沈呈山挥手,“爹!看这看这!哥夫他抢到啦!”

    凌星回神的时候,已经被沈来推着穿过人群,接收村民们羡慕的眼神,来到沈呈山跟前。

    “哟,星哥儿这运气真好!独一份的东西,给你抢到了!来,爹给你换馒头和麦芽糖。”

    周围的村民羡慕坏了,都想着要是他们抢到就好了。

    孩子们是最羡慕的,因为有麦芽糖。

    凌星又在一众羡慕的眼神中,抱着馒头和麦芽糖回灶屋。

    他把点了红点的馒头留下,其他的全给四个孩子分。

    四个孩子还是最爱吃麦芽糖,没管馒头,头碰头凑一起分糖吃。

    看到有其他的小豆丁围过来,他们也给小娃娃们分了些尝味道。

    家里现在不缺他们吃的,也愿意分享这来之不易的甜蜜,让更多的孩子尝到糖的甜。

    馒头外皮脏了,凌星倚靠着墙,用手撕皮。

    乌雪扫着尾巴仰头,等着凌星给它丢好吃的。

    有红点的那部分凌星直接扔了,其他地方的皮丢给乌雪吃。

    很快,馒头就剩下干净的内里,凌星的手一顿。

    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环顾四周。见没人看他,这才把馒头放到嘴边,慢慢的吃起来。

    嗯,甜的。

    房子上梁后,盖的就更快了。

    家里瓦片什么的早都准备好,年前肯定能住上新屋。

    十二月初,糖水街也有两家吃食铺子卖起了锅贴和生煎包。

    这两家是冲着有钱大家一起好好赚去的,价格和大小都比照着凌星的来,没有说故意降价来抢生意。

    这种良性的竞争,凌星不觉得有什么,依旧是保持本心,做好自己。

    倒是沈来急的不行,觉得生意被抢走了。

    他已经看到好几次,有食客等不及,去了另外两家买。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但凌星晚上数钱,发现收益没有太大的起伏。

    因为人流在增多,食客们口口相传,铺子名声打出去,来买的人多了。

    他每天做的量有限,全部都能卖完,不管中途有没有去别家的,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

    沈来每天气鼓鼓,像胀气的河豚,凌星怕他找人算账,拉着这娃讲了大半宿,他真的没因为那两家铺子少赚钱。

    孩子是好孩子,听明白后就不气了,招呼客人的时候更卖力,心里还是想把客人都留在自家铺子里。

    凌星笑着随他去,准备过年给沈来包个大红包,奖励他。

    年前,沈家的砖瓦房按着计划的时间盖好了。

    家里收拾搬家具这些,徐有芳没叫凌星和沈回干,有赵家兄弟帮忙,不差他们两人。

    因此凌星一直开着铺子,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关门。

    禹朝过年也有除夕守岁。

    凌星想过个好年,计划着除夕到年初五都不开门。

    二十九这天,是今年铺子开业的最后一天。

    外面下起了雪,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李徽缘放下手里的油纸伞,露出眉清目朗的脸,满眼都是凌星。

    “一直在家里读书,才听说你开了铺子。匆忙赶来,失礼了。”

    凌星许久没有见李徽缘,瞧着人似乎瘦了,不过眼神比起之前更加的坚定。

    还有三个月就要考试,没有茫然,反而坚定,这是好事。

    凌星笑着招呼人进来,“三郎快进来。”

    这些日子凌星养的很好,他骨相优越,现在脸上长了肉,气色又好人又白嫩,笑起来漂亮的晃眼。

    李徽缘看的一时愣神,反应过来后,耳朵悄悄红了。

    跟着凌星进铺子,才发现里面还有人。

    沈回正冷着一张脸,比外头的风雪还刺人。

    李徽缘怔愣片刻后,微微一笑,对沈回礼貌颔首。

    沈回眼眸微垂,头一点,算是打过招呼。

    之前李徽缘帮过忙,凌星对他很感激,没叫沈来招呼,是他自己来。

    李徽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沈回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真想把这家伙丢雪地里面醒醒脑子。

    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凉皮和一笼汤包,李徽缘用帕子擦嘴,视线时不时的落在凌星身上。

    凌星没察觉到,收拾好碗筷后,拿了个小坛子出来。

    “三郎,这里面是腌的咸菜,你带回去吃。喜欢吃再来拿,我这管够。”

    李徽缘眼眸一亮,没有任何的推脱,笑着接过,“我一定会好好吃完。”

    凌星赶着关门回家,没想多寒暄,点头道:“好,那明年见啦三郎。”

    还想再聊一会的李徽缘有些失落,随后又高兴,“明年见,凌哥儿。”

    沈回沉默的收拾,只觉得李徽缘的笑刺眼,“明年见”这三个字也异常刺耳。

    啪的一声响,陶碗被捏碎了。

    沈回冷着脸蹲下身去捡碎片,却因心里不高兴难受,不小心划破了手。

    “二郎你手破了?”

    凌星忙掏出帕子,抓着沈回的手,给他按住伤口。

    沈回另一只手垂着,不由自主的蜷缩指尖。

    他盯着凌星的鼻尖看,“哥夫,其实李三郎没成亲,你叫他三郎不太好。”

    正给沈回按伤口的凌星随口道:“可我也叫你二郎啊。”

    沈回自然接话,“我们关系亲厚,他不一样。”

    “叫李三哥最好,不怕被人听见说什么闲话。”

    凌星想到于桂香那张嘴,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好,下次叫他李三哥。”

    沈回勾唇一笑,有些不舍的抽回手,“嗯,快收拾好东西,我们回家过年。”

    ……

    赵家的兄弟们年前带着银钱回了家,赵长命听说沈燕不回去,心里难过也不敢说什么,只说年后他下来接人。

    沈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抱着孩子叮嘱,“过年有肉你就吃,别再省着了。”

    赵长命直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今年过年沈家热闹的很。

    村子里不少人过来拜年。

    来的人无一不夸沈家的房子好,进来都不觉得冷。

    这当然是夸张的话,屋里不冷,那是放了炭盆,可不完全是因为砖头。

    新房子布局和之前一样,但住的和之前不太一样。

    东面的主屋现在是徐有芳和沈呈山住,凌星带着凌月住在西面。

    原来沈归一家四口的屋子,扩建了,拐角加了一间屋子。

    北面的是沈来住,南面的房间大,是沈归和曹满月住,拐角的那间给小春和小夏。

    沈回还是住灶屋那,不过房间变大了很多,还专门安了个木门。

    现在因为沈燕在家里住着,沈来暂时还是和凌星睡,他的屋子让沈燕带着孩子睡。

    西头房里,凌星在教沈来认字。

    凌月和沈回要参加今年的童生考试,这个比李徽缘考秀才还早大半月呢。

    考完后正好出结果,过了童生能连着考秀才。

    没过的,那只能来年继续。

    趁着过年在家,沈回和凌月全去了王隽那,早出晚归,忙着读书学习应对二月的考试。

    凌月没时间,于是教沈来识字的活,就落在凌星头上。

    他教了几个字,人被炭火烤的晕晕乎乎,便把窗户又开了一些。

    沈来练习字的时候,他往门口坐透气。

    堂屋空间大,虽然也有炭盆,不过门口还是有些凉气的。

    凌星没敢出去,因为堂屋里,徐有芳带着沈燕,曹满月,和王春霞还有几个交好的婶子聊天。

    他出去会被拉着说话,他又不晓得说些什么,思来想去还是不露面的好。

    王春霞搓着手,在炭盆上两面烤,“有芳啊,你家二郎年纪挺大了吧,有没有二十五?”

    徐有芳看着炭盆,“十月刚过二十四的生辰。”

    王春霞哎呦道:“那过年算再长一岁,有二十五了。”

    徐有芳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现在并不想提起沈回。

    自从发现沈回心思歪了后,她基本上都不和沈回有什么交流。

    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沈燕和曹满月也感觉得到家里老二和娘之间有事,但两人都不说,她们也不敢多问。

    这会听到王春霞提沈回,两人面面相觑使眼色,准备打断王春霞,不让她继续在娘面前提沈回。

    两人没干过这事,要做心理准备,在心里提前练习。

    王春霞的话比她们的动作快,张嘴就来,“二十五不小了,咋没说媳妇夫郎?”

    “你家现在盖了砖瓦房,十里八乡也没几家住得上这房子。他跟着他大哥夫也赚钱,今年说一个赶紧成婚,快的话,你明年都能抱孙子了。”

    王春霞边说边打量沈家的房子,心里是一百个满意。

    其他几个婶子面露懊悔之色,开口晚了,叫王春霞抢了先!

    徐有芳环视一圈,呵呵一声。

    “你们想给我家老二介绍说媒?”

    几人连连点头。

    沈家今非昔比,正好老二没成婚,谁家没个姑娘哥儿的,那肯定是想的啊!

    更何况还听说沈回要参加科考,不管结果如何,肯定是识字的。

    以后就算没考上,识字的人也比不识字的有本事啊。

    在县里都能找到活干。

    要是考上了,那更不用说,别说村里的女子哥儿想嫁,就连镇上县里的都能找人来说媒。

    长得魁梧,气势凶点怎么了?

    人识字,有钱,皮相好啊!

    沈燕和曹满月心里也有些着急沈回的亲事。

    之前家里穷张罗不了,如今家里有条件,结果娘好像忘了一样,提都不提。

    沈燕悄悄推了一下徐有芳,“娘,你咋说?”

    徐有芳抠手指上的肉刺,往前一扯,有些疼。

    “你们想介绍就介绍吧。”

    她心里也是不死心的,介绍也好,看的人多了,万一就有心动的呢?

    王春霞几人得了话头,乐不可支。

    “对了。”王春霞压低声音,凑到徐有芳耳边,“你家凌哥儿,他改不改嫁?”

    第69章 第 69 章 二合一

    改不改嫁?

    问得好。

    徐有芳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这十里八乡哪个汉子配的上我家凌哥儿?”

    王春霞嘴角一抽,脸上笑意不减。

    要不说以前是有钱人家,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把不想让人改嫁,说成是对人极其重视, 觉得其他汉子配不上的, 还是头一回听。

    但不得不说,这话好听啊。

    而凌星如今又漂亮聪明, 还有钱, 也担得上。

    要是给她, 她也不愿意放人改嫁。

    最好是能一直留在祝家。

    不过这想想也不可能,凌星年纪小, 长得也好, 就算是现在不改嫁,以后也肯定会改嫁的。

    到时候沈家再舍不得也没用,律法可不同意。

    王春霞和几个婶子听出徐有芳的意思, 都闭嘴不再提凌星改嫁的事情。

    全都算着时间等,就不信真能给沈还守一辈子。

    也不是说不能守, 她们也听过不少情深意重真的愿意守的。

    可人家那些要不是有孩子,要不就是真的相处多年的。

    凌星和沈还,满打满算三天。

    能有啥感情啊。

    改嫁是迟早的事。

    如今沈家因为凌星在,日子过的好起来, 沈家人不乐意听这话也情有可原。

    王春霞立马笑着转到沈回身上去。

    “我家大儿媳有个妹妹, 那模样是真的不错。”

    徐有芳提醒道:“最好是哥儿。”

    汉子成亲基本上首选的都是女子, 除非是家里穷说不上女子才会说哥儿, 也有少部分是就喜欢哥儿,不喜欢女子的。

    沈家现在青砖大瓦房住着,并不差钱。

    想来是后者。

    王春霞话音自然一转, “我二儿媳家的老七是个哥儿,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这可是合着亲家公亲家母优点长的,今年十六,提亲的都排队呢。”

    这话不是王春霞吹牛,而是真的。

    孙小年她见过,长得是真不错。家里也宠,想在家多待两年享福,这才十六都没定人家。

    不然乡下的女子哥儿,十四五就相看,十六七都成亲了。

    “就是胆有点小,你家二郎看着唬人,他怕是能被吓破胆。”

    王春霞也没讲虚的,孙小年哪哪都好,就是胆小。这得提前说清楚,可不能叫沈家人觉得她诓骗了。

    徐有芳对此不在意,“没事,女子觉得实在是好的,也能介绍。年后二郎考完试了,那时候天也暖和点,就能走动起来。”

    有了徐有芳的话,几个婶子心里都有了人选,离开的时候神清气爽。

    都摩拳擦掌的想要促成这段亲事。

    西头房的门帘后,凌星揉着发麻的腿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坐下,用手不轻不重的捶着腿发呆。

    “哥夫?”

    沈来喊了好几声,凌星终于回神抬头,“怎么了小五?”

    “我字写好了。”沈来把纸递过去给凌星检查,“哥夫你最近有心事吗?总是在发呆。”

    凌星捏着纸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出沈回的模样。

    像是怕被人发现,凌星连忙摇头,心里莫名有些惊慌,“没有啊。”

    沈来越看越觉得这就是有事,见凌星不愿意承认,也没说什么。

    家里要给沈回相看的事情,徐有芳让大家先瞒着沈回,等他科考完再说。

    省的他心里记挂着其他事情,考试的时候分心伤神。

    凌星跟着沈家人一起点头,看起来心事重重。被沈来看在眼里。

    晚上沈回和凌月顶着大月亮回家,沈来一反常态的留在灶屋准备热水。

    他挪到凌月身边,小声问他,“阿月,哥夫最近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事?”

    凌月拧干布巾,热气腾腾的布巾覆盖在脸上,驱散了冷意,脸部开始恢复知觉。

    他揉了两下脸后摇头,声音在布巾下有些失真,“没有啊,怎么了嘛?”

    沈来挠头,也奇怪的很。他这段时间天天都和哥夫在一起,的确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好端端的哥夫怎么会经常走神呢?

    他在意凌星,怕凌星心里有事不说,自己憋着难过。

    眼下听凌月也说没有,又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怕凌月跟着他提起担心,没有提更多。

    “没什么,对了阿月,你最近读书感觉怎么样?要考试了,会紧张不?”

    凌月诚实的点头。

    自然会紧张。

    沈来又开始开导凌月,说他读书厉害……

    沈回耳朵里听着两孩子的声音,倒水的时候看向西头房的方向。

    担心,却不能过问。

    虽然沈来后面转移了话题,但凌月也是不放心哥哥,睡觉前问了凌星有没有事。

    凌星知道自己总发呆想事情,被俩孩子当成了件大事对待,无奈想笑的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他摸摸凌月的头,“哥哥没事,放心吧阿月。”

    沈家今年过了个富裕的年,往年桌上没有一口荤腥。

    今年似是要把之前没吃的都补回来,鱼肉齐全不说,还买了不少的糕点。

    光鱼菜就有煎鱼,炖鱼汤,红烧鱼。肉有猪肉和羊肉,每个肉又是三道不同的菜。

    主食不是面条就是白米饭,还有凌星带着沈家人一起包的饺子。

    天冷包的多,直接冻起来。

    不想做饭了就直接烧水煮着吃,味道好的不行。

    凌星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饺子蘸芝麻油,这芝麻油香醇的很,和加了添加剂的完全不一样。

    是真的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饺子的馅料也是肉馅,沈家人吃肉吃到最后都有些伤了。

    一道白菜煮冻豆腐,成了饭桌上的新宠。

    凌星吃着吸饱汤汁的冻豆腐,心想不管是什么,还是适量,搭配着来好。

    太荤太素了都不行。

    年节里在家里猫冬,连吃好几天大鱼大肉,也该出来活动筋骨。

    上元节之后才算是出了年,凌星铺子初六开门,还是在年里面。

    他没急着开张,而是带着早备好的节礼,给屠海,许七,武大力还有书铺掌柜,画材掌柜,粮铺掌柜送去。

    这些都是去年对他有帮助,或是交集颇多的。

    并没有多贵重,但是他的一份心意。

    林县令那,他在年前就送了两坛腌菜去。金银珠宝林县令也看不上,山珍海味,人家早吃腻了。

    凌星没别的送,就送了腌菜,也不知道县令爱不爱吃。

    镇上的几个收到节礼,都很高兴。

    屠海更是一口一个好兄弟,笑的豪放,让他文质彬彬的面具破裂,露出里面的一丝匪气。

    似乎是有所察觉,屠海及时收敛,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折扇,冻的直哆嗦也要维持玉树临风的样子。

    凌星搞不懂他,但依旧投其所好的送了一把扇面书卷气十足的折扇。

    当着人面就拆礼物不太好,屠海在凌星走后才知道节礼里面有这把扇子。

    扇面上的字行云流水,铁画银钩,实在是漂亮的很。

    他爱不释手,当即喜新厌旧,换上了更符合他气质的新折扇。

    书铺掌柜收到意料之外的节礼也很高兴,他给凌星厚厚的一沓纸,还说了许多和科考有关的。

    吃的用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凌星对科考两眼一抹黑,并不清楚,想着去一趟县里打听。

    现在有书铺掌柜告知,还如此详细用心,他也很感激。

    送完节礼回铺子已经大中午,凌星随便做了吃的,开始正式营业。

    年节里出来的人还挺多,凌星很快就忙了起来。

    ……

    大禹科考规定,参考者过县试、府试后便为童生,此后有资格参加院试,中者便是秀才。

    县试、府试三年两次,院试开始,都是三年一次。

    今年正好卡上三年大考,若是有文曲星,能一路从童生考到进士。

    县试、府试分别在县城和府城考。

    两个全过了,就要去州城考院试。

    县试考一天停三天,出了成绩榜上有名,另有三天时间去府城,府试也是考一天停三天。

    成绩就是三天后出。

    府试也过那就是童生,拥有三月去参加院试的资格。

    不管怎样,这次考试是要出远门的。

    历朝历代的科考时间都有所出入,全看当权者如何排。

    禹朝把前面的考试定在初春,正是冷的时候,凌星也没办法,只能给凌月准备护膝,不然他的腿受冷会受不了。

    沈回知道凌月腿伤,从箱子里拿了之前收藏起来的皮子。

    是狐皮,鞣制的很好,毛发柔软水滑。

    他把皮子塞给凌星,“现在出去买也买不着这样的皮子,再不用也会放坏,足够做一对护膝。”

    凌星知道这是沈回想让他收下才说的托词,皮子保护的很好,怎么可能像他说的,再放就会坏。

    事关凌月,凌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便收了下来,后面会注意一下市面上有没有好皮子,给沈回买。

    凌星会做针线活,仅限于缝补。护膝他真不会做,徐有芳没等他张口,就先来找了凌星。

    把沈回给的皮子拿去,替凌月做护膝。

    凌星铺子开的时间只有两个月,但他赚的是真不少。

    光自己手里赚的,去除凌月的药钱,已经有七十六两。

    欠沈回的银子年前就给清了,手里还有三十六两,他准备买好点的暖手炉,再备点其他考场可以用的东西。

    考场允许自带炭火,忘记带的还可以问考场里的小吏买。

    毕竟皇帝是要选拔人才,不是为了要冻死人。

    也有热水提供,但被褥这些就没有了。

    也不准带,怕有人里面夹带东西。单层的毛毯可以,检查没有问题,是能披着御寒。

    按着书铺掌柜说的,保暖用的方面,炭的话,最好买没有大烟的好炭,用着不呛。

    炭盆也需要自己带,不带也可以和考院买,价格和外面差不多,虚贵十几文。

    这个东西重,有不少考生是不愿意背着去考试的。

    能读书的虽然也会穷,但是这十几文咬咬牙也能多花,还能省下力气应对考试乐得轻松,何乐不为。

    凌星想到凌月那小萝卜头,把重重的炭盆从购物清单中划掉,到了考院多花十几文买就是。

    手炉外面罩着的布料不可以是夹层的,不能有花样,最好是纯色,什么也没有。

    衣服也是,鞋子里面的鞋垫,袜子,全部不可以有夹层,花样。

    吃的一般就是饼和糕点,带个小碗,考院供应热水。

    火折子和蜡烛是考院供应,数量有限制,用完就没了,考生自己不准私带。

    笔墨砚自己备,纸张考院统一发放,考院里的纸张,不可以带出来。

    凌星脑子里过了一圈,第二天就去镇上买东西。

    他什么都买了两份。

    不得不说科考真花钱啊,全都买齐,花了十八两。

    要不是之前林县令送了好的笔墨纸砚,他得重新备,花的更多。

    凌月的那份,凌星直接放屋里。

    沈回的那份,他带上,趁着家里人睡着,去敲了沈回的门。

    怕被发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凌星声音压的很低,“二郎,是我。”

    听到声音的沈回猛的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哥夫什么事?”

    凌星看到沈回衣襟凌乱,胸口若隐若现,长长的头发垂落,微微蜷曲,野性十足。

    他莫名的有些脸热,悄悄移开视线。

    “我给阿月备科考用的东西,给你也备了一份。”

    沈回低头看到凌星怀里抱着的小包裹,勾唇一笑。

    瞥见凌星有些逃离的视线,他磨了一下牙,像是故意一般的重复,“哥夫给我备的?”

    凌星点头,把包裹往前塞,“你拿着。对了,明天开始不要和我去镇上了,你在家好好看书。”

    沈回没有看转到他怀里的包裹,而是盯着凌星的脸。黑暗中,他的视线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可我想和哥夫一起去。”

    凌星皱眉道:“不行,考试要紧,你在家好好看书。”

    沈回轻笑一声,压低的嗓音像带着钩子,“哥夫好凶。”

    凌星摸一下发痒的耳朵,觉得自己哪出问题了,沈回很平常的一句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他故作镇定的绷着脸,煞有其事的点头,“嗯,你知道就好,我走啦。”

    ……

    县试日子定在二月十日,凌星为了能让凌月沈回好好考,说服了沈家人让二人提前两天去县里。

    这是凌月第一次参加考试,他还那么小的年纪,凌星这次是跟着一起去。

    怕凌星一个哥儿出什么意外,徐有芳说陪他一起,不过最后也没陪成。

    是谢青崖陪着凌星去的。

    谢青崖对科考流程有了解,徐有芳怕她去了再因为什么也不懂出差错,知道谢青崖懂这些,也是很愿意和凌星一起去,便点头同意了。

    谢青崖也同凌星说了许多关于科考的,和书铺掌柜说的那些差不多,补充了不少的细节。

    王隽则是和沈回,凌月详细的说明了。

    他参加过科考,说的都是考场里面会遇到的事。

    比如不要喝太多水,吃的不要太饱,不饿的发晕就可以,蜡烛要小心使用,吃东西的时候要把纸张收好。

    还让他们带个香包,进考舍就不准出去,在狭小的空间里吃喝拉撒。

    恭桶就在考舍里面,香包是为了放鼻子下抵挡臭味。

    最好的办法就是忍过这一天,少吃少喝没什么问题。

    连考三天的不好忍,香包必不可少。

    但王隽还是提醒他们尽量备着,毕竟自己不用恭桶,没办法让周围的人也不用。

    考舍都是连着的,味道传的很快。

    运气不好遇到个拉肚子的,那味道更别提。

    听过谢青崖和王隽说的,凌星又给凌月和沈回补了些东西。

    沈家二老知道凌星给凌月备东西的时候,顺手给沈回备了。

    沈呈山要给凌星补钱,沈回拦住了,说他自己补就行。

    徐有芳没搭理沈回,直接掏了银子给凌星送去。

    除了做活、开铺子外,不能给老二一点和星哥儿多接触的机会。

    要不是因为凌月一起去科考,哥哥要送弟弟,她都不会同意星哥儿跟着去县城。

    科考前两天,凌星四人一起租了马车,提前赶去县城。

    来科考的不算多,归根究底还是书籍没有彻底开放,读书难度增加,读书的人自然会少。

    不过这到底是改命的机会,再少也少不到哪去。

    至少县里好点的客栈全部住满了。

    幸好谢青崖跟着一起来的,他在县里有认识的人,去了这家借宿。

    人叫柳青玉,是个哥儿。

    家住在桂花巷,巷子口有棵大桂花树。

    柳青玉也是个苦命人,今年十九了也没有嫁人。

    爹娘在六年前因意外离世,他身为大哥,拉扯着三个弟弟妹妹,活的很不容易。

    又因放心不下弟弟妹妹,一直没嫁人。也没人敢娶,娶了他,就是娶了他一家。

    柳青玉爹娘还在的时候,有一些的积蓄,院子是半砖半泥,让孩子们在这世上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活下去。

    谢青崖和他认识,是三年前的事。

    他恰好和王隽来县里,遇到柳青玉的大伯娘带着人,要抢柳青玉爹娘留下的房子。

    柳青玉当时以死相逼,镰刀架在脖子上,割开了口子,红着眼睛怒吼,他死前也要拉着人一起死。

    这股不要命的劲,把想吃绝户人的念头压了下去。

    盘算着等柳青玉嫁人后再来占房子。

    人是走了,但柳青玉也因为流血过多昏迷。谢青崖撞上求救的柳家弟弟妹妹,帮着把人送去看大夫,垫付了银钱。

    幸好及时,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柳青玉看到救命恩人谢青崖来,很是高兴,同时也警惕的看向凌星三人。

    谢青崖知他过的小心,警惕是正常,便及时介绍,“星哥儿是我的好朋友,这个是他弟弟凌月,这是他小叔子,沈回。他们都是来县里参加科考,好点的客栈没房间了,我就想到你家。”

    “咱们按着客栈的钱给,柳哥儿能匀出一间屋子来不?”

    这间屋子是给凌月和沈回住的,谢青崖和凌星想着没地方住就回去,等科考那天再来也一样。

    柳青玉听完后放下了戒心,这是恩人想着他,才带人来住,让他赚钱。

    他热情的笑道:“有!两间也能匀的。我家里什么不多,就是房间多。”

    爹娘盖房子留足了房间,他们去世之后,弟弟妹妹年纪又小,晚上睡觉害怕,那时候都是凑在一起睡的。

    后面大了一些才分开,现在虽然不能同榻,但是在一间屋里打地铺完全可以。

    能匀两间更好,凌星四人跟着柳青玉进了院子。

    柳家的三个弟弟妹妹都在,柳青玉最大今年十九,老二柳青叶十五,也是个哥儿。

    老三柳青草是男子,今年九岁,最小的妹妹叫柳青雪今年七岁。

    爹娘去世的时候,小姑娘才一岁大。

    四个孩子,只有老三能立户。但年纪还没到,要十岁才行。

    也难怪会被亲戚企图吃绝户,占房子。

    要是柳青玉当时没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房子根本就保不住。

    柳青玉把弟弟妹妹们收拾的很干净,三个孩子自幼没了爹娘庇护,见多了牛鬼蛇神,胆子都有点小。

    不过对柳青玉很维护,自从柳青玉进院子,就都围着他,做出防护的姿态。

    凌星能感觉到他们怕沈回怕的要命。

    虽然沈回什么也没做,但他实在太高大,又没个笑脸,气势又凶,看着确实吓人。

    就算是怕,柳家三个孩子也没离开柳青玉半步。

    他们都被柳青玉当年那一刀吓怕了,怕大哥也离开他们再不回来。

    要不是看到谢青崖在,凌星一点也不怀疑,这三孩子会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柳青玉也知道弟弟妹妹们不清楚怎么回事,心里会害怕,低头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听说是来科考借住,每天还给钱,三个孩子眼里的防备少了,多了些热情。

    柳家屋子收拾的很干净。

    凌星和谢青崖住的是柳家老二住的屋子,凌月和沈回睡柳家老三的屋子。

    吃饭是凌星和谢青崖出去买食材,调料,借柳家的灶屋做,给点柴火钱。

    柳青玉帮着打了一桶水,看到院子里拿书读的凌月,心中一片感慨。

    这孩子这么小就读书科考,真厉害啊。

    凌月心无旁骛的读书,他想过这次的童试。

    在柳家住的这两天,柳家人安静的很,连跑跳都没有,怕打扰了两个读书人。

    凌星结房费是日结,每天给的时候都多给了二十文,为他们的悉心体贴。

    柳青玉需要这些钱养家,他没有不要,在接过后诚心的说了声谢谢。

    对待凌星他们的时候,也更加用心。

    科考考场距离柳家有一段路,科考当天,四人到的时候,考院已经排着队。

    检查的小吏冷着脸,动作粗鲁。

    考生们敢怒不敢言。

    凌月小大人一样排在队伍里,引得不少人注视。

    没别的原因,年纪太小了。

    一个小萝卜头竟然来参加科考,真是家里有钱烧的慌。

    参加考试也是要交银子的,排队的人都只以为是哪家有钱人的孩子,花钱来体验一下。

    凌月屏蔽外界的视线和声音,在心里默默的回想书本上的知识。

    童试比起其他的考试是最简单的,是死记硬背都能过的,全是书上的东西,不需要太多的个人见解。

    它只是科考的敲门砖。

    但即便是最简单的考试,晦涩难懂的文字,也将不少人挡在门外。

    有许多人,考了许多次,都没办法真正的进科考这道门。

    凌月很小,排到他检查的时候,小吏还愣了一下。

    周围有不少小吏,大家看到他感到新奇,这么小的娃娃,考院里面受得住吗?

    “你好,这是我的考试牌。”

    科考报名后会发考试牌,这是进考院的凭据。

    小孩声音有些沙哑,态度礼貌,长的又好看讨喜,让检查的小吏不由自主的松开眉头,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虽说对凌月的态度不凶,但检查还是严格的,不然要是出事,可是要掉脑袋。

    凌星准备的东西都是严格按照要求标准,没有一点的逾矩,让凌月的检查时间也缩短不少。

    凌月后面就是沈回,小吏同样也是一愣。

    检查过这么多次的科考,还是第一次遇到沈回这般高壮的。

    这人不该来文考,该去武考才是。

    沈回在外不怎么爱笑,天生冷脸,再好看俊美的脸,也没什么人敢凑近欣赏,被他的气势吓的有多远站多远。

    一米九的大个头,站哪都像一座“山”,让人很有压迫感。

    检查的小吏也不例外,他简直就是顶着压力在查。

    进考场前的检查不仅是查篮子,也要脱衣服,散头发。

    小吏仔细检查完后,还偷看一眼沈回,瞧着人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这才松口气。

    天晓得他刚刚检查的时候,有多怕对方急了烦躁,给他一拳。

    沈回和凌月的考号分的比较远,不在一片区域,进考场后就不见人了。

    凌月年纪小,考场里面的小吏看到他,也心生喜爱,好心的帮他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座位。

    沈回视力好,同样没走什么弯路,早早入座。

    两人运气都挺好的,考舍屋顶没有漏,板子也没有洞。

    分到的恭桶也完好,没有坏。

    听王隽说,有的恭桶用的时间久,考院也不换,分到坏恭桶的考生,更难。

    就是空间真的狭小,只够一个人坐着和半躺。

    凌月个子小还好,不会有那么重的压抑逼仄的感觉,但他坐着有点够不着,写字只能站着写。

    沈回要遭大罪,他个头大,人进去后都不好动身。

    坐直了的话,发髻和考舍顶差一点就能接触到。手臂稍微动作一下,就能碰到两边的墙壁,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外面巡查的小吏看到沈回,都不由替他感到难受,这和固定坐在囚车里也没啥区别了。

    身体心理的双重折磨,能考好吗?

    小吏摇摇头离开,并没说什么话。

    科考,运气也很重要的。

    考生全部进去后,小吏又等了一会,见时辰到了,才敲一声铜锣,“县试开始!闲杂人等退开!不遵循者,仗责五十!”

    喊了三遍,送考的人往后退散,随后考院的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谢青崖和凌星没有在考院附近等,而是逛街去了。

    说逛街也不对,因为凌星一直在看各个医馆、药铺。

    在看了两家医馆,三家药铺后,谢青崖忍不住问道:“星哥儿想买药还是看病?”

    凌星摇头,“想学医。”

    不是他学,是替沈来看。

    自从孙大夫那件事之后,沈来对学医的决定没有一点动摇和改变。

    学字看医书也很认真,现在他已经认识了凌星和沈回教的药材,林县令家塞的医书也看了一半。

    凌星确认沈来是真的想学医,那他就想办法成全。

    谢青崖以为凌星想学,有些吃惊,“你不做吃食了吗?”

    凌星知道他误会,解释道:“不是我,是小五。”

    大概和谢青崖说了孙大夫来沈家的那件事,谢青崖也叹息一声。

    “那孙大夫的态度其实是大部分大夫的态度,小五想学医,难。”

    凌星何尝不知道呢。

    他在镇上的时候已经悄悄打探过,没有收哥儿的。

    想着县里可能会有机会,正好这次来看看。

    但前面的两家医馆,三家药铺,里面全是男子。

    两人逛了一上午没头绪,凌星请谢青崖去酒楼吃了顿大餐。

    谢青崖生意不做陪他出来两天,是要好好感谢才是的。

    有好吃的谢青崖就高兴,也没和凌星客气,两人大快朵颐的吃了顿饱饭,一扫上午的愁闷。

    下午凌星和谢青崖逛了逛首饰铺子,他们穿着普通,进铺子也没伙计招呼,但伙计的视线是紧紧盯着他们的。

    怕他们偷东西。

    凌星也不在意,逛一圈就走。

    谢青崖更不在意,看就看,又不会少块肉。

    就是不明白凌星好好的咋又看起了首饰铺子。

    这也不是不能说,见谢青崖好奇,凌星直接说了。

    “娘做的绒花可以扩大生意了。”

    之前没想扩张,徐有芳也是想慢慢来。现在她觉得可以进一步,便托凌星看看县里铺子,绒花放进去,能不能有市场。

    谢青崖知道绒花,凌星还送过他好几套呢。

    都特别好看,他晚上会关起门戴给王隽看,王隽挺喜欢的。

    “星哥儿,你的铺子按着如今这势头,肯定越来越好的。沈四跟着你做腌菜生意,今年也扩大。你娘做绒花也扩大,小五要是真拜上师父学医,沈二和阿月再有个功名,你们一家发展个几年,是要称霸一方啊!”

    谢青崖说到后面自己都惊讶到了,事实确实如此。

    钱、权、名、利都有了。

    而且林县令还和凌星有点交情。

    凌星没想那么远,“这不是还没发展大,二郎和阿月也还没功名嘛。”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会称霸一方的,只会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谢青崖认同的点头。

    也是,凌星干不出称霸一方,为非作歹的事。

    下午在县里逛了一会,也算有收获。

    凌星看到好几个头戴绒花的。

    比起徐有芳做的更加华丽,花上点缀着珍珠,宝石,金链银链的。

    估计就是从他家摊子上买去,又进行奢侈化改造的。

    别说加了这些确实挺华丽的,看着就很贵。

    因为花型做的逼真,颜色漂亮,加上这些点缀,也并不觉得突兀。

    凌星确定,绒花很有市场。

    禹朝县试就一天,天蒙蒙亮开始考,中午有一刻钟吃饭时间,下午考到太阳落山结束。

    天黑着进考院,天黑了出考院。

    凌星和谢青崖提着灯笼在考院外头等,赶巧了凌月和沈回一起出来。

    “阿月!二郎!”

    外面还有些光亮,能看得清人,凌星挥挥手,沈回很快捕捉到凌星的位置。

    怕走散了,他直接弯腰把凌月连人带东西整个抱起来,然后朝着凌星的方向大步走来。

    这一天他都被禁锢着,难以动弹。

    心里一直压着,不舒服。

    在看到凌星的一瞬间,那些不高兴烟消云散。

    凌月板着一张小脸,耳朵泛红,出了人群就动了一下,要下来走。

    凌星看着明显有些萎靡不振的二人,“走,回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结果没出来之前,凌星不敢让他们去外面吃。怕要继续考,却因为改变饮食,坏了肚子。

    他买了好米,早早用砂锅熬粥,里面加了鸡汤和鸡肉,小火炖着,托柳青玉帮忙看火。

    四人回去的时候,正好能吃上。

    除了鸡汤肉丝粥,还摊了面饼,做了酱肉丝用来卷饼吃。

    配着家里带的腌菜,开胃解腻。

    东西少,但量多管饱。

    鸡丝粥里加了鸡汤,口感鲜美咸香,米炖煮的软烂入味,里面还有晒干泡发的香菇丁,更添一层鲜香。

    考院里很冷,有炭盆和手炉也不行,因为正面是空的,根本没办法保留温度。

    加上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喝上暖乎乎的热粥,沈回和凌月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第二天四人准备回家,等成绩出来那天再来。

    马车回村子也快,不用两个时辰就到了。

    回到家后凌月和沈回就去王隽那了,凌星和沈归去铺子里。

    沈归这几天已经把要卖的腌菜搬到铺子的仓库里放着,他在糖坊街租了个摊位,专门卖腌菜。

    因为卖的比腌菜铺子里便宜,味道也好,生意还不错。

    凌星的小吃铺子终于又开张,食客们发现后,把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过年那会关门休息没吃上的时候,食客们心里就想的不行。

    锅贴油条和生煎包能去别家吃个味道,解解馋。

    可汤包,猪皮冻,凉皮别的地方吃不着啊。

    没想到刚吃上一阵子,铺子又关门了。

    大家伙嘴巴馋,赚点钱就想哄好自己的嘴,终于把铺子盼开门,可不是要赶紧吃上,满足味蕾。

    凌星关铺子前已经和食客们说过,要送弟弟科考,铺子这段时间会时不时关几天。

    食客们震惊于凌月小小年纪就读书科考,也惊讶凌星竟然会供弟弟读书。

    但因为凌星性子好,做的东西好吃,从来不作假,还有县令大人写牌匾说诚信,食客们基本上都是祝福凌月科考能成。

    这会铺子开张,不少食客就问起了凌月。

    “凌哥儿,你弟弟考的咋样?”

    “我听说每次考试都有人被抬出来,你家弟弟没事吧?”

    “现在天冷,娃娃容易生病,别叫他出汗。”

    都是一直以来的老顾客,大家都熟悉了。凌星一一应下,笑着谢过大家的好意。

    县衙出成绩这天,凌星四人又坐着马车来到县城。

    他们直接去看的榜,不出意外凌月和沈回都在榜上。

    沈回的名次还很靠前。

    谢青崖看到二人榜上有名,一拍手压低声音高兴道:“我相公说他们这次肯定能中,果然没错!”

    县试过了要去府城参加府试,只有三天时间,路上就要花一天。

    府城那边也要住客栈,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停留。

    四人正匆匆要走的时候,被王团拦下。

    他看一眼沈回,这次视线没了之前的轻视,颔首后,将一封信交给凌星。

    “大人说拿着这封信,可以在地址主人家借住,那地段安静,有利于静心备考。”

    凌星没想到林县令会出手帮助,有好的地方住当然更好,还不用担心去晚了又没好客栈,路上能安心些。

    他接过信,“多谢县令大人了,也辛苦官爷跑这一趟,人多找我们挺吃力的。”

    王团笑道:“不辛苦,大人说了腌菜挺好吃,等凌哥儿回来,再送两坛来。”

    凌星也跟着笑,点头答应。

    去府城的路上因为解决住的问题,四人都很轻松。

    驾马车的是车马行的车夫,马车驾的也稳当,一路上没遭什么罪。

    到府城后就要靠嘴问路,找到信封上地址时,天色已晚。

    但这地方离考院挺近的。

    凌星怕沈回把人吓到,便他来敲门。

    里面很快出来一个小厮,凌星把信递过去,说明来意。

    对方接过信,礼貌的叫几人等一等,跑着去里面送信。

    很快就来了一个衣着光鲜华丽的中年人,对方恭敬的拱手施礼,边自我介绍边邀请凌星几人进屋。

    知道是林县令推荐来的,屋主人林远安房间安排的快,还上了一桌子的饭菜。

    怕凌星他们吃不惯府城的菜,做的都是云水县那边的菜色。

    可以说是非常贴心。

    府试那天,林远安还专门起早,祝沈回和凌月榜上提名。

    还安排了马车,里面铺着柔软的毛毯,放着炭盆,又软又暖和。

    这两天林远安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凌星心里越来越凉。

    据他对林县令的了解,这位是无利不起早的。

    本以为这封信是还他那两坛腌菜,后面王团说的话,也让他确定林县令喜欢腌菜,也更放心的收下信件。

    可屋主人的态度,实在是好的离谱了。

    仅仅是借住,没必要到这一步。

    就算是企图通过他讨好林县令,对方身家地位不低,讨好的话这也太过了。

    那只有一个原因,林县令要他欠人情。

    现在这人情欠大了,并不是普通的借住,也不知道林县令想从他这拿什么。

    哎。

    算了,回去就知道了。

    府试依旧考一天,流程和县试一样。

    凌月和沈回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凌月依旧在队伍里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还有人以为凌月是谁家孩子跑过来,排错队的呢。

    府试考院的环境也不比县里面好多少,但考舍稍微大了一些。

    沈回这次没上次那么的逼仄难受。

    不过也没舒服到哪里去,只能说比上次能多喘口气,仅此而已。

    凌星没在外头干等,这马车和车夫今天一天都跟着他,便让车夫带着他和谢青崖去逛逛府城。

    外头冷,他们都没下去,而是坐在马车上舒舒服服的往外看。

    府城不愧是府城,比县城要大不知多少。

    路都比县城宽。

    凌星照旧去了一些医馆药铺还有首饰铺子,前面两个还好,他进去没人说什么。

    去首饰铺子的时候,都被赶出来了。

    他穿的太廉价,伙计不给进。

    给谢青崖气的不清,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凌星前世见过奢侈品店的一些导购,那些可比眼前的伙计厉害多了。

    两相对比下,凌星倒是很平静。

    中午也饿了,他让车夫带他们去好吃的饭馆,请谢青崖吃好吃的。

    府城的物价比起县里也贵。

    酒楼肯定是吃不起的。

    车夫找的这家价格实惠,厨子手艺也好。

    给谢青崖吃的没脾气了,凌星也心满意足。

    车夫有主家的话,不能跟着一起吃。凌星单独买了一份,让他在外头吃。

    这就不算是一起吃了。

    大冷天吃上一口热乎饭谁都高兴,车夫也没能拒绝,恭敬的接过,不住道谢。

    考院铜锣敲响,厚重的木门打开,放人出来。

    凌星和谢青崖在马车里等着,掀开车帘往外看。

    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疯癫,有人平静。

    还有被抬出来的。

    沈回认出马车,带着凌月过来,这次凌月抢在沈回前面让他不要抱。

    上次整个人被抱起来,他是很不好意思的。

    沈回看他一眼,“那你走快点。”

    凌月点头答应,但他的腿太短,实在跟不上,后面几乎是被沈回拖着走的。

    成绩三天后出来,府城离家远的很,没必要回去,干脆在这里等。

    等成绩的这三天,林远安依旧是有求必应,每天再忙都要来关心一番。

    对方对他们越上心,凌星越心慌。

    不是,县令大人你想要啥啊?这么上心,是要我命吗?

    凌星在过的真舒心,和思考林县令图啥来回切换了三天,府试成绩出了。

    林远安依旧早早备好车,供凌星使用。

    看榜的人很多,几人在车上等了一会,后面人散去些才下车看榜。

    找了一会后,谢青崖激动的拍着凌星,“中了!中了!”

    凌星跟着谢青崖的手看去,在末端看到了凌月的名字和考号。

    沈回也中了,他的名字依旧在前面。

    两人第一次参加科考,就都中了童生这是大喜事。

    林远安恭喜一番后,告诉凌星可以用家里马车送他们回家去,也可以送他们去州城继续考。

    沈回和凌月都想继续考。

    凌月知道自己童生排名太靠后,不会考上秀才,但他想去见识一下。

    凌星尊重弟弟的决定,准备继续去州城。

    结果凌月生病了。

    高热不止,大半夜请了大夫折腾到天亮。

    这场病来的气势汹汹,大夫说是因为年岁太小,参加了两场科考,身体受不住。

    前面没问题是撑着气,积压没爆发。

    这会知道过了童试,压力没了,身体就开始出现状况。

    也没大碍,多休息就好。

    凌星不能丢下凌月去州城,谢青崖的身份也不好陪沈回去。

    最后只能沈回自己去州城参加三月的院试。

    凌星和谢青崖等凌月身体好些,就回家去。

    林远安得知情况,贴心的另外准备辆马车,专门送沈回去州城参加院试。

    沈回上马车去州城前,凌星把身上的银子都掏给了他。

    “你一个人去,记得找好点的客栈住。”

    沈回还没点头呢,就听过来送人的林远安善解人意道:“我写了封信,叫车夫带给我州城的朋友,沈兄弟可以借住在我好友家中,直到院试结束。”

    凌星嘴角一抽,真贴心啊。

    他回去一定要问林县令想要的是什么。

    住的地方有了,银子凌星还是给了沈回。

    怕他有用到钱的时候,带着总没错。

    沈回把银子收好,看着凌星,眉头微微皱着。

    他真想跳下车,不去州城了。

    这一去,要离开好久。

    但他不能,他需要功名。

    沈回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碍于他的身份,最终只能说一句,“哥夫,照顾好自己。”

    因为分别的缘故,凌星也有些提不起劲。

    他点头答应,“你也是。”

    马车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

    谢青崖不得不喊一声,还在看着马车离开方向的凌星,“星哥儿,人已经走了。”

    凌星回神,脸上是藏不住的落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谢青崖看着凌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张口小心的问道:“你和沈回没事吧?”

    凌星有些茫然,“啊?我们有什么事?”

    谢青崖见凌星神情不似作假,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松一口气,“没什么,快回去看看阿月醒没醒。”

    凌月已经醒了,大夫把脉再次确认没问题,凌星彻底放心。

    醒来后的凌月知道沈回去州城继续考了,他心里可惜,自己失去一个见识院试,积累经验的机会。

    不过他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是他身体不行,承受不住,这是没办法的事。

    凌月喝完苦兮兮的药,嘴巴里被凌星塞一颗蜜饯。

    他用牙磨了几下蜜饯,吸取糖份,对凌星说:“哥哥,我回去后要锻炼身体,要锻炼的和沈二哥一样。”

    凌星听着小鸡仔一样的娃娃,大言不惭说要练成威猛肌肉男,还是给予了肯定,鼓励他加油。

    谁叫是亲弟弟呢。

    第70章 第 70 章 “阿月也觉得哥哥天下……

    凌月烧退了之后, 凌星就带着他回家了。

    马车是林远安备的,车上还贴心的放了药和吃的,分别时候,林远安笑的慈眉善目, 细心叮嘱路上小心。凌星笑着应下, 心里想着回去还是尽快找林县令吧。

    到小柳村已经是晚上了,谢青崖累的不行, 只想回家睡觉, 凌星和他道别。

    这段时间谢青崖因为陪他, 豆腐都没有卖,后面得想办法把这几天的损失给人家补回去。

    因为太晚, 车夫在沈家住一晚, 明天早上回府城。

    沈家人知道凌月和沈回都中了童生,自是高兴不已。

    拉着车夫一起上桌吃饭,弄了好些肉菜庆贺。

    徐有芳笑道:“这要好好庆贺一番, 明天一早我去镇上买麦芽糖,再买些爆竹回来在村子里放, 挨家挨户的送糖。”

    沈呈山道:“二郎参加院试去了,不如再等等。若是院试通过,中了秀才,可以一起庆祝。”

    徐有芳没同意, “那还要等好一阵子呢, 阿月现在就是童生, 没道理叫阿月等下去。你就当我只给阿月庆祝的。”

    听出徐有芳话里的不高兴, 沈呈山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口气。

    沈家其他人包括凌星,都能感觉到娘最近对二郎有意见, 不想触她眉头,也都没吭声。

    按着徐有芳说的来。

    车夫感谢沈家人的招待,出声提议,“若不嫌弃,明日正好坐马车去,我顺路走镇上。”

    徐有芳当然不嫌,连忙应声道谢。

    晚上东头房里,沈呈山躺在床上,纠结了好一会还是问道:“都好几个月了,二郎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喜?”

    这几个月里,沈呈山不是没问过,可都没得到回答。

    他私下也找过沈回,结果儿子也不说。

    真的是要急死他。

    徐有芳翻了个身,祭出九字真言,“不知道,烦得很,睡觉了。”

    沈呈山扭头看去,长叹一声,哎——

    这都是什么事啊!

    徐有芳一大早就去镇上,有马车快的很。

    凌星,沈来和沈归去镇上开铺子,摆摊子,没有和徐有芳一起搭顺风马车,他们起的早,人多也坐不下。

    到镇上凌星也没直接开张,而是去书铺买了笔墨纸砚,又买了些好肉,做谢师礼。

    要给卢秀才送的。

    王隽也帮助过不少,凌星也备了一份,回村就能给人送去。

    东西买好,凌星去车马行租马车和车夫,要去县里找林县令。

    早点知道县令大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也能放心。

    王团看到凌星并不意外,林县令早有吩咐,说凌星要是来,直接带人进去见他。

    凌星也没空手来,怀里抱着两坛腌菜呢。

    到熟悉的小池塘,凌星下意识看一眼林清渝腿边的鱼篓。发现里面有鱼,颇为惊讶,“县令大人的钓鱼技术精进了许多。”

    林清渝哈哈笑着,显然是很开心。

    “我下了一堆鱼食进去呢。”

    说着又钓上来一条,又大又肥,重的差点拉不起来。

    凌星心里豁了声,这是喂了多少鱼食进去啊。

    林清渝把鱼松钩,眼睛看向凌星手中的两坛腌菜,“正好,今天吃鱼配腌菜。你家的腌菜味道是真不错,上次送的我都吃完了。”

    凌星耳朵一动。

    林大人自称“我”,不是“本官”了。

    凌星把腌菜坛子放地上,稍微转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大人爱吃,我后面再送。”

    林清渝不客气道:“行,你送吧。”

    “听说沈二去参加院试了?”

    凌星猜到府城招待他们的那位是给林大人送消息了,“是的,还多谢大人相助,能有个落脚休息的地方。”

    林清渝收起鱼竿,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什么,举手之劳。”

    “对了——”

    凌星一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了来了,林县令图谋的东西要来了。

    “你上次拿出过的一个香肠方子不错,要什么能换?”

    凌星愣了一下,就这啊?

    早说是要香肠方子啊,前面那林远安的态度好成那样,活像给死囚吃断头饭一样。他还以为是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吓得都没怎么睡好。

    不过前面给的时候不要,怎么现在突然要了……

    林清渝看出凌星好奇,但根本原因他没办法说。

    族中来信,陛下对林家的态度大好,已经开始启用林家。

    要他做出点政绩,能顺理成章的往上走。

    政绩嘛,最直接的就是财政好看。

    尤其是国库现在还缺钱,他这小地方的财政要是上去,族里运作一番很能在陛下眼前出一出风头。

    只是云水县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东西,不像有的县盛产珍珠,有的县盛产好酒,有的盛产草药……

    云水县不出挑,就只能另想办法赚钱。

    民以食为天,吃这个东西,做好了很能来钱。

    不然周县丞也不会靠着妻弟,笼络云水县那么多的真金白银。

    自家领域内的钱来回倒腾也就那样,林清渝想往外赚。

    那么这个东西,就要能放的长久。

    香肠需要肉,需要人工,外销多了,也能带起养猪户,还可以让一部分人有活干。

    猪养的多了,粪肥也能多。粪肥多了,粮食收成就能多。

    这是个良性的循环。

    前提是生意能做起来。

    林清渝对自己很有信心,只要方子到手,他就能以最大规模往外出售,直接拉动云水县经济。

    现在问题就是没方子。

    政务上的事,林清渝一字不能提。只等着凌星反应。

    凌星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而且他知不知道原因,也没什么影响。

    本来这个方子,凌星就是想给林县令的。之前林县令若是直接收下,其实完全可以。不过县令大人不想落什么话柄,硬是没要。

    现在能用它再换点什么,凌星也不会把好处硬往外推。

    他想了一下,也有些犹豫,“我想林县令给我找一个愿意教哥儿学医的大夫,要有真才实学的。”

    钱他自己能赚,书籍林家给的也足够了,想来想去,就是缺能教沈来学医的大夫。

    这件事不好办,至少凌星是毫无头绪。

    林清渝也确实皱一下眉。

    凌星想说如果不好办,也可以看看家里男子谁想学医,教了男子,再由对方教小五。

    灵活学医嘛。

    结果就听林县令轻笑道:“就这点要求值当你犹豫成这样?”

    “算了,你是个老实孩子,给你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你也只会呲个牙。这样,再给你县里一座院子。另外你家不是有两个读书的?县学再给两个名额。”

    凌星眼睛瞪大,给这么多啊!

    但他没被好处冲昏头脑,“县学不是考上秀才的人才可以上?”

    林县令瞥他,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这么守规矩就没吃过亏?对外是这样的,但如果多交钱,那就有机会进去。不过年年名额有限,要有门路才能得到罢了。”

    凌星懵懵的点头,原来如此。

    林县令贴心道:“沈二若是自己考上的话,就把他的名额折换成铺面。听说你在镇上开了个小吃铺子,生意很不错?”

    凌星没想到林县令知道的还挺多,如果凌月真的进县学读书,他肯定是要住县里的。

    住县里的话,生意自然要在县里做。

    那镇上的铺子和生意,就需要调整。

    凌星没有想过不来县里,不管怎样,县学是整个云水县最好的读书地方。

    里面的夫子是云水县最厉害的,他想让凌月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

    凌星回道:“生意还好,想来在县里也能做起来。那就按大人说的来吧。”

    林清渝很满意,“爽快。”

    香肠方子凌星当场现写,林清渝答应给凌星的院子地契和钥匙是早就备好的。

    “县学的名额等沈二的院试结果出来,到时候你将要学医的哥儿带来,大夫我会安排好。”

    凌星一点不担心林清渝会说话不算话,真要是这种人,都不会费这样的周章。

    他直接把香肠方子交出去,接过地契和钥匙,离开了县衙。

    突然暴富在县里有了个院子,凌星自然是想去看看的。

    让车夫驾车前去,发现这院子位置挺好。

    离县学挺近的,而且附近就有闹市,干什么都方便。

    院子门头看着有点旧,围墙上有杂草,估计荒废了一些时日,里面要住人的话,还得找人好好清理修缮。

    凌星没多留,上车回了云霞镇。

    ……

    凌月考上童生比沈回考上童生在小柳村轰动还大,实在是凌月年纪太小了。

    村子里人从徐有芳那得到麦芽糖,喜笑颜开,一口一个小神童,小天才的叫着。

    卢秀才知道凌月中了童生,高兴的逢人就夸,这也是他这个夫子脸上荣光啊!

    搞的卢秀才的孙子看凌月很不得劲,一方面羡慕凌月得童生,也觉得凌月很厉害。另一方面吃凌月的醋,他爷爷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更没这样夸过他。

    里正得到消息,还和祝村长来了趟沈家,恭贺了一番。

    得知沈回去州城继续考了,里正眉宇间都是笑意,直说期待沈回有好消息。

    祝村长是除了沈家外,小柳村里最希望沈回考上秀才的。

    若是沈回考上,那对他们村子是有益的。

    小溪村因为有个卢秀才,都没人敢欺负他们村子。

    秀才公那是能和大人物们面对面说话的。

    和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已经不算是一个层面上的了。

    他们小柳村在这边没根基,出去找活干都抢不过别的村子。

    其他村子也会抱团欺负他们,尤其是种地要浇水的时候。

    周围村子都抢水,合起伙来排挤他们,让他们最后一个浇水。

    他们等得了,粮食哪里等得了啊?

    最后影响收成的也是他们,但又没处说理去,有苦难言。

    可要是村子里有秀才公就不一样了,没人敢惹读书人。

    更别提沈回和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读书人还不一样,搁他眼皮子底下闹,文的不行,还能来武的。

    总之有的是治人的手段。

    祝村长想想村子有秀才撑腰的场面,做梦都能笑醒,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沈回中秀才。

    凌星开了半天铺子,晚上回家的时候,把县里的事和沈家人说了一遍。

    给沈家人听的一愣一愣,不由感叹,星哥儿这是命里带福啊!

    同时也很感激凌星,他一直都记着他们,方子换东西,竟然都只想着要小五学医。

    沈来更是感动的不行,扑进凌星怀里呜呜咽咽,“哥夫,你最最最最好!天下第一好!”

    他终于能学医了!

    凌月看一眼沈来的动作,收回视线后忍不住又看一眼。

    最后也红着脸抱着凌星,有些沙哑的声音压的很低,一想到自己后面要说什么,就害羞的不行。

    “阿月也觉得哥哥天下第一好。”

    凌星和沈家人忍不住仰头笑起来,平日里小大人一样规矩守礼的崽崽,今天也学会撒娇吃醋了。

    既然决定要去县里,那镇上的铺子和生意就需要尽快处理。

    沈回院试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他回来就直接去县里,没时间耽误。

    凌星也想好了怎么办,趁着家里人都在,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镇上的小吃铺子,我想给三妹做。到时候可以让三妹夫下山,做夫妻店。”

    腌菜手艺给了沈归,带小五学医,嫁出去的沈燕不好什么也没有。

    镇上铺子生意给沈燕是最好的。

    她做饭也很不错,学起来会轻松一些。

    赵家人本来就多,少一个赵长命,反而还能给家里省下点口粮。

    而且沈归腌菜多忙的时候,赵家能下山帮着忙赚点钱,更不会不同意让赵长命在山下长期做铺子。

    赚钱的活,没道理往外推。

    沈燕没想到还有她的事,说不感动不高兴是假,她都快高兴感动死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和哥儿,是泼出去的水。家里爹娘和弟妹哥夫,不嫌弃她在家里住着已经很好,哥夫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想着拉拨她赚钱。

    她红了眼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大哥夫,真的是顶好的人。

    徐有芳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感激的看向凌星,“星哥儿,谢谢你。”

    凌星笑着摇头。

    感情是相互的,沈家人对他好,所以他才会想着他们,希望他们也好。

    沈燕要和凌星学做汤包,猪皮冻,凉皮,还有做芝麻酱以及其他自制的调料。

    她听的认真,人也勤奋学的很快,但沈燕没学凉皮。

    和之前凌星保持一致,凉皮依旧曹满月做,两人分成。

    曹满月知道是三姐想着她,受了这份好意。

    沈燕也和凌星商量好,铺子总收益和凌星五五分,每个月另给租金。

    沈呈山做主发话,后面凌星不用再给公中交钱,他们还会另外给钱给凌星。

    沈来要跟着他一起去县里,花销要钱。

    这个钱,不能叫凌星出。

    沈家人坚持,凌星只能点头同意。

    徐有芳和沈呈山带着沈燕和孩子去了一趟山上,见赵家人。

    赵长命到底是家里的劳动力,偶尔下山忙几天还好,一直待在山下,家里少个劳动力,到底还是不一样。

    就算是对赵家好,也需要两家商量,而不是一家之言。

    沈家二老是想定下的,那态度就要好一些,诚恳些。

    不能让人觉得他家仗势欺人了,打着为人好的旗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家人看到沈家来人,那是欢迎的很,就没一个态度差的,全都笑脸相迎。

    年前下山去沈家帮忙的几兄弟,都带着银钱回了家。

    家里积蓄一下子多起来,过年都没以前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就是赵长命一直闷闷不乐。

    也是,只有他媳妇儿子不在家,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还挺可怜。

    此时赵长命看到沈燕和孩子,脸上终于露出笑,眼睛一直盯着,想媳妇多看看他。

    沈燕被盯的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在呢,她抱着孩子往徐有芳后面藏一些。

    赵家二老本想着等开春暖和了,带点东西下山去接沈燕和孩子回家。

    一直在娘家住着不是个事啊。

    没成想沈家倒是先上山了。

    赵老太及时上前拉着沈燕的手,欣慰道:“之前叫你受委屈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燕在沈家这段时间吃的好,长了些肉,看着唇红齿白,神采奕奕的。

    赵老太又看看孙子,也白胖了不少。

    心里不由叹息,担忧的想:哎,亲家家里是真发达了,以后长命和燕儿,还能过到一起去吗?

    赵家二老招呼沈呈山几人进屋坐,刘七花不似上次见面时的歇斯底里,而是恭敬的端了热水来。

    家里穷,没茶叶,糖也没有,只能喝白水。

    好在沈呈山和徐有芳也不在意。